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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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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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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2 00:31:44 |只看該作者
第270章 慘重

  問緣閣的確是收集消息的能手,他們在各個地方都有分舵及人手,故各地的消息都很靈通,但這不代表他們就能在七日之期內找到白一堂。

  不錯,鄭家堡的壽宴已是第三天了,白一堂別說人,連個消息都沒有。

  白一堂輕功卓絕,又擅長偽裝,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無異於癡人說夢,問緣閣自朝廷赦令頒發後便著人留意尋找他了,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所以要賣白一堂的消息是不可能的,但顧景雲的話卻給袁善亭敲開了一扇門。

  他們是不知道白一堂的消息,可他們卻能賭他來還是不來。沒見現在大家都無聊的玩骰子了嗎?

  他要開賭盤也不過是給這場宴席再增加一個娛樂項目罷了。

  袁善亭深深地看了顧景雲一眼,道:「白一堂從鄭家堡偷了一府庫的金銀財寶及一個姨娘,這個消息免費送與你們,據說鄭堡主自從那個姨娘被白一堂帶走後就不舉了,你說他有多恨白一堂?」

  黎寶璐如遭雷擊,她師父偷人?

  袁善亭起身彈了彈袍子道:「我們問緣閣不日會開一門新生意,公子和姑娘若有興趣可以捧捧場。」

  說是不日,其實到下午時袁善亭的這門生意就開張了。

  問緣閣正式開盤設賭,就賭白一堂十日之期內會不會出現在開封府。

  出現的賠率是二比一,不出現的賠率卻達到了八比一,雖然白一堂一直沒有消息讓不少人心中焦慮,但以大家對白一堂的瞭解,都覺得他在知道消息後一定會出現,所以有八成的人選了出現,還有一成的人猶豫不決選了不出現,剩下的一成人則是賭徒心理,純粹奔著那高賠率買了不出現。

  顧景雲和黎寶璐回客棧把所有的現銀都掏出來,又搜刮了趙寧後一併押了不出現。

  隱在暗處觀察賭盤情況的袁善亭見了嘴角微微一抽,還說沒錢,一聽就是騙他的,果然,那押下去的銀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蘇安簡卻懷疑道:「觀他們這兩天的為人行事都頗為節儉,怎麼竟敢拿出這麼多錢押白一堂不出現?難不成他們認識白一堂?」

  「白一堂十八年前就流放瓊州了,他們的年紀肯定不足十八,怎麼會認識?」袁善亭不在意的道:「只怕是道聽途說後分析出來的,蘇兄別看他們節儉,你看他們身上所用之物,哪一樣是便宜的?」

  蘇安簡一怔,目光掃過他們身上的衣服,頭飾和腰間的玉珮後微微一點頭。

  問緣閣的此次開盤讓不少正想離開的江湖人又留了下來,他們不會玩骰子,但押注會啊,要是押對了還能賺一筆,加上鄭家堡包吃包喝,其實花銷也不是很貴。

  正想法設法哄走一部分無關緊要的江湖人的鄭老爺:……

  頭三天鄭家堡還熱熱鬧鬧,歡歡樂樂的,特別是下了注的賭徒們,那眼睛睜得大大,以待白一堂一出現便捕捉到對方的身影,可隨著時間的推遲,鄭家堡越來越安靜,氣氛也越來越凝重。

  而開盤涉及到的賭資已不是袁善亭一個堂主能做主的了,問緣閣派了不少骨幹前來幫忙。

  本有些蠢蠢欲動的江湖人被問緣閣那一排排的帶刀護衛所震懾,沒人敢妄動。

  離十日之期只剩下最後一天了,鄭堡主滿嘴苦澀,他幾乎散盡家財,到最後卻成全了問緣閣?

  白一堂為什麼不出現?

  鄭堡主滿臉恨意,馬一鴻和苗菁菁也不好受,不解決白一堂他們如鯁在喉。

  他竟然不受激,難不成他被十八年前的圍攻嚇破了膽子?

  最後一日黎寶璐和顧景雲不再去鄭家堡,倆人將臉上的妝容洗去,換了清爽的衣服愜意的躺在院子裡的兩張躺椅上閉目養神。

  倚在窗前讀書的趙寧默默的轉過身去繼續看書,心中默默流淚,先生佈置的作業太多,到現在都沒做完怎麼辦?

  顧景雲和黎寶璐愜意不已,晚上還很有興趣的點了酒菜,給苦逼的趙寧放了半天假,師徒三人一起在桌子裡對著明月吃飯喝酒,還行了酒令。

  察覺到老師和師娘的心情很好,趙寧抓住機會把這兩日看書積累的疑問都拿了出來求解惑。

  於是家宴就變成了授課場所,顧景雲為趙寧解疑答惑,黎寶璐時不時在一旁加深問題或是插嘴說自己的見解。

  亥時(晚上九點)一到三人便起身各回各房,洗漱睡覺。

  但此時鄭家堡依然燈火通明,今日是最後一日,白一堂依然連個影子都沒有,不少人都敖紅了眼睛,他們決定在此等到子時,到時白一堂要是還不出現……

  不少人都有些頹然,那這場壽宴就是個鬧劇,他們還輸了不少錢。

  不過,大家看向坐在首位腰背挺直的壽星公鄭昊,真要論慘,只怕誰也沒這人慘。

  他們雖是江湖人,卻也有眼睛有算計,知道這十天鄭家堡花銷巨大,而且請這麼多人來明著是為他過壽,暗地裡誰不是衝著白一堂手上的財寶和兵書來的?

  鄭家堡這次不僅會損失財物,還會得罪不少人,而最大的敵人便是白衣飛俠白一堂了,那可是個有仇報仇的主兒。

  本來熱鬧非凡的宴場顯得安靜不已,好幾千人坐在宴場中一言不發,目光瞪著四周,只希望白一堂快點出現。

  而白一堂此時剛爬上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手一揚便將屋裡的燈滅了,蓋著被子舒服的睡了。

  皇家書局辦事效率還挺高,今日已印有百套兵書,而每一套兵書有一百零九本,其中還有不少張家自己做的筆記。

  白一堂覺得過兩天他就能帶著這些書啟程去開封府了,嗯,不知道那些親愛的故舊是否會在開封等他。

  白一堂迷迷糊糊的睡過去,而鄭家堡裡的江湖人們卻如喪考妣,有的下注大的甚至直接捂著眼睛哭起來。

  江湖人怎麼了,江湖人也要吃喝拉撒,他們也不是天生地養,只飲風露就能活的,他們的錢也來之不易呀。

  可誰知這一趟卻輸得這麼慘,竟然虧了這麼多錢。

  而賭了白一堂不會出現的人則面露喜色,不過看著周圍的人沒敢笑出聲來,只能憋著,目光炯炯的看向問緣閣的方向,決定一會兒就去兌銀子。

  鄭堡主卻是猛地站起來,怒目圓睜的望著墨黑的天空吼道:「好好好,白一堂,你欺人太甚!」

  吼罷便噴出一口鮮血,猛的向後仰倒。

  「爹!」

  鄭家兄弟忙奔上去抱住他,把人抬下去。

  馬一鴻臉色頗為難看,一甩袖子就要走,鄭二郎心中一怒,上前攔住他道:「馬大俠,要不是你跟我爹說白一堂一定會出現,我爹怎麼會設這個局,現在人沒來你卻想一走了之!」

  馬一鴻臉色一冷,道:「你父親尚且不敢來問我,你倒是好大的膽子,敢問到我臉上來。」

  說罷拇指微微一動,將劍撥出劍鞘,目光生寒的盯著他。

  鄭大郎忙將父親交給下人,上前攔住弟弟,「馬大俠,家父身體不適,我弟弟因擔憂我父親這才激動了些。」

  他臉色同樣不好,卻沒敢得罪馬一鴻,「還請馬大俠見諒,」又對觀望的江湖人道:「家父病重,鄭家堡不便再招呼諸位,還請諸位見諒。」

  宴場中的客人雖然失望氣惱的有,卻也知道鄭家損失才是最慘重的,此時又是在鄭家的地盤上,不好說難聽的話紛紛拂袖而去。

  問緣閣的人見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這才抱拳與鄭家人告辭,剩下的便是與鄭家堡合謀策劃此次壽宴的人了。

  馬一鴻雖然很想離開,但見幾人都留下了,他也只能按捺下來。

  苗菁菁一臉蒼白,緊抿了嘴低聲道:「師兄,三師弟的性情變了,你說他會不會暗中對付我們?」

  真要來暗的,他們可不是白一堂的對手,他可是繼承了師父的衣缽,一身輕功出神入化,來無影去無蹤,堪稱絕頂啊。

  馬一鴻就是因為想到這一點臉色才難看的,但此時他不好嚇唬師妹,只能青著臉不說話。

  黎寶璐第二天便拿著下注的憑據化妝前去兌現,甩開問緣閣的人後便溜回客棧,她揚著手中一沓厚厚的銀票道:「我們發財了!」

  顧景雲嘴角微挑,心卻很冷,既然算計了師父,不讓這些江湖人付出些代價怎麼行?

  「鄭家堡如何?」

  「據說很慘,」黎寶璐搖頭晃腦的道:「鄭堡主吐血昏過去了,我師伯鬧著要跟他們分道揚鑣呢,不過這次下注的江湖人八成也很慘,大家都輸了不少錢,倒是便宜了問緣閣。」

  顧景雲將書收好放進籐箱裡,「收拾東西準備走吧,我們在開封府也逗留的夠久了。」

  黎寶璐便去除掉臉上的妝容,收拾好後便結賬離開,也是巧,一行人出門時正好碰到帶了人回客棧的袁善亭,對方眉頭緊鎖,顯然很不悅,「你們竟然又沒跟到人?不是派了輕功最好的人去嗎?」

  顧景雲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經過,黎寶璐上馬車時他還伸手扶了一把,然後若無其事的踩著凳子上車。

  袁善亭停下腳步,眉頭微蹙的轉身看了他們一眼,發現他們是第一次住進客棧時見過的客人便又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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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
發表於 2021-3-22 01:10:55 |只看該作者
第271章 借宿

  「太太,前面有座土地廟!」二林興奮的道。

  黎寶璐撩開簾子往前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灰濛濛的天,點頭道:「去看看,天就快要下雨了,我們今晚或許要在這借宿一晚。」

  土地廟被休整得很好,裡面打掃得很乾淨,土地公公安坐在正前方,正笑瞇瞇的看著眾生。

  二林和順心非常虔誠的拜一拜,然後將土地廟裡面都看過後道:「太太,這裡時常有人打掃,並不破敗。」

  「這附近有村莊,」顧景雲扭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不如再往前走走,借宿在農家更好。」

  黎寶璐點頭,「也好。」

  誰能想到都初冬了還下雨,本來今天就能趕到汝寧的,也因為這細細濛濛的雨拖延了時間,還得再在外面休息一晚。

  「不知道距離汝寧城還有多遠?」

  顧景雲在心裡算了算路程,「應該不遠了。」

  可天太過暗沉,即便不下雨天色也很快黑下來,連夜趕路太過危險,還不如多在野外休息一晚。

  五人又上了馬車往前趕去,土地廟一般都是鄉民為祈禱土地豐收,家宅安寧所修建,既然這個土地廟乾淨整潔,便說明附近有村莊,五人順著官道往前,很快就看到了裊裊升起的炊煙,幾人心中一喜,很快駕著馬車離開官道駛上進入村莊的小路。

  住在村口的村民聽到馬車的聲音打開門看見兩輛馬車駛來微微一愣,然後便是狂喜,連忙丟下手裡的活兒迎上去,「幾位客人是來借宿還是來買菜的?」

  二林一愣,感覺進了客棧。

  黎寶璐撩開簾子笑道:「鄉親好,因天色昏沉我們想要在此借宿一晚,不知道可方便?」

  「方便,方便,」村民滿臉是笑道:「前一撥借宿的才走,房間都是現成的,姑娘不嫌棄我們這裡寒酸就好。」

  二林忙跳下馬車放下春凳,黎寶璐下了馬車後掃了一眼陸續走出家門的村民,笑道:「你們這兒倒熱鬧,有很多人會來你們村借宿嗎?」

  「也就這兩天,」村民笑道:「也不知為什麼,這兩日有許多從開封府出來人,他們路過這兒時天色已晚便會借宿一晚,因此熱鬧些。」

  「巧得很,我們也是從開封府來的。」

  「姑娘跟他們可不一樣,」村民笑道:「姑娘跟公子一看就是讀書人家出來的,斯斯文文的,他們都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刀劍,聽聲似乎是一批江湖人士。」

  黎寶璐挑眉,便知道借宿的是那些從鄭家堡參加完壽宴回來的人。

  「哦?他們都走了嗎?」

  「前一晚借宿的今兒一早便都走了,今天倒有兩撥在姑娘和公子前來,不過他們都借宿在別人家,我們家房子不多,借給了姑娘便借不給別人了。」村民熱情的將黎寶璐迎進去,指了三間正房道:「姑娘和公子們要是不嫌棄晚上便誰在這兒,您放心,被褥今天都拆洗過了,絕對乾淨。」

  跟在黎寶璐身後的顧景雲微微蹙眉,黎寶璐就笑道:「被褥我們有,不用您準備,只需給我們個灶台和些新鮮的菜蔬就行,要是能有隻雞就更好了。」

  「有的,有的,」村民搓著手道:「我家養了好幾隻雞,姑娘要我們便殺一隻。」

  黎寶璐從荷包裡取出一角銀子給他,笑道:「那麻煩老丈給我們殺一隻小母雞,一會兒我要取用。」

  村民接了錢高興的去了。

  這銀子足有一兩多,可比前兒住在這裡的江湖人大方多了,果然還是招呼讀書人好些。講究也有講究的好處,至少今晚妻兒可以蓋被子不用挨凍了。

  房東很快指使妻子進屋把三床被褥都抱出來,又讓大女兒招娣打了水進去擦洗火炕。

  黎寶璐脫下外衣,擼起袖子接過招娣手裡的水盆笑道:「這個房間我來就好,你幫忙收拾另外兩間就行。」

  見顧景雲臉色有些蒼白,便柔聲道:「不知你家可有開水?」

  「有,廚房剛做好飯,水是熱的,再添一把柴就開了。」招娣低著頭道。

  「那麻煩你幫我端盆熱水,再倒碗開水來。」

  招娣應聲而去,很快就端了熱水來,一個四五歲的小蘿蔔頭跟在後面端了一大碗開水。

  黎寶璐見了嚇一跳,忙去接過他手裡的東西,「你這麼小,小心燙著。」

  小蘿蔔頭很害羞的對黎寶璐笑笑,黎寶璐喜歡得不得了,從包袱裡抓了一把糖給他,然後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去玩吧。」

  小蘿蔔頭眼睛亮晶晶的,靦腆的說了聲謝謝就抱著懷裡的糖跑了。

  招娣羨慕的看了弟弟一眼,但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把手中的水盆平穩的放在桌上便有些手足無措的立在一旁。

  黎寶璐正打開包袱拿出紅薑糖倒進開水碗裡,轉身才看到她,「這裡我來就好,多謝你幫忙了。」

  招娣紅著臉小聲道:「不用謝。」急忙出門去了。

  出了門才發現弟弟沒走,「小寶,你怎麼還在這兒?」

  小蘿蔔頭嘴巴含著糖,看見大姐便伸手剝開一顆糖塞她嘴裡,小聲道:「大姐吃。」

  招娣面色一緩,看了看外面後低聲道:「你自己留著吃吧,我不愛吃糖。」

  小蘿蔔頭卻數著懷裡的糖高興的道:「大姐放心,那個大姐姐給了我好多糖,大姐能吃,二姐,三姐,四姐還有爹和娘親都有。」

  招娣面色一僵,「你要拿去給娘親呀。」

  小蘿蔔頭眨著眼睛狡黠的道:「是啊,不過得先分給姐姐們,小的先吃,大的才能吃嘛。」

  招娣鬆了一口氣,小聲道:「那你等著,我去把你二姐們叫過來。」

  很快屋外就站了了三個女孩,小蘿蔔頭在她們手上一人放了一顆糖,催促道:「快吃,快吃。」

  三個女孩動作也快,剝了糖紙就塞嘴裡,五姐弟在黑暗中相視一笑,皆樂得不行。

  目睹了全過程的顧景雲緊繃的臉色微微一緩,在黎寶璐逼著他喝紅薑糖時也不是很難受了。

  黎寶璐盯著他喝完,又在他身上蓋了一件大衣,這才道:「你有些受寒,這時候可不能嬌氣,先把體內的寒氣發出來再說。」

  冬雨淋了最易生病,何況顧景雲的身體本就比常人弱些。

  黎寶璐將火炕擦了一遍,生火將它烘乾,這才把他們的被褥抱進來,炕上鋪一層薄褥子,被子則拿來蓋。

  她摸了摸顧景雲的額頭,又把了脈,見脈象還好便鬆了一口氣,「我去廚房準備晚飯,你先在這兒坐著,不許再往外走了知道嗎?」

  顧景雲白著臉點頭,靠在窗邊看向外面。

  黎寶璐便把窗也給他關了,理由是,「冬天的風這麼冷,外面黑漆漆的有啥好看的?」

  二林和順心也正在規整行李和收拾床鋪,趙寧見師娘往廚房去,他便跟在後面,「師娘,我幫你吧。」

  「別,你別添亂就好。」趙寧堪稱廚房殺手,別說燒火做飯,他是連洗菜能菜草不分,洗碗能打碎碗的人。

  趙寧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那我讓順心來幫您。」

  「行,讓他來吧。」順心別的不行,燒火洗菜還是能幹的。

  黎寶璐走進廚房,裡面正坐著一個婦人,看到黎寶璐她連忙站起來,擠出笑容道:「姑娘可是要做飯了?雞剛給您殺好,我當家的去菜園給您拔菜去了,您看您還需要什麼東西?」

  「有青菜和雞就夠了,」黎寶璐笑道:「我們還帶了點東西來。」

  婦人鬆了一口氣,忙幫黎寶璐刷鍋燒火,黎寶璐見她將廚房弄得塵土飛揚,便阻止她道:「大嬸不必忙了,這些我都會,您先去休息吧,我們的晚飯我們來做便好。」

  順心正巧把白米帶來,黎寶璐便淘米煮飯,又動作麻利的將雞開膛破肚,看著比婦人還要熟練。

  婦人掃了黎寶璐一眼,見她身著碧青色的上衣,料子看著一般,她便撇撇嘴,原來是個丫頭。

  婦人擦了擦手便出門,正好看到五個孩子說說笑笑的往這兒來,她不由蹙眉,「招娣,這麼晚了還讓你弟弟在外面走,萬一吹了風生病了怎麼辦?」

  她扯過小寶心疼的摸著她的手道:「好孩子,你可比貪玩,這兩日天氣不好,著了涼可是要喝苦藥的,快跟娘回屋裡去。」

  起身看著排排站的四個女兒便蹙眉,「水缸裡沒多少水了,招娣,你去挑些水回來,來娣,你去廚房幫貴客的忙,嘴巴甜一點,要是得了賞錢明天早上准你吃一個窩頭,盼娣,你去菜園裡幫你爹摘菜,咱家菜園也沒多少新鮮蔬菜了,別讓你爹摘太多,帶娣,」看著還留著鼻涕的小女兒,婦人眉頭皺得更緊了,「你進屋去和小寶玩,不許欺負弟弟知道嗎?」

  五六歲的小女孩怯生生的點頭,牽著弟弟就回屋了。

  廚房裡的黎寶璐差點拿不穩手中的菜刀,臉色有些暗沉。

  這樣的名字便是前世她去支教的小山村也不再用了,沒想到今日卻會在這裡聽到集合的。

  順心不知道太太怎麼突然心情不好了,忙道:「太太,您猜今兒在我們前投宿的人是誰?」

  「是誰?」黎寶璐收拾好心情,將乾蘑菇泡開,切塊堆進雞肚子裡,又加了其他調料進去,這才將雞縫合,抹了鹽放進鍋裡蒸。

  「是外域人,據說高鼻深目,跟著一群江湖人來住的,聽說他們是西域有名的俠士,原來西域也有俠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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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3
發表於 2021-3-22 01:11:07 |只看該作者
第272章 再相逢

  「西域來的俠士?」黎寶璐動作一頓,興致勃勃的問,「你見過?」

  「沒見過,聽村民們說的。聽說他們是來開封府參加誰的壽宴,結束了便順便在中原四處走走的。」

  黎寶璐聞言蹙眉,本來還高的興致立即冷了下來,近日開封府數得上的壽宴便是鄭家堡的,她在裡面混了九天可沒看見什麼西域人,難道是最後一天出現的?

  中原的大門派尚且不會去,西域的人竟然就跑來了,他們是想分她師父的錢,還是兵書?

  黎寶璐擦了擦手,笑道:「先燒火做飯吧,今天晚了,要想看西域人明日起早一點應該可以看到。」

  順心興致勃勃的點頭。

  房東將菜拔回來了,盼娣便蹲在院子裡幫她清洗,來娣縮手縮腳的在廚房不知該做什麼好,見大姐挑了水回來忙跑出來幫忙將水倒進水缸裡。

  黎寶璐心疼她們,幫著將最後一桶水倒進缸後道:「都看不見路了,明日再挑吧。」

  招娣靦腆的一笑,小聲道:「沒關係,這路我們走熟了,姑娘不必擔心。」

  黎寶璐堅持將水桶放在一邊,道:「是我有些事需要你們姐妹幫忙,我們肚子都餓了,你們先幫我們洗菜切菜好不好?」

  招娣愣了愣便點頭,「好。」便帶著兩個妹妹蹲在院子裡洗菜。

  盼娣抬頭看了黎寶璐一眼才低下頭去。

  三人快速的幫黎寶璐切好了菜,黎寶璐也快速的做好了飯菜,等飯菜端上桌子她便給了三個女孩一把銅錢,著重強調道:「你們快回屋睡覺吧,有什麼事兒明兒再做。」

  招娣漲紅了臉,擔憂的看了水缸一眼,盼娣卻是直接拉了大姐回屋,將她們得的銅錢交給母親,聲音愉悅的道:「娘,你看這是姑娘賞我們的。」

  婦人「呀」了一聲,爬下炕抓過她手裡的錢,數了數便高興的道:「她倒是大方,明兒你們起早一點,繼續去她跟前伺候,勤快一些,看看有啥可幹的就上手幫忙,別跟個木頭似的知道嗎?」

  盼娣應下,然後為難的看向院子道:「可是娘,剛才姑娘叫大姐幫忙切菜,水缸還沒挑滿呢。」

  婦人得了錢很高興,不在意的揮手道:「明天起床再挑也是一樣的,今天先睡吧。」

  招娣這才鬆了一口氣,拉了拉三妹的手爬上炕。

  因為黎寶璐沒用他們家的被子,所以今天三姐妹也分到了一床被子,三人鑽進被子裡躺好。本來已經在被窩裡快睡著的小寶又精神起來,湊到姐姐們跟前要玩。

  招娣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道:「小寶乖,快快睡覺,明兒起床了再讓你四姐跟你玩。」

  而此時,黎寶璐也正摸著顧景雲的額頭哄他道:「你乖一些,吃了飯後再洗澡,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顧景雲有些沒精打采,他掀了掀眼皮道:「已經吃飽了。」

  「一碗飯都吃不到三分之一,貓吃的都比你多,再多吃一點,要是不吃飽怎麼對抗病魔?」

  顧景雲無奈,只能無力的把碗端起來。

  黎寶璐見他懨懨的,心疼不已,「明天我給你熬小米粥吃吧,就是不知道他們家有沒有鹹菜。」

  等顧景雲吃飽又坐著消食了半天,他幾乎要睡著時黎寶璐才准他洗澡,而且還不能洗頭。

  這讓有潔癖的顧景雲差點忍不住把自己埋進水裡,不過想到寶璐的臉色,顧景雲忍了。

  黎寶璐小心了再小心,臨睡前又熬了薑湯給他喝,但凌晨時顧景雲還是發燒了。

  黎寶璐睡得正熟,被人整個抱進懷裡也只是挪動了一下頭讓自己更舒服些,但很快她就覺得渾身發熱,抱著她的人也越來越緊,她醒來一看才發現顧景雲正打著寒顫,嘴唇發白,兩隻胳膊正緊緊地抱著她,整個腦袋恨不得埋進她的脖子裡。

  黎寶璐摸向他的後背,一手的冷汗。

  黎寶璐嚇得完全清醒過來,將衣服全蓋在被子上給他取暖,這才取了屋角的茶爐倒了還熱著的開水給他喝。

  顧景雲微微睜開眼睛,抿了半杯水後道:「我覺得渾身惡寒,頭暈目眩,你給我開藥吧。」

  黎寶璐將杯子又往他嘴邊湊了湊,柔聲道:「多喝點熱水,我現在就去給你熬藥。」

  顧景雲喝光了水,看著黎寶璐進進出出的配藥熬藥,心內微微一歎,他以為他的身體比一般人強多了,畢竟這麼多年都調養過來了,而且他又習了內功,可沒想到一行五人都淋了雨,甚至二林順心比他們淋的都多,可到最後卻還是他生病了。

  看來先天不足,即便他後天再調理也比不上別人。

  顧景雲微微有些失望,才要鑽進被子裡躺好就聽得隔壁一陣響動,然後是順心驚慌失措的聲音,「顧先生,太太,我家公子發熱了。」

  顧景雲心一堵,沒料到他收的徒弟也這麼不中用,他抬起頭來對黎寶璐道:「你過去看看吧。」

  黎寶璐忙過去看趙寧。

  順心正急得滿頭大汗,看見黎寶璐過來忙讓開位置,「太太您看,我家公子燒得臉都紅了。」

  黎寶璐抓過他的手把脈,「睡前不是喝了薑湯嗎,沒把寒氣驅掉?」

  「公子嫌棄薑湯的味道不好,只喝了幾口,」順心懊悔道:「早知道就不讓公子任性了,便是灌也給他灌下去。」

  「灌下去也未必有用……」黎寶璐低聲嘀咕道。顧景雲今天都喝了兩碗薑湯,一碗紅薑糖了,結果還不是病了?

  黎寶璐收回手,道:「在被子裡給你家公子把汗擦乾,給他換一件乾淨的衣裳,我現在去給你配藥,一會兒你立即熬了給他服下。」

  順心忙應下。

  倆人服下藥後都開始出汗,黎寶璐和二林順心只提著心到天際微涼,見他們都好轉後才鬆了一口氣。

  黎寶璐揮手疲憊的道:「趁著天還早,趕緊再去睡一覺吧。」

  黎寶璐爬上炕,挨著顧景雲躺下,被子裡暖洋洋的,加上她又疲憊,幾乎是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再醒來時她便覺得舒爽無比,正要伸個懶腰爬起來,耳邊就聽到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正念著《三字經》。

  她探頭一看,這才發現顧景雲正盤腿坐在炕角,昨日的小蘿蔔頭正搖頭晃腦的一字一句的跟著顧景雲念《三字經》。

  顧景雲察覺到她的視線,回過頭來看她,微微一笑道:「你醒了?餓了沒有,我讓招娣給你端碗粥來。」

  小蘿蔔頭立即蹦起來道:「我來,我來,我會端。」說罷一溜煙的往外跑去。

  黎寶璐爬起來坐好,衝他伸手,「你病好了?」

  「雖沒好徹底,但也不嚴重了。」

  黎寶璐看了眼他蒼白的臉色,拍了拍床道:「快別鬧,病人就該多休息,要想當老師有的是時間,快來躺著。」

  顧景雲白了她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外面道:「一時也走不了,要都躺著骨頭該脆了。」

  黎寶璐這才發覺外面正淋淋灑灑的下著雨,而且天色暗沉,本來她還以為自己只睡了一會兒,此時天色剛亮呢,可現在看來外面是因為下雨才如此暗沉的,也不知此時是幾時了。

  「今年的天氣好奇怪,都已入冬竟然還下雨。」

  顧景雲看著外面的冬雨,眼中也帶了絲憂慮,「冬雨傷人,在雨停前我們是不可能啟程了。」

  「這樣也好,你們先把身體養好再說。」黎寶璐掀開被子起床,挽了頭髮道:「這兒離汝寧不遠了,實在不行便讓人來這裡見你。」

  顧景雲只一笑,正要說什麼,黎寶璐卻一抬手止住他,看向外面道:「有客人來了。」

  來的人是村裡借住的兩撥人,他們是來跟黎寶璐買米買面的。

  兩個主子病著,一個主子還沒起床,二林只能一臉為難的接待他們。

  「幾位大俠,我們的米面也並不多,只怕借不了,大俠們何不跟村裡的鄉親們買?」

  一個絡腮鬍子的大漢道:「我們問過了,村裡有的都是粗糧黑面,一頓兩頓還好,怎能頓頓吃那種?我們也不買多,就買幾十斤夠我們吃一頓就行。」

  二林:大俠,他們統共就還有十來斤米啊!

  他們趕路的誰會在車上裝很多米啊,都是二三十斤左右,碰到了城鎮再補足,這樣既不會加重馬車的負擔,也不會路上無米下炊。

  這人一開口就是幾十斤,讓他們上哪兒給他找去?

  找著了也不可能賣啊。

  不過二林看看他們手中的刀劍,又看看他們雄壯的身材,嚥了嚥口水道:「幾位大俠稍候,小的這就去請我們主子出來。」

  還是讓太太和他們說吧,這幾人太嚇人了。

  於是黎寶璐只簡單的換了身衣服,挽了下頭髮便要出門,顧景雲顧不得她的警告忙下炕攔住她,盯著她的臉看了又看道:「你還是先洗漱吧,我去見他們。」

  「你現在不能見風。」

  「嗯,但是我怕他們看見你。」顧景雲將人拉到水盆前道:「你還是先把臉洗洗吧。」

  說罷背著手出門。

  一群佩刀帶劍的江湖人正站在門前,將屋裡的亮光遮擋住了,他們逆著光,又穿著斗篷,因此顧景雲一時沒看清門前的人,只是笑著對二林道:「二林,請客人們進來吧。」

  袁善亭訝異的抬起頭,見顧景雲一身家常衣裳的坐在正中間的首位上,不由驚詫道:「顧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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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4
發表於 2021-3-22 01:11:18 |只看該作者
第273章 身份

  顧景雲抬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心中驚詫,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問,「貴客是?」

  袁善亭輕咳一聲,他這才想起他雖和店小二打聽過顧景雲,且和他正面遇上過兩次,不過對方顯然是沒留意過他的,更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

  袁善亭笑道:「顧公子不認得在下,在下卻是久仰顧公子大名的,且巧得很在開封府時他們同住一家客棧,因此在下見過顧公子幾次。」

  袁善亭抱拳笑道:「在下袁善亭。」

  顧景雲拱手還禮,「顧景雲,袁大俠請坐,諸位請坐。」

  站在門口的江湖人呼啦啦進來,一下就把堂屋給站滿了,斗篷掀開,顧景雲一眼就看到了四個高鼻深目的異域人。

  袁善亭代為介紹道:「這四位是西域來的俠士,這位是黑罕,這是會蘭,石古苦和徒單。」

  黑罕顯然是四人中為首之人,他將右拳放在左胸前微微彎腰對顧景雲行禮,微笑道:「打擾顧公子了。」

  顧景雲的目光掃過屋裡的江湖人,見黑罕四人與另兩位中原人在一起,而袁善亭和蘇安簡倆人帶著他們的屬下則分站一邊,顯然不是一起的。

  昨天晚上房東說在他們來前已有兩撥人提前入住村莊,顯然就是他們了。

  顧景雲請他們坐下,開門見山的道:「不知幾位大俠前來有何貴幹。」

  黑罕微微一笑道:「顧公子,我們趕路得急,沒有帶上足夠的食物,而村民們的食物我們吃得不太習慣,聽說你們帶了不少白米白麵來,所以我們想和你購買一些。」

  顧景雲一向不管這些事,他看向二林。

  「只怕要讓你們失望了,」一道門突然打開,黎寶璐站在門前看向黑罕道:「我們現在的米只有十二斤左右,麵也只有七八斤了,現在外面下著雨,我們一時走不了,還不知道要在此停留多長時間,我們一行五人,一頓便要吃兩斤,一天便是六斤,這些米麵也就夠我們吃三天的。」

  她的目光在黑罕和袁善亭之間來回,笑道:「我便是能勻出一些來也沒多少,你們這麼多人,還都是成年男子,勻出來的只怕還不夠你們塞牙縫呢,你們確定要?」

  袁善亭臉上微笑不斷,明明是大冷的天氣,手中的折扇卻還不停的扇啊扇,黎寶璐看著都替他冷。

  黑罕則微微蹙眉,垂下眼眸想了想便道:「不知顧公子可願意讓一些白面給我們?四五斤即可。」

  「這事得問我夫人。」顧景雲低下頭,很完美的將懼內的形象發揮出來。

  黎寶璐靠在門邊笑看向黑罕,「可以,不過只讓四斤,至於你們怎麼分是你們的事。」

  黑罕就轉頭和袁善亭商量,「袁大俠,我們實在吃不慣中原的飯食,不知可否將這四斤白面都讓給我們。」

  袁善亭大方的點頭,「莫敢不從。」

  粗糧而已,哪個闖江湖的沒吃過苦?

  別說現在還有黑面苞谷,便是野草樹皮他們都啃得,問緣閣是江湖派別,但也是做生意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

  袁善亭在吃這一點上特別大方的把好處讓給了別人,讓他身後的蘇安簡差點咬碎一口牙。

  黎寶璐便讓二林去勻四斤白面與他,黑罕特別大方的掏出一錠銀子給他。

  二林一呆,這銀子足有十兩吧,這一百文的東西轉身賣十兩……

  二林忙看向黎寶璐,黎寶璐揮手道:「既是大俠賞你的,你收下便是。」

  二林這才收起銀子。

  袁善亭和蘇安簡忍不住扭頭看向她,卻見她正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們問,「幾位大俠還有事嗎?」

  袁善亭看出她的送客之意,輕咳一聲正想起身,黑罕卻穩坐在椅子上笑道:「看顧公子和顧夫人不像江湖中人,是讀書人嗎?」

  顧景雲端起茶來想喝一口卻被黎寶璐一把按住手,他只好無奈的放下茶點頭道:「不錯,我們是讀書人。」

  黑罕驚歎,「我一直對讀書人非常崇敬,聽說大楚有很多書院,只要交得起束脩就能讀書是嗎?」

  「不錯。」顧景雲含笑問,「難道黑罕的故鄉不是如此嗎?」

  黑罕搖頭,羨慕的道:「在我的故鄉,只有貴族才能讀書認字。」

  「哦,不知黑罕的故鄉是哪裡?」

  黑罕不好意思的一笑,「我的故鄉在金山的東面,一個叫科布多的地方,那是一個很小的地方,顧公子只怕沒聽說過。」

  顧景雲垂眸想了想道:「那是瓦剌和韃靼的交界處了,據說那裡盛產藥材,其中以雪蓮最為出名,我想那一定是很美麗的地方。」

  黑罕瞳孔一縮,臉上笑瞇瞇的道:「顧公子真是見識多廣,我以為中原人不會有人知道科布多呢,公子是從長輩那裡聽說的嗎?」

  顧景雲搖頭,「從書上看來的,《括地誌》《九域志》和《徐氏遊記》中有所記載,不過時代已久,此時科布多屬於瓦剌,又常年處在兩大部落的交界處,只怕已大有不同。」

  黑罕心中驚歎,面上卻笑道:「我雖沒看過那些書,但科布多這些年變化並不大,與書中的記載應該沒什麼不同。顧公子真是見多識廣,人在家中坐便能知天下事,所有讀書人都如此嗎?」

  顧景雲抽了抽嘴角道:「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黑罕大俠太過高看讀書人了。」

  黎寶璐見黑罕是不可能走了,只能轉身回房去給顧景雲熬藥。

  袁善亭垂下眼眸,不動聲色的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水,心中冷冷一笑,作為收集消息的老手,他當然聽得出黑罕是在試探顧景雲的來歷,不過顧景雲看著年幼,行事卻滴水不漏,自己的消息沒漏出來,反倒摸了不少黑罕的情況。

  聞到飄散在空氣中的藥味,黑罕驚詫的看向顧景雲,「顧公子這是生病了?」

  顧景雲微微一笑道:「昨日淋雨受了些風寒。」

  袁善亭見那小娘子又站在門口盯著他們了,他心中好笑,知道再不走就要惹人生氣了。他起身笑道:「既然顧公子身體不適,那我們便不打擾了,改日我們再來叨擾。」

  黑罕雖然可惜卻也只能跟著袁善亭離開,顧景雲將人送到堂屋門口,目送他們穿過院子打開大門出去才轉身回屋。

  黎寶璐摸了摸他的手,見冰冷冰冷的就把人往炕上推,「快上去把被子蓋上,藥一會兒就好了。」

  顧景雲順從的用被子把自己團團包住,目光卻越過開了半扇的窗戶看向外面希希淋淋的冬雨,幾不可聞的道:「韃靼和瓦剌雖為兩個大部族,但其實他們同出一脈,這些年雖時有針對,但對上大楚時卻能團結一心。韃靼的五王子還被關在京城呢。」

  「你懷疑黑罕不是江湖中人,而是韃靼或瓦剌朝廷中人?」

  顧景雲沉默了片刻才道:「只是一種直覺,並沒有真憑實據,不過讓一個外域之人在大楚內橫行無忌也太過危險,我會修書一封給開封府駐軍,由他們來做決定。」

  黎寶璐點頭,將藥倒出來遞給他,「有點燙,先冷一會兒再喝。」

  「子歸如何了?」

  「還在睡,」黎寶璐也有點頭疼,「他病得比你還重,只怕要多休息兩天。」

  知道自己不是最差的,顧景雲放心了。他將藥一飲而盡,把藥碗遞給她道:「我讓人把飯食熱在灶上,你先吃些東西,外面的事不用管它。」

  到底只是懷疑,而且便是真的,他們兩人最多給朝廷提個醒,無權做什麼。

  但此時黑罕正滿臉生寒的問道:「確定他是秦信芳的外甥?」

  會蘭低頭道:「將軍,末將看過他們家馬車上的印記,的確是秦氏的徽章,而且秦信芳的外甥的確叫顧景雲,他還是當今太子的老師。」

  黑罕蹙眉,「那個少年竟能當太子的老師?太子不是已經及冠了嗎?」

  顧景雲看著也就十五六歲吧?

  「據說他博學多才,考中狀元後便被先帝破格錄取為四品侍講,還讓當時的太孫,現在的太子拜他為師。」

  黑罕眼睛更亮,捏了捏拳頭道:「當年我阿父便是被顧修能所害,現今我便讓他孫子償命!」

  「將軍,這個村莊住了不少江湖人,他們功夫都不弱,我們要是在此動手……」

  黑罕抬手止住他的話,冷笑道:「我知道,等離了村莊再說,何況就這樣殺了他也太便宜他了,他的身份既然如此高貴,自然是要物盡其用才好,比如交換人質。」

  會蘭眼睛一亮,他們這次來大楚便是設法救出五王子,以免兩國交戰時五王子被拿做人質,可如果他們手上也有一個人質呢?

  黎寶璐到廚房時,五個孩子正團團圍著一個火爐,一邊聞著鍋裡飄出的香味流口水,一邊把手伸到火爐邊取暖。

  黎寶璐腳步不由一頓,鍋裡熬的是大骨,黑罕他們早上與村民買了一頭豬宰殺了,自己留了一扇,另一扇則被袁善亭和他們分了,因大骨湯祛風驅寒,所以黎寶璐配好了料讓二林熬上。

  此時湯底沸騰,一陣一陣的香氣飄出,幾個孩子都咕咕叫著,雙眼發直的盯著火爐上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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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5
發表於 2021-3-22 01:34:14 |只看該作者
第274章 最心動

  黎寶璐簡單的瞭解過這個村莊和這個家庭的情況。

  村莊很貧窮,只有四家是磚瓦房,其餘人家都是茅草屋,低矮,狹窄甚至是陰濕。

  這個家庭姓曲,這個姓氏在這個村莊裡佔了六成,屬於一個大姓,因為好幾代的積累,三年前他們剛剛建起這三間磚瓦房,兩邊還是黃泥和茅草混合起來的廂房,也因此家裡可能沒有多少積累,幾個孩子很久沒有吃過肉,這才口水橫流。

  父母有些重男輕女,據順心說今兒早上他起來給趙寧熬藥時女主人就把女孩們趕出去幹活了,大的冒雨去挑水,老二在廚房裡做早飯,老三則去菜園拔菜……

  這一刻黎寶璐才深切體會到當年祖母的苦心和秦家的寬厚。

  作為一個童養媳,她能夠安安樂樂,不缺吃喝的長大是多麼的難能可貴,而且她還能讀書,能習武,琴棋書畫皆可學,只要她感興趣,秦舅舅和秦舅母就會盡量滿足她,教導她。

  看著抬頭看向她的五個孩子,黎寶璐摸了摸他們的腦袋笑道:「我要做午飯了,你們能幫我嗎?」

  招娣很不好意思,因為她年紀和黎寶璐差不多,此時被當做孩子不免有些羞臊。

  黎寶璐卻不在意的轉身道:「我想做一道糖醋裡脊,一道清燉排骨,再做兩個素菜,需要你們幫我燒火洗菜,可以嗎?」

  「太太需要我們做什麼只管吩咐,」盼娣看了眼害羞的大姐和二姐,主動上前道:「我們不會做貴人們吃的菜,但打下手還是可以的。」

  「那真是太好了。」黎寶璐將鍋鏟遞給她,笑瞇瞇的道:「幫我洗乾淨好嗎,我一會兒要用。」

  姐弟五人都鬆了一口氣,爹和娘被叫去村長家了,臨走前嚴令他們不准來打擾貴客的,但屋裡太冷了,還漏雨,就是蓋著被子都感覺到那陰寒滲進骨頭裡。廚房裡燒著火,盼娣出去轉了一圈便拉著大家來廚房取暖了。

  他們沒敢動貴人們的飯食,卻可以藉著爐灶的那點火驅寒,要是娘在家她是一定捨不得那點木柴的,可現在燒火的是貴人們。

  家裡有貴人實在是太好了,雖然晚上他們要住在陰寒且漏雨的廂房裡,但家裡一天的收入差不多抵他們地裡半年的收成,有時候貴客還會給他們打賞。

  可惜只有這兩天才有人借宿在此,要是以前和以後也有這樣的好事就好了。

  黎寶璐不知他們的思慮,切好了肉和菜後就下鍋炒,看到五個孩子明明很饞卻極力把目光移開的模樣,她想了想便倒出一碗白面和水,快速的切了些蔥攪拌好便下鍋烙餅。

  烙好的餅放在一旁的大盤子裡,她又快速的切了條五花肉下鍋燉煮,加了大料燉了半天才起鍋剁爛後包在餅裡,夾了片生菜就給他們,笑道:「送你們吃的。」

  五個孩子皆束手束腳不敢動彈,黎寶璐乾脆讓二林把做好的飯菜端出去,自己夾了一張餅子就蹲在他們普遍道:「我跟你們一起吃吧。」

  黎寶璐一人給他們包了一張,率先咬了一口道:「快吃吧,再不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小寶睜著圓溜溜的眼睛道:「我爹不叫我們吃貴客們的東西,這不好。」

  盼娣嚴肅的道:「我們家有糧食。」

  「可我想跟你們交朋友,朋友不是要互相分享好東西嗎?」黎寶璐問:「還是你們不想和我做朋友?」

  五人連忙搖頭,招娣小聲道:「太太,您是貴人,怎麼能跟我們做朋友呢?」

  盼娣皺了皺眉,沒說話,黎寶璐看見了便問她,「你覺得你姐說得對嗎?」

  盼娣抿嘴不說話,眼睛直直的瞪著灶台的一角。

  黎寶璐自顧自的道:「我覺得不對,這世道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但在我心裡大家都是一樣的,是否能做朋友在乎性情和緣分,而不在於身份。」

  盼娣扭頭看她,小聲問:「那女人也和男人一樣嗎?」

  黎寶璐看著她,盼娣也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問道:「女人也和男人一樣是人嗎?我是說她們也能像男人一樣嗎?」

  盼娣苦惱的咬著嘴唇,似乎不知道該怎樣準確的闡述自己的問題,她蹙眉想了一下才道:「像男人一樣吃兩碗飯,像男人一樣下地幹活,像男人一樣自己拿錢,像男人一樣想幹啥就幹啥,女人也能這樣嗎?」

  「三妹!」招娣著急的拉了她一下,來娣也著急的看著她。

  「能的吧,」黎寶璐輕聲道:「只要你的心足夠強大,本事也夠大,當然,如果能有家人的支持自然更方便些,但沒有也沒什麼,人本來就是在不斷抗爭中成長。」

  盼娣眼睛發亮的看著她,「那太太能做自己的主嗎?」

  黎寶璐嘴角微翹,道:「我有一顆嚮往自由的心,也有一個支持我的親人,所以我想我是能做自己主的。」

  盼娣羨慕的看著她。

  黎寶璐就把包好的餅推向他們,低聲道:「吃吧,吃完了我們喝骨頭湯,正好可以祛風驅寒。」

  這下五人都沒有再推辭,拿了包好的烙餅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小寶吃得滿嘴是油,這是他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他喝了一口骨頭湯,一雙眼睛都笑瞇了。

  帶娣和小寶差不多,埋頭苦吃,差點抬不起頭來。

  招娣和來娣的眼淚卻忍不住落下,她們雖沒有完全聽懂三妹和黎寶璐的對話,卻忍不住心酸難過,此時吃到嘴裡的東西越美味,心裡卻越難受。

  而盼娣則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黎寶璐和他們將烙餅和肉全部消滅掉,又喝完了骨頭湯,這才拍拍屁股要回去,小寶一抹嘴巴問,「太太,我能去找公子玩嗎?」

  「哪位公子?」

  「就是今天早上教我讀書的那個大哥哥,」小寶眼睛亮晶晶的道:「我喜歡聽他讀書。」

  「那你聽得懂嗎?」

  小寶搖頭,「但是我會背了。」

  「哦?」本來要走的黎寶璐停下腳步,微微抬頭道:「那你背給我聽聽。」

  小寶就學著早上的樣子把手背到後面,搖頭晃腦的開始背《三字經》,不過早上他就只讀到第四節,所以現在也只背到第四節。

  黎寶璐摸了摸他的腦袋道:「你要是想玩就去找他吧,你這麼聰明大哥哥一定會喜歡你的。」

  黎寶璐回堂屋時他們也剛好吃完午飯,顧景雲扭頭看了她一眼,「心靈雞湯燉得怎麼樣?」

  「美味極了。」

  「有時候清醒比渾渾噩噩更痛苦,如果找不到出頭之路,只怕她們寧願從未清醒過。」

  「如果渾噩那就連努力的機會都沒有,那便不止是痛苦,而是可悲了。」黎寶璐正色道:「是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如果我沒看見就算了,看見了總要伸一伸手。」

  顧景雲苦惱,「那你覺得我們身上有什麼可以留給她們的東西?銀子到不了她們手裡,書籍她們也不識字,至於技藝,短時間內她們是學不到什麼東西的。」

  「我決定給她們留一個希望,」黎寶璐看著外面灰濛濛的天空道:「你覺得我讓皇帝和太子還我的救命之恩怎麼樣?」

  「嗯?」

  「我覺得女學是一個很好的東西,至少它能在短時間內最快提升女子的地位,而時間久了,說不定有一天女子真的能和男子平等而立。」

  「嗯,這真是一個好主意,那你覺得曲家夫妻會送他們的女兒去上學?」給女兒取那樣的名字,毫不憐惜的指使她們冒雨幹活自己卻呆在屋裡會送女兒去上學?

  女學會給上學的女學生發錢嗎?

  趙寧輕咳一聲,舉手打斷先生的毒舌,「先生,我昨晚和曲……曲大哥聊過天,他家正存錢打算過幾年送小寶去上學。」

  黎寶璐:「你想叫他大伯便叫,不用這樣委屈自己。」

  顧景雲則道:「真是一個遠大的理想,值得鼓勵。小寶的記憶力很不錯,至少從今天早上來看,他還有讀書的天賦。」

  「我比較好奇你最看重的是他的什麼品質,以至於你會大早上的教他讀書。」顧景雲雖然好為人師卻挑剔得很,如果只是會讀書這一條他絕對不會主動教小寶讀書的。

  顧景雲嘴角微微一挑,看向院子,姐弟五個正趁著雨水剛停從廚房裡跑回廂房,五歲的小寶不願意讓大姐抱著,自己墊著腳尖先跑回去了,還轉身從屋簷下拿了兩塊石頭放在積水最深的兩處給姐姐們墊腳。

  顧景雲道:「他很貼心不是嗎?有一對極度重男輕女和偏心的父母,在父母都把姐姐們當牲畜使喚的環境下他都能夠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在拿到好吃卻難得一見的糖時他沒有私藏,也沒有交給父母分配,而是自己分給了姐姐們,還會盯著她們塞進嘴裡;知道姐姐們只有一雙布鞋,要是打濕了就只能穿濕的,於是先跑出來找了石塊給姐姐們墊腳……」

  顧景雲惋惜,「要不是地點,時間都不對,我幾乎要留下教導他了,他是我目前排除一切外部因素之下第一次想收的學生。」

  趙寧傷心的摀住胸口,「先生,我才是您的大徒弟啊!!!」

  「是啊,我並沒有否認這一點。」

  「您收我時受到了什麼外部因素影響?」

  「我們相處的時間過長,以至於我對你產生了感情,在情感的支配下我不願你走彎路,所以即便你在各個領域都不太叫我滿意我也依然收你為徒。至於你二師弟,」顧景雲撇撇嘴,「他當時要不是太孫我也不會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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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
發表於 2021-3-22 01:35:59 |只看該作者
第275章 茫然

  趙寧想稱曲父為曲大伯是有原因的,他很老,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看上去歲數在五十左右,比他父親年紀還大。

  曲父和他婆娘從村長家趕回來時已過正午,廚房裡只有他們早上留下的一點稀粥,他便隔著院子喊了兒子一聲,「小寶,快來吃飯。」

  小寶推開窗戶,奶聲奶氣的道:「爹,我吃過了。」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些烙餅和肉全被他們吃完了,本來他想留一點給爹和娘親的,但太太不許他們留,盯著他們全吃了。

  曲父回頭看看鍋裡的稀粥,沒感覺少,便微微蹙眉,「你上哪兒吃的?」

  「太太請我吃的。」

  曲父臉上的皺眉就舒展開來,眉目含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自己轉身和婆娘將鍋裡的稀粥都分了,曲母沒想起自己的四個女兒,曲大柱更沒有問。

  倆人吃完稀粥便回屋去,外面冬雨寒峭,還是屋裡比較舒服。

  曲父抱著兒子問道:「中午太太請你吃了什麼?」

  小寶流著口水道:「吃了烙餅,裡頭包了好多肉,爹,以後我們也這樣做好不好?」

  曲父慈愛的摸著他的腦袋道:「那可是白麵和肉,我們家哪有那些東西?不過我們運氣好,能得貴人借宿,這才有這個好運偶爾吃上一頓罷了。」

  而且曲父知道,這種好運也只有小寶能有,因為他年紀小,更易讓人同情憐惜。他對於黎寶璐的大方很滿意及感激。

  曲母卻突然抬頭看向坐在炕上納鞋墊的女兒,蹙眉問:「你們是不是也吃了太太的東西?」

  招娣點頭。

  曲母就擰著她的胳膊罵道:「養不熟的賠錢貨,白養你們那麼大,有了好東西淨往自己肚裡填,我們累死累活養著你們,你們就不知想想父母,心疼心疼我們……」

  擰完了老大,她又去擰老二和老三,直到把四個女兒都揍了一遍,將心火全都發出來才罷休。

  曲父垂眸坐在一邊好像沒看見一般,小寶見四個姐姐被打,忙要撲過來攔住母親,曲父就抱緊他,等曲母將人都擰了一遍才開口道:「行了,多大點事,太太給她們的,難道她們還敢不吃?」

  「就是吃難道就不能留點給父母?我看就是她們沒心!」

  招娣和來娣只敢低著頭哭泣,盼娣卻咬著牙,眼裡的淚怎麼也不願意掉下,太太說,要想能做自己的主首先就得心夠強大!

  她目光直直的看著正房的方向,想著她的一生有可能就要向隔壁的花兒姐一樣,長到十五六歲便出嫁,換個地方這樣繼續活著,生下的孩子也都跟他們家一樣,即便她不會像父母一樣虐待女兒,但她的婆家,她的丈夫未必會和她一樣。

  家裡日子要是過得下去,她生下的女兒有可能會和她一樣長大成人然後嫁人,要是過不下去或是公婆凶悍一些,只怕女兒一生下來就會被溺死在馬桶裡,她連見一面都不行。

  去年村裡不就溺死了兩個女嬰嗎?

  盼娣慢慢握緊了拳頭,看著正房的方向更加熱切起來。

  而聽力靈敏的黎寶璐也黑了臉,她盤腿坐在炕上默默不語。

  顧景雲自己和自己鬥了一會兒棋,見她這樣沉悶便掃亂棋盤坐到她身邊,握了她的手道:「你要不忍心就把她們帶走吧。」

  黎寶璐搖頭,「人生是自己的,路也得靠自己走。」

  話是這樣說,午休起來後黎寶璐還是把五個孩子叫來,拿了筆和紙給他們,笑道:「閒來無事,我來教你們寫一些簡單的字吧。」

  五個孩子眼睛全都亮晶晶的,黎寶璐先教他們認自己的名字,因為他們的名字比劃都很多,光認這三個字便去了小半天。

  黎寶璐見他們認得差不多了就教他們數數。

  在現代,三四歲的孩子都能數到一百,聰明點的還會簡單的十以內的加減法,但在這個時代,民智未開,別說十三四歲的孩子,就是三四十歲的成人,能夠不出一絲差錯的數到一百的都很少。

  因為他們從很少需要到這些。

  這裡的小集市還是以物易物的多,他們需要錢購買的東西大多只有鹽,其餘東西都可以通過物品交換獲得。

  一家只要有一個會數數就夠了。

  所以黎寶璐教他們數數時,便是年紀最大的招娣都滿頭大汗,因為她總是會數著數著就亂了。

  倒是盼娣,很快就從一數到了一百,她的手指還有意識的在桌上劃了一道又一道,黎寶璐忍不住暗中注視她。

  小寶表現也不錯,但相對於盼娣來說還是遜色了些。

  做晚飯時黎寶璐忍不住把她帶在身邊,「你今年多大了?」

  盼娣強忍著低頭的衝動,抬頭看向黎寶璐道:「我今年九歲,過了年就十歲了。」

  黎寶璐憐惜的摸了摸她的腦袋,九歲,看著卻也只比小寶大一點,只有六七歲的模樣。

  「太太,」盼娣忍了又忍才問道:「城裡人都買了丫頭伺候嗎?丫頭一般都要幹啥?」

  「有錢人家才用丫頭,她們什麼都要做,一般情況下主子讓她們做什麼她們就得做什麼,」黎寶璐輕聲問:「你想當丫頭嗎?」

  盼娣沉默了一下便搖頭,「我不想當丫頭,她們也得聽別人的,可我沒有手藝,我養不活自己。」

  黎寶璐聽出她的彷徨和茫然,她微微一歎,到底不忍心,低聲道:「沒有手藝可以學。」

  盼娣差點落下淚來,她跟她爹娘提過,想要到城裡幫廚做學徒,長大後哪怕在廚房裡給人打下手也行,可爹娘到城裡一問,聽說當學徒每年要給師傅兩條臘肉,還要白幹五六年才出師就不願意了。

  在他們看來女兒都是賠錢貨,十五六歲就要出嫁,八歲上去當學徒,等出師都十四了,也就能拿兩年的工錢就嫁人,她賺再多的錢也是便宜外人,還不如留在家裡帶孩子,做家務,再大一點還能下地幹活。

  因此不論她怎麼哀求都不同意,家裡這樣的情況她怎麼可能學到手藝?

  對於未來她茫然又恐懼,有時候想想覺得活著好苦,那時候她便想像大姐二姐一樣,要是能夠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只需聽父母的安排長大嫁人就好了。

  可想過後又覺得恐懼,她好不容易來這世間走一遭,卻渾渾噩噩,茫茫然然,等到她要死時除了一堆孩子她還能留下些什麼?

  誰還能記得她,她又有什麼值得人記住的?

  看著親切卻又堅定注視她的太太,盼娣混亂的將腦海中那未成形的惶恐和迷茫傾訴給她聽,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答案,到底是她這樣比較好,還是像她姐姐們那樣才會快樂?

  黎寶璐張大了嘴巴,半響才道:「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或許再過上幾千人也沒人能給你一個統一的答案。世上千萬人便有千萬種性情,每個人的選擇也全都不一樣,我覺得從於心的選擇才是最好的,即便會痛苦,至少心是不悔的。」

  她頓了頓道:「如果是我,我是願意清醒的死去,也不願渾噩的活著的。」

  盼娣眼中閃著亮光,「太太!」

  她咬了咬牙,跪在她面前道:「太太,您把我帶走吧,我以後必定回報您,哪怕是用性命回報我也甘願,我想,我想活著有意義一點,至少,至少我想看看縣城是怎麼樣的,別人是怎麼生活的,那樣即便是死了也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了。」

  「你捨得離開你家?」

  盼娣壓住眼中的淚水,點頭道:「捨得!」

  「好,等我走時我會帶上你的。」

  盼娣感激的給黎寶璐磕了一個頭,起身一抹眼淚便繼續幫她洗菜切菜。

  黎寶璐沒說要怎麼帶走她,她也沒問。

  黎寶璐和盼娣端著飯菜回堂屋時顧景雲正拿著《三字經》給小寶講解,其實就是講故事,小寶聽得雙眼亮晶晶的,就是一旁的趙寧和順心都聽呆了。

  《三字經》是他們啟蒙的書本,他們早爛熟於心,包括裡面的典故,可再被顧景雲解讀時兩個大人還是忍不住聽迷了,更別說小寶了,要不是顧景雲身份貴重,他只怕要纏著他繼續說下去了。

  顧景雲將書本放在一邊,對正要退出去的姐弟倆道:「你們留下一起吃吧。」

  盼娣眼角的餘光看到母親正注視著這邊,她的身子抖了一下,沒敢應下,拉著弟弟彎腰道:「謝公子和太太,但我們家也做晚飯了,我們就不吃了。」

  說罷拉著弟弟趕緊出門,顧景雲也沒再攔。

  曲母皺眉看著他們走來,「剛才貴人跟你們說啥?」

  盼娣頓了頓道:「公子說弟弟很會讀書,讓弟弟明天有空還去找他,他教弟弟認字。」

  曲母眼睛一亮,立刻拉了兒子問道:「小寶,你三姐說的是真的?貴人真的教你讀書認字了?」

  小寶點頭。

  曲母一拍掌,差點樂得飛起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家小寶最聰明了。」

  盼娣暗暗鬆了一口氣,小寶偷偷抓了抓三姐的手,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盼娣也抿嘴一笑,姐弟倆心照不宣的保持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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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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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收徒

  雨連著下了兩天,到第三天早上時雨水夾著冰粒落下,雪白的冰粒好似粗鹽粒一般滾到地上很快就融化了。

  似乎是這場冰雨將天上的水都下完了,到半下午時一直灰濛濛的天空開始變亮,久久未曾露臉的太陽羞澀的從雲層中探出頭來,努力的散發著熱量,可惜地上的人們只感覺到寒冷。

  不過太陽好歹是出來了,天氣也變晴朗了。

  黎寶璐讓二林前去探路,得知前面的路段還好,這兩天的冬雨並不影響趕路,加上顧景雲和趙寧都已病癒,他們決定明天一早就走,下午就能到達汝寧城。

  在走前,顧景雲將曲父曲母和小寶找來,將一本《三字經》送給他,「你很有讀書天賦,這個年紀正是啟蒙最好的時候,莫要辜負了自己的天賦。」

  小寶看了父母一眼才接過書,恭恭敬敬的應下。

  曲父和曲母都很激動,雙雙跪下道謝,一本書是很貴重的,何況他們的兒子還得到了一個讀書人的點撥。

  顧景雲看著他們道:「我其實很喜歡小寶這個孩子,他也很有天賦,若你們捨得我願意收他為徒,將他帶到京城讀書。若你們不捨得那就算了。」

  曲父一驚,他兒子才五歲,他當然不捨得。

  這可是他努力了十三年才生下的兒子。

  趙寧在一旁見了就勸道:「曲大哥,先生這是為了小寶好,他天賦雖佳,可要是無良師輔導,只怕也走不遠。何況,」他頓了頓才道:「何況曲家能給他提供多好的學習環境?」

  「讀書不僅要買四書五經,經史子集,甚至雜記雜論都要有所涉及才好,這些書的花銷便是一筆巨大的支出,還要提供筆墨紙硯及束脩,曲家真能供小寶讀書科舉?」

  曲父一呆,怔怔的道:「我,我沒想讓小寶科舉當官呀,那,那是貴人才有資格做的,我只想讓他識幾個字,以後可以去在城裡找到不太累的活兒幹就很滿足了。」

  曲父是很有野心的一個人,他建好了磚瓦房便想存錢給兒子讀兩年書,到時候再找關係進縣城裡讓兒子做個賬房或是小管事他就很滿足了。

  每個月不必下地就能有幾百文的收入,這就是他最大的野心了,哪裡還敢奢望兒子當官?

  何況,顧景雲到底是陌生人,他哪敢把兒子隨便交給別人?

  趙寧便偷瞄了先生一眼,見顧景雲嘴角微翹,依然是那副不動如山的模樣,心裡就微堵。

  他知道,先生是一定要收小寶做徒弟了,不僅為他對小寶的欣賞,更為了師娘。

  算了,老師有事,自然得他這個做學生的在前衝鋒陷陣。

  於是曲父曲母退下時他也跟著出去了。

  趙寧拿出面對爺爺奶奶及爹娘的演技,一臉惋惜的看著小寶道:「可惜通天之路就這麼斷了。」

  曲母忍不住問,「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寧似笑非笑的看著她道:「你們可知我先生是何人?」

  「不知道,但看著就是貴人。」曲母諂媚的笑道:「不然誰家能吃得起那些好東西,用得上那些精貴物件?」

  趙寧抽了抽嘴角,話鋒一轉道:「那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曲父不好意思的笑,「公子在我家住了三天,我還真沒問過公子貴姓,只知道裡頭那位貴人姓顧。」

  「我姓趙,我家不是什麼達官貴人,只不過一鄉紳而,不才去年才中了舉人。」

  曲父曲母張大了嘴巴,舉人?!

  趙寧又指了指堂屋道:「裡面那位是我先生,他是今科狀元顧景雲,是汝寧秦氏的外甥,這次是代舅舅回鄉收攏祖產的,你們應該知道汝寧秦氏吧?」

  曲父猛點頭,激動的道:「知道,知道,是帝師,秦氏是咱汝寧最大的望族,最大的大善人!」

  「他舅舅現在是內閣閣老,你別看他年紀小,他還是太子的老師呢,如今他只有我和太子兩個學生,不知道多少人想拜在他門下,要不是小寶與先生投緣,又聰明伶俐,先生也不會開口收他為徒的。可惜了,」趙寧看著小寶忍不住又歎了一聲,「可惜了!」

  曲父臉皮漲紅,眼睛發亮,激動的差點暈過去,他想要抓住趙寧詢問更多的情況,但趙寧已搖搖頭走了。

  曲母緊緊地拽著他的手臂,壓低了聲音掩飾不住激動的問道:「裡頭那位小公子真是太子的老師?我的媽呀,那要是咱兒子做了他的學生,他可不就成了太子的師弟了?」

  曲父看看兒子,又看看堂屋,最後一咬牙將兒子推她懷裡,大步往外走。

  「當家的,那麼晚了你還出去幹啥?」

  「我去找村長,你帶著小寶先回去睡。」

  曲父私心裡有點不相信趙寧和顧景雲,可又渴望他們沒說假話,他覺得這事太過重大,他一個人根本拿不定主意,只能去找村長。

  村長還是他們曲氏的族長,雖然只管著他們村這四五十戶,卻和里長,縣城裡的衙役們打過交道,見識肯定比他廣多了。

  曲族長剛躺進被窩就被叫起,心情很不爽,這麼冷的天,捨不得燒柴,更捨不得點燈,除了往床上爬他們也沒別的事幹了。

  爬下床的曲族長臉色不太好看,但很快他就驚訝的蹦起來,差點打翻桌上才點上的油燈。

  「你說真的?汝寧秦氏要收小寶做學生?」

  「不,不是,不是汝寧秦氏,那位公子姓顧,說是秦氏的外甥,他還是太子的老師呢。」

  曲族長揮手打斷他道:「他要真是秦氏嫡支的外甥那和秦氏有什麼區別?」

  他激動的道:「汝寧秦氏嫡支沒兒子,外甥不就相當於半個兒子嗎?」

  京城太過遙遠,太子的老師這個名頭也響亮到不真實,真正讓族長眼睛發亮的是汝寧秦氏這個名號。

  他們村莊就歸屬汝寧城,誰都知道汝寧最大的家族便是秦氏,而秦氏嫡支更是人才輩出,出過首輔,帝師,閣老,旁支更是各個領域的傑出人物。

  在汝寧,哪怕是給秦家祖宅提供一簍青菜都是值得炫耀的事,更別說做秦氏外甥的學生了。

  曲族長興奮得坐不住了,「那你答應下來了嗎?他說了什麼時候帶小寶去京城?」

  曲父苦著臉道:「我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族長,我可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他才五歲,我怎麼捨得?」

  「蠢貨,」曲族長拍著他的腦袋道:「這麼難得的機會你還猶豫什麼,難道你想小寶和我們一樣一輩子在地裡啃食,一年到頭就吃那麼一頓飽飯?能跟著汝寧秦氏,即便不能當官,吃飽穿暖總不成問題,何況他還不是要小寶為奴,而是要他當學生,那位趙公子說的沒錯,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啊。」

  曲族長很想現在就衝到曲家求顧景雲把小寶收下,但看了看天色還是按捺下了,他道:「明日我起早點,你今天晚上就給小寶準備好東西,我親自和你去求他,他要是願意重新收下小寶,以後不僅小寶能夠飛黃騰達,就是我們整個家族,整個村莊都受益。」

  曲父只能耷拉著腦袋回家,他還是捨不得他兒子,那位顧公子怎麼就要去京城呢?

  要是就住在汝寧該多好呀。

  曲父一走,曲族長也睡不著了,叫了老妻和兒子們來商量,把家裡的存銀拿了一半出來,又讓兒子去找曲氏的其他人家,道:「這可是全族的大事,大家有錢出錢,沒錢出物,好歹不能讓小寶太過寒酸的跟著人走。以後他要真出息了自然會念我們的情分。」

  曲父一晚上都翻來覆去的拿不定主意,他既想讓兒子出人頭地,又怕兒子一去不回,從此就沒兒子了。

  但還未等他決定好天就亮了,外面貴人的僕人已經去廚房裡燒水做早飯了,曲父知道,他們用完早飯就會離開了,是留是走他們必須拿個主意了。

  只是他還在猶豫,曲族長卻已經帶著幾位族中的長輩來了,他一來便帶著小寶去正房那裡求見貴人。

  曲父張了張嘴,到最後還是沉默的跟在後面。

  顧景雲剛起床穿好衣服,聽到有人前來拜見,他不緊不慢的擦了把臉和手,隨手取過髮帶將頭髮綁好便出去。

  曲氏眾人看到顧景雲這個形象一驚,曲族長更是眼睛發亮,他牽著小寶進屋,當即便讓他跪下磕頭,恭敬的道:「顧公子,聽我侄兒說您有意收小寶為徒,這是他的福分,所以今日我特地帶他來拜師……」

  顧景雲伸手打斷他道:「我是有意收他為徒,他不僅聰明,品德也不錯,但我並不是現在就帶走他。我此次回鄉是要處理些事,回程時還會經過這裡,你們要是願意他拜我為師,那我經過這裡時便會停下,到時再把他帶走,若是不願意那就算了。」

  曲父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並不是現在就把他兒子帶走。

  顧景雲看向他道:「我知你家貧,對於親傳弟子我也從不收束脩,所以你們可以放心,他跟著我,吃穿用度皆不用你等操心。每年他都有假期,到時他可回鄉探望你們。」

  曲父感激涕零,跪下磕頭道:「多謝貴人,多謝貴人!」

  「你不用謝我,」顧景雲看著他道:「我本不想收那麼小的弟子的,即使他既聰明人品又好,但在生活上他未必能夠自理。但不巧,內子也看上了你女兒,想要收她為徒,我想著一個是收,兩個也是收,他們姐弟要是能一起也可以相互照應些。」

  曲氏族人一呆,曲父更是怔然,半響才問,「太太看上了我哪個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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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離開

  黎寶璐撩開簾子出來,微笑道:「我看上了你的三女兒,她於術數上很有天賦,且思想開闊,性情堅毅,我很喜歡她,想要收她做個徒弟,不知你願不願意。」

  曲父立即道:「太太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氣,您把她帶去做個丫頭便是,哪裡還用收她為徒?」

  黎寶璐笑容微淡,淡淡的道:「丫頭我有的是,並不用再買一個。我要她便是因為喜歡她,想要教她做人,教她知識,讓她立足於天地間。」

  察覺到黎寶璐不高興,曲父訕訕一笑,沒敢再說話。

  「既然你們都答應了,那我們夫妻今日便喝他們一杯拜師茶,等我們再路過這裡時便把他們帶走。」

  「是,是。」曲父忙轉身去準備拜師的東西,曲族長看了一眼黎寶璐,乖覺的去把盼娣找來,讓她和她弟弟跪在一起。

  盼娣精神恍惚的和弟弟跪在一起,半響才激動的抬頭看向坐在前面的黎寶璐。

  她誠心誠意的給她磕了一個響頭,然後恭敬的把茶杯舉過頭頂敬給她。

  小寶同樣激動,他喜歡讀書,本來要一個人離開家時還有些傷心,可現在有三姐陪著他了。

  黎寶璐和顧景雲喝了他們的茶,將兩套文房四寶送給他們,道:「你們暫且先用這套練字,等我們辦完了事自會來接你們,短則一月,長則三月,你們也可與父母親人好好作別。」

  倆人躬身應下。

  黎寶璐這才招呼著曲氏族人一同用飯,她對曲族長笑道:「我家這兩個徒兒年紀都小,還請族長今後多照應一二。」

  曲族長瞄了一眼顧景雲,見他面色平淡,便知這些事眼前的小娘子是能做主的,他到底有些見識,在心裡把黎寶璐的地位又拔高了些,幾乎與顧景雲平等。

  曲父卻還有些恍惚,就這麼一會兒工夫,不僅兒子拜師,連閨女都拜師了。

  可女孩是要出嫁的,認了字有什麼用?

  他偷偷瞄了一眼黎寶璐,沒敢將心思顯露出來。

  但顧景雲和黎寶璐都是人精,一看便知他在想什麼,但倆人都沒有理會。

  曲母帶著另三個女兒站在廂房門口,此時看著盼娣的眼神有些陰鬱,黎寶璐目光掃到忍不住一頓,她心中不悅,便忍不住為新收的徒兒撐腰,臨走前對曲父曲母道:「我知道世人大多重男輕女,覺得女兒遲早要嫁出去,如同被潑出去的水,所以覺得女兒並不是自家的。但不論兒女,皆是父母精血所成,更是母親懷胎十月而生,於血緣上,女兒與兒子並無差別。在我這裡,男女也是一樣的,我夫君能教小寶的,我也能教盼娣。我夫君看重小寶,我對於盼娣的看重也不比他差,這兩個孩子我們是一起收的,到時候也一定要一起帶走。」

  曲父曲母懵懂,曲族長卻是面色一變,聽出了黎寶璐的言下之意,他忙越過曲父,對黎寶璐拱手道:「太太放心,有我在,我會照顧好盼娣和小寶的。」

  見有個明白人,黎寶璐這才鬆了一口氣,招手把小寶和盼娣叫到跟前,摸了摸他們的腦袋道:「雖然我們能教你們,但人還是得靠自己,這段時間你們自己勤勉努力吧。」

  「是。」

  黎寶璐這才扶著顧景雲的手爬上馬車,顧景雲目光似有似無的掃過曲母,這才看向曲族長道:「有勞曲族長了。」

  曲族長一顆高懸的心這才落下,帶著曲家村的人恭敬的目送馬車遠離,一回身對著曲父曲母時臉色便一沉。

  他已經聽出黎寶璐的言外之意了,只怕顧景雲會收小寶為徒還是因盼娣。

  她先是暗示兒女都是父母的精血,挑起曲父曲母對女兒的憐惜,又暗示以後盼娣會如小寶一樣孝順贍養他們,然後才是警告,警告他們,如果她不能帶走盼娣或是盼娣出事,他們也不會再收小寶為徒。

  曲族長不知道曲父曲母做了什麼讓黎寶璐如此戒備,但很明白她的警告是真的,如果曲父曲母真的因各種原因扣著盼娣不放,他們就真的不會收小寶。

  曲族長把夫妻倆叫到堂屋,掃了一眼他們身後的五個孩子,語重心長的道:「招娣她們四姐妹也是你們的骨血,你們就是偏心也不能太過,至少得給她們吃飽穿暖,你們家都蓋起磚瓦房了,日子比一般人家好過多了……」

  曲母不以為然,他們家日子好過一半是勤勉,一半則是省出來的,真讓四個丫頭敞開肚皮吃,多少糧食都不夠她們吃的。她還的攢錢給她兒子娶媳婦呢。

  想到這裡,曲母陰寒的看向盼娣。

  盼娣竟然也被收徒了,這意味著最遲年後她就要跟著黎寶璐他們走,她好不容易養她這麼大,現在才能下地幹活,再過兩三年就能出嫁換彩禮了,竟然就要被人帶走。

  女孩讀書有什麼用?讀出來也到出嫁的年紀了,還不是便宜了別人家?

  現在外頭一個丫頭都能賣五六兩呢,五六兩啊,都快夠小寶以後娶媳婦的彩禮錢了。

  曲母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曲族長抬眼一看就看到了,他幾乎立刻就明白黎寶璐為何要特意警告一番了。

  他臉黑如灰,不客氣的道:「別不把我的話當話,剛才顧太太把話說得很清楚,她要是收不走盼娣或是盼娣出了什麼事,小寶她也是不收的。」

  曲母這才著急,叫道:「我家小寶拜的是顧先生,她一個婦道人家怎能做主?」

  曲族長冷笑,「婦道人家?你看顧先生對顧太太的態度像是做不得主的女人嗎?顧先生可是說了,他之前雖欣賞小寶,卻沒想收他做徒弟,還是因為他家娘子想收了盼娣才動了心思的。你也別想著想辦法推了把盼娣留下或把她賣了,她要是不去,小寶的前程也斷了,你想想你兒子,真想他一輩子跟我們一樣在地裡啃食?」

  曲族長不看臉色青白的曲母,轉頭和曲父道:「你主意也正些,好好待兩個孩子,也別虧了招娣幾個,到底是你的骨血。」

  曲父羞愧的低頭應「是」。

  曲族長甩袖便走。

  曲家在曲家村裡的日子算好的了,全村才有四戶人家住得起磚瓦房,曲家便是其一。

  其他人家也有重男輕女的,應該說整個村莊就沒誰家不重男輕女,但兩者之間還是有不同的。

  其他人家有一碗粥,會把米粒撈出大半來給兒子,小半就給女兒,自己可能就喝些米湯。

  但曲父曲母不是,大半的米粒給了兒子,那小半便是他們夫妻分了,幾個女兒怕只能用些米湯墊肚了。

  此時已入冬,家裡沒啥活,挑水是重活,大部分人家都不願意兒女受累,早上和傍晚都是家裡的男人或女人去挑水,但曲家每天都是招娣去排隊挑水。

  他們家住著貴人,用水更多,曲族長好幾次看見招娣彎著腰挑著大半桶水從眼前經過,一天下來似乎就沒得歇的時候。

  所以今日聽了黎寶璐的一番警告他才忍不住點撥夫妻倆。

  這個時代宗族制依然昌盛,曲族長明言警告,除非曲父曲母不想在村裡呆了,不然他們就不敢陽奉陰違,所以招娣四姐妹的日子的確好過了些。

  雖然依然要做不少的活兒,但吃的卻比以前好了,加上村裡不再有貴人路過,姐妹四個住到了一間正房裡,不再漏風漏雨,晚上暖和得不得了。

  盼娣睡在姐妹們中間,低聲和她們保證道:「等我學好了手藝回來教你們,也讓你們能自己養活自己,以後再教我們的女兒,她們就不會像我們一樣過得那麼苦了。」

  黎寶璐他們的馬車才出村口,袁善亭等人也牽了馬出來與主人家告辭。

  見前面的黑罕幾人衝他們抱拳告辭便笑著回禮,直到他們騎著馬漸漸遠離視線袁善亭等人才上馬。

  蘇安簡不由蹙眉,「袁兄,他們也是今天啟程?昨日下午天就放晴了。」

  「今兒好日子嘛,大家都趕在了今日,快走,快走,我們也不能落後太多呀。」

  蘇安簡哼哼兩聲才躍上馬背,緊跟在袁善亭身後。

  會蘭聽到馬蹄聲,打馬跑到黑罕身邊低聲道:「主子,他們跟上來了。」

  黑罕微微皺眉,快馬加鞭道:「走,我們改道。」

  袁善亭看到他們離開的方向,輕輕「咦」了一聲,「他們不去汝寧?」

  蘇安簡勒住馬匹,問道:「是要繼續跟,還是照原定計劃去汝寧?」

  袁善亭想了一下道:「去汝寧。」

  一行人調轉馬頭往汝寧而去,不一會兒就追上了顧家的馬車,兩邊略微打了聲招呼便分開。

  袁善亭是快馬,顧景雲他們的馬車則是勻速行駛,自然不可能同行。

  袁善亭和蘇安簡很快帶著人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黎寶璐放下車簾,放鬆的靠在被子上道:「總算是安靜了,下雨過後空氣果然更加清新,趁著還在山裡我們多呼吸幾口,不然到了城裡灰塵就多了。」

  「那要不今晚在野外住一晚吧,你盡情的呼吸,不然虧了怎麼辦?」

  「不要,又是風又是雨的,我怕冷。」

  「我以為你為了多吸兩口這山裡的氣便不懼了。」

  「哦,我是山中精怪,吸了靈氣就可以風雨不侵,刀槍不入了。」

  「原來我娶的是個妖精。」顧景雲上下掃視她,下結論道:「這個妖精不夠漂亮,是不是因為這樣才被族群丟下不要的?」

  「是啊,是啊,你長得這麼好看,是不是你也是妖精?」

  二林一臉懵逼的聽著裡面的聊天內容,手上的韁繩差點丟出去,大爺,太太,小的膽子小,你們不要嚇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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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
發表於 2021-3-22 01:36:40 |只看該作者
第278章 遇襲

  黑罕往前奔了有兩刻鐘,勒住烈馬,與跑在最後的兩個漢人道:「劉大,劉三,這裡可有小路通往汝寧?」

  「有,」劉大沉聲道:「往前五里左右有一條小路拐進去,快馬三刻鐘左右可到汝寧官道,他們駕著馬車,速度必然不快,只要小路不堵塞我們就能在路上堵住他們。」

  「很好,」黑罕冷笑道:「我們走!」

  曲家村距離汝寧城並不遠,駕車只需三個時辰左右就能到,他們今天早上出來得早,午時前後就能到達汝寧城,所以為了舒適,二林一直勻速行駛,後面跟著的順心駕車技巧比不上二林,但只需跟著他走過的車軸印便不會太過顛簸。

  一個時辰後,黎寶璐已經睡了個回籠覺起來,她撩開簾子,趴在窗口欣賞外面依然頑強生長的野花野草,吹著微風愜意不已,差點又睡過去了。

  所以在察覺有異時已遲了,她坐回車裡,放下簾子才面沉如水的抓住顧景雲,同時與二林傳音道:「有人設伏,加快馬速衝過去,把順心他們那輛車甩下。」

  又與順心傳音道:「別追我們!」

  幾乎在她與順心傳音的同時,二林一甩鞭子,大喝一聲駿馬便疾馳而出,同時林中飛躍出幾條人影,全都是衝著第一輛馬車而去。

  順心目瞪口呆,但也只驚詫了一下便當機立斷的繼續往前趕,趙寧刷的一下扯開車簾,便看到幾條黑影衝著先生的馬車衝去,臉色立時一變,「先生!」

  他叫道:「快趕上去。」

  順心握緊了韁繩,他牢牢地記住黎寶璐的話,沒甩鞭子,臉色蒼白的看著前面那輛馬車疾奔向前,很快便轉彎消失。

  趙寧大怒,拍了他的腦袋一下就要奪過韁繩,順心就一腳把自家少爺踢回車廂,叫道:「公子,我們上去也只是添亂,還不如保住自己不給太太惹麻煩。」

  趙寧這才稍稍冷靜下來,對,他怎麼忘了,師娘是會武藝的,他跟上去說不定會拖累他們,可,可是他心焦,他不安怎麼辦?

  趙寧咬咬牙,道:「趕上去,二林的馬車要是出事了,好歹我們的還能用,快趕,不然我把你踹下去。」

  順心咬著嘴唇不說話。

  趙寧就伸腳踹他,「到底你是少爺還是我是?」

  順心只能一甩鞭子加快車速,但他們依然沒趕上二林,轉彎時只遠遠的看到一個小黑點,二林趕的車太快了。

  不,不僅一個小黑點,路上還躺了兩個黑點,馬車從黑點邊駛過時倆人才看到是兩具屍體,倆人打了一個寒顫,不敢多看,立刻加快車速趕上去。

  黎寶璐在黑影出現時,手心裡便出現了兩顆六芒星,對方顯然是想活捉他們,只朝著他們的馬車撲來,黎寶璐聽聲辨位,氣沉丹田,小手一甩,兩顆六芒星急射而出,即將趕上馬車的劉大劉三躲避不及,一枚直接穿過劉三的脖子,一脈射進劉大的左胸,倆人從空中落下,在地上滾了四五圈才停下,卻再也爬不上來。

  因輕功不好而離馬車還有一段距離的石古苦和徒單逃過一劫。

  駕著駿馬在林中追逐馬車的黑罕見狀面色一黑,打馬越出叢林,喊道:「上馬追!」

  草原人的輕功都不太好,但馬上功夫卻無人能比,他們用輕功追不上駕車技術高超的二林,卻能用馬追。

  此次是他預估錯誤,沒料到對方會先發現他們,而且上面竟有會武之人。

  石古苦和徒單呼嘯一聲,他們的馬匹便從林中疾馳而出,倆人一邊用輕功追趕一邊呼嘯自己的寶馬,等到馬趕上來便飛躍而上,衝著前面的馬車追趕而去。

  而黑罕此時已經和會蘭趕上了馬車,手中大刀抽出便要斬車伕與車上,暗器便鋪面而來,倆人立即用刀擋住,當當兩聲暗器落下,馬車便趁此機會錯過他們半身。

  黎寶璐動作迅速的扯下座上的被子,將顧景雲壓在被子上,扯下簾子出來,手中的暗器從正左右三面攻向已到眼前的黑罕和會蘭,倆人舉刀便當,誰知黎寶璐幾乎在六枚暗器射出時又射出四枚,卻不是衝著他們,而是衝著馬腿而去。

  黑罕見狀臉色大變,舉刀擋住暗器時便雙腿一夾,駿馬與他心靈相通,嘶吼一聲抬起雙腿,兩枚暗器叮叮兩聲扎進泥裡。

  會蘭馬技不及黑罕,垮下駿馬嘶吼一聲折腿倒下,他只來得及翻滾而下,在地上滾了兩圈才穩住身形。

  他恨得咬牙,只看了一眼自己養了三年的馬便用輕功趕上。

  黑罕目光生寒,放開韁繩,只用雙腿控馬,從身後撈出弓箭,黎寶璐見狀手中的暗器便朝會蘭射去,阻慢他的速度,同時身形一閃從車上躍下,幾乎眨眼間便到了黑罕面前。

  弓才落入手中,箭還未抽出,黑罕便覺眼前黑影一閃,極致的危險感覺讓他脊背繃直,同時下意識的整個身體向後一仰,然而並沒有用。

  黎寶璐輕功運到極致,閃到黑罕面前,腳尖狠狠的踢向馬腿,身形向上飛躍的一瞬間抓住黑罕的腰帶及衣服狠狠的往下一帶,倆人滾落在地,黎寶璐手中寒芒一閃,指中夾著的芒星快很準的向他的脖子扎去,黑罕下意識的升起手臂一擋,芒星扎入手臂,黎寶璐一擊即中後立即手掌往下一拍,正中他的胸口,同時飛躍而去,一閃之間便回到了車轅上。

  這一整套的動作使下來卻不過才過去四五息,她的輕功入宮鬼魅般來無影去無蹤,不說黑罕,便是一直目視這邊旁觀的會蘭都捉不到痕跡。

  會蘭心中大驚,從後面趕上來的石古苦和徒單更是面色大變。

  打仗最忌諱的便是敵情不明,預估不足,而今他們竟犯了大忌,誰也沒想到那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竟有此功夫。

  顧景雲已經跌跌撞撞的從車裡爬了出來,對面色蒼白的二林道:「專心趕車,只快便可。」

  又探頭看向後面,對黎寶璐道:「他們輕功不高,毀了他們的馬,讓他們不能再利用。」

  黎寶璐點頭,手心裡又握了幾枚六芒星。

  顧景雲忍著顛簸爬回馬車,將包袱拽出來,把裡面放著的六芒星全部取出。

  黎寶璐提防著他們取弓,她其實不怕他們騎馬,唯懼他們取弓,那是遠程武器,她要護著顧景雲和二林,必定很難再給予還擊。

  用輕功趕上來的黑罕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叫道:「用弓箭!」

  還有馬的石古苦和徒單快速的取弓,他們快,黎寶璐更快,寒星鋪面而去,他們只來得及用手中的弓揮打掉暗器,徒單為了保護身下之馬,左面襲來的暗器來不及躲避,直接扎入他的胸口,這些六芒星在射出時被黎寶璐灌了內力,寒芒穿透他的左胸,徒單悶聲一呼,「啪」的一聲從馬上掉下,生死不知。

  「徒單!」黑罕大吼一聲,飛速趕上,躍上徒單的馬匹便追趕而上,他雙目血紅,對黎寶璐顯然恨極。

  黎寶璐一邊甩著暗器一邊冷笑,「黑罕,前日你們才與我們借糧,吃了我們的東西卻反過來害我們,果然是蠻夷,忘恩負義得如此快速。」

  顧景雲卻已經快速的將包袱裡的衣服扯開,將車裡固定的小桌子拆下,手指靈活的一動,桌子便變成了一張木板和四條木棍,他將木棍一掰變成了四條小小的棍子。

  他看也不看便將棍子按照拍在扯開的衣服上,也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卷線,快速的將棍子與衣服綁在一起……

  黑罕和石古苦雖然受到阻攔,但有會蘭在一旁協助,石古苦終於抽出弓箭,搭箭便射,黎寶璐手一扯便將二林扯倒,箭從他的面上「刷」的一聲射過。

  黎寶璐手中寒星射出,黑罕舉刀幫石古苦擋了兩枚,自己被射中了手臂,眉頭卻都不皺一下。

  顧景雲在車內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東西伸出車窗,正巧擋在趕到車尾的石古苦和黑罕面前,倆人眼中閃過驚異,還未想明白這是什麼,顧景雲便手一鬆,他手上的東西便快速的被風鼓起,高速的向後飛去,才搭弓要射第二箭的石古苦立刻揮著弓要把鋪面而來的東西打下,誰知卻打在了軟綿綿的風及布料上,下一刻這東西便「噗」的一聲蓋在他臉上,而有一條棍子不巧正砸在他腦袋上,巨大的衝力使他腦袋一懵,同時因頭面被蒙住看不見,他才要把東西扯下來,便覺得額頭一疼,他目瞪蹬的瞪圓了眼睛,直直的從馬上落下,那塊衣服做成的風箏模樣的東西依然蓋在他的臉上,只不過額頭處多了一個血洞。

  因輕功滿了半個身子的會蘭將一切看在眼裡,心中大慟,他躍上石古苦的馬追上,眼中閃過寒光,今日他必殺顧景雲!

  黑罕幾乎同時改變了作戰目的,吼道:「殺了他!」

  顯然是不打算再活捉了。

  兩匹馬驟然加快,他們已經摸清了黎寶璐的攻擊手法,馬兒左突右躲,雖然與馬車錯開了一定距離,卻也保住了兩匹馬。

  而且他們不再計較顧景雲的死活,手中的武器開始向車身投擲。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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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2 01:36:50 |只看該作者
第279章 擒住

  「不對!」袁善亭勒住馬,臉色肅然的打轉馬頭,「蘇兄,我記得黑罕有一次說過他們是要去武昌府,要去武昌必得經過汝寧,他們怎麼向西去了?」

  蘇安簡蹙眉,「就不興人家臨時改變行程?你幹嘛一直盯著他們?就因為他們不是漢人?」

  昨天雨停時他便想走了,但就因為那幫西域人不動彈,袁善亭便也不走。

  袁善亭沉著臉道:「我們問緣閣在各個地方都有分堂,韃靼,瓦剌甚至是亦力把裡,我們雖不敢明目設立分堂,卻也設有收集傳遞消息的地方,我對這三個地方的江湖勢力瞭解雖少,對那裡成名的江湖人士卻也都有耳聞。你我都和黑罕切磋過,他的功夫不算弱,但我從未聽說過他。」

  「而且交手時他下盤極穩,靈活度卻遠比不上我們,我總覺得他更擅馬戰。」

  「草原上的人自出生便開始在馬背上生活,擅馬戰不是正常的嗎?」

  袁善亭陰著臉道:「我還是覺得不對,蘇兄,我得回去看看,你若著急不如先走一步。」

  蘇安簡煩死他了,但倆人說好一塊兒去成都府的,便是此時他丟下他,他回頭也得在前面停下等他。

  與其擔驚受怕的等待,還不如就跟著他去看看有什麼事呢。

  蘇安簡打馬回頭,煩躁的道:「走吧。」

  跟在倆人身後的下屬也紛紛打轉馬頭,一行人又往曲家村飛奔而去。

  趕了一刻鐘,倆人便隱隱聽到兵戈交戰之聲還有馬匹嘶吼的聲音,倆人對視一眼,忍不住一抽馬鞭更快的往前趕去。

  被樹木遮住的路段漸漸顯露,倆人看到一輛馬車迎面飛奔而來,兩匹馬一左一右的夾擊馬車,車上一道身影靈巧的騰挪,先是一刀擋住左邊攻來的大刀,在翻騰的一瞬間向右擊出幾枚暗器攔住右邊的人。

  袁善亭還以為那人會繼續左右攻擊,誰知道在還擊後隨即從車裡拽出一人,靈活的攀上車頂,卻在下一瞬間便往林中飛去,與此同時,四枚六芒星分攻向兩匹馬。

  袁善亭和蘇安簡幾乎捕捉不到那道縹緲的身影,倆人神色大變,同時驚呼,「白衣飛俠!」

  「駕!」倆人一甩鞭子更快的趕上前去。

  黎寶璐在拽出顧景雲時便與二林傳音,「快!」

  二林馬鞭狠狠地一抽,馬兒吃痛,狠狠的向前一躍……

  眼見黎寶璐和顧景雲要逃的會蘭狠狠地沖車伕砍了一刀便打轉馬頭去追,誰知馬車突然往前一蹦,大刀砍在車轅上。

  一擊不中他也沒再追趕,此時唯有殺了或擒住顧景雲才是最要緊的。

  兩匹馬調轉馬頭去追躍入山林的黎寶璐和顧景雲,沒人再去追二林。

  二林也已看見袁善亭,立刻大叫道:「救命,袁大俠快救救我家公子……」

  轉瞬間兩匹馬便到了眼前,袁善亭和蘇安簡同時飛躍而起,默契的丟掉馬匹躍入叢林。

  他們的馬技都不怎麼樣,在山林中自然是用輕功最好。

  倆人很快看到了前面正縱馬追擊的黑罕和會蘭,黎寶璐抱著顧景雲靈巧的在林中翻轉騰躍,時不時的還能用暗器攻擊黑罕和會蘭,本已走到絕境的她又重新佔到上風。

  袁善亭和蘇安簡卻是此時才看清騰挪的人,心中不由一驚,顯然倆人都沒想到輕功如此卓絕的竟是他們以為的毫無武功的小娘子。

  不過倆人也只是一驚便回神,紛紛抽劍沖黑罕和會蘭飛去。

  袁善亭腳點在樹上在空中翻轉飛躍在黑罕前面,轉身便迎上黑罕,一劍刺出,他還輕笑道:「黑罕,可是我中原俠士招待不周,不然你怎麼發起火兒來了?」

  黑罕沒想到半路殺出兩個程咬金來,面色微變,然後便大刀衝他砍去。

  他的功夫大開大合,馬術極佳,即便是在障礙林立的樹林裡也依然騰挪自如,所以他自信一定能拿下顧景雲和黎寶璐,即便他們此時暫居上風。

  因為他和會蘭騎著馬,還是兩個大男人,而黎寶璐不僅年紀小還要帶一個人,力氣及內力消耗過大,便是拖,倆人也能拖死他們。

  可現在竟然蹦出來兩個人。

  黑罕一刀隔開袁善亭的劍,橫刀在前,冷冷的道:「袁兄,這是我與他們的私仇,江湖上自有規矩,難道你要插手我們的私怨?」

  袁善亭從空中躍下,握住劍似笑非笑道:「私怨?顧公子一個書生與你能有什麼私怨?」

  「書生?」黑罕用刀指向黎寶璐,「書生的妻子會輕功卓絕,暗器精準狠辣?憑她這一身功夫,她只怕能入你們中原排行榜的前十吧?」

  袁善亭眼睛閃了閃,依然沒動身,「袁某最擅斷恩怨是非,黑罕要是不介意不如將私怨說來,能和解便不要動手嘛,不知你與顧公子到底有何私怨呢?」

  「和解?」黑罕目中閃過寒光,握緊了刀柄道:「他殺我兄弟,我怎麼可能與他和解?」

  被黎寶璐帶著落到地上的顧景雲慢條斯理的整理好了衣冠,聞言點頭道:「我也不願與他和解。」

  他似笑非笑的抬頭迎上黑罕的目光,「這世上有兩種仇不可解,一是家恨,二便是國仇,不巧,我與你正好屬於第二種吧,黑罕將軍?」

  黑罕臉色鐵青的瞪著他。

  袁善亭眼中閃過驚疑,盯著黑罕問道:「將軍?你不是江湖人,那你是哪國的將軍?韃靼還是瓦剌?」

  「你們行刺分明用的是軍陣,所以除了那兩個漢人,你們全是行伍出身,而大楚近日只與韃靼有齷蹉。韃靼行刺先帝,其五王子被關獄中,你們大費周章的抓我是為了換五王子?」在被行刺的那一剎那顧景雲就開始思索他們到底是誰,意欲何為,見他們打算活捉,他便想到了還被關在京中的韃靼五王子。

  本來只有六分的肯定,此時再看黑罕的反應便已確定了八分,他冷笑一聲道:「貴國也太看得起顧某人了,我可換不來一個王子。」

  黑罕目光陰沉的看了他一眼,一扯韁繩便向袁善亭衝去,此時多說無益,抓不住顧景雲便殺了他,既可以為兄弟們報仇,也可以讓秦信芳嘗嘗切膚之痛。

  袁善亭手中劍挽了個劍花便迎上去,瞬間打得驚天動地,沙石走飛。

  而蘇安簡和會蘭早鬥到一邊去了。

  黎寶璐鬆了一口氣,拉著顧景雲盤腿坐下休息,她內力幾乎耗盡,袁善亭他們要是不來她早帶著顧景雲飛進深林裡去了,哪裡還敢呆在這兒。

  黑罕的計劃是正確的,只要再拖下去黎寶璐必定輸,她覺得她還得努力加深內力,擴展經脈,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時不至於內力耗盡。

  據說江湖上的巔峰對決常要打上幾天幾夜,那內力可怎麼夠使哦,反正她只打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有些支撐不住了。

  黎寶璐壓下心中的胡思亂想,一邊留意兩邊的情況一邊加快恢復內力,在有三成功力時她便一躍而起抱著顧景雲在林中騰挪兩下便不見了蹤影。

  袁善亭:……顧太太你出來我保證不打你,真的!

  黎寶璐躍出交戰圈,選了一顆又壯又高的樹,踩著它登頂,將顧景雲放在一根粗樹枝上,因樹葉茂密,從底下往上看根本看不出上面躲著一個人。

  「我去解決他們,你在這兒呆著,若是遇險便給我示警,我片刻就能到。」

  顧景雲點頭,「你去吧,我身上有藥粉,可驅蛇蟲。」

  黑罕和會蘭有袁善亭和蘇安簡纏著,於他來說,此時最大的危險反而是來自山林,不過他們趕路的東西準備得非常細緻充分,此時他腰上掛的香包裡面的藥粉便是防蟲的。

  黎寶璐叮囑完便飛躍而下,幾乎是瞬間便重新躍入戰圈,她輕功好,此時又沒有後顧之憂,將師父送她的短匕抽出,衝著黑罕便衝去,幾乎是瞬間便在他身上紮了兩個洞。

  不僅是黑罕,就是自認輕功不錯的袁善亭都只捕捉到她的一點痕跡,這還是她在眼前的緣故。

  袁善亭:……他發誓,黎寶璐絕對跟白一堂有關,不然他把腦袋擰下來當凳子坐。

  這世上除了凌天門的輕功,還有哪個門派的輕功能有如此造詣?

  黎寶璐只繞黑罕轉了一圈,留下三個血洞便衝著會蘭而去……

  黑罕受傷,動作遲滯,袁善亭四五招之下便用劍抵住了他的脖子,算是將人擒住。

  他這邊才點住他的穴道,讓他不能動彈,那邊蘇安簡便押著會蘭過來了,和黑罕一樣,他的側腰上也有一個短匕扎出來的血洞,他走一下手指縫裡滲出來的血就多一些。

  而留下傑作的黎寶璐已飛躍離開去接顧景雲了。

  兩邊才匯合黎寶璐便抱著顧景雲出現了,黑罕和會蘭面色鐵青的沉默著,袁善亭則和蘇安簡對視一眼後對黎寶璐笑著握拳道:「鄭家堡的壽宴辦得熱鬧盛大,卻沒想到最重要的白大俠卻未出現,袁某今日才知,白大俠不是不出現,而是派了自己的弟子出現,只怪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沒有慧眼,竟沒發現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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