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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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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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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6 00:30:28 |只看該作者
第660章 番外 大俠與閨秀(七)

  寧夏衛是個縣城,但進城後一看便發現它比他們走過的一些鎮還要小。

  地上只是壘實的平地,連青石板都沒鋪,快馬走過還能掀起一陣塵土。

  道路兩邊零星擺著一些攤位,大部分都是賣的食物,白一堂趕著馬車經過,他們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他們,眼中反倒沒有別人看見這輛馬車時的驚奇。

  縣城很小,只比之前停留的鎮大那麼一點,但也是一條主街通到底,商舖,客棧等都是沿著這條街開放的。

  白一堂駕著馬車一路走下去便心中有數了,然後調轉車頭走到正中間的一家客棧停下。

  店夥計走候在門口了,看到白一堂就笑,「小的看您往下走就知道您最後還是得來我們福來客棧住。」

  白一堂抽了抽嘴角,這一條街下去就兩家客棧,有一家還一看就是臨時改建的,從車上都能看到院子裡的情況,除了這家看上去還不錯的福來客棧,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白一堂將馬車牽到後院,見他們家院子還算大,這才放心的把馬車卸下。

  這家客棧比鎮上的還不如,人家那個客棧好歹還有個庭院,而這裡只有停放馬車的院子,他們晚上是不可能再住在車上了。

  白一堂將秦文茵扶下車,只帶了些日常所用的,又把兩床被子抱出來,然後把馬車的門窗都給鎖了。

  店夥計在一旁看得咋舌,「俺們這段時間見的稀奇多了,但這樣的馬車還是第一次見,外頭的人都用這樣的馬車?」

  白一堂揚眉,問道:「近日你們看了許多稀奇?」

  「可不是,」店夥計抬著下巴道:「俺們現在可不是沒見識的鄉下人了,最近來我們這兒的人可多了,啥稀奇都見過了。」

  原來如此,看來是稀奇見多了,所以見了他們的馬車反而見怪不怪了。

  白一堂抿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錯,有大家風範。」

  店夥計人敏感,覺得白一堂是在真心誇自己,便裂開嘴一笑,主動上前幫他們拎各種東西,「這些木盆,茶具等客棧也都有,不過我知道,你們這外來的人都愛用自己的,我幫你們提上去吧。」

  白一堂連忙道謝,自己抱了兩床被子跟上。

  秦文茵則抱了一個包袱,裡面是他們換洗的衣物。

  「你們這裡上房還有多少?」

  店夥計一聽樂了,「客官來得正巧,上房就只剩下最後一間了。」

  白一堂一聽連忙加快了腳步,先去大堂跟掌櫃的定下那唯一的一間上房。

  這樣的客棧上房能好到哪裡去?

  而若是上房都不好,那中房就更差了。

  掌櫃的看了眼風姿綽約的秦文茵,摸著鬍子笑道:「這位客官也是運氣好,正好就剩下一間了,不然錯過了就得去睡通鋪了,另外兩家客棧可沒有我們客棧裡的上房啊。」

  秦文茵聞言有些不好的預感,問道:「沒有上房,那不是還有中房嗎,怎麼就要去睡通鋪了?」

  「哦,客官們還不知道吧,客棧裡沒有中房了,」掌櫃的笑瞇瞇的道:「因為互市開放,來的人有些多,我們縣裡客棧少,為了不至於遠來的客人要露宿街頭,我們客棧便把中房改成了通鋪,只有上房還保留著。」

  白一堂和秦文茵一樣對此目瞪口呆,「雖說開通互市的時間緊了點,但至今也過去一個多月了,你們就不能多開幾家客棧?」

  還有外頭的路也該修修吧。

  掌櫃就歎氣道:「我們也想多開啊,可是沒錢啊。」最主要的是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來一遭就不來了,到時候我們開了客棧沒人住那不得喝西北風去?

  掌櫃自認還是很聰明的。

  白一堂默然,扶著秦文茵上樓。

  將客棧的被褥等換過後,倆人才坐下休息。

  秦文茵推開窗戶看著外面蕭條的街道,不由搖頭失笑道:「要是寶璐在這裡,肯定會急哄哄的買地建房子,別說開客棧,哪怕是開個茶館飯館都很賺錢的。」

  這些年她和白一堂走過不少地方,互市也走過,無一不繁華,因為有商人來往,養活了一方百姓。

  白一堂摸了摸了他們的錢袋,笑道:「寶璐不在,那我們不是在嗎?」

  秦文茵驚訝的揚眉,「你要在這裡買地?」

  「開家茶館或飯館吧,」白一堂拍了拍他們的錢袋子笑道:「還有些錢,而看樣子,他們這裡的店面現在應該還沒有貴得離譜。若是這裡有我們的人,以後我們跟京城的聯繫也方便些。」

  白一堂走到她身邊抱住她道:「此去韃靼,只怕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信鴿在草原上是用不了了,所以我們得找個更可靠的送信渠道。鏢局雖好,卻也沒有自己人可靠。而且我們在韃靼也需要銀錢。」

  他們在大楚境內遊走,可以在各大府城憑借身份證明在錢莊裡取錢,可韃靼卻沒有錢莊,而且銀票在韃靼用處也很小,所以他們得帶白銀和黃金上路。

  帶得多了是累贅,帶得少了,誰知道他們會在韃靼停留多久?

  所以還是在寧夏衛留個自己的勢力比較好。

  秦文茵聞言點了點頭,問,「那你到底是想開茶館,還是開飯館?」

  白一堂糾結起來,「你說開什麼好?」

  「若是能找到好廚子就開飯館吧。」秦文茵看著外面路邊的小攤子道:「現在人還少,外面的攤位還能支撐得起來,待過段時間人多了,互市開始,這些小攤根本供應不足。」

  「好,那就開飯館。我一會兒就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店舖,再看看有沒有房子租,我們租個地方,這客棧太小,也太雜亂,我們只怕還得在寧夏衛停留不短的時間,你在客棧裡不安全。」

  秦文茵聞言不由笑道:「租房子倒是真的,至於店舖還是算了吧。」她微微搖頭笑道:「剛才我們都看了一遍,街道兩邊的店舖都低矮逼仄,可不適合做飯館,所以我們還是自己買塊地,或是買房子推倒重建的好。」

  「互市需要不小的地方,我們便把飯館開在那附近就好,很顯然,這街道有些狹窄,肯定不可能是互市所在。而且現在是春天,開飯館的食材哪兒來?」秦文茵道:「還是先打聽好互市的地點,再看那附近是否還有空地,還得找好廚子,若是沒有可以一邊建飯館,一邊讓清和給我們送兩個來,順便把管事也送來。」

  白一堂雖然也做生意,但做的都是南貨北賣,北貨難賣的買賣,真正開店做生意還真不太瞭解,還比不上秦文茵呢。

  「既然是給我們留的後路,和與京城聯繫的通道,那就不能隨便雇一個人,還是要自家人才放心,」秦文茵握住他的手道:「這可得不短的時間,別的不說,信送回到京城,清和再把人送來,最慢也得一個月。」

  「所以?」

  「所以我們先把地定下吧,其餘的事交給管事來做。」

  「誰做委託呢?」

  「你不是想要幫袁將軍剿匪嗎?」秦文茵道:「就托付給他吧。」

  一份剿匪的人情,這是打算讓袁將軍償還多少啊?

  白一堂默默地看著她。

  秦文茵就笑道:「人總有所求,放心,我們不欠他人情。清和在京城呢,總有袁將軍用得到的地方。」

  這是打算賣兒子了。

  白一堂默默地同情了一下徒女婿,然後立即牽了她的手道:「那我們走吧,去看看房子,然後去打聽一下消息。」

  出門在外,白一堂從不讓秦文茵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秦文茵坐了一天的車,又睡了午覺,此時並不覺得累,便跟他手拉著手出去了。

  結果人才走到客棧門口就被一隊士兵攔住了,當先一個校尉打量了倆人幾眼,掃過倆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然後便抬頭對白一堂行禮道:「這位就是白大俠吧,我家將軍有請。」

  白一堂詫異,「你怎知我姓白?」

  校尉笑道:「白大俠不必擔心,我們並無惡意的,將軍請您去也是好事,還請白大俠和白夫人移步。」

  早晚都要見袁將軍,此時見也沒什麼不好。白一堂就牽著秦文茵道:「走,我們去看看。」

  一行人走著去軍營。

  軍營也並不遠,走小道兩刻多鍾就到了,由此可見這個縣城有多小。

  進入軍營,校尉只隨意的跟守門的士兵打了個招呼,然後直接領著倆人去袁將軍辦公的地方。

  袁將軍聽到消息親自到門口迎接,白一堂和秦文茵第一想法就是,這人好靈通的消息,這是知道他們是顧景雲的爹娘了?

  但袁將軍卻撇下顧景雲的正牌娘,一臉笑容的衝著白一堂這個冒牌爹來了。

  袁將軍拱手對白一堂笑道:「這位就是一出手便滅了白虎澗匪首的白大俠?果然是一表人才,快快請進,在下準備了一桌酒席,還請白大俠不要嫌棄才好。」

  白一堂扭頭和秦文茵對視一眼,都不由有些尷尬,好像有些誤會了……

  白一堂輕咳一聲,拉著秦文茵跟上。

  袁將軍詫異的看了眼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就算這兒是邊關,民風在一定程度上更開放,男女當眾牽手還是很少的。

  難道是因為他太久沒出寧夏衛,外面的風氣已經這麼開放了?

  校尉在將軍背後輕咳一聲,將軍立即回神,笑道:「這位是白夫人吧,賢伉儷可真是恩愛啊,哈哈哈,快請進,快請進……」

  秦文茵臉色微紅,微微用力便掙脫開白一堂的手,雙手交握的跟著白一堂進屋。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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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6 00:30:39 |只看該作者
第661章 番外 大俠與閨秀(八)

  袁將軍請白一堂夫婦坐下,讓衛兵上了茶,「軍隊裡只有些粗茶,比不上中原富庶,還請白大俠和白夫人不要嫌棄。」

  「袁將軍自謙了,我是江湖人,本就是粗茶淡飯過日的。」

  袁將軍眼睛一亮,問道:「白大俠是江湖人,不知師承何門何派?」

  「在下已金盆洗手,不好再用師門的名號,」白一堂淺笑道:「袁將軍特意到客棧叫我,應該不止是為問我師承吧?」

  袁將軍狠狠地一拍桌子道:「白兄弟爽快,我就喜歡你這一點,不像那些文人嘰嘰歪歪的,半天說不到正事上。」

  白一堂眨眨眼,覺得這位袁將軍臉皮夠厚,一下就從白大俠變成白兄弟了。

  「實不相瞞,我找白兄弟是有一事相求。」袁將軍笑道:「白兄弟到這寧夏衛來是過了白虎澗吧?」

  「不錯,一道長城將寧夏衛與中原隔開,除非從西北,北面和東北而來,不然都要過白虎澗。」

  「正是啊,可是白虎澗裡有一群山匪,有他們攔路搶劫,那就是阻斷了寧夏衛軍民的活路啊。」袁將軍皺著臉,想要做出苦惱的樣子,不過他滿臉鬍子,白一堂實在看不出他臉上的憂慮,「聽聞白兄弟過白虎澗的時候,一個照面就射殺了匪首,在下實在是佩服,這才忍不住想要見一見白兄弟。」

  白一堂沒有否認這事是他幹的,袁將軍見了大喜,笑道:「白兄弟,我請你來,一是想見見你這人,二來是想求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剿滅白虎澗中的山匪。」

  白一堂好奇的偏頭,「你們寧夏衛駐軍五千,難道還剿不滅那百多人?」

  「哪裡只有百多人,」袁將軍苦惱的抹了一把臉道:「雖然我未查到確切的人數,但白虎澗裡的山匪應該有千餘人,而他們對山林極為熟悉,我這五千人要是派進去,只怕還摸不到他們的寨門就沒了。」

  「這怎麼可能,」白一堂蹙眉道:「那天我們看到的山匪也只有百多人,山裡若是有上千人,他們怎麼可能只派出那麼一點人?」

  「山裡可不止有一個山匪頭子,分為好幾派呢,他們平時互相爭鬥,但我們一派兵圍剿他們就會聯合起來。」袁將軍轉身要拿地圖,校尉連忙給他使眼色,眼睛都快擠掉了。

  但袁將軍只當看不到,轉身進去將地圖拿出來就擺在白一堂跟前,校尉忍不住急劇的咳嗽起來。

  袁將軍就抬頭看了他一眼道:「你要是病了就下去吃藥。」

  校尉衝他瞪眼。

  秦文茵就伸出手指捅了捅白一堂的後腰,白一堂就笑道:「只怕校尉不是病了,而是沒有得到我的承諾,所以不肯讓將軍給出底牌吧?」

  校尉低頭,饒是他臉皮厚,此時也不由紅臉。

  袁將軍就笑道:「我相信白兄弟,便是你不答應幫我,也不至於會反過來幫山裡的土匪,怎麼說您也是用得起雙馬拉車的人家啊。」

  只有品級在三品以上的官員及家眷才能用雙馬,白一堂的那輛馬車那麼搶眼,袁將軍自然不會不注意。

  這樣的人怎麼會與山裡的土匪勾連?

  而第一次見面,袁將軍就看出白一堂目光清明,身上自由一股俠正之氣,也正是因這股俠正之氣,讓他放棄追究他「官場」上的身份,而是以江湖人待之。

  白一堂一笑,拱手道:「多謝袁將軍信任,要我幫忙不難,不過我卻也有兩件事要求袁將軍。」

  校尉瞪眼,「我們只求你一件事,你卻反要求兩件事?」

  袁將軍抬手止住校尉,笑道:「白兄弟但說無妨,只要你能助我剿滅山裡的土匪,而你的要求又不損國計民生,不違反道義,我一定幫忙。」

  秦文茵在後面聽著,忍不住抿嘴一笑,就說嘛,一個寒門子弟能夠從一個小小的士兵做到三品將軍,怎麼可能是個笨人?

  白一堂也不在意他限定的條件,他要求的事本來就無礙於國計民生。

  「在下只求一張特別通關文書,讓我們的馬車能夠出關,還有,」白一堂笑道:「在下過段時日要在這寧夏衛裡開家飯館,還請袁將軍多照應一二,別讓宵小前去打攪就行。」

  「特別通關文書?」袁將軍臉色凝重,一雙虎目緊盯著他問道:「白兄弟要這個幹什麼?」

  「自然是要出關了,袁將軍既知道我的馬車是雙馬所拉,就該知道它出關有些困難,所以為了行走方便,我希望能得一張通關文書。」

  袁將軍迷茫,為什麼雙馬拉的馬車就出關困難?不會呀,寧夏衛的關口一直一視同仁的。

  校尉很快回過神來,上前在袁將軍耳邊低語幾句。袁將軍沒看過他們的馬車,只知道他們的馬車是雙馬拉的,但校尉卻是看過的。

  不僅有兩匹馬,還有兩頭騾子呢,那樣的馬車出關的確會審核很嚴,而且到了韃靼那邊應該也會嚴格排查,如果有特別通關文書的確要方便一些。

  袁將軍沉吟片刻,問道:「白大俠不方便告知我你江湖上的身份,那官場上的總方便吧?」

  他要是不知底細,這特別通關文書哪敢開?

  「這卻不是秘密,」白一堂笑道:「說起來袁將軍跟我兒子還有些關係呢。」

  袁將軍眨眼,他怎麼會跟他兒子有關係?

  「我兒子是當朝太傅顧清和,這次寧夏衛能這麼及時通關,聽說也是我那兒子在後面推了一把。所以我才說袁將軍跟我兒子有關。」

  「放屁,顧清和他爹不是姓顧,是個探花嗎?」

  校尉也瞪白一堂,覺得他把他們當猴刷,然後目光掃見白一堂身後的秦文茵,他眼睛便瞪大,連忙捅了袁將軍一下,湊上去道:「將軍,您忘了,顧太傅的娘跟爹和離又再嫁了,這是個後的。」

  袁將軍眨眨眼,腦子快速的轉動起來,半響才好似在記憶裡挖出這件事來。

  他看看白一堂,又看看秦文茵,忍不住哈哈一笑,上前握住白一堂的手笑道:「原來是白伯父啊,都是小侄兒有眼無珠,竟然沒認出白伯父來,快請坐,快請坐。」

  白一堂哭笑不得的扯開他的手道:「你還是叫我白兄弟吧。」

  「那怎麼行,侄兒跟顧太傅同朝為官,哪敢占顧太傅的便宜,白伯父快請坐,」袁將軍轉身對校尉瞪眼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把軍師找來,貴客臨門,我們可要好好的吃一頓才行啊。」

  校尉這才連忙跑去找軍師。

  袁將軍這才回過頭來對秦文茵不好意思道:「只是怠慢了白夫人,我的家眷回娘家去了,不在寧夏衛,一時招待不得白夫人。」

  秦文茵淺笑道:「袁將軍客氣了,我跟著外子就好。」

  白一堂點了點地圖道:「袁將軍,別管我是什麼身份,我只問我這兩個條件你答不答應,你若是應下了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將山裡的土匪給剿了如何?」

  袁將軍沉吟起來,白一堂的身份要是真的,他反倒不敢用他了,他要萬一有個好歹,他怎麼跟顧清和交代?

  本來見白一堂功夫了得,他又一身俠氣,便以為他只是家裡有親戚在朝中為官,自個混江湖的,可誰知他的身份那麼扎手。

  白一堂知道他在顧慮什麼,淺笑道:「袁將軍不必疑慮,便是我那兒子在,他也是做不得我的主的。」

  袁將軍乾笑,「那是,那是。」

  想了想,他還是將地圖攤開給白一堂講解起來,管他呢,先把山裡的土匪搞定再說。

  袁將軍是寒門出身,十六歲從軍,二十年才晉陞的將軍,說來也是他運氣不好,他從小兵起就在這寧夏衛當,妻兒父母也都在這裡,因此對這裡感情很深,但因為出身寒門,他的軍功一直被人侵吞。

  但他能忍,所以雖然晉陞得慢,但還是一步一步的往上升。

  但他頂頭一直壓著個將軍,走了一個又空降一個,總也輪不到他。

  但他運氣也好,幾年前寧夏衛治下的烏家堡也不知得罪了誰,被人整治,烏家堡少堡主被抓,判了個斬立決,而烏家堡幾位公子爭權,把寧夏衛的縣令及上面的知府都給拉下了水,就連他的頂頭上司都忍不住摻和一腳。

  然後沒兩年,也不知是哪方面出了問題,他們幾家私底下做下的那些陰私及交易捅了出來,然後烏家堡分崩離析,以前的馬幫散了,而從知縣到知府都在陛下整頓吏治時換了個遍,而他的頂頭上司也被牽涉其中,終於被罷官。

  他運氣好就好在來此審理他上司的大理寺巡按衛叢向上遞送奏折時提了他一句,他這才從做了八年的副手晉陞為將軍。

  作為將軍,他只要守衛好邊關就行,要對付的主要還是關外的韃靼。

  按說內務不該他管,可是他雖插不上手,但還是忍不住操心。

  跟那些空降下來的將軍不一樣,他一家老小都在此,而且若無意外,他這一輩子也就能做到三品的將軍了,以後是要一輩子留在寧夏衛的。

  而他的子孫以後也都要參軍入伍,繼續守衛寧夏衛,哪怕是離開,這裡也變成他們的根兒了。

  所以他希望寧夏衛能夠變好。

  但自從烏家堡分崩離析後,來這裡的商人更少了,明明是少了一個欺壓他們的勢力,但寧夏衛卻越變越差,幾近跟外界封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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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6 00:30:50 |只看該作者
第662章 番外 大俠與閨秀(九)

  以前寧夏衛也貧窮,但因為有烏家堡的生意在,每年還是有不少馬商或個人來這裡的。

  他們來此就要吃飯,住宿,總免不了要消費,所以倒是養活了一批人。

  但烏家堡也霸道得很,因它而死的人和家破人亡的人家同樣不少。

  以前白虎澗裡是有土匪,但真正鬧到如此地步的還是在烏家堡瓦解後,如今躲在山裡的土匪有好幾伙兒都是烏家堡的人拉起來的。

  之前寧夏衛的縣令要剿匪,他便派了幾百人去協助,進了山才知道山裡的土匪強悍和氾濫到了何種境地。

  他一直想要剿滅他們,但邊關就五千駐軍,他得防著韃靼,哪敢全部調進山裡去?

  而人少了,進山根本圍不住土匪,要是包圍圈不夠密實,那些土匪佔著地利,很容易就鑽進林子裡再也找不著了。

  而且山裡易守難攻,必須得成倍的兵力才能攻下。他手底下的兵都珍貴得很,他可捨不得拿去山裡填這個窟窿。所以眼見著土匪氾濫他也一絲辦法沒有。

  不過,他現在終於爭取到在寧夏衛開放互市,以後寧夏衛的商旅會增多,他湊夠了剿匪的銀子就能從延安府那邊借一批軍備來,再招來一些異士,有當地的獵戶做嚮導,說不定就真能剿滅山裡那些土匪了。

  哪怕不能完全剿盡,也要將人數降下來,讓他們不敢再輕舉妄動。

  不然真把前來互市的商旅給搶光了,以後誰還敢來寧夏衛做生意?

  那他白費那麼大的勁兒爭來這互市的資格幹嘛?

  白一堂就是他看上的異士之一,而且因為他一出手就是一個匪首,還帶著那麼多的商旅從土匪的包圍圈裡突圍出來,他對他十分看重。

  在知道對方的身份時,他有片刻的怔忪,但是想想他的計劃,他還是咬牙將他收集到的信息全盤托出,大不了他親自帶隊,到時候看護他一些,盡量不讓他受傷便是。顧太傅應該不會太過怪罪他吧?

  等他把收集來的信息在地圖上標下,說得差不多時,校尉也帶著軍師匆匆來了。

  軍師仔細的打量過白一堂和秦文茵,笑瞇瞇的提醒袁將軍道:「將軍,時辰已不早了,不如我們先請白大俠和白夫人入席,有事可以用過飯再說。」

  「對對對,瞧我,光顧著說話,忘了你們才到寧夏衛,還未用過飯吧?」

  袁將軍笑著就要請倆人移步偏廳用飯,軍師笑著扯了袁將軍一下,讓校尉領著他們去。

  白一堂和秦文茵笑著跟校尉去了,將空間讓給倆人。

  「怎麼樣,」袁將軍壓低了聲音問,「軍師看他們像是顧太傅的爹娘嗎?」

  「我又沒見過顧太傅我哪知道像不像?」軍師瞪眼,不過看將軍滿頭大汗的樣子,他還是忍不住心軟,不由低聲道:「不是說他們趕了一輛奇怪的馬車來嗎,將軍不如留他們住進將軍府,也讓我看一眼他們的馬車。」

  「看馬車就能分辨出他們的身份?」

  「不能確定,但總能猜到一些,」軍師又瞪了他一眼道:「要不是你見著一個能幹些的人就拉回軍營,我們何至於如此被動?」

  袁將軍不服氣的瞪眼,但軍師不等他說話就繼續道:「我有個同年在京城為官,倒是跟我說起過顧太傅一家的事,據聞顧太傅的母親改嫁,卻是嫁給了其妻的師父,所以算是一家人進一家門,他母親並未搬出顧府。」

  「顧太傅不是住在秦府嗎?」

  軍師不理他,自顧自的說道:「顧太傅的父母一直在外遊玩也不是秘密,聽說顧夫人還給他們做了輛特別舒適的馬車,如今京城許多豪富之家也都爭相購買那種馬車,動輒千兩以上呢。」

  袁將軍咋舌,「這是馬車還是金車,也太貴了吧。」

  軍師冷笑一聲,「所以只要看過馬車,雖沒有十分準,但也有八分的把握去判斷是與不是。何況他們出門在外總要帶路引,要辦特別通行文書那可得需要身份證明的,到時候兩相映照自然知道真假。」

  袁將軍點頭。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給他們畫像後送進京裡問問。」

  袁將軍連連點頭,「軍師懂我啊,我找您來就是想讓您畫像的。」

  特別通關文書並沒有其他大的效用,就是出關的時候可以不必檢查,這意味著可以夾帶東西。

  這事關係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無事的時候不大,但有事的時候卻是能捅破天去的。

  誰知道白一堂他們車上會夾帶什麼東西?要是一些貨物還罷,但要是大齊的機密,那袁將軍他可是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謝罪啊。

  所以特別通關文書需要慎之又慎,至少袁將軍當上將軍這麼多年就沒發過這玩意兒。

  能夠不住在客棧,白一堂自然求之不得,想到他跟著人進山時不能帶著秦文茵,住在將軍府自然更加安全。所以白一堂就答應了,帶了秦文茵住進去。

  白一堂知道他們要驗證他的身份,也給他們時間,畢竟這是邊關,某些方面是要比中原嚴格百倍的。

  不過剿匪的事卻不必等待,白一堂建議越快越好,因為最近來此的商旅會增多,速戰速決也能保住更多人的性命。

  袁將軍便帶著人去和商旅徵收了些剿匪稅,然後拿上之前的積蓄跟延安府租借了一批軍備後就開始進山。

  袁將軍早就想剿匪了,自然不是全無準備。至少山裡幾個土匪窩他都摸到了大致位置,只不過山高林密,易於迷路和易守難攻罷了。

  所以袁將軍想來想去便想將山裡的土匪引出來,先在外面剿一波,然後再進山剿一波。

  而能夠讓山裡的土匪出山自然是因為有大肥羊,早在一個月前袁將軍就開始做佈置了,讓人放出風聲,說晉商李家要運一批綢緞和茶葉來寧夏衛,價值幾十萬兩。

  李家在晉地很有名,袁將軍借了他們家的三掌櫃出面押送,山裡的土匪不會懷疑。

  而商隊自然全是他的士兵假扮,到時候來個裡外夾擊。

  「好計謀,」白一堂輕聲道:「他們只要上當,只怕這一役就能剿滅不少土匪,就算進山沒有收穫也能給他們於重擊。有這樣好的計策,你們還需要我做什麼?」

  袁將軍和白一堂低聲道:「白大俠有所不知,這些土匪中有好幾人是從以前的烏家堡出來的,他們功夫好得很。白虎澗之所以土匪氾濫就是因為有他們牽頭。若是不殺了那幾人,就算是把土匪全剿了,他們過後還是能重新拉起一夥土匪來。」

  「我的士兵學的都是上陣殺敵的本事,對這些從小習武,有內力護持的江湖人一點辦法也沒有。」袁將軍歎氣道:「要是我能用的人夠多,那我還能說蟻多咬死象,亂箭也能殺了他們,但寧夏衛這裡必須留夠三千人駐守,加上要到外面巡防的,我最後能調用的只有一千五百人。」

  袁將軍低聲道:「而這些人還要兵分三路,進山的那一隊便要佔去大半……」

  說到底還是袁將軍心大,捨不得放過山裡的那部分土匪,想要把他們一網打盡,而進山他們就處於劣勢,必須要帶足人手才行。

  所以留在外面的人才至關重要,尤其是跟著李家三掌櫃一起「押送貨物」的人,若是讓那些出山的土匪逃脫回到山裡,那他們就前功盡棄了。

  袁將軍目光炯炯的盯著白一堂道:「白大俠,在下之所以大費周章的找這些能人異士為的就是這個。」

  「你如此廣而告之,不怕土匪有所察覺?」

  「當然不怕,白虎澗裡的土匪誰不知道我時刻想剿了他們?」袁將軍自信的道:「但我敢肯定,沒人會知道我們何時動手。」

  這個計策是軍師獻的,一直以來只有袁將軍,校尉和軍師三人知道,現在多加了一個白一堂。

  而袁將軍之所以告訴白一堂,便是因為他希望白一堂能夠去延安府,跟李三掌櫃一起出發往白虎澗來。

  到時候誘餌裡就有了一個大殺器。

  「可你們調兵這麼大的動靜,土匪不會察覺?」

  「這個白大俠放心,我們自有辦法掩人耳目。」

  至於是什麼辦法,袁將軍當然不會告訴白一堂,因為這涉及到寧夏衛軍營的機密了。

  白一堂也不再問,點了點頭算是應下,「既然不進山,那我要帶上我夫人。」

  袁將軍蹙眉,「為何要將白夫人置於險地?不如讓她留在將軍府,有我的人看著也放心。」

  白一堂搖頭,他從小闖蕩江湖,見過,也聽多了這種抄後營的事,而秦文茵是他的軟肋,要是進山還罷了,速戰速決,可是現在卻是要先去延安府,時間拉得太長,他哪裡放心得下。

  雖然帶著她危險,但至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不會讓她出事。

  袁將軍自然不可能答應,白一堂要是帶走秦文茵,那他對他的信任反而要打折扣了。

  白一堂冷下臉來,道:「此去延安府快馬也需要兩天,而你不確定商隊何時從延安府出發,也不確定何時到達白虎澗,這一去至少也得六天時間,我不可能放心讓我夫人單獨留在這裡六天。」

  「白夫人在將軍府有這麼多人看著有何不放心的,在寧夏衛還有比將軍府更安全的地方嗎?帶著她,刀劍無眼,若是傷了怎麼辦?」

  「要麼我就帶著她,要麼我就換隊進山。」進山那一隊只需當天出發,快的話當天就能回來。

  袁將軍氣得倒仰,沒想到白一堂那麼冥頑不靈,「她不是你娘,你也不是要吃奶,分開幾天怎麼了?」

  白一堂淡淡的道:「會要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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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3章 番外 大俠和閨秀(十)

  白一堂輕輕地拿過秦文茵手裡的筆,將手裡的奶酪遞給她,笑道:「剛煮好的,你嘗嘗。」

  秦文茵嘗了一口笑道:「將軍府的廚子手藝長進了,那股膻味卻是沒有了。」

  「他們改了一下方子,放了些杏仁進去,總算是把那股味道去了。你若覺得好,晚上臨睡前再喝一碗,這東西養人,又有助睡眠……」

  「白大俠——」

  白一堂扭過頭去看向院門,校尉大踏步從外進來,看見秦文茵也在,不由腳步一頓,拱手道:「白夫人安好,白大俠,在下有要事相商。」

  白一堂就對秦文茵笑道:「吃完了就把碗放著,今天你別出去了,把我們走過的路畫下來就休息,晚上別熬夜,帶好我給你的東西……」

  校尉見他囉嗦,不由面露焦急,秦文茵見了就笑著推了他一笑,「好了,我都知道,你有事便去忙吧,我等你回來。」

  白一堂微微點頭,起身離開。

  秦文茵目送他出門,這才伸手摸了摸綁在手腕上的護腕,這東西是他替她做的,關鍵時刻可以保命。

  出了院門,校尉才焦急的道:「人已經快到白虎澗了,我們得立即動身,申時前必須趕到。」

  白虎澗距離寧夏衛趕馬車要一天,但若是快馬加鞭也就要小半天,設伏的人早兩天就已經陸續到達白虎澗,埋伏了下去。

  也就白一堂和他們這隊騎兵沒動靜,因為領頭的白一堂執意要帶上秦文茵,最後僵持不下,大家只能各退一步。

  白一堂不能隨身帶著秦文茵,而袁將軍同意他不去延安府跟著「商隊」一起行動,而是在白虎澗外圍設伏,等「商隊」快到白虎澗了他再出現,跟「商隊」的人裡應外合。

  如果順利第二天中午他就能再回到寧夏衛,離開一天而已,尚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

  而袁將軍也答應他離開後將軍府外鬆內緊,一定看守好家眷,到時候他會讓他夫人過來陪秦文茵,真有不長眼的土匪來抄後營,要麼對方把命留在這兒,要麼袁將軍的家眷就跟秦文茵一起被抓。

  多重保證之下,白一堂這才答應出山。

  袁將軍覺得他自己就夠兒女情長的了,沒想到今天遇到一個更甚的,差點沒嘔死。

  其餘人早整裝待發,只等白一堂了。

  白一堂接過馬鞭,利落的飛身上馬,對校尉拱手道:「內子就托付給校尉了。」

  校尉滿頭大汗,連連揮手道:「白大俠放心,在下必不負您和將軍的托付,您就快走吧。」

  「商隊」和外頭設伏的兄弟們可都等著白一堂呢。

  白一堂這才一扯韁繩,帶著一隊騎兵往白虎澗趕去。

  為了不讓人察覺,他們這次半途會拐入小路,抄到白虎澗的左側,那裡早候著他們的斥候,看到白一堂立即上來稟報道:「白大俠,人都埋伏好了,他們還未進來。」

  「可有信?」

  「有,午時的時候傳過來一封,說他們大概申時能進白虎澗。」斥候緊跟著白一堂,低聲道:「我們剛才悄悄看了一下,白虎澗兩邊的山林裡都埋伏了土匪,多佈置在前半段和中間那段,人數沒算出來,但僅我們看到的就不下五百,白大俠是不是和校尉說一聲,再從寧夏衛調一些人來?」

  因為山裡的地理因素,袁將軍進山帶了八百人,剩下的七百人才是給白一堂的。

  其中又有兩百人扮作商隊押送貨物,現在他們埋伏在這裡的只有五百人而已,在人數上並沒有優勢。

  白一堂蹙眉想了想道:「雖說韃靼現是大楚的屬國,但也不得不防,寧夏衛的人不能再調了。」

  他轉身叫來跟在他身後的騎兵,「你不是總旗嗎,一會兒打起來由你指揮,來人,讓旗手過來見人。」

  又叮囑道:「我會盡量幫你們攔住那些功夫好的江湖人,其餘的就看你們自己了,我是不會行軍打仗的,而這是你們的長處。」

  白一堂看向被掩在樹後的馬,輕聲道:「將所有的馬都利用起來……」

  總旗瞬間明白,低聲道:「白大俠放心,打仗是我們的長處,真拿出刀來真刀真槍的幹,我們這些士兵全然不懼,只是他們當中有些武林高手,我們這些士兵對上有些吃虧而已,白大俠若能把他們攔住,那我們就可以放心施為了。」

  軍隊講究的是協同作戰,論單個的戰力他們或許比不上那些江湖人,但利用陣法,他們的戰力可比這些土匪強多了。

  只是他們當中有些武林高手,武功好,輕功也好,輕易便可殺了他們的士兵破陣。對付這些土匪小陣更靈活,因此是三人到五人組陣,可要是那幾個武林高手騰挪殺人,每次殺掉一兩個,他們的陣法根本維持不住。

  他們跟這些土匪打過好幾次交道,每次都是因此而敗,所以將軍才貼公告招收能人異士。

  除了白一堂外還有好幾個鏢師來應招,但他們的功夫都比不上白一堂,所以他們的主要希望還是放在白一堂身上。

  白一堂將人交給總旗,見他們沒有問題後才道:「我去查探一下敵情,順便看看商隊到哪兒了。」

  「別,」斥候攔住他道:「白大俠,那些土匪都警覺得很,我們的人都不敢靠近,生怕他們發現了。」

  也就是軍師和將軍篤定他們會把主要兵力佈置在前半段和中斷,他們才趁著月黑風高比他們早一天來到這裡埋伏,不然也會被發現的。

  這場戰役他們將軍計劃了那麼久,可不能功虧一簣。

  白一堂就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他們發現的。」

  說罷不等斥候說話便身形一閃躍上一旁的樹枝,也不見他怎麼動作,竟然就消失不見了。

  大家愣愣的抬頭看著那截樹枝,然後左右張望,但附近的山林還是那麼安靜,偶爾有一兩聲蟲鳴鳥叫,並不見異常。

  斥候不由肅然起敬,「如此不露痕跡,難怪……」

  「難道你也看不出來?」總旗低聲問他。

  斥候搖頭,「看不出,一點痕跡都沒有。」

  總旗眼中一亮,更加有信心。他可是知道的他這同僚是最好的斥候,觀察力驚人,又心思細膩,若是他都沒發現白一堂是怎麼離開的,那就說明白一堂的輕功極其厲害了。

  白一堂在林中悄無聲息的騰挪,將土匪的兵力和佈置摸了個清楚,他發現這些土匪比他想像的還要聰明,竟然也是分兩路埋伏。

  一路在前,一路在後,人數竟多達千人。

  白一堂不由心思一沉,他們手上只有七百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拼的過。

  記下兵力分佈,白一堂回到他們的營地。

  總旗正跟幾個小旗趴在地上講作戰計劃,白一堂突然出現在他們背後嚇得他們汗毛一豎。

  白一堂拿過總旗手裡的木條抹掉他畫的地圖,重新畫了一幅,將對方的兵力分佈詳細的標注出來,幾人都吃了一驚,低聲道:「他們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不會把所有人都帶出來了吧?」

  「不可能,這些土匪可都分了好幾派的,全帶出來就不怕有人黑吃黑抄了他們後營?」總旗沉吟道:「看來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兵力又加強了。」

  「可我們只有七百人,這怎麼辦?」

  總旗沉吟過後道:「好在我們提前知道了他們的兵力分佈,白大俠,你可看到了他們的武器,軍備如何?」

  白一堂蹙眉想了想道:「大部分都是刀,只有少數人拿的是木棒。」

  「可有弓箭?」

  「沒有。」

  眾人鬆了一口氣,總旗低聲道:「將軍從延安府租借回來的弓弩可以用上了,我們也兵分兩路,一路伏擊,一路則抄他們第二路伏軍的後路,到時候……」

  白一堂聽著他們的作戰計劃,默默地走到一旁盤腿坐下打坐,他也讀過兵法,這些事自然能聽懂,然而論起擅長,他這個只讀過幾本兵書的人可比不上這些打了十來年仗的人,所以不如聽他們的。

  總旗的計劃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同,大家完善後開始佈置下去,等命令下達到每一個人手裡,申時早過了。

  總旗不由蹙眉,「他們怎麼還不到,該不會路上出事了吧?」

  此時,烏四爺也在問他的下屬,「怎麼回事,人怎麼還沒到,該不會消息有誤吧。」

  話音才落,一人急忙跑過來,低聲道:「四爺,商隊來了。」

  烏四爺眼睛一亮,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大概兩百來人,除了他們李家的夥計就只有鏢師護送。」

  「李家的三掌櫃也在商隊裡?」

  「在,這趟就是他親自押送的。」

  烏四爺鬆了一口氣,抿嘴一笑道:「傳令下去,讓大傢伙打起精神來,幹完這一票我們就下山吃頓好的。」

  大家應了一聲,立即提了刀埋伏好。

  對面的烏二爺放下手中的千里眼,冷笑一聲道:「一會兒讓烏四的人衝在前面,我們不急。」

  「二爺,四爺知道了會不會怪罪?」

  「怪罪又怎麼樣,又不是一家子了,合同早擬好了,他還能反悔不成?」

  其他土匪則在抱怨烏家人行事太過霸道,「還以為他們烏家堡還在呢,這次李家商隊的事明明是我們得到的消息,結果卻被他們半路截了這麼多好處,一會兒往前衝的時候都悠著點,別太不惜命。反正商隊也只有兩百來人,爭不過烏家堡那幾個兄弟。我們跟在後面晃晃就行。」

  「是,大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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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4章 番外 大俠和閨秀(十一)

  一個斥候正閉著眼睛趴在草地上,待聽到隱隱傳來的震動聲,他便唰的一下睜開眼睛,爬起來匯報道:「來了!」

  白一堂睜開眼睛,見搭建都看向他,他便微微點頭道:「大家準備吧。」

  「白大俠要不要拿把武器?」

  「不用,」白一堂攤開手,將手中的五稜鐵星給他看,「有此足矣。」

  白一堂看了掃了眾人一眼,起身離開,指揮的事全權交給總旗。

  商隊的人都是寧夏衛的士兵假扮的,除了領頭的李三掌櫃。

  生死之間,李三掌櫃不可能不緊張,但來前他便已做好死的準備,此時雖然手心冒汗卻也面無異色。

  他推開車窗,看著兩邊茂密的樹林,但盯得眼睛都快發酸了還是沒看出異常來。

  但他也知道不對,因為這一段安靜不已,似乎連風吹動樹葉的聲音都消失了。

  「過白虎澗需要多長時間?」

  車旁的「鏢師」低頭道:「若是順利,兩刻鐘可過去。」

  李三掌櫃微微點頭,將車窗掩上,回身坐好,而就在他轉身的這一瞬間,茂密的灌木叢後,高大的樹後面冒出一群群人,提著刀嗷嗷大叫著衝出來將他們前後圍住。

  白虎澗是一條狹窄的道路,東北邊是陡峭的山林,裸露出來的岩石都是白的,人一踩就有可能從上面滑下來;而西北面則是較為平緩的山坡,樹木茂密,多為帶刺的灌木。

  所以是設伏的好地方,一旦在此被土匪圍住,那可真是進也不行,退也不得。

  呼啦啦的土匪衝他們跑下來,將他們全部圍住,烏四爺冷凝的看著他們道:「繳械不殺,老實的把東西留下,爺我放你們一條生路。」

  商隊的士兵們紛紛抽出大刀,背靠著背警惕的看著他們,緊張的掃著他們身後的樹木,想要知道他們的同僚可到位了。

  白一堂棲身在一棵樹上,滑著手中的兩枚五稜鐵星,靜靜地掃視全場。

  很快,烏二爺也帶著他的心腹走出山林,冷笑的看著下面的商隊,沖對面喊道:「四弟,跟他們廢話什麼,他們不過兩百人而已,拿下也不過跟切菜一樣……」

  白一堂目光掃過他們的太陽穴,在心中記下他的對手,手中的鐵星「咻咻」兩聲便朝烏二爺及他身邊的人射去……

  烏二爺話都還沒說完,眼角的餘光看到飛射而來的寒星,想也不想便拉過身旁一人擋在身前,轉身就往一旁躍去,不巧,正中緊隨而來的另一顆寒星。

  鐵星直接劃過他的脖子,一道血線飆出,他摀住脖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對面……

  這怎麼可能,他的功夫在江湖上不說一等,但也算得上二等,而在這寧夏衛除了他四弟可以與他一戰外,誰還能有如此的暗器功夫?

  烏二爺張著嘴想要說話,卻只能冒出一嘴的血沫子,他的屬下大驚失色,一邊趴下一邊將他拖到一邊,大叫道:「快,快給二爺止血……」

  「不行,傷了動脈,止不住啊……」

  「奶奶個熊,是他麼誰幹的?」

  「不是商隊,是四爺那邊的人,四爺是想趁機吞併我們嗎?」

  「奶奶個熊,跟他們拼了——」說罷抽了刀就衝下去。

  烏二爺眼孔緊縮,伸手要抓住他,卻根本抓不著,他眼中透出絕望,只能無聲的大喊道:「不是四弟,不是他……」

  可惜沒人聽見,烏二爺的人認定是烏四爺背後下黑手,哇哇大叫著要往下衝。

  只是湊巧蹲在烏二爺旁邊一棵樹上的白一堂聽著對面傳來的動靜,不由摸了摸下巴,沒動手殺烏四爺,反而射向另外幾個匪首……

  與此同時,商隊的士兵們看見一個匪首當場斃命後便抽出刀來開始結陣砍殺……

  烏四爺察覺不對,抽出到來擋住他二哥一個屬下的攻擊,喊道:「你他媽幹什麼,沒腦子嗎,我們中計了!」

  「中的屁計,我們都親眼看見暗器是從你這邊射出的,你休想狡辯。在這寧夏衛,除了二爺,誰還能藏在你眼皮子底下不被你發現?你早就想吞併我們的人了,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兄弟們,上啊,我們要為二爺報仇!」

  烏二爺的人聽聞,更加兇猛起來,場面頓時混做一團。

  烏四爺和其他匪首的人要槍殺商隊,烏二爺的人卻衝著烏四爺而去,於是烏四爺的人也開始跟他們對砍起來,但大家並沒有統一衣裳,大家除了認識幾個頭頭和本陣營的人,其餘幾個山寨的土匪彼此都不熟。

  殺紅了眼後便會錯殺,於是徹底混亂起來,你殺我,我也殺你,你不小心砍到了我,我便回你一刀。

  只有商隊的士兵還能分得清自己人,專心殺土匪,其餘的全部混亂起來。

  總旗見狀,呼嘯一聲,埋伏的士兵並沒有大喊大叫,而是三人為陣悄無聲息的加入戰局……

  白一堂則在場中騰挪,悄無聲息的收割功夫教好的土匪的性命。

  烏四爺一邊抵抗一邊環顧全場,很快就發現加入戰局中的異樣,在這混戰中有一夥人三人成陣的廝殺,而只有軍隊才會組陣,他面色大變,用內力大吼道:「我們上當了,是軍隊,是軍隊在設伏!」

  他一刀擋住襲來的刀,用力一推,大聲吼道:「你是蠢貨嗎,睜開眼看看,那些商隊都三人成陣,用的是軍陣,殺二哥的是朝廷的人!」

  烏二爺的屬下扭頭一看,瞳孔不由一縮,振臂喊道:「兒郎們,我們……呃……」

  烏二爺的屬下捂著脖子,瞪大眼睛看著飄然而至的一襲白衣……

  白一堂卻是看也不看他,快速的衝他身邊閃過,手掌一揮,手中的寒星「咻咻」的射入一波土匪的心臟,然後伸手就朝烏四爺攻去。

  烏四爺只來得及回刀防守,白一堂在刀壁上輕輕一彈,烏四爺只覺手臂一震,然後一聲清脆,擋在身前的刀瞬間斷成兩截,他瞳孔不由一縮,往後急躍,心思電轉間明白過來,這人不可能是朝廷的人,必出自江湖。

  想到這一個月來寧夏衛的袁將軍一直在招收能人異士,他不由大喊道:「大俠且慢,你若收手我可給你千金,袁將軍能給你的我都能給……」

  白一堂卻是一言不發,緊追而上轉瞬間便與他對了三四招,烏四爺的心腹手下見主子危險,拎著刀就前赴後繼的沖白一堂衝去。

  白一堂一招一命,反倒是給了烏四爺喘息之機。

  烏四爺看到他飄忽的招式,知道自己便是轉身逃走只怕也逃不脫,只能利誘道:「前輩不知出自何門何派,我們烏家堡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望,還望前輩看在先輩們的交情上放晚輩一條生路,過後晚輩必有重謝奉上。」

  白一堂依然一言不發,轉眼間見下面的士兵危急,便揮下一把寒星,竟然無虛發也無誤傷。被圍住的士兵趁機突圍而出,三人成一隊的緊靠在一起繼續殺敵。

  烏四爺見狀大恨,知道利誘不成便喊道:「前輩是江湖人,江湖跟朝廷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你投靠朝廷就不怕武林同盟找你算賬嗎?」

  白一堂再內斂此時也不由嗤笑一聲,「江湖兒女行俠仗義,以俠行走於天下,可不是讓你以武犯禁的,難道江湖便是教你打劫商旅,魚肉百姓的嗎?今天在下就算是為了武林同盟清理門戶吧。」

  說罷手中的攻勢更加猛烈,白一堂將擋在身前的土匪全部踢開,對著烏四爺拍出一掌,烏四爺面色大變,急劇向後退去。

  然而白一堂內力深厚,輕功卓絕,這掌風幾乎是如影隨形,他的一個心腹咬牙挺身擋在烏四爺面前,掌力直接將他震得倒飛出去,將烏四爺撞到地上。

  心腹只覺得五臟六腑都碎裂,只來得及抬頭看了一眼白一堂便吐血身亡。

  烏四爺捂著胸口倒在地上,看見白一堂緩緩向前走了兩步,他不由倒退了兩下,但手掌碰到身下的石頭,刺痛襲來,他瞬間清醒過來,知道今日他是在劫難逃,他不由慘笑一聲道:「今日是我失策了,不知前輩可否告知姓名,讓我死也死得明白。」

  「在下白一堂。」

  烏四爺垂眸思索,「白一堂?」

  他瞳孔一縮,震驚的抬頭,「白衣飛俠,你,你不是早就金盆洗手了嗎?」

  白一堂微笑,頷首道:「是啊,所以我不偷東西了。」

  烏四爺面目青白的道:「既是金盆洗手,您何必管這些紛爭?」

  「因為,」白一堂的腳踩在一把刀柄上,輕聲道:「我是人。」

  腳下輕輕一用力,刀便如流星般射出,直接沒入烏四爺的胸口,他瞪大了眼睛看向白一堂,眼中滿是怨恨和不解。

  白一堂不由一歎,輕聲道:「烏家堡本是馬匪出身,你們的先祖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洗白,養馬販馬撐起烏家堡,沒想到最後卻毀在了你們這一代。你們有功夫在身,不知比一般人強多少,千不該萬不該,你們就不該來當土匪。」偏偏還出現在他眼前,不知道他會管閒事嗎?

  烏四爺瞪著眼睛死不瞑目,白一堂看了他一眼轉身便加入山下的戰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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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番外 大俠和閨秀(十二)

  白一堂武功高強,一掌過去便能掃下一片,殺人比砍瓜切菜還要簡單,加之匪首全誅,土匪們群龍無首,心生退意。而士兵們卻依然能夠守住陣腳,即便一開始人數比他們少,此時也能全面反攻。

  夕陽西下時戰鬥便結束,橘紅色的夕陽照在地上,映得地面上的鮮血更加嫣紅。

  白一堂蹙著眉在戰場上走了一圈,確定自己盯上的人沒有一個走脫後才轉身與總旗道:「我的任務算完成了,可以回寧夏衛了吧?」

  總旗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他沒想到進展會如此順利,而白一堂的武功比他們以為的還要高,最主要的是竟陰差陽錯的讓他們先互相殘殺起來。

  戰鬥一起,他便帶了埋伏的大半人馬拿了弓弩偷襲第二路埋伏的人。

  留下的人少,他以為回來時會看到同僚們傷亡慘重,沒想到土匪們先自個亂起來,反倒給了他們喘息之機。

  這讓他們的傷亡減少很多。

  總旗現在看著白一堂就好像看著一個寶貝一樣,「白大俠,將軍他們還在山裡,您武功好,要不要進去幫幫他們?」

  白一堂低頭想了想,搖頭道:「我對山裡不熟,要是無人領路,我武功再好也沒用。」

  總旗聞言失望,也是,將軍把嚮導都帶走了,而山林這麼大,誰知道他們現在走到了哪裡?

  白一堂掃了戰場一眼,轉身道:「你們打掃戰場吧,我先回去了。」

  總旗知道他是想妻子了,抽了抽嘴角最後還是啥都沒說,目送他離開。

  「大人,白大俠怎麼走了,他不要首級和戰利品了?」

  「白大俠還看不上那些腌臢東西,趕緊把那幾個匪首的首級割了,打掃乾淨戰場,我們也回營。」

  「我們不進山支援將軍嗎?」

  「沒有嚮導怎麼進山?」總旗看向山林深處道:「土匪的主要兵力都在外面這裡了,將軍那裡問題應該不大,我們先回營,找校尉商議。」

  白一堂快馬加鞭的往寧夏衛趕,蒼茫的草原上只有他一人一騎在往前飛奔。

  在月上中天時,白一堂總算是趕到寧夏衛,城門早已關閉。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叫開城門的動靜有點大,因此調轉馬頭到了城牆右側,找了個地方拴住馬,這才飛身而上,悄無聲息的潛入寧夏衛中。

  將軍府不在寧夏衛的主街上,而就在軍營的不遠處,地方有些偏僻,白一堂懶得走路,直接從屋頂上飛過去,輕悄悄的落在了他們住的客院裡。

  客院裡的燈是亮著的,袁夫人正坐在炕上跟秦文茵說話,突然看到推門進來的白一堂,她驚詫得掉了手中的針線。

  秦文茵卻是眼睛一亮,連忙下炕穿鞋道:「你回來了,吃晚飯了嗎,要不要用些東西?」

  白一堂按住她,對她微微一笑,這才扭頭去看袁夫人,拱手謝道:「多謝袁夫人照顧內子。」

  袁夫人回神,連忙下炕問,「白大俠,你回來了,那我夫君……」

  「將軍還在山裡,不過白虎澗的伏擊很順利,全殲匪徒,無一人逃走。」

  袁夫人大鬆一口氣,見他們夫妻手拉著手,她便笑道:「白大俠平安歸來就好,我就不打擾二位了。」

  說罷起身告辭。

  秦文茵將她送到院門,這才急切回身,「你可有受傷?」

  「沒有,他們都近不了我的身,怎麼會受傷呢?」

  秦文茵上下將他打量一通,確定他真的沒受傷後才鬆了一口氣,笑道:「中午吃的是乾糧吧,我去給你煮碗麵如何?」

  「不用了,」白一堂拉住她道:「袁夫人肯定派人去叫校尉了,我一會兒要去見他,到時候再跟他用一些就行了。我就是先來看看你是否安好。」

  「這是在將軍府,我有什麼不安好的?」

  「好了,你快休息吧,一會兒我在偏廳裡見校尉。」

  袁夫人一出院子就趕緊讓人去找校尉了,還讓廚房給他們準備了些熱食。

  等校尉急匆匆趕來,熱食也好了,白一堂在偏廳裡見他,一邊埋頭吃飯一邊示意他在對面坐下。

  校尉臉色奇異的在他對面坐下,問道:「白虎澗的伏擊這麼快就結束了?還有,你是何時進城的,我怎麼不知道?」

  「太陽落山時就結束了,我回來時他們還在打掃戰場,所以我不知具體的傷亡數據,不過應該不是特別嚴重,再過一會兒報信的士兵應該會回來。至於我是如何進城的,」白一堂對他擠了一下眼睛,「你確定你真的想知道嗎?」

  校尉心堵了一下,「你把馬扔哪兒了?」

  「城門外,你讓人出去一找就能找著。」

  白一堂簡單的說了一下戰鬥,校尉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們竟然派出這麼多人?」

  然後又慶幸,「幸虧他們心生誤會,互相殘殺,不然這次勝負還不一定呢。」

  白一堂微微頷首。

  正說著話,一個士兵疾步進來,稟報道:「校尉大人,白虎澗有信回。」

  白一堂揚了揚下巴道:「傷亡數據出來了,去吧。」

  校尉起身和白一堂抱拳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校尉出院前招手叫過一個婆子,低聲道:「告訴夫人,讓她一定要招待好白大俠夫婦。」

  婆子低聲應了一聲。

  白一堂吃飽喝足,這才叫了水沐浴。秦文茵還沒有睡覺,見他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便拿了乾毛巾幫他擦頭髮。

  白一堂躺在炕上任由她擦頭髮,秦文茵輕輕地給他按摩頭皮,他舒服的喟歎一聲,微微閉上眼睛睡過去。

  秦文茵見了微微一笑,將他頭髮擦乾後便將腦袋放到枕頭上,這才拽過被子給他蓋上。

  白一堂卻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往炕上一拉,傾身便壓住她,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夜深了,我們一起安眠吧。」

  秦文茵臉色稍紅,抵在他胸前道:「你累了……」

  白一堂低頭含住她的嘴唇,低聲笑道:「誰說我累了?不信你試試看,我現在精神得很呢……」

  白一堂的任務完成,心神放心下來,第二天便抱著秦文茵睡到了日上三竿。

  秦文茵從他懷中醒過來時看到陽光從窗戶裡照進室內,一時大急。

  這可是在別人家做客,怎好懶床?

  她撐著就要起身,手掌卻不小心按到了白一堂的胸口,擔心弄傷他連忙低頭去看。

  低頭卻對上白一堂含笑的眼睛,他微微一笑,將她重新扯進懷裡,低聲笑道:「再睡一會兒吧,反正都遲了。」

  秦文茵就拍打了一下他,「不要,我睡夠了。」

  白一堂就放手,笑道:「那你起吧。」

  秦文茵擁著被子起身要穿衣裳,這才發現他們的衣服被白一堂丟到了另一邊,她在炕上根本夠不著。

  她不由傻眼。

  白一堂無賴的衝她張開懷抱,「快陪我再睡一睡,一會兒我幫你拿衣服。」

  秦文茵轉身就拍了一下他胸膛,發出清脆的「啪啪」聲,「快起床。」

  白一堂耍賴一般的閉上眼睛,秦文茵不由伸腳踢了踢他,結果白一堂動都沒動一下,她又不捨得用力,只能看著他著急。

  她可以感覺得到他們的門外站了人,或許是丫頭,或許是婆子,也許他們手上還端了水盆。

  秦文茵一向守禮,至少在別人家做客是這樣的,這樣晚起實在是太失禮了。

  見白一堂無動於衷,她不由委屈的道:「我餓了。」

  白一堂睜開眼睛看向她,「怎麼會這麼快餓,我都沒餓呢。」

  「你昨晚何時用的晚飯,我何時用的?」

  白一堂聞言一想也是,趕忙起床。

  秦文茵見他掀開被子就裸著身子下地,不由紅著臉轉過臉去,但眼角的餘光又忍不住偷偷的瞄向他。

  白一堂就站在炕下任由她看,還問她,「好看嗎?」

  秦文茵就忍不住拿起枕頭丟他,「真是越來越無恥了。」也不知道是誰,洞房花燭夜的時候還要她教呢。

  白一堂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樂得哈哈大笑起來,轉身給她找衣裳。

  夫妻倆穿好衣服,這才開門讓外面的丫頭和婆子進來。

  昨天晚上大勝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將軍府,將軍府的丫頭婆子也收到夫人的命令,一定要好好伺候白大俠夫妻,因此幾人態度比之昨天還要謙恭。

  見他們心情好,還陪著說笑了兩句,「今日來縣城的商旅們會擺出一些便宜的商品,白大俠和白夫人若有興趣可以前往一觀。」

  白一堂問:「離互市不是還有好幾天嗎,怎麼現在就擺出貨物了?」

  「是為了吸引一些人氣吧,好的東西自然是要留到互市的時候,但一些普通的商品卻是現在就可以展出的,我們當地的百姓就能買一些。聽說上好的細棉,一匹都只要兩百文呢,可比布莊裡賣的要便宜多了。」

  他們寧夏衛盛產牛羊馬,各種毛皮,還有些藥材,但棉布,綢緞,茶葉等卻都要從中原進,價格很高,別說一般人,就是富戶都買不起的。

  所以秦文茵在這裡可以一天三頓,時時要求喝新鮮的牛奶和羊奶,但要喝到好茶卻非常的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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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6章 番外 大俠和閨秀(十三)

  等白一堂和秦文茵用好早飯,白虎澗的士兵也撤回到寧夏衛了,幸虧商隊的車夠多,將車上裝的樹葉等物丟掉,把傷員抬上車便能走。

  五更時出發,現在剛好回到寧夏衛。

  白一堂牽著秦文茵的手出去逛了一天,看好了一塊地,打算買下建成飯館。

  袁將軍依然一點消息沒有。

  不過校尉等人並不擔憂,袁將軍身經百戰,白虎澗一戰砍了這麼多土匪,留在山裡的應該不多,即便他們佔著地利也難在將軍手下討得好,而且攻戰山寨本來就耗時。

  待到第二天,白一堂和秦文茵出去置辦出行的東西回來到時就收到袁將軍回營的消息。

  校尉親自來請白一堂去議事。

  「你們將軍沒事吧?」

  校尉笑道:「沒事,這一次將軍攻破了四個山寨,戰利品頗豐,一會兒白大俠可以選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白一堂搖頭笑道:「你們自己留著就好,我不缺什麼東西。」

  袁將軍崴了一下腳,還是出山的時候踩到了松的石頭滑了一下,他已經從校尉和總旗那裡知道了白虎澗的情況,對白一堂很感激。

  「多虧了白大俠,不然這次我們未必能贏。」要是在白虎澗不能全殲敵人,讓他們逃回山寨不僅可能讓他們轉移財物逃脫,有可能他們還會被裡外夾擊,進退不得。

  袁將軍:「沒想到他們會帶這麼多人出山,留守山寨的人很少。這一點是我們估計錯誤了。」

  「袁將軍,既然土匪已剿盡,那特別通關文書不知何時能給我?」白一堂不太想在此耽誤太長時間。

  「這個白大俠放心,不出三五天我就能辦好,只是你們不是要在寧夏衛開飯館嗎,你們現在就要出關?」

  「我們的管事再過幾日就要到了,所以我們決定參加完互市就走。」白一堂笑道:「不過在此之前總要先確定通關文書是否能拿到。」

  袁將軍看向軍師,軍師就對他微微點頭,袁將軍便笑道:「白大俠放心,在你出關前,文書一定辦好。」

  白一堂放下心來,想了想道:「既然土匪已剿盡,那我與內子便搬出將軍府了。」

  「白大俠這是為何,」袁將軍瞬間坐直身子,瞪眼道:「莫不是府中有人怠慢了大俠和白夫人?」

  「這倒不是,」白大俠輕咳一聲道:「只是我們夫妻習慣了自己住,如今住在府上多有些不自在,所以我們想在外面單獨租個院子。」

  「白大俠在府上不也是單獨住一個院子嗎?兩位儘管把這兒當做自個的家,缺什麼少什麼就與我夫人說,何必要搬出去呢?」

  白一堂搖了搖頭,剛要拒絕,袁將軍便把臉一虎,按住他的手道:「白大俠莫不是嫌棄我家簡陋,不願意住?」

  白一堂無奈,「袁將軍,您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的,怎麼還學了那些文人的把戲?」

  「什麼文人的把戲?」袁將軍把眼睛一瞪道:「我這是好客,何況在這寧夏衛,除了縣衙你去哪裡找這麼好的住宿條件?別說出去租房子,外頭那些房子還真比不上我的將軍府。白大俠,你有什麼不自在的跟我說,我讓他們全都改過。」

  「算了,算了,我住了便是了。」白一堂起身道:「好了,我不打擾你們議事了。」

  校尉笑著送白一堂出去,目送他出了院門後才回身,「將軍,為何一定要留下他?」

  軍師摸著鬍子笑道:「將軍留下他才是對的,他武功如此高強,他的身份算是八九不離十了。他可是顧太傅的繼父,能跟他搭上些交情,於將軍,於寧夏衛來說都是大好事。梯子都送到了跟前,難道你還要往外推不成?」

  袁將軍微微一笑,問道:「京城的消息何時能回來到?」

  「最快也要八九日,」軍師沉吟道:「三日後就是互市,他們參加完互市才走,那就得六天,到時候他們要收拾東西,將軍再給他們餞別拖上一兩日便行了。」

  袁將軍聞言微微點頭,「我看過他們的馬車,真要駕著出關,也不知會不會遇到打劫的。」

  那車一看就土豪,不搶他們搶誰?

  軍師卻笑道:「他們既然敢用,自然有本事保住,而白大俠的功夫的確好,再不濟保命總是沒問題的,將軍不必太過擔憂。」

  白一堂和秦文茵正在準備他們出關的東西。這一去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回來,所以帶的東西不少,而且因為空間有限,這一次他們帶的東西要慎之又慎。

  因為在關外,有一些東西是買不到,或者是很難買到的。

  比如說上好的茶葉,紅棗,杏仁等乾果,還有些醃菜也很難得。

  倆人將所要帶的東西一一列下,然後按照輕重排好,一些能在關外買到的東西便少帶些,難得的便多帶些,沒有的則帶更多。

  等把輕重排好,倆人這才開始拿著銀子上街採買,這才發現他們的錢有些少啊。

  「就算把我們帶的那些茶葉和綢緞都賣了也換不來太多錢,」白一堂摸著下巴道:「寫信的時候好像忘了讓徒弟給我們帶錢。」

  秦文茵將他們曬好的衣服疊好放在一旁,不在意的道:「放心,寶璐肯定會記得的。」

  寶璐的確記得,不僅記得,當得知他們這次出關是有意描繪韃靼的地圖時,她便知他們出去的時間不會短,因此全給他們換了黃金帶著。

  一個管事帶著三個下人快馬加鞭的趕到寧夏衛,將一直背在身上的盒子取下交給倆人,跪著回道:「這是太太讓小的帶來的,說讓老太爺原地換成白銀。」

  白一堂入手便覺得沉,打開盒子,裡面是一錠錠金元寶,一錠足有二十兩,一共十錠。

  管事這段時間一直背著這個盒子,可累得不輕,解釋道:「太太擔心銀票在這邊換不開,所以讓小的們帶著黃金,若是還缺,我們只得到延安府去取錢了。」

  因為延安府那邊才有錢莊。

  白一堂滿意的合上盒子,道:「當地的百姓不收銀票,但來此的商旅卻是收的,到時候可以跟他們換一些。」

  「我打算在此建家飯館,以後也好聯繫,地已經買了,但建造得靠你們,廚子夥計等也都得你們找。」

  看著四人,白一堂頓了頓道:「你們再去寧夏衛看看,到時候再選一塊地建成別院,你們可以住,待我們回來也可以住。」

  反正寧夏衛的地又不貴,三四兩銀子就能買一畝,因為閒置的勞動力多,建房子也不貴。

  白一堂這幾天都打聽出價格來了,建座兩進的別院,不用特別精緻的,簡單的裝修一下,四五十兩就足夠了。

  飯館要開大一些,裝修要豪華點的,上下兩層樓,預算是三百兩左右。

  這些預算白一堂早拿出來了,給他們留的全是銀票。

  而黃金他自個帶著,拿出一錠來換成白銀,然後藏到馬車的衣櫃裡。

  寧夏衛互市,中原來的商旅不少,而韃靼那邊來的商人,部族首領和牧民更多,大家都拿來了自己的商品跟人交換。

  而白一堂帶來的綢緞和茶葉質量都不差,換了不少的毛皮,珍珠和藥材。

  他轉身又把這些東西轉賣給中原來的商旅,換取金銀。

  沒辦法,韃靼人隨身帶來的金銀少,他只能先以物換物後再換成錢。

  等他把換好的錢都分批的藏進馬車的各個角落也到了他們要出發的日子。

  袁將軍收到京城的回信,確定了白一堂和秦文茵的身份,這才給他們通關文書。

  倆人最後將車肚子裡的水桶注滿,這便可以上車出發了。

  袁將軍等人和管事都來送他們,白一堂對袁將軍拱手道:「袁將軍,我留在寧夏衛的人手就拜託您多加照顧了。」

  袁將軍看了一眼管事,笑道:「只要他們遵紀守法,在下便能保他們在寧夏衛不被人欺負。」

  白一堂看向管事。

  管事立即低頭道:「老太爺放心,小的時刻謹記顧府家規,絕不敢做出違法之事。」

  白一堂微微點頭,這才跳上馬車道:「希望我回來時飯館已經開起來了。諸位,告辭了!」

  「白大俠保重。」

  「一路平安。」

  白一堂揮揮手,駕車往關口而去,將特別通關文書交給把關的士兵,那士兵早看到他們家將軍,自然不會過多為難,打開瞄了一眼就還給白一堂,揮手放行。

  白一堂駕著車出關,迎面便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他敞懷一笑,敲了敲車門道:「你要不要出來看看?」

  秦文茵推開車門,走到他身旁坐下,看著這廣闊的大草原,不由慨歎道:「見之心境開闊,心情怡然,果然美景。」

  白一堂哈哈大笑道:「更美的還在後面呢,回頭你畫一幅畫給寶璐寄回去,饞饞她。」

  說罷揚鞭一揮,讓馬車快速前進。

  秦文茵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就愛惹孩子嗎,小心景雲找你麻煩。」

  白一堂哼了一聲道:「我遠在天邊,他能奈我何?」

  他就是愛惹他徒弟心動卻又不能出京,他管得著嗎?

  秦文茵就笑著推了一下他,道:「都說在草原上看落日最美,不知今日我們能不能看到那最美的落日。」

  「今日看不到那就等明日,時間多得很,總有一日會看到的。」白一堂伸手握住她的,笑道:「反正我都會陪著你的。」

  秦文茵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應道:「我知道,所以我一點兒也不急,但我會一直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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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番外 雲璐學院(一)

  「噹噹噹」的鐘聲響起,雲璐學院各個角落裡開始傳來學生向先生告別的聲音,等先生們離開教室,學生們這才魚貫而出。或是跑向食堂,或是三兩結伴的回宿舍,還有的則繼續留在教室做作業。

  經過二十年的發展,雲璐學院已經發展成為全大楚最大的技術學院,即使後面有好幾家新開的技術學院緊追其後,但也超不過雲璐學院去。

  因為發展迅猛,當初買的那個宅子早就盛不下那麼多學生了,於是黎寶璐在外城買下兩座荒山和山下的田地,填平後建成雲璐學院。

  地理位置比不上清溪松山兩大書院好,卻還是在城中,這邊本來是城中百姓耕種之地,集市本不到這,卻因為雲璐學院建在此,這邊慢慢形成了一條街市,被人叫做學院路。

  雲璐學院的學子大多出身貧寒,小部分為中等階級,家中再富有的女孩是不會來上雲璐學院的,而是會去各種女學學習別的本事。

  因為她們的家境決定她們不用工作便能過得很好,而來雲璐學院的學生大多是為將來尋求一個出路,不至於一生都苦哈哈的倚靠土地,依靠男人而生。

  這些年雲璐學院培養出了大規模的人才,這些人才除了少部分留校外,其他的或是被各書院聘請作為女先生,或是到各個作坊和店舖中幹活,還有的則自家經營起小生意。

  大多日子過得還不錯。

  至少把書院的束脩還了以後還能自己養活自己。

  而雲璐學院與各地大商號及西域的商人都有合作,哪怕是學生在校期間都能掙一些小錢,成績優秀的學生甚至就讀時就能還清書院的束脩,還能照顧家裡。

  這也讓貧窮的家庭看到了希望,凡是家中有女兒的到了年紀就送到雲璐學院,反正雲璐學院說了,束脩可以賒賬,等孩子畢業後再還,不用他們做父母的操心。

  即便孩子學成後還完賬也就快要成親了他們也開心,因為女兒有出息了,哪怕是出嫁也會幫襯一下村裡。最要緊的是,雲璐學院並不禁止手藝外傳,女兒學會以後可以回家教兒子,當然教多教少就看她的本事,能夠學到多少也看他兒子的悟性。

  反正至今為止經過二道手出來的學生沒幾個能夠出名的。要知道他姐妹在學院時有七八個先生教她,而回到家則是她一個人教他七八門功課。

  其實要給家長們選擇,他們更願意送兒子進去學,讓女兒在家幹活,可惜雲璐學院不收男孩。

  後面也有人開技術學院,只收男孩,可惜手藝都比不上雲璐學院不說,他們還收束脩,並不給賒欠,最多減免成績最優異的幾個學子的束脩罷了。

  而那束脩是他們承受不起的,所以在觀望了一兩年後,父母們最後還是忍痛把兒子留在家裡,把女兒送到學院,等女兒學會後再教兒子,或是賺了錢再把兒子送去書院。

  二十年過去,如今環繞京城的幾個城鎮中都以生女為貴,再不會出現生了女孩便溺死的事。

  朝中的官員沒想到一個書院的影響竟然這麼大,但也因為這一點,雖然女孩們越來越膽大,也越來越放肆,大家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沒去整頓。

  不管怎麼說,現在嫁娶的年齡越來越晚,要是再出現溺死女孩的現象,那人口增長就更慢了。

  所以為了人口增長,大家忍了。

  京城文風興盛,皇帝為國防力量考慮,開始著令禮部和兵部吏部三部籌辦軍事書院,為國家培養軍事人才。

  不至於讓文官壓過武官,以後有兵無將用的窘境。

  而去軍事書院上學的多是貧苦家庭的男孩,因為上軍事書院同樣是不要錢的,只要能考過就行。

  不巧,軍事書院就建在雲璐學院不遠處,這給一直難找對象,難出嫁的雲璐學院師生們一個好機會,軍事書院建校八年來便撮合了不少對夫妻。

  除了軍事書院,雲璐學院的學生找對象還可以從各技術學院中找,不僅門當戶對,還有共同語言,大家都是學技術的嘛。

  其次便是各商戶和一些家庭條件中等的富農了。

  因為出過好幾例雲璐學院學生被騙婚的例子和齊大非偶的事例,雲璐學院從十五年前便增設一門婚姻課程。

  每個班級都要學,一共要學五年,除了各種防騙術外還有婆媳相處,夫妻相處的心理學。

  除此外,還有處理家事的能力培養及各種禮儀等。

  黎山長開校會時說過,如果學夠五年,出門還是會被騙,那就不是他們書院不周到,而是學生本人太蠢,只能歎息奈何奈何了。

  姜笛將自己的醫包收好,背起來就走,她一旁一直低著頭的楊柳連忙攔住她,吭哧了半響才道:「姜笛,你陪我去見見他好不好?」

  姜笛面無表情的問,「你想清楚了?是要我扎他一針,還是依然死不悔改的跟他走?」

  楊柳就歎息一聲道:「我都知道他家有糟糠妻,哪裡還能跟他走?那就不僅是害我,還害了那不知在何處的女人了。」

  「那你還去見他做什麼?」姜笛摸了摸她的醫包問,「真讓我扎他一針?」

  楊柳搖頭,「你上次紮了金員外,已經被學院處過一次了,哪裡還能再扎人?他是外地人,丟了臉也不要緊,真告到學院來吃虧的還是你。」

  「既不扎針,也不跟他走,那你還去見他幹什麼?」姜笛煩躁道:「那種男人就該一刀兩斷。」

  楊柳幽幽一歎,「畢竟付出了不少感情,若不去最後見一面,我心不安啊。」

  姜笛臉上好似吞了蒼蠅一樣噁心,但楊柳是自己的好友,她都想通了不再跟那個男人來往,她總不好再口出惡言。

  姜笛嚥下噁心,面無表情的轉身,「那走吧,我陪你去。」

  「等一等,我表姐在木工班,我們再去叫上她。」

  姜笛蹙眉,「見個男人而已,要不要叫這麼多人?」

  楊柳眼泛熱淚,幾乎淚盈於睫,哽咽道:「我只是想給這段感情一個好一點的結局。」

  「好了,好了,我們叫上你表姐就是了。」姜笛怕了她了,轉身道:「快走吧,下午還要上課呢。」

  楊柳的表姐黃玉早帶了幾個同窗在木工班裡等著了,看到她們倆人過來便從桌子底下抽出兩根木棍給她們,拍著胸脯表示,「這是專用的,結實且沉,打在人身上能有雙倍的功效,我們力氣雖小,但要是盡了全力且用巧勁兒,打折一人的腿不成問題。」

  楊柳感激的眼含熱淚,接過道:「謝謝表姐。」

  「客氣什麼,他敢騙你,打折他一條腿都是輕的。」

  姜笛目瞪口呆的抱住塞到懷裡的木棍,看著木工班裡的同學,嚥了嚥口水問,「你們這是打算動手?可要是被他告到學院不也被處分?還不如我扎他一針呢,保證讓他三五個月硬不起來。」

  楊柳鄙視的瞥了她一眼,柔聲解釋道:「放心,除了我們沒人知道是我們動的手。」

  她撫摸著手上的木棍,神情溫柔的道:「被他騙了這麼久,還讓他牽了手,怎麼能說完就完了呢?」

  姜笛打了一個寒顫,看著好友說不出話來,這跟自己認識的楊柳差別好像有些大。

  黃玉則不在意的一揮手道:「姐妹們,我們走。」

  才出門就碰到了楊柳的堂姐楊絮,她是種植班的先生,現正在學院裡一邊教學一邊做研究,去年因為改良了稻種,使畝產增加了五十斤,黎山長獎勵了她五十兩,現在是楊家的驕傲,楊柳突然看到堂姐,腦袋就不由一縮,低下頭去不敢言語。

  黃玉看到表姐也嚇了一跳,唰的一下把木棍藏在身後,忐忑的看著她。

  楊絮沉著臉掃視她們,微黑的臉上一片肅然,「這就是你們想出的辦法?」

  「堂姐……」

  「閉嘴,」楊絮厲眼瞪向她,恨鐵不成鋼的道:「早跟你說過,不要好高騖遠,我們家什麼條件,一個大藥商的嫡長子能看得上你?」

  楊柳低著頭,撲簌簌的落下淚來。

  楊絮冷笑一聲,「再哭我就讓姜笛給你扎一針,反正你這眼睛要了也沒用,還不如直接扎瞎。」

  楊柳立即收淚,一滴眼淚都不敢掉了,她可是知道的,堂姐一向不說假話。

  楊絮冷哼一聲,轉身往外走,「走吧,我陪你們去見識見識這位藥商嫡長子。」

  大家低著頭跟她往外走。

  不怪楊絮生氣,楊柳還有兩個月就要畢業了,過完年來上學時楊絮就開始給她找工作。

  楊柳是醫學班的學生,主攻藥材。藥材的種植和炮製,成績優異,今年才入學好幾個藥材大商號和醫館都來問她,願不願意去工作。

  楊絮也在問她是要自家種植藥材,炮製後賣給藥行,還是直接入藥行工作。

  楊柳性格較為怯弱,所以她更偏向於入藥行,都快跟藥行簽約了,結果她認識了從河南來收藥材的藥商何豐。

  年紀輕輕,風流倜儻,還是家中的嫡長子,藉著請教楊柳藥性的機會請她吃了幾次飯,再送她兩本書,一些小首飾,這丫頭就神思不屬了。

  不管楊絮怎麼跟她說她都聽不進去,一心要跟著何豐去河南,暢想著以後夫唱婦隨,一起將他家的藥鋪發揚光大,然後生一堆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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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8章 番外 雲璐學院(二)

  楊絮都快要拿錢請鏢局的人去查何豐了,誰知楊柳自己發現了何豐已娶的事實,得,這下她想不用自己出手了。

  誰知道楊柳不馬上跟他一刀兩斷,反而躲起來哭哭啼啼,看得她手癢了又癢,但這是她堂妹,她生怕動手了反而把她推得更遠,只能勸她。

  天下這麼大,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何必就盯著那麼一個人?

  嫁人其他的還在其次,人品至少不能有問題,不然嫁出去後哭都沒處哭去。

  還以為她會想不通呢,沒想到今天總算是拿定了主意,這主意還沒讓她失望。

  一行人到了何豐落腳的客棧,楊柳偷眼去瞧她堂姐,楊絮面無表情的道:「走吧。」

  楊柳咬著嘴唇不說話,楊絮恨鐵不成鋼的一拍她的腦袋,「你不要告訴我你又反悔了。」

  「不是,」楊柳低頭看著腳尖道:「堂姐,你要跟他談能不能等我們走了再去?我知道你總能有讓他更痛的辦法,可是,可是我就是想親手打他一頓。」

  她含著眼淚道:「這可是我的初戀呢,我對他那麼好,這口氣要是不出,我會憋生病的。」

  楊絮一口氣堵在胸口,看看堂妹,再看看她身後抑制不住興奮的表妹及她一眾同窗,她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好,給你們半個時辰。」

  說罷她轉身就往對面的茶館走去,找了個位置坐下喝茶。

  楊柳一聽,抹乾淨眼淚就看向黃玉。

  黃玉就拍著胸脯道:「你就瞧好吧,一定一點痕跡不露,我們在巷子裡等你哈。」

  說罷拉著姜笛就往旁邊一條巷子裡撤。

  楊柳這才整整衣裳,一臉柔弱的進客棧找何豐。

  何豐早等著楊柳了,看見她便立即上前問道:「柳兒,你爹娘答應我們的婚事了嗎?」

  楊柳微微搖頭,「我爹娘說你家太遠了,這一去可能一輩子都難回娘家一次,我在外面被人欺負了他們可能都不知道,所以不同意。」

  「有我在,誰會欺負你呢?」何豐握住她的手,柔聲道:「何況,我來京拿藥材時會把你帶上的,到時候你不就可以回娘家了嗎?」

  「這不好吧,你不是說你家裡的藥材生意都是你管著的嗎,要是我們倆人都上京了,那家裡誰管呢?」

  「我爹娘還年輕呢,可以幫我看著,你啊,只要跟著我就行,這樣不論到哪兒我們夫妻都在一處,豈不美哉?」

  楊柳一笑,羞澀的低頭道:「我全聽你的。」

  「那你什麼時候跟我走?」何豐歎氣道:「你也知道,我再過一段時間就要啟程了,再來京城就得一年後了。我年紀也不小了,所以想帶你回去。」

  「可我爹娘還沒答應我們的婚事呢?」

  「要不,我們先斬後奏吧,」何豐低聲道:「父母總是疼兒女的,現在他們不知你的決心,你先跟我走,我們先辦酒席成親。一年後我再帶你回來,到時候他們看到了你的決心自然就會同意了。」

  楊柳低垂的眼中閃過寒光,心中冷笑,臉上卻做出糾結的神色,半響她才道:「你讓我再想想。」

  何豐還要再勸,楊柳就轉移開話題道:「你上次不是問我慈心藥行的事嗎,這次我跟他們的一個管事聯繫上了,你要不要去見見。」

  何豐眼睛一亮,「果真?」

  「當然是真的,他就在一品齋裡等著呢。」

  「那好,我這就跟你去見他。」何豐轉身叫上小廝,讓他去拿之前準備好的禮盒。

  楊柳就攔住他道:「這次不是正式見面,你不要準備那些東西,也不要帶小廝去。」

  「這卻是為何?」

  「那管事在一品齋裡跟人家約好了,我帶你去也就能說上一兩句話,認個臉,你要是又帶禮盒又帶小廝的,他必定知道你是特意堵他的,讓我們先生知道了肯定生氣。」

  何豐明白過來,楊柳還沒本事能約上慈心藥行的管事,而是不知從哪兒打聽到那管事的行蹤,這是帶他去強行碰面的。

  雖然心中不滿,不過也算有了進展。

  他家的藥鋪規模小,在京城中一點人脈也沒有,買的藥材都過了好幾道手,貴的很,他們根本賺不了多少錢。

  為了能夠認識更上一級的藥材商,他可是花費了不少銀錢,走了不少的門路,然而一點用也沒有。

  他這才把主意打到楊柳身上。

  雲璐學院的醫學班跟各大藥行都有合作,她們培養出來的學生要麼進入各醫館做女大夫,要麼進入藥行做藥師,有的甚至跟藥行簽訂合同,自己回家種植藥材,炮製藥材。

  所以楊柳的學姐,先生等都跟醫藥行業有關,人脈也廣,只要拿出一兩個來用心經營就夠他們藥鋪受用了。

  何豐瞥了楊柳一眼,見她嘴角帶著笑容,心中也不由喜悅,暗自保證道:待事成,他一定好好待她,到時候和家裡的娘子說一聲,把她提為平妻也不是不可……

  何豐胡思亂想著就跟著楊柳出了客棧。

  楊柳直接帶他走進巷子,「我們抄近路,免得他們散了。」

  何豐點頭,一點兒不懷疑的跟著她進去,走了幾十步,前頭將要拐彎時楊柳誒呦了一聲,停下腳步。

  「怎麼了?」

  「我眼睛被沙子迷住了。」

  「我幫你看看,」何豐連忙上前兩步,背對著轉口去看她的眼睛,結果他才一低頭,一個麻袋就兜住他的頭,他心頭一慌,抬手就要扯開麻袋,結果楊柳抬腳就衝著他的下體狠狠的一腳……

  何豐嗷的一聲跪倒在地,黃玉拎著木棍當先一下就「啪」的一聲擊在的後腿上,何豐啪嘰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姜笛不擅長用木棍打人,所以沖在了最後,見楊柳抬著腿踹人,就揚手扔給她一根木棍。

  一行人一句話不說,避開要害就使勁兒的揍他。

  何豐嗷嗷的叫著饒命,大喊道:「好漢饒命,好漢饒命,柳兒,柳兒快救我,嗷嗷啊——」

  黃玉道:「行了,這小子站不起來了,柳兒,你要還不解氣等他養好了傷再來。」

  楊柳喘著氣將木棍扔給姜笛,又在他身上踩了好幾腳才算解氣。

  黃玉將麻袋扯出來,何豐嘴角咬出了血,抬頭恨恨地看向楊柳,虛弱的問道:「為什麼?」

  何豐的臉上一點傷也沒有,剛才他們的木棍都落在了身上,此時楊柳卻忍不住俯下身去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啐了一口道:「為什麼,你騙婚騙到老娘頭上來,竟然還敢問為什麼,你該慶幸我性子好,要是換了我們班上其他同學,她們早閹了你,讓你知道自命風流的下場。」

  姜笛幽幽地道:「你現在讓我給他扎針也還來得及。」

  楊柳沒應她,而是退後一步道:「給他把把脈,確定沒事後我們就走。」

  姜笛嫌棄的撇撇嘴,但還是拉過何豐的手把脈,看了一下他的臉色後道:「沒事,大家下手都有分寸,皆是皮外傷。」

  楊柳這才一揮手道:「我們走。」

  黃玉等人這才拎著木棍魚貫而出,紛紛向他啐了一口。

  何豐沒想到自己努力兩個月,眼見著要收穫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恨得牙齒都打顫了。

  他覺得身上無一處不疼,眼中閃過狠厲,慢慢的爬起來往外走。

  外面大街上看到巷子裡走出這一個渾身踉蹌的人,不由多注視了兩年,見他只有嘴角有一點血便無趣的轉開了目光。

  何豐扶著腰走進客棧,他的小廝見他臉色蒼白,不由大驚失色,上前扶住他道:「少爺您怎麼了?」

  「被楊柳那娘們兒刷了,你快去給我請大夫,不,先去衙門報案,就說我被雲璐學院的學生給打了,讓他們去抓人。多帶點銀錢……」

  「雲璐學院的學生打人?」何豐的話還沒說完,背後就傳來一聲嗤笑。

  他轉過頭去看,發現是一年輕女子,而他並不認識,不由微微蹙眉。

  楊絮上上下下的打量何豐,半響後搖頭道:「雲璐學院都是女學生,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能被一女子打傷?也真夠丟人的,而且,告狀得要人證物證,說雲璐學院的學生打你,你可有證人和物證?」

  何豐一呆,這才想起楊柳是特意把他帶到巷子裡去的,除了他就只有打他的人,別說人證了,她們連根木棍都沒留下。

  「拿不出來?那我奉勸你還是別去浪費時間了。」

  何豐臉色難看的問,「你是說?」

  「哦,忘了介紹了,我是你想娶的楊柳的堂姐,」楊絮轉頭看了看客棧,最後找了張還不錯的桌子坐下,敲了敲桌面道:「坐下吧,我們談一談。」

  何豐聽說是楊柳的堂姐,面目都扭曲了,「我跟楊柳已經沒關係了。」

  楊絮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輕笑道:「竟然這麼快,我請的鏢師還沒出京呢。何公子也太不小心了,聽說你娘子給你寫信了?」

  何豐一愣,這才明白楊柳的態度為何前後不一,他「唰」的一下扭頭去看他的小廝。

  小廝立即搖手道:「少爺,您的信我一直收得好好的,不是我。」

  楊絮欣賞了一下他的臉色,等看得差不多了才笑道:「我來就是通知你一聲,我已經和雲璐學院合作的各藥行打過招呼了,說明你這人品性不好。你連婚都能騙,還有什麼不能騙的?而藥材涉及人命,藥材商人也最重信諾。」

  她嘴角一挑道:「你還能不能再在京城的藥行中找到合作夥伴,那就要看你的運氣和對方的人品了。」

  何豐聞言身子一軟,差點摔倒在地,「你,你們……」

  何豐心中絕望,楊絮此舉相當於絕了他的後路,比剛才楊柳打他還要痛上千萬倍。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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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6 00:32:09 |只看該作者
第669章 番外 雲璐學院(三)

  大楚也有藥農,但極少,大部分的藥都是需要尋藥人進山去尋找。

  而醫療發展更是滯緩,鄉下人生病了要不就靠熬,要麼就自己去挖些草藥回來煎了喝。

  大家互相交流自己的經驗,偏方,病得重了,要麼是等死,要麼就拉過路的遊方郎中看一下,很少會去醫館請大夫看病。

  而有的鎮連個醫館都沒有,要看病必須得到縣裡去,因為大夫也很稀少的。

  不少大夫背了些藥方,知道些病理便能開方下藥,而有的大夫卻能將瀕死的病人從鬼門關裡拉回來,內科外科一手抓,醫毒皆通。可以說大楚大夫的業務素質相差特別大。

  而越是優秀的大夫越是不願局限在某一地,因為他們需要大量的病例做研究,所以會四處走,四處給人看診以便積累經驗。

  而這些經驗和醫學知識大多只家傳,最多傳給收來的徒弟。像黎寶璐一樣開設學院,將這些本事大範圍的傳播開來的沒有。

  而在雲璐學院中,醫學一直是最受歡迎,也是地位較高的一門課程,錄取的學生不僅要考記憶,還要考察人品,須得教授的先生們看過人才決定錄取與否,不像其他門課程只要報名就能入學。

  而醫學班在開設後又細分了好幾個科目,學生在經過三年的基礎學習之後便可以選擇專攻的項目。

  這些學成畢業的學生分散到各個藥行,藥鋪,醫館之中,有的則直接回鄉自己開醫館,還指導家鄉的鄉親種植草藥。

  草藥可以賣了掙錢,而掙了錢後再生病時他們就可以拿著錢去看大夫,買藥,不至於再生熬著。

  這樣的良性循環下,京師一帶的醫療水平漸漸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

  而楊柳主攻的便是藥材類,藥草的種植,採摘,炮製,其他藥物的獲得,再加工,品質的鑒定等。

  當然,她也會醫術,只不過比不上專攻的姜笛。但是因為專業的原因,她從去年便開始進慈心藥行裡實習,閒時會去藥行裡幫忙規整藥材,晾曬,切藥,甚至是製作丸藥。

  這是雲璐學院跟各大藥行的合作,畢竟書院再有錢也不可能買了藥的任由她們練習,而要論什麼地方藥材最多,最全,除了藥行便是藥鋪了。

  楊柳又通過慈心藥行認識了好多藥鋪,因為她業務出色,早早的在各大藥行和藥鋪的人才名冊中,何豐在找不到門路的情況下知道了她,自然是如獲至寶。

  一開始他也沒想騙婚,只是想通過楊柳跟幾大藥行搭上關係,但雲璐學院似乎有類似的規定,他幾番試探楊柳都無動於衷,他便按下沒有提。

  加之他也知道了楊柳的家世,心中不免輕視。

  楊家並不在京城,而是在離這裡挺遠的河間府,她家,甚至她幾個親戚都是佃農,就是現在也不過家有幾畝地,日子比以前好過一點罷了。

  而他家不僅有個藥鋪,家中還有上百畝的良田,而她年紀也大了,再過兩年能不能嫁出去都不一定呢。所以他納她為妾算是看得起她。

  當然,他也知道雲璐學院的學生雖然窮,但傲氣得很,要是明著說是納妾她肯定不答應,所以他便模糊著說,反正等他們在一起了,生米煮成熟飯,難道她還能反悔不成?

  到時候他們就是一家子,她自然會幫他。

  可他沒想到本來計劃好的事不僅沒成,他還落了一身打,這也都不要緊,傷了能養好,可,可楊絮竟還絕了他的後路,要知道他來這裡就是為了尋找更上一級的供藥商的呀。

  只有這樣他們家的藥鋪才有發展的契機,這可是他想了許久才想出來的辦法。

  何豐心中後悔不已,早知道如此他便不騙楊柳了,或是先將家中的妻子休了再來娶楊柳?

  可是,想到妻子娘家的兄弟,何豐咬了咬牙,最後還是將這年頭掐滅了。

  岳父家雖只有百十畝地,只是鄉間一個小地主,可生的兒子多,他妻子上頭可有三個哥哥,底下還有兩個弟弟,個個能幹,要是他敢休妻,他們一定會揍死他的。

  「少爺?」小廝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問道:「您還要不要看大夫?」

  剛才那女子走後,何豐就坐在這裡發呆,半天都不動彈一下,可嚇死小廝了。

  何豐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便一片清明,咬牙道:「不看了了,扶我去雲璐學院,我就是求,也要求她們網開一面。」

  一直坐在櫃檯後面裝模作樣翻看賬本,其實是一直伸著耳朵聽八卦的掌櫃此時不由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後生啊,念你在我這兒住宿的情面上奉勸你一句,最好還是不要去了。」

  何豐面色蒼白,連忙起身向掌櫃行禮,哽咽道:「求老丈指點。」

  他是外地人,在京城沒有門路,但掌櫃是本地人,又在此開店,肯定會知道一些忌諱。

  掌櫃的搖頭歎息道:「你最不該的就是騙婚,雲璐學院的師生最恨此舉,你算是踩到了她們的底線。你最好是趕緊離開京城,另尋門路吧,若是打著到雲璐學院門前跪地逼迫那女學生原諒你的主意,」

  他搖搖頭道:「那就不是幾個學生針對你的事了,鬧得她們山長也知道了,別說京師,就是大楚各地的門路都能給你斷了。」

  何豐目瞪口呆,「雲璐學院的山長如此霸道?」

  「霸道?」掌櫃的冷哼一聲,「這算什麼霸道,你是沒碰見十二年前浙商蘇家的事。」

  一旁的夥計正在打盹,聞言精神一震,湊上來問,「可是十二年前蘇氏原配協妾趙氏上京求助案?」

  「正是,」掌櫃的瞥了他一眼,「怎麼,你也知道?」

  夥計嘿嘿的笑了一聲,撓著腦袋道:「小的當時還小,才八歲呢,不記事,但我小姑卻記得,哦,對了,我小姑也是從雲璐學院裡出來的,現在一家繡坊裡當管事娘子呢。」

  何豐見他們要歪樓,連忙將話題扯回來,「那件事跟雲璐學院的山長有何關係?」

  「怎麼沒關係,那件事後來便是雲璐學院的黎山長一手推導的,」掌櫃的雙眼發亮道:「那妾室趙氏就是雲璐學院裡出來的學生,是刺繡班的,據說一手蘇繡出神入化,從學院裡畢業時各大繡坊都爭相聘請,可惜不論許下多少重金她都不願意簽約,而是就到清溪書院裡當了先生,專門教導那些名門閨秀的女學生刺繡。」

  「閒時她也有作品出來,莫不被人追捧,一件座屏都能賣到百兩以上呢,」掌櫃的道:「後來她機緣巧合認識一綢緞商蘇老爺,那位蘇老爺不過而立,也是風度翩翩,談吐有物。」

  掌櫃的似笑非笑的看了何豐一眼,道:「當時那位蘇老爺就跟你一樣,隱瞞家中有妻室的事實,騙了趙氏。趙氏以為那位蘇老爺的原配真的去世了,加之蘇老爺也拿得出庚帖婚書,直接在京城又成親了一回。」

  「趙氏可沒有你騙的那個小姑娘那麼幸運,她嫁給那位蘇老爺後便幫著他在京城打開局面,後來生下一女,這才跟著那位蘇老爺回鄉祭祖,待回來了家鄉她才知道蘇老爺的原配夫人根本沒死。」

  「她是雲璐學院出身,不僅識文斷字,手腕能力樣樣不缺,又在清溪書院那樣的地方當過兩年先生,自然不願意屈身做妾。好在她也明辨是非,知道此事並不與原配夫人有關,她便一心要帶著女兒離開,跟蘇老爺和離。」

  「只是蘇老爺從趙氏這兒嘗到了甜頭,哪裡願意放她走?一邊將她女兒從她身邊搶走,一邊軟禁她,逼著她為自家的綢緞莊刺繡,又用她的人脈打點生意。」掌櫃的摸著鬍子道:「也是那位蘇老爺不會做人,跟趙氏撕破了臉皮,卻也跟他的原配夫人生了嫌隙,如此過了兩年,趁著那位蘇老爺出遠門的功夫,他的原配夫人就借口回娘家,偷偷帶走了趙氏,一路到了京城。」

  「待蘇老爺發覺追過來,趙氏早去衙門裡狀告蘇老爺,不僅如此,她還去雲璐學院裡直接求見黎山長,求黎山長給她做主。」

  掌櫃的摸著鬍子道:「黎山長是太傅夫人,他們夫婦二人很少插手政務,便是有也多涉及教育,但那一次她可氣狠了,短短一個月內,不僅讓那原配夫人跟蘇老爺和離,直接分走他近半的財產,又賠了趙氏許多錢物,還直接出手打擊他的產業。讓人查他的稅收,質量等。」

  「總之戶部跟衙門裡的人走了幾遭,那蘇老爺就關門歇業了,那些本來賒欠賬款的人紛紛上門要債,不到半年蘇老爺就傾家蕩產了。現如今估計他墳頭的草都長了,」掌櫃的看向何豐笑道:「如此,你還敢去雲璐學院裡跪嗎?要知道自那以後雲璐學院的師生對騙婚尤其痛恨,見不著還罷,凡見一次,不讓對方傾家蕩產不足以消恨。」

  何豐面色慘白,嘴唇抖了抖道:「她們也太霸道了些……」

  掌櫃的挑眉冷笑道:「雲璐學院都是女子,要是不霸道哪能在這世間存活?」

  夥計連連點頭,小聲道:「我小姑也是雲璐學院出來的,但她可溫柔了,至少比我娘還要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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