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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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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夜惠美] 妻居一品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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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1:09: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六章:志向

  丁柔斜睨了得意洋洋的尹承善,忍不住說道:“夫君的意思是銀子好處照拿,海事衙門的事情你還會辦理?”

  尹承善多了幾分的委屈,捏了捏丁柔的臉頰,懲戒的說道:“夫人不可總說實話,這些事兒只可意會,不能言傳。”

  隨即尹承善脫掉外袍,準備就寢,他雖然不會酒醉,但喝了太多的美酒也是不好受,最近他又在書房忙碌,滿腦子都是思索如何清理海事衙門這本爛帳,他拿多少的意外之財,陛下才不會介意,還能取信如今海事衙門的提督,不事先算計好了,貿然貪污,純粹找死。

  “陛下也是知曉夫人幫襯著岳母打理生意,看為夫實在是可憐啊。”

  尹承善躺下,可憐巴巴的說道,“堂堂江浙巡撫俸祿銀子沒夫人動動手指得多,陛下會十分擔心,為夫夫綱不震。“

  丁柔的手腕被尹承善拽住,拿起放在枕邊的扇子敲打了他的肩頭,轉而為他扇風,“你連陛下的玩笑都開?夫君還真是大膽。”

  隨著尹承善胡鬧了一陣,丁柔心裡始終放不下這筆巨款。拿了人家的,吃了人家的,照樣找人家的麻煩,這世上有這等好事嗎?丁柔還是有幾分的擔心:“不怕落把柄在他們手中?一旦魚死網破時,將這些捅出去,對夫君的名聲不好。”

  尹承善笑道:“我從未想過做個青史留名的清官,但我會名垂青史,只是不在清官奸佞上頭罷了。“

  丁柔暫且將玉匣子放好,聽他的話好了,也躺下時,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怎麼?”

  “夫人不喜金銀?”

  “誰說的?”丁柔自動的靠近他懷裡,“怎麼會不喜歡呢,我也不是清高到不知道官官相護的道理,太過清廉也不見得有好結果。至於什麼劫富濟貧。拿貪官的銀子不是罪這種天真的想法更是荒誕,意外所得收了同貪官一樣,不比貪官高尚多少,認真算起來,這些銀子不也是取之於民?總不能當過別人的手之後,便不是貪墨來的了。”

  “可你不高興。即便你能想明白,也不高興。”

  “我是否高興,對你而言很重要嗎?”

  尹承善咬住丁柔的耳垂,很鄭重的告訴丁柔。“我生氣了!”

  喝酒之後,他雖是清醒的,但在丁柔眼裡很孩子氣兒,生氣了還要告訴她一聲,丁柔疼寵般摸了摸他額頭,“我知曉夫君的意思,既然貪墨無法避免。你想多為帝國,為百姓多做些事情,不至於貪墨了還會瀆職,罪上加罪。”

  他經常往家裡拿銀子,這些東西不見得是乾淨的,但全是他可以拿的,也是他應該拒絕的銀子。

  “家底殷實,兒子聘禮不愁,我真不知道這麼多銀子怎麼用?放到庫房裡堆灰塵?夫君的官越做越大。我又不能拿銀子經商,世上女子最最愛的七秀坊出品的精品,必然有我一份,還是無償提供的,夫君說我能用多少銀子?我可不是總是擦著銀子的守財奴。”

  丁柔需要花費的地方著實不多,也沒什麼買下土地的心思,硬通貨比土地更得她信任,金銀流傳了千年一樣是好東西,是貨幣價值的基本。

  尹承善低沉的笑了。隨笑聲越來越大。丁柔問道:“這麼好笑?”

  “夫人那,我想到你會勸我。但萬萬想不到你會用此理由,沒地方用銀子?哈哈……哈哈……好,人有貪慾,不執著於貪慾,夫人是有一副玲瓏心肝。”

  丁柔真的只是覺得,有銀子沒地方花,跟尹承善總結的那些一點都挨不上,這裡不是現代,沒有那麼多奢侈品,亦不會有旅行等等花費,七秀坊包羅了女子的所有喜好,作為七秀坊實際的掌控者,丁柔會缺少享受嗎?

  “睡覺。”

  聽尹承善越誇越過分,丁柔背對著他,“睡覺吧,明日還得早起。”

  尹承善扣緊她的腰肢,讓她的後背貼近自己的胸口,“夫人不必為我操心,江南總督……我沒想過讓他挪地方,江浙派系的大本營也是陛下的,黨爭誤國,非為夫所願看,志同道合為之朋,意氣相投願意共同振興帝國為之黨,江南總督雖然有沽名釣譽之嫌,然他是真想為貧苦百姓辦事,只是有些固執己見,江南有他做總督,總比占據位置不幹事兒的好,在清廉守貧上,我不如他。”

  “有他在能壓住江南奢靡的官場,江浙派系不敢肆無忌憚,風頭太盛總歸不是好事。”

  尹承善說得認真,哪還有剛才的孩子氣,丁柔手蓋在他橫更在自己腰間的手背,“夫君能如此想,看到旁人長處,夫君大善,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我不喜歡夫君身上的總督殺手的名頭,咄咄逼人,在中庸之道盛行的官場並非好事。”

  “我明白。”尹承善吻著她露出的一節白皙的脖頸,“小柔,我會明白的。”

  以前的尹承善聰明,精於算計,但少了容人之量,許是在廣州看慣了大海,他的心性更為沉穩,算計不改,心胸開闊了許多,除了一力壓制尹家嫡子的仕途之外,尹承善極少有讓士林中人詬之處。

  丁柔容不得他有不好的,盡可能幫尹家老二說好話,同二嫂徐氏的關係在妯娌中最為親厚,有尹家二少爺一人足夠證明尹承善不是壓制嫡子的人。在吏部上,丁柔也稍微動用了一下昭陽縣主的勢力,扯著安國夫人的面子,讓尹家老二出京去天府之國做知同。

  “你就不怕他得了勢,轉而報復我?”

  尹承善接到消息,咬牙切齒的問丁柔,丁柔主動幫他按摩肩膀,低笑著說:“四川巡撫是我父親的同窗,他能升任巡撫,父親是出了大力的,亦是江浙派系的中堅,我寫信問過父親他為人如何,父親只回了兩個字,通透,因此他怎會不顧及夫君的感受?二哥沒歪門心思便罷了,一旦受了婆母的挑唆,知同也當到頭了。”

  丁柔將桌上的筷子放到尹承善手中,“在你我這個位置,雖然做不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對你兄弟,不怕的,給有心的人留下一分活路,揚你的名不是更好?夫君介懷庶出,才會在意。”

  丁柔幫著他握緊了筷子,她的手包裹住他的大手,白皙和古銅色相間,苦思良久,尹承善笑道:“位於你我的位置,是不應該太過介意。”

  “快吃吧,菜涼了。”

  尹承善炙熱宛若知己的目光,讓丁柔臉頰緋紅,她只是單純不想尹承善背負不好的名聲罷了,越是苛責嫡出的兄弟,世人越會在意他是庶子,以庶壓嫡終究是隱患,這也是尹家老二還不錯,對尹家其他人,丁柔可就沒那麼好的耐心了。

  兩日之後,丁柔起布政使府中做客,布政使夫人見到盛裝打扮的丁柔,先是一愣,很快屈膝:“見過昭陽縣主。”

  “快起來。”丁柔挽起她,笑著說:“我更願意被稱為丁夫人。”

  布政使夫人隨波逐流,改口道:“丁夫人。”

  等到落座之後,布政使夫人張了張嘴,既然是宴會,也不是就請了丁柔自己,大多是同她交好的夫人,丁柔面帶微笑同眾位夫人寒暄客套,互相吹捧了一番,看出布政使夫人的疑惑,丁柔笑著說:“我是同你有過一面之緣,你身邊的便是嫻小姐?”

  “真是您?”

  見丁柔點頭,布政使夫人臉上閃過尷尬,顯然對當時她在丁柔面前的高傲有些慚愧,她身邊的嫻小姐福身道:“多謝丁夫人救命之恩。”

  “無妨。”

  如此一來緩解了她們彼此的尷尬,丁柔含笑望著布政使的嫡女,還記得她被救上來時的淚水,“不過一年,嫻小姐出落得越是好了。”

  布政使夫人謙虛:“丁夫人過獎了。”

  隨後便是既定的賞花,聽戲,互相攀談,丁柔雖然是客,但從哪方面來說地位都是最高的,自然被人簇擁巴結,丁柔從容的應對,盡量不去搶主人的風頭,說了幾個罕見稀奇的段子,在坐的夫人大多喜笑顏開,於丁柔親近了許多,不是為了地位,只是覺得丁夫人是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人。

  在丁柔來之前,她們議論最多得是丁柔的好福氣,以庶女身份嫁給尹承善,還拜了安陽郡主為義母。如丁柔所想,她庶出的身份會被久居江南夫人們所詬病,想要得到認同,她必須展露出不錯的才情,做得比很多人想得更好。

  花團錦簇的宴會,身邊笑意盈盈的夫人們,丁柔抿了口茶水,她做到了,雖然無法讓她們全然的親近,但不會有人拿她的出身作文章。

  “那人就是丁夫人?”

  “是的,五小姐,她亦同您一樣是庶出呢,老爺最疼小姐您,定然給小姐配個像尹大人那樣優秀專情的郎君。”

  花木擋住了她的身影,丁柔看不見她,而她卻能看到眾星捧月般的丁柔。

  “尹大人只有一個,父親再疼我,也再難找到另一個般配我,不嫌棄我庶出身份的人,我是真真的羨慕她,有多少庶女不羨慕?”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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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1:09: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七章:家事

  “五小姐不進去?老爺說過夫人帶您見人的,您才學不比四小姐,六小姐差,姨娘又得老爺另眼相看,您何必總是躲著?“

  “去了又怎樣?表現得好了,母親和姐妹們不喜,還會累得父親被母親念叨,父親疼我,我才更應該為父親著想,我越是出風頭,只會讓父親的苦心回護之意白費,讓姨娘跟著我受母親的冷眼,姨娘已然是不易了,我哪能再添麻煩呢?”

  她最後看了一眼丁柔,像丁夫人該多好,即便是庶出但誰又敢小瞧她?她實在是信不過嫡母會找個好人家配自己,尤其是在她嫡姐緊僅僅差半歲上,挑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好在有疼愛她的父親。

  “有這功夫,還不如陪父親下棋去,贏下父親手中的墨玉。”

  “難怪老爺疼四小姐,您真真是為老爺著想。”

  主僕兩人離去,屋中的丁柔不知她成了庶女們羨慕的對象,笑盈盈同布政使夫人閒談,丁柔總能感到一道似有似無的目光停在她身上,雖然在坐的夫人都關注丁柔,然卻沒有那道目光別有深意。

  當丁柔隨著目光落在布政使夫人身後站的曾經落水的嫡出小姐身上時,原來是她在看。

  這位劉嫻小姐長相端莊秀麗,言行舉止有大家閨秀的風範,然而卻帶著些許的高傲於自卑,偶爾會流出怨恨,想到她落水,又想到那位清麗柔美的庶女,丁柔移開了目光,布政使的家事。她不便多嘴,亦不想打聽,只要她不是因為父親影響,對尹承善有不滿就好。

  雖然尹承善同她交底。來江浙赴任主要是為了清理海事衙門的爛帳,他輕易不會動搖江南官員的根基,同布政使配合默契也是好的。丁柔對布政使夫人多了幾分親近。

  席間亦有人說起劉嫻的婚事,布政使夫人眼角眉梢表露出驕傲來,顯然對女兒是很滿意,說是要慢慢挑,挑選個最好的良婿,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丁柔笑著說:“這杯喜酒。我是喝定了。”

  “不知您府上的五小姐是不是許人家了?”

  丁柔看到布政使夫人神色一僵,劉嫻的眼裡閃過慌亂,布政使夫人淡淡的說道:“不曾,一個庶女不著急。”

  “母親。”

  劉嫻給自己的母親遞了個眼色,布政使夫人也覺出不妥。自從尹承善成名之後,很少有人在他們夫妻面前提起庶子庶女的茬,盡量的避諱著,可如今卻偏偏的出自她口,記起丈夫的交代,布政使夫人多了些許的忐忑不難。

  旁邊的說笑聲小了,不說話是不成了,丁柔從沒計較自己庶出的身份,“嫻小姐性情是好的。觀嫻小姐,知其妹,教養安排兒女,你最是辛苦。”

  “為了老爺,實在算不上什麼。”

  布政使夫人自找順著丁柔遞過來的梯子下來,問起尹睿陽的事兒。丁柔笑著一一說了,“小子總不如女兒貼心。”

  她亦是期盼生養個女兒,旁人說說笑笑,一場宴會賓主盡歡,丁柔離開之後,布政使夫人才常常的出了一口氣,問身邊的女兒:“你說她沒生氣?”

  “不好說,看樣子不像是生氣的。”

  等到布政使回來,她將今日的事情同丈夫說了,劉大人一臉的不悅,對夫人多了幾分的不滿,“我早說過你得注意,尹大人如今炙手可熱,但尹家誰沾了他的光?尹大人能幫襯連襟,亦會給自己妹夫謀下爵,但嫡出的兄弟還在京城苦熬著,雖然他們不如尹大人爭氣,但也不至如何都起不來,怎麼疏通都沒用,這是何故你還不懂?不是尹大人有過授意,尹大學士也不至於給兒子活動不了肥缺。”

  官場極為講究人情,尹大學士為官怎麼多年,如何也能交下幾個好友同僚,即便無法保證兒子官運亨通,但也不至於處處碰壁,無論尹承善嫡出的兄弟做什麼,在吏部的考核中都是中下,無一人例外,就算他們再用心,一樣得不到升遷,或者受到上峰的嘉獎。

  尹承善官職越高後,他們再無出頭之日。

  布政使夫人忐忑,但在丈夫面前一貫是嘴硬的,“尹大人的二兄不是做了知同?尹大人不介意,就是老爺這樣多想,我瞧著丁夫人不會在意這點小事,人家根本不在意是不是庶出。”

  “婦人之見。”布政使對自己夫人的無知顯得很無奈,布政使夫人冷笑:“我是婦人之見?我愚蠢,你倒是找那位不愚蠢的去啊?以妾為妻,看看你腦袋上的烏沙帽還在不在?你當初答應過我什麼?沒有我下嫁能有你今日?劉炳坤,你個沒良心的,你同她花前月下,忘記了不納妾的承諾,我就擔了個夫人虛名,卻得為你操持家務,她是伺候你好,也救了你性命,可我呢,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在你眼裡,她都是好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布政使面色惱怒,對於妻子總是提起以前的事兒,他異常的反感,“不是你求著我納了她,我會違背承諾?她婉約柔順,對你亦很恭謹,我於你也是愛重有加,你還有何不滿?在府裡也好,在外面也罷,我哪一件事不依你?哪一次不是給你善後,可著你心意?我何曾虧待過你,何曾虧待過你所出的兒女?你娘家相助於我的恩情,這些年我償還得還不夠?你還要我如何做?”

  “如果你聽我的,尊重我,便將五丫頭嫁給諸葛公子。”

  “胡鬧,你是想將婉兒推進火坑?諸葛少華木訥無趣,資質平平,你若是真看好他,怎麼不以親生女兒許婚?”

  布政使夫人嘲諷的笑道:“我惡毒?我對五丫頭不好?諸葛家亦有爵位在,又不嫌棄五丫頭庶出,哪一點不好?嫻姐兒是你嫡女,諸葛家怎能配得上?你即便把五丫頭寵到天上去,她也是個庶女,你當世上再有一個尹承善?即便還有才學堪比尹探花的庶子,你的寶貝女兒也不是丁夫人。”

  “愚鈍,蠢不可及。”

  布政使氣憤以及,但他不能打妻子,起身向外就走,耳邊還傳來哭鬧聲音。

  “我是蠢不可及,怕你冷著,怕你沒人伺候才幫你張羅了侍妾,我留在老家侍奉公婆,照看小姑子小叔子,讓她伺候你,我不蠢的話,嫻姐兒哪會處處比不過庶女?我不蠢的話,怎麼會留她到今日?哈哈哈,報應,報應,我怎麼就沒捏死五丫頭?我怎麼沒看出你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她後悔,她痛苦,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張,不是她不願意害人性命,哪會落到丈夫的心被個妾侍拉攏過去?她還得顧忌著丈夫名聲,在外人面前裝作丈夫對她極好,以前她也以為這是女人的命兒,但自從見了丁柔,聽了尹承善為妻子做出的事情後,她明白光有夫人的位置如此可悲,她的位置……彷彿是丈夫的施捨一般,如果不是為了仕途著想,丈夫早就扶正妾室了。

  她不明白,那個只是知曉順從,總是淚盈盈,不認識幾個字的侍妾到底哪裡好?讓丈夫如此寶貝著,比得過她為了他主持中饋。

  丁柔在杭州安頓下來,一個月內陸陸續續的參加了幾次宴會,於杭州命婦大多混了個臉熟,總督夫人也是見過的,同總督大人一樣,剛正不阿,柴油不進,佩戴的首飾全然看不出是一品誥命夫人,丁柔甚至聽說,總督府下人不足,有些事情需要總督夫人自己動手,不是朝廷每季度都會給一品誥命夫人安排誥命服飾,總督夫人許是會穿得更為簡樸。

  大秦實行高薪養廉,總督即便不收額外的銀錢,各種正常的俸祿賞賜也不少,然總督大人兄弟多,又是個樂善好施幫扶弱者的人,到手的銀子很快就會用光,總督府上下極為的節儉,總督府邸是朝廷修繕的,江南總督又是三大總督之首,府邸自然修得很好,亦很大,但據說總督夫人為了省下銀子,鎖了大半的院落,一家人只是住在側院。

  丁柔放下尹承善拿回來的銀票,搖頭苦笑,“敬佩之,亦無法學其志向。”

  寧可做貪官的妻子,不做清官的夫人,清名當不了飯吃,丁柔也對自己的想法有些臉紅,品行不夠高潔,抽出幾張銀票叫來了王媽媽,“前兩日有十幾位寒門學子來過府上,夫君說過資助他們科舉,把銀票換成柴米油鹽,換成紙墨筆硯,給他們送去,這是他們的住址,寧可送東西,不送銀子。”

  “是,四奶奶。”

  外面天氣極好,丁柔想著過兩日是不是去西湖轉轉,來了一個多月,愣是沒見過西湖,實在是她太忙了。

  “回四奶奶,四少爺讓人來接您,說是有事情同您說。”

  事情不是都在府裡說的?怎麼這回去外面?丁柔哄睡了兒子,收拾整齊坐上尹承善那排的馬車,穿過熱鬧的街市,走到一處僻靜之地時,馬車停下,沒穿官服的尹承善從外面爬上來,向丁柔燦爛的一笑:“好不容易騰出功夫,陪夫人去西湖泛舟。”

  丁柔笑著問道:“是驚喜?”

  “偷得浮生半日閒,算不上驚喜。”尹承善抬手,將袖口露出的白玉鐲子套在丁柔的手腕上,“暖玉養身,比外祖母給你的鐲子要好,白玉無瑕,般配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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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1:09: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八章:相遇

  輕車簡從,尹承善帶丁柔逛了集市,江南的小飾品同京城和廣州的飾品不太一樣,更為精細一些,即便是民間的飾品做得都很有風韻,一兩銀子的亮銀耳環上的雕花非常的精緻,首飾盒子添得滿當當的丁柔,對這種耳環情有獨鐘。

  安國夫人給的,柳氏送的,皇后娘娘賞賜的,更多得是尹承善給她添置的首飾,隨便哪一件拿出來都比眼下的一堆的銀飾值錢。尹承善原本想陪伴丁柔去杭州七秀坊逛逛,雖然自己掙自己的銀子沒意思,但他是想著親自給丁柔添一件七秀坊的首飾。

  尹承善私房銀子不多,大多收入俸祿都給了丁柔,可給丁柔買兩三件好東西的銀子還是有的。陪夫人逛街,他準備了足夠的銀票,“夫人,是不是去前面在看看?”

  他看到丁柔對亮銀耳環愛不釋手的樣子,實在有些哭笑不得。攤主不樂意了,斜睨了一眼書生打扮的尹承善,雖然他氣勢十足,但看不起自己親手弄得首飾,就是瞧不起他。

  況且丁柔方才同他有過交流,首飾花樣的設計都說到了他心口上,在眾多攤主中間,他的生意一向不錯的,他大批量做的首飾大多都賣給不懂行情的番邦之人,由此他家境很是殷實,祖上出過戍衛北疆的火長,按照大秦的規定,可以減免一部分稅賦。

  “這位夫人,小人將這對耳環送給你。”

  丁柔笑著說:“這不好吧,攤主還得賣錢呢。”

  “無妨,有道是寶劍配英雄,紅粉贈佳人,夫人品貌極好,我願意將首飾相送。”

  旁邊有人起哄,雖說大秦不像魏晉盛唐時開放,但上街的婦人還是不少的,丁柔衣著尋常。氣質親和,像是秀才娘子一般,讓人看著很舒服。

  尹承善眯起眼睛,拽住丁柔的胳膊。從懷裡摸出十兩銀子,拍在攤主的桌上,“不用你送,我付錢。”

  “大少爺,我剪不開你的銀子,十兩太重,太重。”

  年近四十的攤主多了幾分調笑的意思。送人耳環並非想如何,只是看眼前的夫人投緣罷了,丁柔拽了拽他的袍袖,尹承善拿過耳環,“不用找了。”

  “那您常來光顧啊,大少爺。”

  攤主戲謔諂媚的說道,丁柔向他點點頭,將尹承善拽走了。旁邊的人轟然大笑,“小娘子同小郎君絕配,小郎君捨得花銀子呢。”

  “二位。前面有撞天婚,別分開得太遠了。”攤主好心的提醒。

  “誰是小郎君?沒看到我留著鬍鬚?夫人也是,拽我走做什麼?”尹承善多了幾分的抱怨,“我能同他辯道理,我夫人的首飾不用他送!!”

  丁柔好笑的問道:“你忘了自個兒的身份?哪裡像是三品江浙巡撫?”

  丁柔也沒想到尹承善會如此的孩子氣,脫掉官服之後,穩重成熟,狡猾睿智彷彿從他身上消失了,他像是二十出頭的青年,衝動幼稚。如果讓他的同僚看到尹承善,定然是不敢認的。

  尹承善同丁柔向前面西湖方向走去,儒杉素服,少了官威,多了儒生不羈,啪得一聲。將畫著水墨山水的扇子展開,悠然自得:

  “江浙巡撫也是人,我尚年輕,不願提前進入而立之年,以前我忙著讀書謀算,少做了許多少年的事兒,如今再少做了青年樂事,等到我花甲之年會後悔,該享受的時候,就要享受。”

  尹承善遙遙指了指不遠處的斷橋,此時斷橋上人潮涌動,“太祖帝后便是因撞天婚結緣,每年都有撞天婚,這一日亦是男女表白心跡的日子,一年中唯有今日。”

  “不會有人說不合規矩?”

  丁柔的注意目光被斷橋旁的碑文吸引,又是太祖皇帝墨寶,寫得卻是一首歌,一首在現代很熟悉的歌詞,丁柔不知道他這算不算破壞西湖的古典景致。

  “當年亦有人反對過,但太祖帝后堅持如此,並且太祖皇帝在西湖上泛舟時,對太祖皇后唱了一首曲子。便是刻在碑文上的……不得紅顏相伴,就算是手握江山,亦有憾。”

  “直白簡單,但有著男兒的豪邁痴情。”

  尹承善引丁柔上早停在旁邊的小舟,“泛舟西湖,觀賞撞天婚,乃是樂事。”

  他是來看熱鬧的,看西湖風情,但絕對不是來撞天婚,進而發生意外。撞到了別人,對他對丁柔都不是好事兒,見丁柔有些失神,尹承善親自搖動船槳,船槳一上一下,剪碎了清澈湖水,小舟飄飄蕩蕩來到西湖中間。

  對丁柔的身份,尹承善是知曉她同太祖帝后的淵源,因拜師寶親王,尹承善更知道被世間謳歌稱道的太祖帝后最終的結局是仇殺的,尹承善敲了敲額頭。

  “小柔,我成不了皇朝霸業,亦沒有他的文治武功,成不了太祖偉業,自然也學不來他最終寵愛皇貴妃。”

  丁柔並肩同尹承善坐到一處,手探入水中,微笑道:“我知。”

  她不會再為穿越前輩感嘆,丁柔沉默是因為享受尹承善對她的好。他有些的安排,如此讓自己傾心。

  尹承善放開船槳,拿出玉簫,吹奏起來,他們的身影倒映在水面上,簫聲喚起了他們彼此之間曾經的回憶,在萬梅山莊是他們第一次相遇,誰能想到會攜手共度今生。

  小舟飄向北岸,岸上種植著濃密的樹木,隱約可見瀑布,涼亭,亦有相攜賞景的男女,花前月下,也只能相約今日。

  尹承善攙扶丁柔上岸,“前面有一處七彩的瀑布,是太祖皇后下修建的,為杭州奇景之一。”

  杭州的旅遊業以發達,吸引了許多的名士,也有許多的富商定居杭州,許是當年太祖皇帝所設想的。

  “七彩的?怎麼這麼神奇?”丁柔感興趣的問道,“是不是放置了染料?“

  尹承善看出丁柔心情愉悅,心裡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沒有染料,卻又七彩之色,此乃神跡。”

  穿過樹林來到瀑布前,丁柔真的看到了像是彩虹七色的瀑布,訝然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這不科學,乍一看像是水中放置了染料,但離近看,水是清澈乾淨的,丁柔好奇極了,因為同來自一個時空,丁柔想要找出原因,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枝繁葉茂嫩綠得樹木,似有所得……旁邊有一女子歡快的說,“爹,娘,瀑布好美。”

  “五小姐。”

  “都說不讓娘叫我五小姐了,這又不是在府裡,爹你看娘,在您面前都放不開。”

  “女兒說得也是,你在我面前不必太恭謹。”

  “老爺。”

  丁柔聽出那道聲音的感激,愛慕,庶女出身的她,很容易弄明白這段話的首尾,男人領著寵妾愛女出門遊玩,很可能背著家裡的妻子,向尹承善看了一眼,“夫君有何想法?”

  “其情可憫,於理不合。”尹承善一板一眼的說道,向發聲的方向看去,正好那名男子回頭,尹承善訝然:“布政使……劉大人。“

  丁柔也認出手握愛妾手臂的男子,就是劉嫻的父親,當初他曾經親自同自己拜謝過,他身邊站著曾被嫡母打過的庶女,丁柔同她眸光撞到一起,能感出她對她的羨慕,好奇。

  “下官見過巡撫大人。”

  劉大人忙拱手行禮,臉上多了幾分的訕訕尷尬之色,饒是在公務上他同尹承善配合默契,撞上的人又是庶子庶女出身的江浙巡撫夫婦,然在這一日帶妾庶女出門不是體面的事兒,換個政敵怕是會彈劾他寵妾滅妻。

  對比劉大人的尷尬,五小姐落落大方的福身,甜甜的一笑,“見過丁夫人,早就聽說過您的大名,一直無緣相見,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前面是一處涼亭,不知我能否有幸事,請丁夫人稍聚?”

  劉大人讚賞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行事比嫡女更好些,落落大方,婉約可人,這樣的女兒必須配有才幹,有身份的男子,他豈能讓苛責庶女的妻子隨意的安排她的親事?

  在布政使身邊的妾室沒有傾城之容,丁柔看著比不得布政使夫人,但那一身的柔順氣質,靦腆的笑容,對布政使的依戀,就男人來說,殺傷力極大。她懦懦不敢言,乖巧的站在女兒身邊,略顯得有幾分侷促。

  丁柔眼角餘光掃過尹承善,說道:“既然劉小姐相邀,夫君,我們便去涼亭少坐。”

  “依夫人之意。”

  尹承善雖不贊同劉大人揩妾出門,但在他眼裡無傷大雅,灑然一笑:“劉兄,請。”

  稱呼劉兄,便是之論親厚,不論官職,劉大人心裡緊張消失,從容說道:“請。”

  四旬的男子成熟有風度,劉大人顯得極是儒雅,同尹承善說話時,進退適宜,表露出淵博的知識,極好的涵養,而那位五小姐一看便知受過極好的教養,識文斷字,琴棋書畫都有涉獵,丁柔言談間悄然問了幾句的俗事兒,她分析起來頭是道,像是受過訓練的嫡女。

  “五小姐是個有福氣的人,你母親教導你很用心。”

  聽了丁柔的話,她略微有尷尬,“母親是很好,但我終究是庶女,比不得嫡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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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1:09: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九十九章:可笑

  對布政使領著愛妾庶女出門丁柔本來就看不慣,尤其是在這一日,布政使隱約有對愛妾表白之意,丁柔又怎會看在同五小姐同為庶女的份上而喜歡她?會覺得布政使做得對?

  如果說丁柔這輩子最為過不去的一道坎便是不知道怎麼處理生母同嫡母之間的關係,好在柳氏死遁了,再加上柳氏在丁家的時候也是本分之人,對太太恭謹順從,丁柔沒有太過掙扎,生母的問題就解決了。

  丁棟雖然妻妾成群,但在他一向分得清楚妻妾的區別,對大太太敬重,即便不帶妻子出門,斷也不會帶寵妾出門,在大太太面前一向將妾室當成玩物僕從,即便對當初的劉姨娘,算是他初戀情人,入了丁家門他一樣當妾看待。

  “你說這話不對,知道比不過怎麼卻我聽著還是一副幽怨的口氣?是自怨自憐?還是心不甘?”

  丁柔坐在涼亭的石墩上,沒有看五小姐母女,彷彿在欣賞遠處西湖的美景,欣賞旁邊的七彩瀑布,這個角度看,瀑布不再是七彩的,恢復了原本的清澈。

  丁柔如今的身份地位決定著她可以在劉嫻母女面前隨心所欲,她不僅是江浙巡撫夫人,還是昭陽縣主,對個侍妾和庶女這幅冷淡疏離的態度,旁人無法指責丁柔不合禮數。

  一旁落座的布政使臉色更顯的尷尬,尹承善瞥了一眼丁柔,轉瞬對布政使多幾分的生疏,他不知丁柔為何不滿意布政使的女兒,但丁柔不喜之人,尹承善絕不會當做親近的人看待,江浙布政使有才幹,同他配合不錯,但世上有才幹的不是他一個,他是尹承善的下屬,看不順眼讓他挪動位置便可。

  江浙少不了得是江浙巡撫。並非布政使。這一點不僅尹承善清楚,布政使也清楚,甚至江南官場的人都是明白尹承善才是文熙帝倚重之人,同他不對付的官員,或是調離,後是革職。尹承善來江浙後,沒像大家所想同江南總督對上,反倒著手清理幾名不合他心意屬下官員。

  布政使心裡多了幾分的焦急。劉婉是他嬌寵的女兒,他不忍責怪,“大人對夫人情深意重,您二位琴瑟和鳴。下官極為的佩服亦是羨慕,不是誰都有尹大人的機緣,迎娶心儀女子為妻,下官唯有敬重夫人。”

  尹承善偷瞄著丁柔,說道:“聽我夫人提過嫂夫人,亦是持家有道,善良賢德之人,劉大人多同嫂夫人親近,未嘗不會琴瑟和鳴。劉兄。你對嫂子沒用心思。”

  丁柔瞥見布政使臉上露出委屈,宛若有苦衷沒出訴說的樣子,又看得出劉婉的不平不憤,好像同為庶女出身,丁柔應該更能體諒他們,應該支持他們,更應該幫著他們踩下嫡母。即便不能妾侍扶正,布政使在面上是屬於正室的,但在私下裡,布政使應該是劉嫻生母的男人。

  同布政使夫人的端莊中帶有略微的傲慢不同,眼前這位妾室溫婉可人,看著雖然侷促一些,但絕不是平民百姓人家養出來的女子,沒準還是個落魄的書香門第的家小姐。那雙活說話的眼睛滿是不安,好像眼前的這些特殊優待,完全不是她想要一樣。

  若說別人家的家事,丁柔管不了,但看到此時的布政使寵妾,丁柔不知怎麼心裡噁心的不行。便開口說道:“夫君說得極是,若是劉大人對其夫人用心些,今日我便可同嫂夫人一處欣賞西湖美景,劉大人也可以同夫君一起暢談,何其美哉。”

  劉婉彷彿對丁柔的這種表現完全的失望一般,“我娘不好嗎?”

  “好於不好的另說,不管我在娘家什麼身份,如今是江浙巡撫夫人,同我應酬往來的人都是誥命夫人,方才看劉小姐言談舉止,大方高雅,料想你母親也教導過你,劉小姐見到哪一家是妾室出門應酬?見過哪一家男主人同妾室出門幽會?”

  “你也是庶女,為什麼就不能理解父親對娘的寵愛?我不信丁夫人能眼睜睜的看著生母受盡委屈。”

  劉婉護住生母,同丁柔據理力爭,秀美的面容上帶了幾分的決然。

  “我父親亦是守規矩的,平時對嫡母尊重有加,從未違背過嫡母,然嫡母性子驕縱,常常攜當初的恩情說教父親,將親生的女兒捧上天去,我在她面前不過是搖尾乞憐,這些我不信丁夫人沒有經歷過,我娘出自書香門第,不是家裡實在是不行,她又怎麼會做妾?娘也是母親做主抬進來的良妾,性子善良,擅長詩畫,同父親能說道一起去,為什麼父親不能對她另眼相看?她比嫡母不差什麼的,即便得了父親的鍾情,對嫡母一樣的恭順,難道她做得還不夠好?難道敬重妻子的父親做得還不好?難道父親連維護真正喜歡的女人都不成?”

  “我一直以為丁夫人是個豁達之人,誰知……誰知也是同旁人一樣,您如今顯赫得意了,就忘記生母。”

  劉婉將扶著落淚的生母,看向布政使,歉疚的說道:“女兒讓父親為難了,女兒是一時沒忍住,既然尹大人夫婦是便裝而行,料想不會責怪父親,有什麼禍事,我一力承擔。尹大人若是不滿,只罰我一個便是,同父親無關的。”

  尹承善越過劉婉看著丁柔,冷笑道:“如果我罰你的話,你在江南,整個大秦帝國都待不下去,本官不悅,你承擔得起?夫妻本是一體,你在本官夫人面前出言放肆,是不是對本官心存不滿?誰給你的膽子教訓朝廷三品誥命夫人,教訓昭陽縣主?你不僅打了夫人的臉面,還折損本官的威嚴,本官即便微服出遊,亦是江浙巡撫。”

  “小女一時糊塗,萬望尹大人見諒。”

  布政使心疼女兒,連忙為其求情,“她的性子直爽,並沒惡意。”

  尹承善走到丁柔身邊,眉目間帶著些許的陰沉寒意,他陪丁柔出門是開心的,沒想到來到此處卻讓丁柔心裡難過,劉婉是說了很多庶子庶女常常面對的困境掙扎,尹承善心裡未嘗不覺的認同。

  但丁柔多想同他不一樣,哪怕有嫡母的算計,丁柔藉著祖母逃開,也沒想過藉助丁棟報復大太太,丁柔對嫡出的姐妹一樣很友善,能幫絕無二話,在她身上絕對找不到以庶壓嫡的舉動,即便她有今日的身份,在丁怡面前,在大太太面前,一樣以庶女自居,更沒想過讓丁棟懷念鍾情於柳氏。

  丁柔抬眸看著身邊的尹承善,淡淡的眼眸溢滿無奈的笑意,向他示意,自己沒事,隨後她看出布政使對劉婉的在意疼惜,記得他對落水的嫡女都沒這般的緊張,對庶女而言他是偏心的好父親。

  “有句話雖然說得粗俗,但很好得說明了劉小姐的心思,屁股決定腦袋,你是庶女,自然看劉大人說對你生母好很高興,很欣慰,然如果哪一日你生母不得寵了,劉大人又看上了另外一位妾室,寵愛她生的兒女,你還會認為你說得都是正常對的?還會認同那名妾同父親花前月下,認同你心心念念護著的生母理所應當孤枕難眠?”

  劉婉一瞬間臉色煞白,但嘴是硬的:“父親才不會移情別戀,丁夫人不懂得我娘的難得,不懂得父親的專一痴情。”

  “我是胡說嗎?”丁柔平靜的目光在布政使身上轉了一圈,“我來江浙的時候聽說得最多的消息是布政使在微寒中同其夫人不離不棄,亦聽說過當年他們是何等的恩愛,十幾年過去了,布政使大人不也移情於你娘?這世上斷沒有絕對的事兒,誰也不知將來在你父親身邊會不會出現一個更美好,更溫柔,更為善解人意的美妾。”

  布政使臉色通紅,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不知道怎麼辯駁可好:“下官……下官……”

  劉婉道:“別人,別人。”

  “你不會以為別人比不過你娘?還是你認為你嫡母為你父親做得,你娘一樣能做?”

  丁柔語氣玩味兒,神色說不出是同情,還是恨其不爭,“我初到江南,亦聽說布政使夫人當初是低嫁的,然她主持中饋,奉養孝順公婆,關照劉大人的弟妹,劉大人外出為官,為讓他無後顧之憂,才有了姨娘入門伺候,在劉大人的故鄉主宅,誰也說不出她不好的,本是官宦世家女子,帶著些許的高傲也不奇怪,她對親族可從未傲慢過,二十多年的付出,得到得卻是丈夫移情小妾,丈夫指責她越發的傲慢不堪,亦不會理解她的付出。”

  丁柔眼裡閃過灼人的光亮,看著布政使說道:“甚至劉大人會覺得對其夫人仁至義盡,你是不是這麼想,我又沒寵妾滅妻?一樣尊重她,給她體面,不過是看美妾更順眼,同美妾更為談得來,即便這麼想,劉大人還是定日去尊夫人屋裡,俸祿都交給她,是不是認為這麼做就足夠了?同那些沒良心的有違禮教的負心薄倖之徒有本質的區別?”

  布政使吶吶的說:“昭陽縣主……下官……並不是……”

  “可憐可嘆的是尊夫人,她將一生都交給了你,為了你無怨無悔的奉獻,最後她不善良,傲慢無禮,只保有正室的頭銜,還得興高采烈的看你們親熱,成全你們,說布政使對自己真是好啊,真是尊重自己啊,哈,可笑之極,當初尊夫人不必低嫁,不必付出心血,一樣不也是正妻?她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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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1:09: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章:目的

  “布政使大人可以鍾情於妾室,可以僅僅給你夫人體面,這不是外人能勸說動的私事,但是總不讓我認同您做沒得錯,讓我對令愛和你的愛妾另眼相看,就以為我同夫君是庶出,我們如今顯貴了,就得看所有的庶出都是好的,只能幫庶出說話,幫襯著令愛同嫡姐相爭,你的家事是你的自由,我看誰順眼亦是我的自由。”

  布政使見丁柔面帶不悅,沒想過丁柔對自己庶出的女兒如此的反感,頭開始他沒有阻止劉婉的原因在於希望乖巧懂事的庶女得到江巡撫夫人的另眼相看。

  在他眼裡,劉婉很討人喜歡,同為庶女出身的女兒會得丁柔歡喜,在江南,除了江南總督夫人之外,丁柔的影響最大,她的好惡往往會決定很多人的為偏向。

  但凡丁柔誇獎劉婉一句,將她引薦給安陽郡主或者江南官場的命婦,劉婉的婚事會順暢許多,他始終不相信妻子會厚待庶女,每次宴會如果他不特意囑咐,他總能在書房看到劉婉孤單的也身影,劉婉還總是說她自己不願意去,想要陪伴他,布政使是又欣慰,又因劉婉的懂事不爭而心疼。

  嫡女有妻子寵著疼愛著,劉婉如何都無法讓妻子當親生的看待,布政使將大部分的父愛都放在劉婉身上,親自教導劉婉讀書,習字,下棋,在他的兒女中對劉婉最為的用心,劉婉也很爭氣,才學比嫡女還好得多,只是她懂得謙讓不爭。偶遇尹承善夫妻,布政使才想著讓劉婉表現一番,沒成想卻將丁柔給得罪了。

  布政使想要為劉婉挽回局面,將尷尬圓回來。他被尹承善非議無妨,如果劉婉對丁柔無禮的事情傳揚出去,他暗自給劉婉相中的好人家不會娶得罪昭陽縣主的庶女為妻。

  丁夫人不單單是安陽郡主的義女。外面傳說丁柔對安國夫人有莫大的影響力,並且同皇后娘娘很親近,她同大秦帝國身份最高的兩個女人的親近,怕是許多一品誥命夫人,以及皇室公主郡主都比不上,他放棄劉婉得丁柔喜歡的心思,但絕不能讓丁柔惱恨劉婉。

  “丁夫人。你怎能這麼說?光是嫡母可憐嗎?我娘就不可憐?她為了父親一樣受了許多的委屈,做妾也不是她想的,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同父親心意相通,這有什麼不好的?您只是看到嫡母為父親操持中饋。孝順婆母,看到她為父親的付出,為什麼就看不到嫡母對父親不尊重?看不到嫡母總是說父親有今日全靠她?”

  劉婉晶瑩委屈的眼淚從眼角滾落,嗚咽的說道:“父親才學俱佳,當時也是二榜進士,沒有嫡母不見得會不好,嫡母只是將父親當成受她恩惠的人,我娘才將父親當成了丈夫看,唯有我娘對父親才是真情。父親疼著她一些,又怎麼了?至於你斥責他嗎?”

  尹承善握住了丁柔的手臂,擔心的說道:“夫人。”

  丁柔彷彿重新回到了前生,回到了自己養大的妹妹在自己面前哭訴,他們是真愛,自己把丈夫當成下屬使喚。

  為了他……丁柔拒絕失去了多少的好機會?真愛。不是真愛他們當初是什麼?原本她可以留在帝都,為了他甘願舍下一切,陪著他創業努力,為了他,她應付驕縱蠻狠的千金小姐,應付名門貴婦,這些原本是她最為討厭的事兒,怕他面子下不來,丁柔很少去公司,但凡宴會場合,一向以柔順的妻子面目見人,甘願在他身邊做個小女人。

  “夫人。”尹承善感覺到丁柔手指冰涼,精神恍惚,瞪向劉婉,“閉嘴,你給本官閉嘴。”

  他隨即半蹲在丁柔面前,摸了摸她的額頭,“小柔,小柔。”

  丁柔慢慢的閤眼,她既然穿越了,就是有了另外的人生,再執著於過去只會辜負了眼前對自己極好極好的人,丁柔對尹承善含笑搖頭,“沒事,我沒事。”

  尹承善後悔今日帶丁柔出門,她身上是從未見過的哀傷,丁柔眸子裡泛起冷意,“你娘同布政使大人的真情,為什麼要讓你嫡母承擔,布政使大人……敢問一句,你敢為了真愛和離嗎?你敢光明正大對所有人說你對妾室是真愛?你敢嗎?”

  布政使吭哧半晌之後,擋在劉婉母女面前,“丁夫人休聽小女胡說,下官對髮妻亦是愛重的,偶有爭執,夫妻之間哪有沒紅過臉的?下官做不出忘恩負義之事兒。”

  丁柔斜睨了一眼劉婉,“其實你嫡母不錯的,劉小姐學了許多嫡母很少教導給庶女的東西,並非是棋琴書畫等才藝,而是主持中饋,打理產業,尊夫人雖然不見得對你比對親生女兒用心,但該交給她的,不該教藏私的都教了,尊夫人也沒苛責虧待布政使大人的心肝兒,若是換了我……即便我是庶出,一樣容不得我丈夫身邊有寵妾,主持中饋的我,甚至不用親自動手,就能讓妾侍消無聲息死去。”

  布政使偷瞄尹承善,丁柔淡淡笑道:“你不用看他,他早知曉我的性子,很早很早就知道的。”

  尹承善手中的扇子合起,敲打了額頭,“劉大人不知曉本官說得話?納妾是害人性命,本官不想有庶出的兒女,本官夫人是小心眼兒。”

  劉婉震驚不小,江浙早有傳聞,但誰能相信已經是巡撫的尹承善不會納妾?

  “我是嫡妻原配,從嫁給他的那一刻起,不再是丁家的庶女,而是尹承善的妻子,這輩子我覺沒可能幫著庶出說話,甚至幫妾室出頭,哪怕她們再可憐,再迫不得已,做妾了,本分點好,同男主人談真心是應當的,但求男主人的真心相對就可笑了。劉小姐,如果你嫡母不是對布政使真心,不是將他當成丈夫看,你和你娘早死了八百遍了,你嫡母也是高門嫡女,擺弄小妾的手段她不比任何人差,她的娘家不可能教導她,因為鍾情於布政使,哪怕再多的不甘心,也會善待你們母女,因為她不想被丈夫怨恨了。”

  布政使沉默下來,回想同妻子如何走到今日這一步的,什麼時候覺得妻子囂張高傲,明明成親的時候他們也有過美好的日子。

  丁柔起身,同尹承善點頭,越過布政使一家人,向涼亭外走,想到了什麼,丁柔回頭再次對劉婉說:

  “等你成了親,有了孩子,等到你芳齡不在,你丈夫領著寵妾出門時,你認為這是丈夫完美深情的,還感激歡喜的看著他們出門遊玩,認為他們之間才是真愛啊,真愛,你丈夫疼寵妾的女兒比疼你親生還重時,你在旁邊心滿意足,一樣的寵愛庶女,什麼好東西都給庶出,你的兒女做什麼錯什麼時,你還能認為是正常的合理的,那時我會收回今日的話,向你道歉,並向天下人承認你是最賢惠,最善良,最純潔的女子,當為女子楷模。”

  “我……我……”

  “你無法保證你丈夫不納妾,無法保證你父親給你選得良人,不像你父親,至於夫妻之間的相處……劉小姐,不是只有你懂得,你看你父親如此優秀,如此出色,我真誠的祝願你也能找到一個像你父親這樣的好男人做丈夫。”

  “布政使大人,除了你夫人之外,旁人我不會見,告辭。”

  丁柔挽著尹承善的胳膊離去,劉婉臉色煞白,丁柔最後一句祝福是什麼意思?是詛咒她,不,不,她怎麼能想成詛咒?父親是個好父親,是個好人,她也想過找個像父親一樣的人。

  被劉婉衝撞,丁柔沒什麼心思再閒逛,腳下有些軟,預期說丁柔挽著尹承善,不如說尹承善攙扶著她,兩人回到馬車裡,丁柔靠在他胸口,聽到穩定的心跳聲,“夫君。”

  她今日說這麼多,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她心裡鄙視布政使這樣的人,但尹承善卻不會。

  彼此受到教育,夫妻相處之道的觀念不同,丁柔不想退讓,唯有掰正尹承善,平時丁柔又不能同他說起類似於布政這樣的事情,在丁柔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是再幫自己,闡明她的立場。

  丁柔庶出的身份無法改變,總會有人來試探她,今日也讓江南的人看明白,她處事的原則,她不會幫著小妾上位,同樣不會認同正妻凶狠的打壓小妾,無視庶出的生死,她反抗不了三妻四妾的封建制度,唯有希望她同尹承善之間彼此鍾情,一心一的一夫一妻,能影響到更多的人。

  只要尹承善的官職夠大,想要博得尹承善好感的官員起碼得約束其言行,尹承善在大秦帝國是政治明星,丁柔真誠的希望有明星效應,哪怕只有兩三對恩愛的夫妻,也是進步不是?

  “小柔想怎麼做便怎麼做,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尹承善吻了吻她額頭,“江南第一夫人雖然還是江南總督夫人,但我的妻子在江南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為我顧忌旁人的想法,哪怕那位總督夫人也一樣。”

  丁柔將臉埋入他的胸口,嗚咽的說道:“如果他夫人來了,我會忘記今日的事兒,但我不喜歡布政使。”

  他們是夫妻,布政使倒霉了,他的夫人還能得好處嗎?尹承善笑道:“我來安排,劉炳坤有才,但江南並非非他不可,去個清閒地方,許是能想明白,二榜進士多了去了,可不見得有他的好機緣,他的夫人,他岳家沒少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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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零一章:餘波

  回到府邸,丁柔看起來沒什麼事兒,尹承善卻看出她精力不濟,沒讓兒子吵丁柔,早早按她再床榻上睡下。尹承善抹去熟睡的妻子眼角的淚水,他輾轉反側睡不踏實,總是覺得丁柔有心事,想要放下卻總是放不下的心事,甚至不能同他或者岳母說。

  尹承善披上外衣,悄悄的起身倒水,但凡丁柔不想說的,他問不出來。

  對於他最重要的助手布政使劉炳坤,尹承善很了解他的升遷道路,二榜進士在他這歲數能做到從三品,又是在江南為布政使,已經很是難得了,他那屆的三甲還在六部熬資歷,狀元尚沒突破四品的界限,不是誰都能成尹承善。

  在劉炳坤外放之時,岳家出過力,在京城吏部給他疏通,一分的才華也會說成三分,再加上他確實有獨到之處,為官方正,風評極好,升遷之路走得頗為順暢。

  外放的官員不怕做不出成績,最怕得是做出成績了文熙帝也不知道,劉炳坤為官後做出的功績,一絲部落的在吏部記檔,由此才有他今日。

  尹承善放下茶盞,去了隔間點燃蠟燭,伏在小桌上寫秘折,將今日發生的事情,以及劉炳坤對愛妾的喜愛,妾生女的乖張寫成高潮迭起的故事,填寫到了呈給文熙帝秘折的後面。

  沒有誰比文熙帝更痛恨劉炳坤這種真愛,尹承善勾起嘴角,得罪他的人……他想了想,又重新謄寫秘折,將關於布政使今日的事情省去。只是多一句布政使品行略有瑕疵,不堪重任。

  丁柔不會想牽連到布政使夫人以及嫡出兒女身上,尹承善因為顧忌丁柔的想法,留了布政使的仕途。但今日的事兒只有這麼一句話,實在是難讓他解氣,尹承善又取過紙張寫信。他不行,亦不能點明,七妹夫在都察院正是需要彈藥的時候,想要繼承左都御史的意志,成為鐵血御史,就得找類似布政使這樣的名臣干將下手。

  “七妹夫一句攜妾出遊,不敬髮妻。即便看在他往日的功勞上,在江南是做不得官了。”

  尹承善摸著鬍鬚,好一好許是會平調到苦寒之地去,到時劉炳坤會明白,上面沒有人疏通。沒有人在上峰面前說好話,你就是做出再大的貢獻,一樣得窩在那裡。

  “等到梅御史的奏摺呈給皇上,劉炳坤的夫人必然會登門,到時你將今日的事情傳揚出去,讓這些年在江南順風順水為官的人明白,我同夫人雖然是庶出,然沒想過挑釁嫡庶禮教。”

  “是,小人明白。”

  尹承善安排好後。才重新上塌,攔住丁柔,讓她縮在自己懷中,尹承善默默的嘆了口氣,閤眼睡去。

  五日後,梅御史在朝堂上彈劾江浙布政使攜妾庶女在撞天婚那日泛舟西湖。觀賞七彩瀑布,藉著劉炳坤的事兒,梅御史闡述了官員應該端品行,並非以妾為妻才叫寵妾滅妻。

  以往不是沒人說過官員這種私事,文熙帝大多時候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然布政使倒霉在他出遊的日子是撞天婚,文熙帝侍母極孝順,自然記得太祖皇后最不喜歡什麼事兒,在母后曾經去過的地方,他攜帶小妾……文熙帝讓吏部嚴查,尹承善也說他不堪大任,原本文熙帝想著等到尹承善歸京,讓他接任江浙巡撫,如此看來,他在江南並不適合。

  江南,布政使府邸,布政使夫人冷笑的看著如同熱鍋上螞蟻的丈夫,“你滿意了?你高興了?總是不放心我虧待你的寶貝兒女兒,這回你將她的親事徹底斷送了,如此也好,你看不中我給她挑的諸葛家四少爺,如今整個江南誰不知道她得罪了昭陽縣主?看看你能將她嫁給誰?”

  “夫人。”布政使愁容滿面,“五丫頭的婚事暫容後再說,丁夫人曾說過只見夫人,你去一趟江浙巡撫府上,代為夫辯解一二,我絕無寵妾的心思,為夫聽說丁夫人挺中意嫻姐兒,畢竟她是嫻姐兒的救命恩人,嫻姐兒可登門拜謝她。如果為夫革職,嫻姐兒的婚事一樣會被耽擱。”

  “這時候你想起嫻姐兒是你的嫡女了?換做往常,哪怕嫻姐兒說破了嘴皮子,你都認為嫻姐兒不懂事,比不得五丫頭,提起在船上的事兒……劉炳坤你摸著良心說說,嫻姐兒為何會落水?不是你那日一個勁得寵著五丫頭,不願意看嫻姐兒一眼,那傻孩子會神情恍惚的落水?救上來還提起父親……可你卻心疼劉婉被我打了,一個勁兒的安慰她。”

  “是我這個當娘的沒用,不得你歡喜,連累得嫻姐兒礙著你眼兒。我不是怕你……怕你怪我,我如何收拾不了劉婉?我盡量當她是親生女兒,不說嫻姐兒有得她都有,但也有個八分吧,你呢,對嫻姐兒可有對她的八分疼愛?現在你吃罪了昭陽縣主,記得讓嫻姐兒出頭了,晚了,我告訴你,我同江浙鹽政的夫人是手帕之交,從小親厚,我同她早就說過指腹為婚,嫻姐兒同她的三小子年歲合適。”

  布政使吃驚的說:“江浙鹽政武大人?嫻姐兒要嫁去武家?“

  “就是非嫡女不娶,出五位狀元,四位閣臣,門生遍天下的武家,嫻姐兒配得人是江南學院山長的長房嫡孫。”

  武家除了這些之外,最有名得是但凡武家的少爺,年過四十無子才可納妾,很多人家都願意將女兒嫁去武家。

  布政使道:“如果我降職,武家不會反悔?”

  “武家這麼多年的清正名聲,會因為你革職而毀親?劉大人太過小看武家的家風了,即便是貶謫雲南的犯官但凡定下親事,武家都會信守承諾,武家人寧舍性命,不悔承諾。”

  布政使夫人意有所指的一瞥,劉炳坤臉脹得通紅,喃喃的說不出話來,布政使夫人說道:“武家不在意你是不是為江浙布政使,你不必為嫻姐兒操心。”

  “夫人就眼看著我貶謫出江南?夫人捨得同嫻姐兒分開?捨得兒子們的學業?“

  布政使夫人說道:“誰說我要同您一起遭貶謫?你不是說我就會享福。我留在主宅照料兒子學業,送女兒出嫁,你外地赴任的話,還是老樣子,帶你的心肝兒去,她不是最得你心意?我實在不忍你們分離。”

  “哪有妾出面應付的?”劉炳坤不滿的哼道。

  “在你到湖南上任的時候可沒這麼說過,不是說她乃書香門第的小姐同尋常的妾室不同,讓我在老家婆母,不是你調到江南,不是因為我娘家在江南,不是因為婆婆尋死覓活的逼著你帶我出來,你怕是還會將我留在老家的吧,兒子已經考入了江南書院,過兩日我會讓人將婆婆接過來,我對江浙很熟悉,昭陽縣主憐憫於我,我們一家安置站在江南,夫君不必對我等操心了,安心在外面做官為朝廷出力,妾身等你的升官的好消息。”

  劉炳坤時食指點著她,氣惱的說道:“你都計劃好了?”

  “五丫頭是你最心愛的女兒,自然跟著你,我不會留下她的。”

  布政使夫人施施然的起身,“計劃也談不上,只是對你……對你我死心了,我十五嫁給你,心在你身上二十多年,如今我得為兒女們著想,你不是最厭煩我纏著你,厭煩我傲慢要挾你?劉炳坤你還記得比你考得名次還要高的秦兄?你每次提起他扼腕不已,說他的才學勝你十倍,只是時運不濟才會在雲南的易縣做個縣令,你就不想想為什麼會這樣?”

  布政使夫人撇下他離開,不是父兄給他疏通,怎麼會有那麼不是肥缺的肥缺?可他全當做自己上進的結果。

  “母親,你怎麼哭了?”

  布政使夫人摟住女兒,靠在女兒的肩頭,放聲大哭,劉嫻安撫著母親好半晌,“要不我去找昭陽縣主給爹爹說說情?”

  “不用了,娘會見丁夫人,請她在你換更貼的時候來府上做客。”

  只要丁柔肯到便是給劉嫻臉面,女兒嫁給手帕之交的兒子,婆母那邊不用太擔心,武家又是最守規矩的,不會對劉嫻不好。

  丁柔聽了武劉兩家結親的消息後,欣然前往,交換更貼時,丁柔笑著對武家的媒人說,“嫻小姐品行和柔,不愧為名門淑媛。”

  這麼一句評價,換來布政使夫人的感激,丁柔出門的時候,劉婉衝了過來,跪在丁柔面前,“我錯了,丁夫人求求您大人大量,放過我父親吧,他是一位好官,是一位好人啊,你對我怎樣都成,我把性命陪給你。”

  劉婉拿出剪刀向自己胸口刺去,丁柔抬腳踢飛了剪刀,冷靜的說道:“我也拜託你,別在出現在我面前好嗎?布政使大人的升遷有吏部說得算,同我有什麼關係?我雖然不得意他,但不會壞人前程,你認為他是好官,在哪裡不都是為朝廷出力,不是嗎?”

  布政使夫人愧疚不已,丁柔搖頭說:“攤上這樣的兒女,也是沒法子的,好在嫻小姐很好。”

  幾日後,文熙帝下聖旨,遷江浙布政為貴州知州,從最為舒富庶的江南轉去帝國最為貧乏的貴州,劉炳坤雖然沒有革職,但仕途算是走到了絕境,其夫人在主宅照料婆婆和兒女,他只能帶著小妾愛女上任。

  等到頭髮花白致仕的時候,他整整二十年都在最貧乏的地方為官。劉婉隨著他顛簸流離,最後只能在鄉間找了一個土財主嫁過去,耕讀人家不會娶庶女,尤其是得罪了尹承善夫婦的庶女,貧寒破落的書生,劉婉不想再吃苦了,土財主有田產,哪怕她的丈夫大字不識,亦有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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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零二章:三年

  日月如梭,丁柔在杭州住了三年,對比前些年的波折不斷,這三年的日子過得及是輕省,除了對兒子的教育讓她煩心之外,幾乎沒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一向總是麻煩不斷的尹承善為江浙巡撫的時候,許是也知曉他再折騰的凶,文熙帝也不可能再提升他的官職,為官沉穩了許多。

  而且江南盤根錯節,關係網又大又深,他不能因為清除弊政讓整個江南亂套,如果江南亂的話,最先死得就是他,於是尹承善不像在廣州時的孤注一擲,思考得更為全面。

  丁柔觀他執政江浙的理念,銳意鋒芒少了,中庸持穩多了,並且他用了溫水煮青蛙的方法,種種針對海事衙門的布置,能讓他們接受,等到海事衙門的人反應過來後,怕是已經無事無補了。

  雖然丁柔日子過得平靜,但江南官場並不是一潭死水,倒不是免官革職等等事兒,而是江南官員同江南百姓知道了什麼是總督和巡撫不合,什麼是三天一大鬧,兩天一小吵,尹承善同江南總督經常因為某些不同的看法爭論個不休,各自向文熙帝上秘折,恨不得將對踩下去不可。

  三年的功夫,文熙帝接到他們兩人上百份摺子,互相彈劾,各自給自己抗辯申訴,文熙帝已經習慣了,至於位於中樞的官員從最初的猜測誰會調離江南,到現在盼望著他們的摺子到達京城。

  尹承善和江南總督抗辯的摺子往往能讓京城百官各自站隊,一樣爭論不休。每月的文華殿抗辯可有了好題材,足夠京城的官員發泄多餘的精力了。

  他們爭論了三年不分高下。但江南在尹承善同江南總督的治理之下,糧食豐收,稅負要比往年多上兩成,百姓的日子也是越過越好。尹承善限制江南總督總是偏向窮人的心思。

  在丁柔看來,尹承善的理念很清楚,不能不是輔助弱勢群體。但弱勢群體也不是都是正確的,存了這種偏頗的心思,對富商,官宦等等權貴強勢群體也公平。

  尹承善一直扶持江南寒門書生,屢試不中的話,他會安排這些不能高中沒有做官機緣的書生去私塾當先生,江浙巡撫衙每年的支出中。總是有這一份興辦私塾的補貼,讓更多的人讀書識字,亦可讓更多的人明白道理。

  尹承善藉助太祖皇帝說過的話,知識就是力量,知識就是財富。知識可以改變命運,在江南大興私塾,給了許多窮苦人家孩童改變命運的機會,江南總督雖然不贊同尹承善獨領風騷,但對此事一直是默默支持的,他清廉到極致,實在不像尹承善那般的‘大款。’

  旁人問起他的意見,江南總督回個鄙夷的目光,“尹某人的妻子是昭陽縣主。他家的銀子大部分是昭陽縣主掙回來的,他樂意用夫人的銀子扶持寒門書生,你們羨慕不來。”

  在杭州,丁柔不像在京城那般拘束,如今外面的人也都知曉,她才是日進斗金的七秀坊掌權人。七秀坊是一個極為特別的商行。一直隱含著皇室背景,頂多有幾個酸腐的人說官商勾結,七秀坊按大秦律例納稅,正常經營,也不搶奪惹眼的海上貿易份額,即便丁柔的丈夫是江浙巡撫,也沒見七秀坊藉著這身份做下什麼,七秀坊只是做女人的生意,在哪個時代,女人的生意都是最好做的。

  柳氏實在是沒有做生意的資質,又一向將外孫當做心尖尖兒,即便丁柔如今都比不過尹睿陽,柳氏整日的照料外孫,哪裡還有心思管理七秀坊?安國夫人又在杭州,上海,京城來回跑,同船王商討改建戰船,改革海軍的事兒,更是沒心思管了。

  七秀坊在太祖皇后時就說過,傳女不傳男,信陽王妃對丁柔打理七秀坊沒有任何的不滿,尹承善也不在意丁柔比他爭得多,亦不願意將丁柔僅僅侷限在後院一畝三分地上,樂得讓世人知曉,他尹承善為官不僅平步青雲,娶得夫人亦非泛泛之輩。

  丁柔入住七秀坊之後,改革劃分了股份,讓文熙帝等真正皇室子弟參與進來,進行產權分離,她慢慢的改變信陽王府獨占七秀坊的地位,隨著參與進來的人多,股份在逐漸減少,然丁柔的經營權卻更重,想多賺銀子,就得聽她的,她又做了很多的規範措施,就是防止有些人在她跟前篡權,

  如果自己的下一代不爭氣,經營權自然會讓給真正的有才之人,文熙帝其實不在意七秀坊,天下沒有是比他還有富貴,但他清楚丁柔此舉的心思,於是他得了七秀坊的紅利,文熙帝尚未對丁柔指手畫腳,參與進來的其他人更是不敢了,能得了七秀坊的紅利足夠他們美上好久了,對丁柔的種種舉動,不懂的居多,但沒有額外的舉動。

  經營七秀坊,同江南命婦相處,對丁柔來說都是拿手的,丁柔被稱為隱形的江南第一夫人,總督夫人從沒過同丁柔較量,她亦知曉爭不過。

  如今最讓丁柔頭疼的事情便是對兒子尹睿陽的教育,尹睿陽長得好,繼承父母有點,不說是人見人愛,但也是難得機靈可愛的孩子,江南總督教養不出紈褲子弟,於是尹睿陽被以柳氏為首的人寵愛得性子驕縱,不是在丁柔面前還有幾分收斂的話,他更是無法無天。

  丁柔好不容易說通了柳氏,提著尹睿陽教訓,誰知尹承善出現救走了兒子,並總是對丁柔說:“他還小,玩玩鬧鬧得尋常,他是你我的兒子,長大了就好了,讓他多些兒時的樂趣,不至於像你我看別人臉色過日子。我看兒子聰明,機靈,挺好的,夫人對陽兒莫要太嚴厲了。”

  旁人家都是慈母嚴父,但輪到尹承善夫婦卻是反過來的。尹承善別的事情會聽丁柔的意見,但在教養尹睿陽的事上,他態度非常堅決,兒子哪都好,不用改!

  丁柔聽著下人回報尹睿陽又惹下的事情後,揉著發脹的腦袋,尹睿陽不是不聰明,相反甚至比他大兩三歲的孩子都算不過他,看書又有過目不忘之資,在尹承善和柳氏面前顯得乖巧聽話,但就是這樣的在別人眼裡很好的兒子,丁柔卻一陣陣的憂愁,尹睿陽的性子驕縱高人一等的性子,如果不改過來,她寧可尹睿陽成了真正的平庸紈褲子弟。

  聰明人闖下的禍事更難以收拾,尹承善對兒子疼愛到極致,手把手的教尹睿陽練字,讓尹睿陽騎在他脖子上,但凡尹睿陽喜歡的東西,即便明知道丁柔不想嬌慣兒子,也會偷偷的買給他,於同僚聚會說得最多的便是兒子如何如何,引得尹睿陽在杭州非常的出名,丁柔不敢讓他出門,太多的人等著結好尹睿陽,

  可一個四歲的孩子,再聰明也不見得能躲得開糖衣炮彈,丁柔可沒指望,但凡穿越重生女生的兒子一個個都是以睿孝順的,一個個都跟三好學生似的,別人不知道,丁柔卻知曉尹睿陽不是講幾個勵志之類的小故事就能教導得好的,反倒總是將丁柔問得啞口無言,丁柔在兒子身上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挫敗,她不是教育學家,現在尹睿陽還不到叛逆期,丁柔都不知道等到他十幾歲的時候,她該怎麼教養兒子。

  “溺愛肯定是不成。”

  丁柔想著是不是再生一個兒子出來讓柳氏分心,她好單獨教導尹睿陽。不知怎麼回事,三年的夫妻生活,丁柔就沒再有過喜訊,她當年生產的時候沒有傷到身體,就是沒能再有喜。

  預期等著再生一個,不如先將柳氏調開,尹承善明日去錢塘視察堤壩,順便觀看錢塘潮,他說過帶丁柔去,丁柔想趁著尹承善不在,柳氏去杭州佛寺上香清休的機會,讓尹睿陽明白點事兒,不再任性囂張下去。

  拿定主意,丁柔吩咐丫頭給尹承善收拾行囊,並且她裝作很虛弱,心思很重的躺著歇息,尹承善看她這幅樣子,不忍她旅途奔波,便獨自一人去錢塘,他走之後,丁柔又以心神不寧連著做惡夢的藉口請柳氏去寺廟還願,柳氏對丁柔那是極為在意,除了在教養尹睿陽和勸她再嫁的事情之外,柳氏沒有不聽丁柔的事兒。

  外孫重要,女兒一樣重要,柳氏去了寺廟還願。尹睿陽有了危機感,直到丁柔將他叫到書房後,尹睿陽開始苦難的日子,丁柔也沒逼他用功讀書,丁柔自編自導了一齣戲,讓差役衝進巡撫府邸,叫嚷著尹承善犯事了,將丁柔和尹睿陽趕出巡撫府邸,尹睿陽畢竟是小孩子,嚇得在丁柔懷裡直哭,丁柔帶著他做平民,沒有人再巴結他,沒有人再順著他。

  “以前的日子是你父親給的,一切富貴尊榮都不是你自己得到的,想要出人頭地,想要過以前的日子,得靠你自己努力,他們不是算不過你,只是因為你是巡撫之子才隨著你耍弄,你耍了別人,他們會報復你父親,你父親犯得事兒,起因在於你將人打趴下當馬騎,你有本事的話,讓人心甘情願給你做馬騎,而不是靠著你是江浙巡撫的愛子。”

  等到尹承善接到丁柔的留下的書信趕過來的時候,尹睿陽拽著尹承善大哭起來,“娘說我再也見不到爹了,爹,兒子不敢仗勢欺負人了,爹,兒子不給您惹事。”

  尹承善抱起兒子,握住丁柔的手臂,“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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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零三章:收網

  回到府邸後,一連幾日丁柔都頂著柳氏冷冰冰控訴的臉色,丁柔整夜的陪伴缺乏安全感的兒子尹睿陽,有時候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一些,是不是在拔苗助長?是不是在杞人憂天?

  半個月在外的生活,讓尹睿陽瘦了一圈,但對比以前,尹睿陽懂事了很多。丁柔撫摸著揉開睡夢中兒子皺起的眉頭,低聲說道:“我實在是不想十幾年後,你闖下了禍事,蔑視權貴人命,只是隨口說一句,我爹是尹承善!陽兒,那是我的悲哀。”

  哄睡了兒子,丁柔還得去給柳氏賠罪,有是倒茶,又是按摩的,“娘,我是為了睿陽好。”

  柳氏嘆了口氣:“哪有你這麼狠心的娘?也不怕嚇到了陽哥兒?他才四歲啊。”

  “小了才好教導,陽哥兒太聰明,換個七八歲的時候,我也騙不過他。”

  丁柔按著柳氏的肩頭,輕聲的解釋:“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能不疼他嗎?疼他便是希望他爭氣,指望他青出於藍,如果他只能做個紈褲子弟,我大不了寵她一輩子,那樣不是可惜了他這份聰明?

  自古惹下大禍的人哪個不是聰明的?將來夫君必然入主中樞,如今他就憑著身份將旁人當馬騎,將來呢?會不會蔑視人命?陽兒他爹位置官位越高,越不能大意啊。外人看著曾經的情分上,不會計較,可我同夫君總有故去的一日,誰會像我們疼他?他沒有在大秦帝國立足的本錢,就是個被欺負的,再有萬一,有人捨得性命不要,拼死刺傷他怎麼辦?”

  “娘,溺愛之下是長不成棟梁之才的,溺愛是疼愛。我這方法雖然激烈一點。但未嘗不是疼他。”

  柳氏拍了拍丁柔肩頭,“好了,娘說過不過你,小柔啊,往後別不許再這樣了。”

  “我知曉。”

  一次足夠了,再多幾次不是成了狼來了?哪裡會管用?丁柔也想著借此機會讓柳氏他們明白。該如何疼愛尹睿陽。尹承善不是兒時受過苦,未必能有今日,他有慈父之心,但矯枉過正。反倒不是好事。

  “女婿還沒理你?小柔啊,你做什麼娘都會依你,女婿可不一樣,斷可生分了。”

  柳氏對丁柔不放心,尹承善自從回來之後,對丁柔一樣是冷淡到極致的,是柳氏從來沒看過的冷淡。“你把哄我這份心用在女婿身上多好,我同你是母女哪裡有隔夜仇?夫妻就不同了,至親至疏。”

  丁柔笑道:“他沒什麼生我的氣,是自己想不通走不出來,過兩日就會好的,娘,放心就是。”

  “是嗎?”柳氏還是不大相信,丁柔很認真的點頭,“夫君是苦慣了的。他豈會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丁柔對尹承善的性子把握很準,因為是唯一的兒子,他難免嬌慣尹睿陽,明知道這麼做不對,但捨不得睿陽像他當初,他更多得是生自己的氣。

  “岳母,我來接夫人回房。”

  擋著門口的屏風上印出尹承善修長的身影,柳氏怔了怔,戳了戳丁柔的額頭。“我說過小柔了。女婿也原諒她自作主張吧,往後她再也不敢了。”

  “小婿沒怪夫人。岳母多心了。“

  尹承善拱手,柳氏看丁柔得意的笑顏,搖頭道:“罷了,你們兩個按照母親說得是絕配。”

  “娘您先歇著,我明日再來看您。”

  “快去吧,陽哥兒有我看著,沒事的。”

  丁柔起身,饒過屏風後,同尹承善的目光相碰,尹承善伸手握住丁柔的手臂,柳氏從屏風上看到兩人攜手而去,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下了,喃喃的說:“女婿也不容易,小柔太機靈鬼怪了,偏偏是過於堅持,哎,什麼鍋配什麼鍋蓋。”

  尹承善並未去自己的院落,而是去了水榭,水榭中的桌上擺著酒宴,尹承善將丁柔安坐下來,伸手拿起酒壺斟酒,隨後舉起酒杯自罰一般的連飲了三杯,眸光多了潮濕,“小柔是個好母親。”

  “我不想,不想因為陽兒耽擱了你。”丁柔將她所擔憂的向尹承善坦白,“夫君也是個好父親。”

  多少上了年紀的閣臣因為子孫不爭氣而煩躁?做慣了衙內,等到他們致仕,地位的落差會讓很多人一蹶不振,這也是首輔的子孫再難出名臣的原因所在。

  “陛下逐漸老邁,不是陛下對你我特殊的關愛信任,夫君斷不會像如今一樣,哪怕夫君看好的四皇子,不是我說,他少了陛下對您的信任,夫君和我這些年沒少得罪人,如今夫君勢力大,他們不敢言語,將來一旦有個萬一,尹睿陽不求他能堪比夫君,但起碼能承擔起尹家的門楣,不至於尹家在夫君之後便是曇花一現。”

  “我知道。”

  尹承善給丁柔倒酒,丁柔舉杯喝了美酒,在尹承善面前,丁柔卸去了堅強的面具,眼角隱現淚珠,“剛出門那幾日,陽兒受得苦,我也是心疼的,他不習慣麻布衣服,身上起了很多的紅疹子,被同齡的小孩欺負,吃不下粗茶淡飯,這些我……我都看見了,只能……只能背著他落淚,夫君,我不是狠心的母親,只是……”

  尹承善將丁柔摟緊懷裡,”我知道,我知道,陽兒不會怪你。”

  因他的溫柔體諒,丁柔嗚咽的哭了起來,斷斷續續的說:“夫君也知曉我看過太祖皇后的手稿,其中太祖皇后說過一事兒,遠在天國有明一代,有一位首輔大人,唯有一子愛若珍寶,其子智謀過人,然為人陰狠高傲,最終被人刺瞎了左目,此後性情大變,將聰明才智用在爭權奪利的貪污上,用於黨爭朝爭上,其父順著他排除異己,結果抄家滅族,定為奸臣……我……我好怕。”

  丁柔並非危言聳聽,深恐將來一日尹睿陽因為驕橫而被人刺傷,因為殘疾而性情大變,明朝的嚴嵩其子嚴世蕃可謂聰明絕頂,同幾代名臣抗衡,可再聰明,他也是受人唾棄的奸佞,酒色財氣讓嚴世蕃徹底的迷失了,更多的將聰明才智用在旁門左道上,最後牽連得是整個家族。

  尹承善低頭吻去丁柔眼角的淚珠,“我明白,夫人,陽兒不會再讓你我失望。”

  “嗯。”

  丁柔在尹承善懷裡睡去,尹承善拍著她後背,仰頭望著天上的明月,嘴角勾起,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慢慢俯身將丁柔打橫抱起向房中走去,純釀中有安神的藥丸,最近丁柔繃得太緊了,是應該好好的歇息,不是尹承善倒酒,丁柔許是吃得出,她是全然相信他的,只要想到這一點,尹承善就會很高興,

  丁柔從沒指望一次經歷就能讓尹睿陽成為棟梁之才,將一切毛病都改掉,但尹睿陽學會了反思,囂張驕縱之氣少了,在書房裡寫字,讀書也更能沉得下心,丁柔趁此給他請了個極嚴厲的師傅,將他脫跳的性子慢慢的矯正,中庸是官場萬古不變的道理,尹承善如今的鋒芒都比以少了很多,太出風頭的人,在官場上大多結局不美。

  一生位居人臣,致仕後安享晚年,家族興盛,兒女孝順懂事,是丁柔認為最為幸福的一生,她也一直向這個方向努力。

  八月桂花香,這一日尹承善早早的回府,驚喜的握住丁柔的手,”夫人,是……又有喜了?”

  今早尹承善出門的時候,丁柔聞飯味兒就吐了,他因為有急需處理的公務,只能出門去巡撫衙門,一上午坐臥不寧,直到接到府中的人通稟,尹承善才徹底的放心下來,在府衙時便喜不自禁。

  丁柔也沒想到喜訊會從天而降,含笑道:“大夫說是喜脈。”

  尹承善在屋裡興奮的直轉圈,一會傻笑,一會有些焦慮不安,尹睿陽眨著眼睛問道:“爹,娘有我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當時我在廣州,沒在你娘身邊,得了喜訊,大冬天的……我直接掉水裡去了,不如此我還以為做美夢。”

  尹承善抱起兒子,對丁柔說:“這回給陽兒添個妹妹,陽兒歡喜不歡喜?”

  “喜歡妹妹,但更喜歡弟弟。”

  “為什麼?”

  “弟弟的可以欺負,妹妹只能寵著。”尹睿陽一本正經的說道,丁柔笑著說:“弟弟也不能欺負。”

  尹承善抱著兒子坐在丁柔身邊,眼裡閃過幾分得意:“過兩日三姐夫會來杭州,這麼多年的布局該收網了,這孩子來得正好,好兆頭。”

  “你把岳寧侯也用上了?”

  “三姐夫是列侯,為國為君,他不在意那些銀子的損失,岳寧侯府不缺銀子,缺得是好名聲,我同三姐夫提了,他很贊同,不會覺得勉強。”

  丁柔點點頭,“那我收拾廂房,侯爺自己前來?“

  “以挑兒媳婦的藉口到江南,沒準三姐夫真會找個江南豪族出身的兒媳婦,杭州有岳寧侯府,聽說三姨姐亦會一起南下。“

  三年多沒見丁敏,丁柔不知她有了什麼變化,岳寧侯肯帶丁敏出京,料想對她是有情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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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零四章:所思

  丁柔從未想過時隔三年再見丁敏時,會如此的驚訝。

  丁敏衣著素雅,往日最為喜歡的金銀首飾在她身上再也見不到,丁敏身體整整廋了一圈,眸子暗淡無光,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靜,在她的手腕上帶著一串佛珠,如果不是沒有穿尼姑僧袍,丁柔會以為丁丁敏出家苦修去了。

  “三姐姐。”

  丁柔試探的說道,丁敏木訥的眸子多了一抹的生氣,嘴脣蠕動:“六妹妹,不,江浙巡撫夫人,昭陽縣主。”

  丁柔看向岳寧侯,猜測丁敏了無生趣的死寂是不是受了家庭暴力?丁柔雖然在不在京城,但常同京城有書信來往,沒聽說岳寧侯虧待了丁敏,岳寧侯府還是丁敏在掌管,老劉氏都不敢隨便的得罪丁敏,可她怎麼是如今這樣?莫不是情報有誤?

  岳寧侯苦澀無奈的一笑,“夫人信佛,除了處理府中事情之外,大多時候都在佛堂苦修,這次我帶夫人出京,便是想讓她看看江南的美景,再讓她清修下去,岳寧侯府會出現一位出家的當家夫人。六姨妹聰敏過人,幫著我勸勸她。”

  丁柔又看看了漠不關心外物的丁敏,實在是想不出,她好好日子不過到底在想什麼?

  以前丁柔想不明白丁敏為何對姐夫如此執著,如今丁柔更想不明白,一樣是侯府繼夫人,岳寧侯如今比蘭陵侯富貴,權柄更重,丁敏是列侯第一夫人,這些不是她最為渴求的?

  雖然岳寧侯風流一點,但丁敏這樣無為而治,這般的死氣沉沉,岳寧侯沒有休妻而是盡量挽回丁敏厭倦世俗的心裡,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了。

  “我盡量說說三姐姐,她這樣子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不知道能不能說通她。”

  丁柔不敢全然應承下來,只能盡力而為,岳寧侯謝過丁柔,同尹承善去書房商談如何處理海事衙門的事情。房中緊緊留下丁敏和丁柔。

  “三姐姐。”

  “昭陽縣主請說。”

  丁敏極為的平靜,丁柔反倒希望丁敏有點情緒上的波動,“三姐夫想給世子選個什麼樣的妻子?三姐姐心裡可有分寸?”

  提起繼子,丁柔料想丁敏會多些波動,誰知丁敏平淡的說道:“不知,一切侯爺說得算,昭陽縣主不是說過。繼子的事情我最好少多言。多說多錯,不說不錯。”

  丁柔第一次被丁敏弄得張口無言,看出她是真的不在意,不是故意讓她好看,丁柔的目光落在丁敏手指捻動的佛珠上,輕聲問道:“三姐姐厭倦了紅塵?真的打算在世子夫人進門後,便要出家?”

  丁敏宛若僵硬的嘴角自嘲般的翹起,“我做錯了太多。佛說世事輪迴,我不願意再受輪迴的苦楚,幫襯著岳寧侯管理侯府算是我報答他的恩情。我的心已經死了,再占著岳寧侯夫人的位置便是造孽,下輩子我還不起的。”

  “三姐姐為什麼這麼想?是誰說了什麼?”丁柔對丁敏實在是有素手無策之感,“什麼輪迴的我不懂,但三姐姐應該先過好這一輩子才是,明知道岳寧侯對你很好卻不知曉惜福,你為什麼總是想得同旁人不一樣?”

  “因為我不是六妹妹,知曉得太多,做錯得太多。”

  丁敏平靜的笑著:“我出家是為了給自己贖罪,六妹妹。我對不起你,做了許多許多荒唐的事情,現在想來我……我其實只是腦子不清楚罷了,但我總不能因為我不是壞人,就能輕易求得六妹妹原諒,六妹妹知道嗎?我恨你。恨你明明比我的身份還低,明明不如我,最後……哪一世你都比我過得好,我被這種恨意矇住心,一錯再錯,我生母為我死了,為了我的野心、貪心死了,這是我的原罪,永遠也擺脫不了的原罪,我唯有念經才能給自己贖罪,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丁敏出家的意念很深,丁柔微微的嘆了一口氣,丁敏以前執著於前生的種種,總是按照前生的事情來看待今生,想要一成不變,好的都是她的,壞得她都能躲開,可即便是先知又能怎樣呢?丁敏撞得頭破血流,最終她想明白了,卻也心灰意冷,丁敏最後的選擇讓人哭笑不得。

  “劉姨娘怕是不願意看到三姐姐這樣的。”

  丁敏嘴脣顫抖,低垂下眼瞼,過了好一會才說道:“六妹妹,我能看看尹睿陽?我想看看外甥,我還沒見過他,往後再見不容易了。”

  “去領陽兒過來。”

  “喏。”

  丁柔對丁敏解釋:“我兒子皮得很,比七妹妹家的小子頑劣。“

  丁柔提起丁雲的兒子,果然丁敏眼裡蕩起笑意。

  “七妹妹的兒子很好,同他父親一樣的性情,將來定能子承父業的,七妹妹的婆母極為疼七妹妹,七妹妹三年生了兩個兒子,七妹妹在梅家得寵得不行。”

  丁雲肚皮極為的爭氣,除了長子之外,三年裡接連添了兩個兒子,梅家五代單傳,子嗣極為的艱難,但在丁雲身上徹底破除了,梅家上下都快將丁雲給供起來了,丁柔也聽說丁雲過得極為的順心,婆母對她比對親生女兒還好。

  “七妹妹又有了身子,梅家希望這回是位小姐。”

  丁敏臉上多了幾分的神采,丁柔聽丁雲有喜之後先是高興,隨即看丁敏的樣子,心有些下沉,丁敏對生母愧疚是真,反省自己以前做的錯事也是真的,丁敏想要出家贖罪,為今生也為前生,丁敏以前想要擺脫前生,搶別人的路走,如今卻被前生的困住,遺憾沒有走上前生的路,她不是極左,便極右,是不是重生的人都無法端正態度?總是被前生和今生的得失所影響。

  今生如意了便會想到前生的不如意,想到是因為掌握先機,才會如意,如果今生不如意了,一樣會想到前生。莫怪會有孟婆湯,別說丁敏,便是她對尹承善也有猶豫。

  是不是自己又會挑一個前夫那樣人兒,是不是這段婚姻又經營錯了?是不是她的付出不值得?這些困惑丁柔都曾經有過,她唯一比丁敏好的一點,失敗了一次,不一定會次次失敗,前生願賭服輸,今生總結教訓,最終覓得一心一意的人,得到一段錦繡良緣。

  如果無法突破前生的影響,今生也不會幸福。丁柔看出丁敏對丁雲兒子的喜愛之意,更為堅信丁敏直到今日還沒從前生走出來。

  丁柔忍不住問道:“三姐姐就沒有想過為你現在而活著?”

  丁敏臉色煞白,“現在?”

  “你是岳寧侯夫人,即便這輩子沒有兒女,但三姐姐一樣可以活得很好,岳寧侯雖然多情,但不是無情之人,三姐姐多用些些心思,岳寧侯不見得不會將心專一的放在三姐姐身上,岳寧侯吃夠了嫡庶不分的苦楚,他不會對三姐姐無心。他有他的長處,有時即便是我夫君,都說岳寧侯有勛貴難得的見識,有商賈難得胸襟,夫君亦有比不上岳寧侯之處。”

  丁敏摸了摸眼角的淚水,嗚咽的說:“我知道他很好,只是我如此不堪配不上他,亦不想耽擱他。”

  “什麼配不上?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哪裡配不上呢?三姐姐,每個男人都有優缺點,這世上沒有過於完美的人,祖母總是說以柔克剛,就是用女子的柔韌掰正丈夫不如意的地方,三姐姐總是想著旁人如何如何好,你怎麼就沒想到你是不是對你身邊的人用了心思?”

  “我……生不了兒子,這是老天給我的報應。”

  “岳寧侯大三姐姐十歲有餘,三姐姐如果關心照料他,以三姐夫的家資什麼好東西吃不到?名醫也能請到的,心情愉悅焉知不會長命百歲?說句打嘴的話,三姐姐心思重,沒準會走在岳寧侯之前,退一步說,三姐夫撇下您去了,您依然是侯府的太夫人,六七十歲的年紀,世子夫妻會欺負您?岳寧侯對三姐姐有情分,定會安排好後事,三姐姐總是想著報應啊,想著別人怎樣,卻不知經營過好自己的日子,你不是去出家贖罪,是去逃避罷了,劉姨娘在天之靈不會開心。”

  “沒有誰,一生做得決定都是對的,沒有人能不犯錯,我以為,人要有承擔自己選擇道路的勇氣,有承擔錯誤的勇氣。”

  丁柔該說得都對丁敏說了,不是誰都有回檔重來的機會,丁敏走到今日這一步,讓人唏噓,丁敏是害過她,但沒有一次是害成的,丁柔也沒少算計丁敏,兩面扯平了,重生也好,穿越也罷,彼此總不能成為不死不休的仇敵,丁敏有自己的選擇,丁柔也有自己的路走,她們從來就沒在一條路上過。

  至於以前的丁柔因為丁敏而死,丁柔想過報復,但她又有什麼理由代替丁柔報復?丁柔不死,又哪來得她?因果循環,那是一筆爛帳,想想都覺得頭疼。

  “娘。”

  尹睿陽走了進來,看向陌生的丁敏,丁柔道:“她是岳寧侯夫人,你三姨母。”

  尹睿陽磕頭到:“見過三姨母。”

  丁敏怔怔的看著尹睿陽,在丁家姐妹的兒子中,尹睿陽是長得最好的一個,他姓尹……是尹承善的兒子,丁敏扶起尹睿陽,喃喃的說:“前生今生是不同的,我怎麼到現在才明白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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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18 01:10: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五章:提點

  尹睿陽奇怪得很,向丁柔看了看,換往常尹睿陽早就發火了,丁柔按了按額頭,尹睿陽想到,許是三姨母腦袋有點問題,丁柔沒教他憐惜病人,但總不能欺負病人。

  尹睿陽忍下不耐煩,任由丁敏打量著,感嘆著,尹睿陽小腦袋微晃,真可憐,病得很嚴重的說,明明三姨夫很正常的,每年都送他好玩的東西。

  看在娘的份上,看在三姨夫的份上,尹睿陽說道:“三姨母,我不走的。”

  丁柔很是無奈,丁敏又陷入前生中去了,她並不是非要阻止丁敏出家,非要看著丁敏倒霉才覺得痛快“三姐姐。”

  前生尹承善位居人臣卻只能過繼堂弟的兒子為嗣子,今生尹承善雖然升官神速,但比起丁敏的前生,尹承善已經客氣多了,冊太子之後,尹承善直接成了江南總督,冊太子?對了,太子到如今還沒冊立,丁敏心裡涌起苦澀,她兩世加起來都做了什麼?一樣的失敗。

  丁敏放開尹睿陽,對丁柔說道:“我知曉再說什麼六妹妹都不會相信,我知道的,同如今局面不一樣,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六妹妹於我一片好意,我受之有愧,許是莊公夢蝶,我曾今做過一個夢……不管六妹妹信不信,姑且聽聽吧。”

  尹睿陽想到,壞了,三姨母病得更重了,擋在丁柔身前,傲氣的說道:“不許說煩心的事兒,我娘有小弟弟了,氣到我娘,三姨夫的面子也不頂用。”

  丁敏怔了怔神“六妹妹又有喜了?”

  丁柔拍了一下兒子的肩膀,“同你姨母規矩點,教導你的規矩都忘了?”

  尹睿陽跋扈的作風也只是略微收斂,時不時得會發作,丁柔讓人帶走了他。對丁敏抱歉的說道:“這孩子讓我慣壞了,有個弟妹分些長輩對他的寵溺也是好事。”

  “我哪會在意這些?六妹妹大喜。”

  有了尹睿陽,尹承善還會有更多的兒女,如同她明明前生有兒女。今生卻怎麼都生不出,尹承善妻妾成群今生卻只是守著丁柔一個,只是他的夫人都是縣主,這一點到是相合了。太多的事情同她記憶中不一樣,丁敏有時候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在我的夢中,安國夫人幾年前便故去,陛下心灰意冷。臥病在床,將國事朝廷的事都託付給太子殿下,後來……信陽王以隨同四皇子謀反被誅殺,信陽王府敗落,夢中的陛下雖然還在皇位上,但一切都是太子殿下說得算。”

  丁柔第一次聽丁敏說起前生的事兒,雖然她推斷過七七八八,但遠沒聽到的駭人。皇上是病了?真的病了?還是如同太祖皇帝被太子囚禁?

  看他對安國夫人的情分上,信陽王即便謀反也不會死,那個時候皇上對朝政已經全然是失控了吧。丁柔明知道尹承善會很風光,要不然丁敏不會去施恩於他,想要詢問尹承善的結局,丁柔啞然失笑:“三姐姐念經多了,便多了胡思亂想,終究是夢而已,做不得真的,三姐姐還沒弄明白嗎?腳下的路不是靠想的,而是靠自己走出來的。”

  丁敏自嘲的說道:“以前不明白,如今還能不明白?我枉費六妹妹幾次的提點。只想著應該怎樣,卻不知道我成不了六妹妹,也做不成七妹妹。”

  “我在岳寧侯府清修,京城的事情鮮少能隱瞞過我,我知曉侯爺不願意參與到王爺中間去,不願意得擁立之功。只想著保住侯府的平安爵位,我如今是明白了侯爺的良苦用心,我今日只說一句話,只入六妹妹耳兒,四皇子起兵謀反不管是逼不得已,還是中了誰的算計,他確實兵臨城下,而手持矯詔調信陽王入京的人是今日遼王殿下依為左膀右臂的廣夏校尉,京城都說不是遼王殿下出面,廣夏校尉早就被人誅殺了,廣夏校尉曾經救過遼王殿下性命,為遼王殿下第一心腹。”

  “有些事變了,有人些人變了,但我始終不信,我……夢中的一切都會改變,燕王如今不得陛下看重,他也有出家之念,越發清修無為,但我去寺廟上香的時候,偶爾見過幾個面熟的人,他們都曾經是夢中太子殿下的重臣,我說這些話,六妹妹定然能想明白哪些是真實不變的,哪些是我想不明白改變過的。”

  丁敏施施然的起身,對丁柔屈膝,“我先回在杭州的岳寧侯府祖宅,能說得我都同六妹妹說了,再多我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亦不記得,夢中的我不過是個無知的婦人罷了。”

  丁柔回過神,揚聲道:“多謝三姐姐。”

  廣夏校尉是燕王的人?這生還是燕王的人嗎?尹承善偏向遼王這一點丁柔是知道的,他沒想過隱瞞過丁柔,燕王如今雖然被閒置,最近幾年一直沒有任何動靜,但燕王曾經是文熙帝最為寵愛信任的皇子,十幾年的謀劃他甘心就就這麼同帝位失之交臂?二皇子燕王曾經做了多少年的隱形太子。

  無論是在朝堂上,還是在軍方,他會不安排下人手?丁柔撐起胳膊,臉色多了凝重,換了她也不會甘心的,不管哪個皇子登基,燕王都沒什麼好果子吃。

  唐太宗宣武門之變,朱棣靖難,不都是因為對將來的恐懼拼死一搏?燕王未必不敢拼個魚死網破,左右不過苟延殘喘,命不保夕,奮起一搏許是能君臨天下,帝位的誘惑不是誰都能拒絕得了的。

  奪嫡之爭,除了政變逼宮之外,最常用的手段便是用毒,下矯詔……丁柔身上冒起冷汗,安國夫人為什麼突然就故去了?按說她的身體不至於啊,文熙帝怎麼就臥病在床?

  丁柔越想越覺得這些事情透著可疑,透著詭異,世人很難想到被文熙帝親自冊為太子的人會下毒……丁柔摸了摸額頭,“不行,我得同夫君說說,不管廣夏校尉是不是燕王的人,他都不能在留在遼王身邊。”

  文熙帝這些皇子王爺,沒有完美無缺的,遼王雖然看著不錯,但性情容易受人挑撥,容易不管不顧的做出破釜沉舟的事兒,項羽是那麼好做的?

  最近幾年有遼王妃勸著,文熙帝又對他很信任,由此遼王才沉老辣了很多,然一旦他受了刺激會不會被人陷害起兵?如果平穩過渡,遼王登基的可能性有八成,遼王才是最怕亂的,燕王恨不得天下大亂才好,如此燕王才有翻盤的機會。

  今世燕王身邊沒有尹承善出謀劃策,尹承善雖然手段陰狠,但如今心胸開闊了許多,行事不再毫無底線的狠毒,但沒有他在,燕王身邊許是有旁人出謀。

  京城離著她太遠,即便有意外也是鞭長莫及,丁柔揚聲道:“準備筆墨。”

  丁柔寫了兩封書信,一封送給皇后娘娘,字裡行間帶出丁柔的擔心,以皇后的聰明應該能看出一而來,另一封書信,丁柔送到了安國夫人面前,說她再次有孕,請安國夫人盡快返回杭州。

  將安國夫人挪到丁柔眼前,總不會有人敢下毒,丁柔不是不肯同安國夫人說出實情,只是從丁敏的話中推斷出的這些,除了親身經歷過重生穿越的奇事之外,無憑無據的誰會相信?不得將丁柔當成妖孽附身?同時丁柔對丁敏的說得話,也是半信半疑,做出這些安排,不過是防患於未然。

  如此多的蝴蝶效應,她也許是在杞人憂天,做些安排總比什麼都不做好,丁柔開始徹查身邊的人,想要下毒唯有身邊的人能做到,把安國夫人弄回杭州,是為了讓她安全,並非是給人可乘之機。

  但凡有疑點的人,丁柔沒有一棍子打死,直接尋個藉口打發了,或者遠遠的扔出去做事,總之不能留在江浙巡撫府邸,入口的東西她更是慎之又慎。

  書房中,聽了尹承善的計劃後,岳寧侯好半晌才抹去額頭的冷汗,貼身的褻衣黏在後背上很不舒服,岳寧侯喃喃的說道:“六妹夫是不是太狠了?”

  尹承善喝了一口茶水,眉梢挑起,嘴脣抿了抿,“無毒不丈夫,我已然比以前寬和得多了。”

  “六妹夫如此看好遼王殿下?最近魯王殿下亦是出色的。”

  岳寧侯多了幾分的坐臥不寧,觀尹承善以前的策略不像是要人命的,可如今……江南的海事衙門會活幾個?死得不光是他們,還有他們的九族,最近幾年,天下人都說尹承善安靜平和了許多,合著都在這等著呢。

  尹承善笑得意味深長,“不是我看好誰,是他們誰更看好我,三姐夫,到今日您還不明白,不是尹某找上門去,而是他們誰來找我!”

  “你就不怕卸磨殺驢?”

  “不怕。”

  尹承善笑道:“我夫人說過,位居人臣一生,安享晚年是最為幸福的,我深以為然,有妻有子,有家有業,我焉能不給自己留下後手?三姐夫不必我擔心,這局天下棋該收官了。”初入仕途,尹承善只想著怎麼向上爬,怎麼將曾經受過的委屈發泄出來,將曾經的敵人踩在腳下,至於他最後的結果,想得反而少了。

  如今有了牽絆,他不僅要生前勢,還要身後名,他不能讓丁柔被稱為奸佞薄涼之臣的夫人,不能讓兒子成為逆臣之子,尹家不會只繁榮一時,他同丁柔要永享後人的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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