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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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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童養媳之桃李滿天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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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6 00:28:26 |只看該作者
第650章 番外 秦繹心(七)

  「你覺得李既明如何?」一坐上馬車,何子佩就忍不住問女兒。

  秦繹心一愣,半響才反應過來母親的意思,她微紅著臉道:「我跟他又不熟,我哪知道他如何?」

  何子佩微微一笑,沒有再問。

  晚上和秦信芳交流信息時則道:「你是沒看見,你閨女臉都紅了,以前提過那麼多人,她何時臉紅過?」

  秦信芳也重視起來,「那我找時間見見他?」

  「先別急,待我見過誠郡王妃再說,貿然去見,他們還以為我們有多心急呢。」

  秦信芳點頭應下,但還是忍不住悄悄的去看了看李既明,見他眼神清明,跟人相處也坦蕩大方,心中暗暗滿意。

  秦繹心不知道她爹還偷偷去看李既明瞭,在她娘提過李既明的名字後,隔幾天她娘就會把她帶出去,不是正好碰到誠郡王妃,就是跟誠郡王妃約好了一起喝茶看東西。而每一次李既明都陪伴在她左右。

  這下秦繹心再遲鈍也明白了,她也不由仔細的打量李既明。

  長得還行,特別是一身銀白時特別好看,英姿勃勃,很有朝氣。

  而且性格也還可以,他武藝明明比她高,當初她一連抽了他幾鞭他都只躲不還手。

  才氣也不差,或許在策論制藝一類功課上差些,但他又不科舉,每年考試能在學級七八十名以內,功課不算差了。

  這麼一想,他的有點還挺多的。

  察覺到秦繹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李既明不由挺直脊背,努力讓自己顯得沉穩老練,但耳尖還是忍不住紅了。

  秦繹心看得抿嘴一笑,趁人不注意,抄起桌上的一個梨子就丟過去,低聲笑道:「你裝什麼,我倆都打過架了,此時才來裝沉穩也太晚了吧?」

  李既明耳朵紅透,連臉頰都紅了。

  他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內室,將接到的梨重新放進盤子裡,低聲道:「你小聲些,要是讓你母親知道了……」

  秦繹心吐吐舌頭,扭頭見下人守在門外,而內室裡何子佩和誠郡王妃還在看圖挑衣服式樣,不由挪過去兩步,低聲道:「你母親和我母親的意思,你該當明白的吧?」

  李既明沒想到秦繹心一個女孩竟如此直截了當,一時愣在了當場。

  秦繹心向來有主見,秦信芳和何子佩生怕她以後被人欺負,培養女兒也都是往強悍那方面培養。

  之前只是有所猜測,她心中也害羞的,所以一直不好開口提,可這都是荷花宴後第四次私下見面了,猜測早變成了肯定。

  她要是再不問,難道真由著父母把親事定下?

  從小,她身邊的父母,姑父和姑母,表兄和表嫂夫妻感情都很好,她以為世上的夫妻都是一樣的。

  但上學後她才知道不是這樣的。

  她的同窗分嫡出和庶出,除了她家,每一個家裡都有妻和妾,還有數不盡的通房。

  看著她們分為嫡庶兩派爭吵,聽著她們講家裡的妻妾嫡庶之爭,她才知道原來除了她家那樣的生活模式外,還有另外一種。

  而隨著年紀增長,見到的,聽到的越多,她才知道,原來她家才是那個例外。

  除了秦顧兩家外,自然也有不納妾的人家,比如那些明確了家規年過四十無子方能納妾的人家……

  對此,秦繹心心裡是感覺到噁心的,為什麼四十無子就能納妾?

  那難道四十無子發現是男子不能使人受孕,難道妻子也能找個面首生個孩子傳宗接代不成?

  當然,這樣私密的話和驚世駭俗的想法她也只敢告訴嫂子,連她娘她都沒敢說。

  但她不說,心裡卻一直有個標準在的。

  她要找的丈夫,即便不能如表兄待表嫂一樣,父親待母親,姑父待姑姑一樣,至少也不能差太多。

  不然還不如一個人過呢,就像維貞師侄一樣。

  她不否認,現在她對李既明有好感,可若是他不能接受她的想法,這份好感就不能再繼續下去。

  她又瞄了一眼內室,見她們不注意這邊,這才壓低了聲音問,「李學長,你既知你母親的想法,那我問你,你可喜歡我嗎?或者,對我有好感呢?」

  李既明忍不住嚥了一口口水,也瞄了一眼內室,然後看著眼前明媚如花的女孩,他忍不住紅著臉微微點頭,反倒比秦繹心還要害羞。

  「那你可知我有一個毛病嗎?」

  「什麼毛病?」

  秦繹心看著他道:「我有潔癖。」

  「潔癖?」李既明蹙眉想了想,這詞不難理解,他很快就想到了關於顧先生的各種禁忌,笑道:「是不是跟顧先生一樣,受不了髒?」

  「沒我表兄那麼嚴重,但也不輕。」

  李既明就紅著臉道:「這個你放心,我也很愛乾淨的。」

  「果真嗎?」秦繹心瞄著眼看他。

  李既明狠狠地點頭,眼睛閃亮的看著她,眼中閃著盈盈笑意。

  秦繹心接下來的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怎麼了,可還有其他的問題?」李既明看出她有未盡之言,不由問道。

  秦繹心憋了半天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只是道:「你是自己喜歡我,還是因為你母親喜歡我才喜歡我?」

  李既明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看了半響,拳頭緊了又鬆,直到脖子都憋紅了才小聲道:「是我自己喜歡你的,母親,母親才……」

  秦繹心驚訝,「誠郡王妃去荷花宴是因為你喜歡我?」

  李既明抬頭,一雙眼睛炯炯的看著她,他知道自己話說不利落,因此直接點頭。

  秦繹心是真沒想到這一點,那他是何時喜歡她的?

  秦繹心俏臉微紅,本來想要說的話更說不出口了。

  何子佩與誠郡王妃從內室裡出來時看到的就是兩個孩子紅著臉相對而坐。

  倆人微微一愣後都不由露出笑容,對視一眼後帶著各自的孩子回家。

  何子佩知道此時孩子心裡必定羞臊,她也沒問他們剛才在幹嘛,而是微閉著眼睛回到家,想著過兩天再問。

  誰知道秦繹心回來後就直接跑去梧桐苑找黎寶璐。

  今天書院休沐,不然李既明也不能送他母親去選衣裳。

  顧景雲也沒事做,也在梧桐苑裡。

  梧桐苑的下人向來是最少的,秦繹心一路暢通無阻的進去,守門的婆子見了眼皮只抬了一下。

  她才轉過影壁就看到坐在樹下的表兄表嫂,她不由停下了腳步。

  顧景雲正和寶璐擠在一張椅子裡,正握著她的手在畫畫,看倆人含情脈脈的樣子便知道沒發現她的到來。

  她又沒有刻意放輕腳步,以表嫂的功夫竟然也沒發現她來,秦繹心不由嘟起嘴,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黎寶璐身子不由一僵,顧景雲眼中閃過不滿,拍了拍寶璐的肩膀後才抬頭看向秦繹心。

  看到表兄冷凝的臉色,秦繹心這才縮了縮脖子,後悔的挪步上去,「嫂子,我有話跟你說。」

  黎寶璐放下筆,推開顧景雲起身,「出什麼事了,瞧你一頭的汗,是剛從外面回來嗎?」

  秦繹心小心的看了顧景雲一眼,輕輕地嗯了一聲。

  黎寶璐也有些不自在,乾脆拉了她要往外走,「走,我們出去說。」

  「外面太陽正大呢,」顧景雲彈了彈衣袍起身,冷冷的道:「你們就在這裡說吧,我去書房。」

  看表兄的背影消失,秦繹心這才吐了吐舌頭道:「表兄生我氣了。」

  黎寶璐紅著臉嗔道:「別瞎說,他不都一直這樣嗎?」

  「對著我們自然是這樣,對著嫂子可不是,剛才他那叫一個柔情似水,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嘴角還翹著……」

  黎寶璐不由紅著臉去撓她,「口無遮攔,亂說些什麼?」

  「我說的是事實,還不准我說了,我未來的夫婿若也能跟表兄一樣,我才不懼人說呢。」

  黎寶璐這才發覺不對,後退一步,打量了她半響才道:「瞧著嘟著嘴的樣子,是誰惹你生氣了,還是有了什麼心事?」

  秦繹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見桌上擺的畫紙上畫的竟然是寶璐的畫像,不由更加哀歎。

  黎寶璐紅著臉將畫收起來放到一邊,輕咳一聲問,「到底怎麼了?」

  秦繹心點了點腳尖,咬著嘴唇不知道該怎麼說。

  黎寶璐就搬過一張椅子坐在她身邊,低聲問道:「舅母不是帶你出去做衣服嗎,是見了什麼人?」

  「去見誠郡王妃了……」秦繹心開了頭,下面的話就好說了,她將她跟李既明認識到現在的事全說了。

  「……我對他是有好感,但如今交淺,自然不好說得更深些,可要是此時不說,待以後感情深厚了再提,他若是能應承還好,若不能再分開,那我豈不是成了騙婚的了?」秦繹心抱著黎寶璐的胳膊道:「所以表嫂,你幫幫我吧。」

  黎寶璐眨眨眼,「你是想讓我去跟他說,不不不,我怎麼能跟他說這些,那是讓你表兄去?」

  秦繹心點頭,巴巴的看著她。

  那你剛才還得罪他。

  黎寶璐歎氣,她這邊是沒問題的,但景雲哥哥小氣,繹心可是才剛剛得罪他呢。

  雖然為了繹心的幸福他最後一定會出面,但他絕不會輕易答應下來的……

  黎寶璐默默地和秦繹心對視。

  秦繹心顯然也想到了剛才她的行為,眼神更加可憐。黎寶璐就歎氣道:「好吧,我跟你表哥說。」

  秦繹心就「吧唧」一聲親在寶璐臉上,歡呼道:「表嫂我最愛你了。」

  坐在書房裡看書的顧景雲聽到這聲,不由捏緊了手中書,嘴角抿成了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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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 番外 秦繹心(八)

  黎寶璐推開書房門,顧景雲投在窗外的目光就輕輕一移落在了手中半天沒翻過一頁的書本上。

  黎寶璐直接從背後抱住他的脖子,笑問:「你猜妞妞看上了誰家的孩子?」

  顧景雲盯著書不動,翻了一頁道:「不感興趣。」

  黎寶璐側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別生氣了,下次休沐我們自己出去玩,不帶他們怎樣?」

  顧景雲哼了一聲,丟下書,將妻子拉到懷裡抱住,「說罷,她有何事求我?」

  黎寶璐便知道他應下了,開心的在他臉上印下一吻,「她看上了重華郡主的侄兒李既明……」

  ……

  「李既明,顧先生找你,他讓你去山上涼亭裡找他。」

  「你在騙我吧,」李既明不由眨眼,「顧先生認識我?」

  「我哪知道,讓你去就去。」

  李既明雖不知真偽,但還是立即收好東西跑去後山,等他爬上涼亭,看到端坐在亭子裡泡茶的顧景雲,不由脊背一寒,端肅的整理一下衣裳,確認沒有失禮之處後才上前見禮,「學生拜見顧先生。」

  顧景雲抬頭打量他,半響後方才點頭道:「坐下吧。」

  「是。」李既明見他比見未來丈母娘還要緊張,只敢半邊屁股坐在石凳上。

  顧景雲給他倒了一杯茶,問道:「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是,」李既明雙手接過茶杯,端肅的回道:「明年夏末便畢業了。」

  「你沒有參加科舉,那是想走武途,經商或是想閒散度日?」

  「學生想要參軍,」李既明已經回過神來,他跟顧先生不熟,顧先生當然不會問他那麼深的問題,那就是為了秦繹心問的了。他提著心回道:「我已與父親商量過,待我畢業便先謀侍衛之職,待後年武試時再去參考,若得了名次,那今後的路就比較好走了。」

  「武試之後呢,你是打算在京中做侍衛,還是去軍中練兵?」

  「自然是去軍中的。」他學習兵法攻略可不是為了當侍衛的,而是為了能夠統率一方,保家衛國。

  「那不如去西山大營,或入禁軍,待武試過後再說,」顧景雲抿了一口茶道:「雖說你是誠郡王府的世子,可要在宮中謀侍衛之職,最多也只是三等侍衛,在宮中巡邏和看守門禁,一年的時間能學到什麼?」

  誠郡王和李既明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但他們家在軍中根本說不上話,自然也插不進人。

  他暑假時到西山大營訓練一兩月沒問題,京中有不少武將家的孩子假期都是這麼過的。

  西山大營的將領隨便派個總旗便能溜他們一兩個月,可要是近裡面待一年,還要入軍籍,真正的融入到軍隊中卻不可能。

  尤其是他還有皇室血脈。

  所以,出身皇家也不一定好的,至少韋墨等人的出路就比他廣闊和平坦得多,不僅因為他家是武將之家,有人脈,有資源,還因為他不會跟皇室扯上關係。

  一般皇室扯上兵權總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顧景雲放下茶杯道:「我倒是可以為你舉薦一番,西山大營還是禁軍,你回去後與你父親商量一下,選個地方告訴我。」

  李既明張大了嘴巴,他沒想到自己和父親求而不得的事在顧景雲這裡卻那麼簡單。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心中糾結,半響後才猶豫著搖頭道:「顧先生,我,我和秦姑娘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呢……」

  所以您要是為了秦姑娘才對他如此完全不必要,李既明心中雖有惋惜不捨,但還是搖頭拒絕了顧景雲給的蜜糖。

  顧景雲淺笑道:「並不完全是為了繹心。」

  他起身走到亭子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山下的書院和京城,輕聲道:「我看過你的功課,你在兵事上很有見解,當今是寬厚之人,不會因為你出身宗室便有所戒備,相反,宗室有才俊陛下會更加高興的。」

  他回過身來看他,「正如你所說,你跟繹心的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呢,我們女方還不至於如此上趕著。」

  所以我這樣做是因為我欣賞你本人。

  李既明抬頭看著顧景雲認真的目光,心中忍不住激動起來,「顧先生……」

  「就算長輩們都屬意這門婚事,繹心要是不答應,只怕最後也成不了,」顧景雲似乎沒看到他的激動,微微搖頭笑道:「後生,你需要努力的還多著呢。」

  這是說秦家的長輩對他挺滿意的,但秦繹心似乎不喜歡他?

  李既明想到那天秦繹心的話,不由問道:「秦,秦姑娘是不喜歡我嗎?」

  「這倒不是,不過她有個毛病,擔心你容忍不了罷了?」

  「是潔癖?」

  顧景雲微微頷首。

  李既明就鬆了一口氣,笑道:「顧先生,學生雖不拘小節,但也很愛乾淨的。」

  顧景雲若有所指的道:「乾淨不止是指飲食起居,它包含的可就多了。我亦有潔癖,不喜人碰觸,靠近,別人用過的東西我是絕對不會再用的,繹心這病比我要輕些。」

  「除了貼身的東西外,其他都還好,」顧景雲抬眸看向他道:「比如說她未來的丈夫,若是被他人碰過了,她就絕對不會再用了。這一點你可能忍受?」

  李既明好半響才聽懂顧景雲的言外之意,心中提著的一口氣差點鬆下來,原來秦繹心擔心的是這點。

  他連忙搖頭道:「我父親也沒納妾收通房的,顧先生放心,我以後也會潔身自好的。」

  顧景雲嘴角輕佻,諷刺的道:「當年顧探花也是這麼說的。」

  李既明粗著眉,半天才反應過來顧景雲口中的顧探花是誰,他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低下頭去。

  顧景雲起身道:「秦家不會為難人,可你若是做下了承諾便最好遵守。我秦顧兩家不會為難你的。」

  說罷轉身便走。

  站在山路上的東風連忙上前收拾茶具,對李既明行禮後離開。

  李既明撓了撓腦袋,嘀咕道:「我是從沒想過納妾嘛。」

  顧景雲的動作很快,沒過兩天,萬鵬和韋英傑就先後到兵部找過誠郡王,暗示如果李既明入禁軍或西山大營將可以得到什麼職位。

  都不打,禁軍是要從小兵當起,而去西山大營是可以做個小旗。

  但進入禁軍是直接入先鋒營,西山大營則是直接入斥候營,這可都是精英部隊。

  誠郡王雖然也找過禁軍和西山大營的人想要把他兒子塞進去,但因為他敏感的身份,沒人敢自作主張,現在萬鵬和韋英傑親自找上門來,誠郡王可不覺得是自己走動的關係。

  因此他幾乎是有些惶恐的把人送走,然後回家找王妃,想問問是不是她走的關係。

  王妃用一雙迷茫的大眼睛回答了他。

  然後他們才知道問題出在兒子身上。

  「是顧先生幫你走的關係?」誠郡王驚詫的問道。

  李既明點頭,「因他上次問我的事我還未回答他,我沒想到他會動作那麼快,不等我回話就幫我辦好了。」

  誠郡王若有所思道:「先是利誘,最後警告,這是讓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此時拒絕,他也不會怪罪你的。」

  李既明紅著臉道:「可是父親,我沒想過要納妾啊。」

  「你們若能有子嗣,納妾不納妾的我自然不在意,可要是沒子嗣呢?」誠郡王蹙眉道:「他們秦氏子嗣向來艱難,而我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這事既然不能說絕,那不如不應承。秦顧兩家的手段可不溫和,看看顧懷瑾就知道,他現在可是個瘋子。」

  誠郡王自然是很願意秦氏這門親事的,但他並不願意拿子嗣來賭。既然他們可能做不到,那就不能騙人家。

  最後像顧懷瑾一樣害人害己。

  誠郡王妃看向悶悶不樂的兒子,見一向樂觀開懷的他眼眶都紅了,不由心中一痛。

  她伸手推了一下他,「你先回去吧,這事先別回答顧先生,等我和你父親商議過了再說。」

  李既明微微點頭,轉身離開。

  「這事有什麼好商量的,難道你不想抱孫子?」誠郡王見兒子出去了就道:「兒子對秦姑娘的感情漸深,此時再不斷,等他們的感情再深下去,到時候再攔就難了。」

  自個的兒子自個瞭解,現在兒子對秦繹心感情還不特別深,所以他會更加顧慮他們,願意聽從他們的意見,可再任由他們發展下去……

  誠郡王有些坐不住了,「要不明天你就去回絕了秦家吧,讓既明從侍衛做起也沒什麼,雖說前途會差些……」

  誠郡王妃就擰了他一下道:「你就知道他們生不出兒子來了?」

  「我這不是擔心嗎?我們倆只有一個兒子,秦氏的子嗣是出了名的艱難,萬一生不出來怎麼辦,果真不納妾?」誠郡王道:「而若是納妾就是失信,我一點兒都不懷疑,我們要是讓兒子跟別的女人上床,顧清和一定會把她表妹領回家,跟兒子和離,到時候再去承受顧清和的怒火?」

  「你想的也太糟了,」誠郡王妃道:「我看秦姑娘的身體好得很,而且……」

  她咬了咬牙道:「孫子雖然重要,但兒子更重要。」

  誠郡王呆,「我也沒說兒子不重要啊。」

  「你沒看見你兒子剛才都快要哭出聲來了?他心裡難受呢,不過是為了我們才忍著,我們家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妾室,而他姑姑又……所以他便也沒想過納妾,他既沒想過為何不直接回復顧清和反而還回來問過我們?還不都是為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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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番外 秦繹心(九)

  夫妻倆意見不一,僵持不下,這件事便擱置了下來。

  李既明告訴自己要等父母拿主意,但還是會忍不住去想秦繹心,只要想,他便總能碰見她,或是在回家的途中,或是跟同窗們去聚會時,甚至連狩獵郊遊時都能碰到她。

  秦繹心不僅鞭法好,連箭法都不錯,倆人一起比賽狩獵,他雖勝她,但他卻還是忍不住心生欽佩。

  且她性子嬌憨,很快便融入他的交際圈中,他能感覺得到,他的朋友們對她也很有好感。

  李既明心中患得患失起來,明顯到他的朋友都發覺了。

  好友鄭少聰捅了捅他道:「襄王既有夢,何不放手一搏?」

  李既明紅著臉扭過頭,「你胡說些什麼,別壞了秦姑娘的名聲。」

  「我沒提她的名字,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她了?」鄭少聰見好友窘迫,不再開他的玩笑,而是低聲道:「我看神女也不是無心,而你也不是沒有膽魄之人,為何如此猶豫?」

  李既明低下眼簾,沉眸道:「我父母意見相左,我,我不想傷他們的心。」

  「雖說妻子娶回去要孝敬公婆,可跟她過一輩子的是你,你總也要想想你自己。既然王爺王妃意見相左,那肯定有一人贊同你,哪怕是少數服從多數,那也該你勝出啊。」鄭少聰知道他孝敬父母,拍著他的肩膀低聲勸道:「不如和王爺王妃開誠佈公的談一談,我看你這幾日都無心上學,再這樣下去,今年期末考你要掛尾了。」

  李既明看著正在草地上騎馬的秦繹心發呆,她正給人表演馬技,惹得大家喝彩不已,旁邊還有幾個女生起哄著讓她來些高難度的,她們給她作畫。

  她是一個很明朗的人。

  李既明垂下眼眸,他的確挺喜歡她的,又是自己第一個喜歡的人,以後可能再也找不到這樣一個讓自己心動,又適合自己的女孩了。

  李既明咬了咬牙,轉身騎上馬就要走。

  鄭少聰忙拉住他的馬,「你這是要幹什麼,再大的事也不急於這一時,大家都在呢。」

  這一次是聯誼,來的人可不少,還有松山書院那邊的學生呢,他中途走了算怎麼回事?

  「我有急事要找我父親,你替我和他們道個歉。」

  說罷打馬就走,鄭少聰不由跺腳,毛頭小子就是毛頭小子,就算此時說了也不可能立刻把媳婦給你娶回去,何必急於這一時?

  李既明卻是憑著一股氣直接衝到了兵部,找到了父親。

  誠郡王看著氣喘吁吁,被風吹得頭髮微亂的兒子輕輕一歎,起身道:「有事回家說。」

  李既明沉默的跟著父親回家,一進入書房就跪下。

  誠郡王蹙眉,「你這是做什麼?」

  「父親,我,我想娶秦姑娘,求父親成全。」

  誠郡王滑著手上的扳指,面無表情的道:「即使將來可能無嗣?」

  李既明咬了咬嘴唇道:「宗室孩子多,大不了過繼一個便是。」

  誠郡王閉了閉眼,半響後才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應承下來就不可能反悔的,當年秦家落魄到流放瓊州,但他們依然有能力在千里之外控制著顧懷瑾的人生,而如今秦顧兩家比之當時有過之而無不及。雖說我們誠郡王府不是忠勇侯府,你也不是顧懷瑾,可顧清和也不是秦信芳。他的手段可要凌厲得多。」

  「父親,君子守諾,我既會守諾,自然也不用去考慮這個後果,」李既明低聲道:「何況,我,我覺得我和秦姑娘身體都挺健康的,您的顧慮完全沒有道理。」

  誠郡王低頭看著神色委屈的兒子,想到妻子的話,不由神色變柔。

  他前半生都是在戰戰兢兢中渡過,而後半生雖少了先帝時那種芒刺在背的感覺,但小心翼翼已經是刻入骨髓裡,再也肆意不起來。

  秦太傅接過大楚時,大楚皇室羸弱,所以秦太傅對宗室子弟的教育很看重,而他的父親當時是跟先帝一起在秦太傅門下讀書的。

  但他父親比先帝要小好幾歲,等先帝徹底掌握朝政,秦太傅過世後他父親才到進入六部觀政的年紀。

  一開始還好,先帝有意給乾元帝報仇,對韃靼很敵視,也很信任宗室子弟,所以他父親被派到京中練兵,後來在對韃靼戰爭中也立過不小的功勞,這才能夠不降級襲了親王爵。

  但後來先帝日漸昏聵,開始多疑起來,加上宗室子弟入仕後多有仗勢欺人,貪贓枉法之舉,先帝便開始清算。

  一開始大理寺還是秉公辦理,先帝也不牽連無辜之人。但因他疑心日重,便不再想讓宗室子弟掌握兵權。

  但先帝那人有了心思便不說,反而還希望找出錯處來光明正大的奪掉兵權。

  那時候他父親被先帝折磨得不輕,各種莫須有的罪名都往他頭上扣,要不是父親為人心思,處事謹慎,誠郡王府早就不在了。

  但在後來的開平案中,父親到底受了牽連。

  因為父親替當時的太子,如今的太上皇說了一句話,先帝便將他軟禁三個月。

  不過那時候被軟禁的人實在太多了,滿朝文武,有超過半數的官員被下獄,宗室中更是軟禁了大半。直到秦信芳主動站出來承擔罪責,這場風波才平息。

  但他父親和他還是被這場變故嚇到了。

  先帝疑心他們,他們也戰戰兢兢的關起門來過日子,那幾年他們連出門走親戚都要小心翼翼的。

  他父親便是在憂懼之中死亡。

  他從小便學會了戰戰兢兢,小心翼翼,若不是十幾年前謝家欺人太甚,把他妹妹逼到了絕境,他也不敢奮起反抗。

  也是那一次讓他摸到了先帝的底線,好像只要不涉及朝政兵權,他也是願意庇護他們的。

  所以他不再逼著自己的兒子如他一樣小心翼翼地度日,而是寵著他,讓他變得開朗,可以想笑時便可以大笑,想哭時也不必壓抑。

  他曾經想做卻不能做的事,他讓他去做;他曾經想過卻不能過的日子也寄托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現在又何必違背他的本意?

  正如妻子所說,孫子重要,難道還能重要得過兒子?

  雖然誠郡王還想著傳宗接代,但還是忍著心痛點頭了。

  算了,他們一家三代,總不能每一個都過得那麼壓抑吧,且隨他去吧。

  見父親點頭,李既明就開心的沖父親磕了一個頭,然後起身在他身前跪下,抱著他的腿道:「父親您放心,我以後一定給您生個大胖孫子。」

  「說得好像你能生似的,快走吧,我不想看見你,我現在一看見你我就忍不住心痛。」

  李既明咧嘴笑,「等我把媳婦娶回家您就不心痛了。」

  李既明說罷就往外跑,德喜忍不住追道:「世子,世子,這都快傍晚了,您還出去幹什麼,一會兒王妃要叫您吃飯的……」

  「我不吃飯了。」

  李既明牽出馬就飛奔而走,直接往城外去。

  秦繹心他們正騎馬回來,李既明中途離開,竟一句話也不跟她說,她正有些悶悶不樂,進了城,看到熱鬧的街道也一點興致也沒有。

  因為在城裡,大家都放緩了馬速,慢悠悠的往前溜去,一個女孩打馬走到秦繹心身邊,道:「秦姑娘,欽天監說下個月初二會下雪,我們幾個約定了初三去冬獵,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大冬天的去打獵?不是要封山育林嗎?」

  「青峰可不封,那裡沒什麼大的獵物,我們就獵些兔子狍子之類的,而且還能順便賞雪,秦姑娘來不來?」

  秦繹心想了想道:「既是初雪我只怕出不來,每年初雪過後我家裡人都要去溫泉莊子的。」

  那姑娘聞言微微失望,她還是挺喜歡秦繹心的,想要多跟她親近親近,「那我們下次再約?」

  「好,下次再約。」

  他們這裡剛說完話,那邊就有人驚叫起來,「李既明?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麼又跑來了?」

  秦繹心抬頭看去,就見李既明正勒住馬,目光炯炯的看著她。

  秦繹心與他對視,嘴角抿了抿,一點兒也不開心的看著他。

  鄭少聰坐在馬背上來回看了倆人幾眼,見大家都看過來,立即打馬上前道:「今兒大家玩得開心,又打了這麼多的獵物,若是就這麼散了倒可惜了,不如大家移步我家別院,我們在那裡煮茶烹肉,談詩道經如何?」

  人以類聚,能玩到一起去的就沒有笨蛋,大家掃了李既明和秦繹心一眼,紛紛笑著應下,跟著鄭少聰轉道他家別院。

  秦繹心就道:「我答應了母親要回去用晚飯,便不能去了。」

  李既明立即道:「我送你回去。」

  鄭少聰就代表大家拱手道:「那秦姑娘就托付給你了。」

  鄭少聰衝他眨眼間,讓他趕緊走,省得在這裡礙眼。

  李既明看向秦繹心。

  秦繹心率先離開,大家紛紛鬆了一口氣,有人跟鄭少聰打探道:「聽說最近秦夫人與誠郡王妃交好,他們這是好事將近了?」

  鄭少聰打了個哈哈糊弄過去,這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呢,他可不敢給李既明代言。

  李既明一言不發的將秦繹心護送回到秦府門口,秦繹心跳下馬,將馬交給小廝,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李既明,皺眉道:「我已經回來到了,你走吧。」

  察覺到秦繹心在生氣,李既明抿了抿嘴,道:「我父親和母親都答應我了。」

  這沒頭沒腦的話讓秦繹心蹙眉,「什麼?」

  李既明漲紅了臉道:「我以後,以後一定乾乾淨淨,不會讓你犯病的。」

  秦繹心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臉色瞬間紅透,她心中既喜且羞,還帶了一分惱意,忍不住踢了他一腳道:「這話你跟我說有什麼用,有本事跟我母親說去。」

  「秦夫人那裡自有我母親去說,你這裡總要我親自來說一聲的,所以,秦姑娘,你,」李既明緊張的看著她問,「你可願意應我?」

  秦繹心一雙眼睛裡閃過輝光,在李既明緊張的注視下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然後便飛奔進門,「啪」的一聲將側門關上了。

  看著在眼前關上的門,李既明忍不住裂開大大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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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番外 秦繹心(十)

  兩個孩子情投意合,最為難的一個問題又達成了共識,接下來就要容易得多了。

  已經一個多月未曾聯繫的誠郡王妃又下帖子請何子佩一起去護國寺賞雪,順便拜一下菩薩。

  何子佩欣然同意,帶著秦繹心去了。

  誠郡王妃也帶著李既明,一見面便拉住何子佩的手笑道:「讓他們兩個孩子玩去,我們去聽禪。」

  「也好,」何子佩看了兩個孩子一眼,笑道:「免得跟著我們煩悶。」

  她們二人這次見面不過是來確定婚事的,再次確定後誠郡王府就可以請媒人上門提親了。

  秦繹心看了李既明一眼,和誠郡王妃行過禮後便出去,李既明也忙跟何子佩行禮,匆匆去追她。

  護國寺的梅花樹已有了花苞,觀之也頗有一番意趣。秦繹心站在梅樹下看梅,李既明就站在後面看她。

  見他跟個木頭樁子似的不動不說話,秦繹心忍不住扭過頭來瞪他,「真是個呆子,連追個姑娘都不會,你都不會找話跟我說嗎?」

  「你想聽什麼?」

  秦繹心鼓著臉頰看他,李既明紅著臉道:「我,我有許多的話想跟你說,然而並不知從何說起。」

  「那就從頭說起。」

  李既明就伸手去牽住她,「我們去亭子裡坐吧,這兒也太冷了,萬一你受寒了怎麼辦?」

  秦府的嬤嬤見了忍不住一動,李家的嬤嬤就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低聲道:「我們兩家都要結親了,讓兩位小主子親近一些也沒什麼不好,有我們在這兒看著呢。」

  秦府的嬤嬤便腳步一頓,找了個離他們不遠不近的距離站著,既能看見他們,又不會聽到他們說什麼。

  李家的嬤嬤見狀鬆了一口氣,看著她家世子的目光中閃過讚許。

  兩個少年少女在這裡談情說愛,在禪房裡的誠郡王妃和何子佩則在商量婚期等事宜。

  如今京城提倡晚婚,女子十八出嫁,男子及冠而娶,他們兩家也決定遵照這個風俗,因為秦繹心的生日較早,所以雙方決定等她一滿十八歲就迎娶。

  如此還有四年的時間。

  因為時間充足,兩家的六禮可以慢慢過,不必著急。

  雖說不必著急,但前三禮還是在兩個月內就完成了,定親後就是等待了。

  因為是未婚夫妻,規矩對他們的約束更輕,倆人可以時不時的聚聚說說話,逛逛街,小兩口的感情更深了。

  就連一向開明的誠郡王妃都忍不住要吃醋,跟誠郡王抱怨道:「這段時間兒子常往外跑,連陪我喝茶的時間都沒有了。」

  何子佩也道:「女生外向,如今我要見自家的閨女都要排隊了。」

  平平和樂樂就安慰她道:「舅婆,你還有我們呢,我們陪你。」

  何子佩看見他們就忍不住笑,抱住他們道:「好,還是我們平平和樂樂孝順,待你們放寒假,我帶你們去溫泉莊子好不好?」

  「父親和母親去嗎?」

  「不帶他們去,」何子佩道:「就我和你們舅公帶你們兄弟二人去。」

  「小姑和姐姐也不去?」

  「你姐姐不是跟同窗約好了去露營的嗎,肯定沒時間跟我們一塊兒了。」何子佩說到這裡又忍不住抱怨起來,「又不是夏天,大冷的天跑去露營,這些孩子怎麼總是想不開?至於你小姑,別提了,近來除了吃飯的時候,我哪裡還能見著她的面啊。」

  「舅婆你別生氣了,等小姑父去了西山大營,小姑就有時間陪你了。」平平摸著她的胸口給她順氣。

  何子佩道:「我的心更疼了。」

  而一直盯著秦繹心這塊肥肉的狼們何止心疼,簡直是痛得直不起腰了。

  「秦信芳這到底是什麼眼神,看上了誰不好,看上誠郡王家,雖說是宗親,但無權無勢的,哪裡配得上秦氏女?」

  「那李既明文采不顯,也看不出哪裡好,怎麼就抱得美人歸了?」

  「莫不是陛下要重用誠郡王了?」

  「誠郡王都那個歲數了,又是那樣小心翼翼的性子,陛下能把他用在何處?我倒覺得有可能是誠郡王答應了秦信芳別的條件,比如以後有了孩子讓其中一個姓秦什麼的。」

  「秦信芳現在已經有嗣孫了,哪裡還求這個?」

  「而且誠郡王乃宗室,這件事可不是他說了算,得宗主說了算。」

  甭管大家怎麼心痛,反正秦氏女是許出去了。

  秦氏宗族那邊也很失望,各種娘家侄兒,娘家外甥紛紛退散。

  秦信芳與何子佩開始為閨女準備嫁妝。

  秦信芳與何子佩的家資頗豐,整個嫡支的財產都是他們的,他們雖不至於將整個嫡支的財產都給秦繹心帶上,但帶上一半卻是可以的。

  店舖,田產,茶園,各種作坊及林場,秦信芳分出一半來給秦繹心帶走,剩下的一半則是樂樂的。

  除此外,還有他們家收藏的古董,書籍字畫等物。

  所有孤本皆抄錄兩份,一份放入族內,剩下的一份跟原本則是對半分,同樣由樂樂和秦繹心繼承。

  秦信芳還篩選出一些族內的機密記載給秦繹心帶上,而這兩樣才是一個家族底蘊的根本所在——知識和信息。

  而秦氏是以耕讀傳家,知識又尤為重要。

  秦信芳做這些自然不是廣而告之,因此知道的人也就只有自家幾個。

  顧景雲看過秦信芳羅列下來的書籍單子,微微點頭道:「我那裡也有些孤本,一起抄錄了給妞妞帶上一份吧。」

  顧景雲這些年結交文人無數,時常拿書與人換書,互相抄錄,因此積累下來的書籍也不少。

  有一些不僅在書局找不到,連一些世家都沒有收錄,價值很高。

  秦信芳自然應下,「就算他們家不走文途,有這些書在,以後孩子們也不至於做睜眼瞎。」

  顧景雲微微一笑道:「妞妞聰慧,既明也不笨,他們的孩子又能笨到哪裡去?」

  秦繹心的嫁妝單子一出爐,誠郡王妃就開始失眠了,「這麼厚的嫁妝,我們家哪裡拿得出聘禮來配?」

  誠郡王不以為意,「秦氏的積累放在那兒,開始說這門親事時就該知道兒媳婦嫁妝豐厚了,聘禮上我們盡力就好,親家也會理解的。」

  誠郡王妃卻不想兒子太過丟了面子,想了想最後將府中能調動起來的資產都加了進去。

  誠郡王看得目瞪口呆,「你這是要把整個王府都拿來做聘禮?」

  「反正兒媳婦最後也會陪送回來的,她的嫁妝以後給的也是自家孩子,也是落在自家的口袋裡。」

  「這怎麼行,難道以後兒子要用兒媳婦的陪嫁過日子?」

  「放心,我還留了一些呢,夠我們日常花銷打點的了。」誠郡王妃不在意的道:「我們家的花銷一向少,兒子之後又要去軍營,應酬更少,我這幾年再盡心些,錢夠用了。」

  誠郡王吹鬍子瞪眼道:「他不用應酬,可還有我啊。」

  誠郡王妃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道:「你那些應酬能推就推了,不能推的也花不了幾個錢。」

  誠郡王忍不住吹鬍子瞪眼。

  「放心吧,秦家通透得很,不會讓我們家難過的。」

  秦家當然不會讓誠郡王府為難,就算為了女兒,秦信芳與何子佩考慮周到得很,陪嫁單子做了兩份,一份在面上,雖然豐厚,但正與誠郡王府送來的聘禮差不多。

  而暗裡的那份則是豐厚得能把審核的官員眼睛閃瞎。

  李既明從書院畢業後便去了西山大營做一小旗,一年後他回京參加武試。

  戰場殺敵到底危險,因此各書院參加武試的學生寥寥無幾,而民間來的考生要麼是兵法攻略上差一籌,要麼是比武時差一點,李既明跟一路斬將過關得了武榜眼的名次,韋墨再次輸他一籌,得了第六名。

  至於第一名萬堅,李既明表示心服口服,這一位可是萬鵬的兒子,十四歲就被丟到邊關軍中操練,只不過比他年長兩歲,卻是一身的血氣,一看便是上過戰場,經歷過生死的。

  武試過後李既明被調到廣寧衛,那裡距離京城不是很遠,快馬只需五天的路程,但那裡因地域的緣故多盜匪。

  他去那裡倒是很快得了陞遷,只是兩年多時間便升到了五品校尉。

  自然,這是他用軍功累積起來的,雖然危險,但陞遷速度卻比他爹快了十倍不止。

  而他如今回京,一是為述職,二則是回來娶親。

  大家都覺得他娶了秦繹心那就是走上人生巔峰了,不說那些嫁妝,只憑秦信芳和顧景雲的人脈,他想要調回京城,進入禁軍或西山大營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大家都等著看他是如何坐著青雲直升天際的。

  但李既明跟秦繹心成親後,不到兩個月就領了新差事,雙雙拜別父母,一起駕著馬兒去了邊關。

  據說最近韃靼又不老實,開平衛的將軍因病逝世,他手底下不少將軍皆需要回調,因此李既明領了一個游擊將軍的職位去了邊關。

  秦繹心自然是跟著他去的。

  何子佩和誠郡王妃皆是兩眼淚汪汪,紛紛叮囑道:「既明,你可要看緊了繹心,別叫她亂跑,那是邊關,不比京城。」

  誠郡王妃則是叮囑,「你要注意安全,早點給我們生個大胖孫子。」

  眼看著倆人就要啟程,又忍不住雙雙叮囑道:「邊關那裡什麼都缺,要是想吃什麼,想用什麼就寫信回來告訴我,我叫人給你們送去。」

  何子佩連連點頭,「是啊,別省著,家裡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秦繹心和李既明對視一眼,跪下給父母磕頭道:「爹,娘,你們放心,我們會平安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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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4章 番外 大俠和閨秀(一)

  白一堂從小就知道自己長得好看,而長得好看的人總是更易得到好處的。

  比如,因為他小,且好看,打小師父就比較寵他,而後在發現他在習武上不僅根骨好,還天資上佳後,師父更寵他了。

  可惜師父沒錢也無勢,再寵他也就是讓他少挑水,少洗衣裳而已。

  不過這樣的日子也很美了。

  偶爾師父佃來的土地歉收,他又找不到壞人下手時,他就會被師父和師兄師姐擦洗乾淨,然後換上破破爛爛的衣服送到縣裡去「化緣」。

  當然,這樣的經歷很少,然而白一堂依然記憶猶新。

  也因為這些患難,他們師徒兄弟間的感情很不錯,白一堂以為他們師徒四人可以永遠那麼雖貧窮,卻開開心心,自由自在的過下去。

  但他後來才知道,他還是太天真了。

  他九歲的時候,師兄師姐開始離開師父和他,雙雙出村去闖蕩江湖。

  在師兄師姐他們離開兩年後,師父也開始收拾行囊帶著他離開真正走進江湖。

  他這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原來如此的廣闊。

  他跟著師父回到了凌天門,在凌天門邊習武便讀書,在他十四歲那年,師父帶他出山,開始拜訪各大門派,最後到了少林寺。

  他一路結交了不少朋友,也開始在師父的指點下跟各大門派的人傑切磋,不過半年的時間,玉面郎君的稱號便響徹武林。

  然後他師父告訴他,他要把凌天門傳給他。

  這一點白一堂早有預料,因為他的武功在師兄師姐之上,也因為他長得好看。

  嗯,白一堂雖然不說,但他覺得這就是師父選他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總之他開始接觸凌天門的暗部,因皇帝日漸昏聵,地方上的貪官污吏增加不少。

  他便在師父的指導下偷了幾家,劫富濟貧。但他覺得師父的這種偷法實在是太小氣了,於是他開始合理運用起暗部,每次他偷了東西,他們就在外接應,幫忙處理贓物,然後將銀錢轉化為糧食布匹賑濟百姓。

  這樣一來,事就做大了。

  他偷東西的時候還喜歡偷各種信件賬冊之類的機密之物,有暗部在,朝堂上的消息他也能得到一些,拿到的東西他要麼寄給官聲還算不錯的官員,要麼就直接丟給那些人的對頭,讓他們狗咬狗去。

  然後他的名聲就更大了,還未接手凌天門,就已經在各大門派中揚名。

  最後他就有了愛慕者。

  但當時他年方十五,年紀太小,一心都是努力習武,將凌天門發揚光大,還不想談情說愛,娶妻生子。

  何況,凌天門雖不規定掌門不能娶妻,卻因為其中掌握的各種機密及人脈,對妻子的人選其實要求很嚴。

  比如他師公,比如他師父,在位期間就沒有娶妻。

  所以他也不想娶妻,對那些一個勁兒往他身邊湊的女俠,他好感沒有多少,反而覺得厭煩。

  於是,他開始不樂意跟他們一起玩耍了,乾脆約上項飛宇等人一起闖蕩江湖去。

  師父說了,他現在年紀還小,經驗少,所以還不能接任掌門,得再去歷練,等他覺得行了,他自然會把掌門之位交給他。

  於是,白一堂放心的拉上項飛宇一塊兒出去玩了,不,是去闖蕩江湖去了。

  白一堂跳脫,項飛宇穩重,倆人一人輕功卓絕,一人劍法了得,一起把江湖的水攪混,順便把朝堂給鬧得雞犬不安。

  當時若不是倆人頭上還有一個絕世天才安吉壓著,倆人的風頭更盛。

  總之一年後,倆人從中原到西北,再從西北到東北,再途徑南方回到中原時已是名聲大躁,一個玉面郎君,一個君子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然後白一堂他師父就放心的把凌天門甩給白一堂,自己揮一揮衣袖,半片雲彩都不帶的消失了。

  他留下話說,他終於可以完全自由自在的去過自個想過的日子去了,讓白一堂早日收徒,早日把徒弟交出來,也可以像他一樣。

  那會兒白一堂對江湖正感興趣,而且他自己都還是個孩子,怎麼會去收個徒弟來受累?

  所以他沒把師父的話聽進去,而是開始充分發揮凌天門的職能,四處搬東西送人。

  江南發大水,朝廷發了賑濟銀子,官給貪了,順便還勾結糧商囤積糧食,抬高物價。白一堂就把銀子給偷了,然後用錢買了糧食賑濟災民。

  在買糧的時候順便踩點,回頭把糧商也給偷了。

  江北旱災,朝廷運來的賑濟糧半路被官員給侵吞,然後報了個盜匪搶劫,他就糾結附近的山匪果然把糧食給劫了,分贓以後丟給暗部去賑濟。

  他以為他這一生就這麼波瀾壯闊的過下去,最後要麼死在這些貪官手裡,要麼跟他師父一樣找到後繼人後歸隱山林。

  可誰知他兩邊都不靠,成了凌天門有史以來第一個被流放的掌門,實在是丟死人了。

  凌天門向來是單傳,這一點他從小便知,師兄師姐當然也知道。師父一直跟他們嘮叨,說他違背了師訓,竟然一連受了三個徒弟。

  以後凌天門是只能交給一個人的,而在他顯露出出眾的習武天資後,師父就跟師兄師姐明言過,以後凌天門由他繼承。

  他以為,師兄師姐是明白且理解的。

  然後事實證明,他想的太美好了。

  在他大展拳腳的時候,師兄師姐通告武林,改回原姓,不再跟著師父姓白。

  此時他才知道,師兄師姐是有怨氣的。

  但他是受益者,此時不論說什麼都不合適,他只能忍著,替師父感覺到不值。

  但他心裡再不滿,他依然愛著他的師兄師姐嗎,一起長大,一起習武的情誼不是說變就能變的。

  所以在又幹了一票大的後收到師兄師姐的訊息,他幾乎是想也不想就去赴會了。

  師姐給他倒的酒,他也毫無懷疑的喝了。然後他就成了囚犯。

  瓊州並不能困住他,然而他是真的傷心了,所以他把自己困在了瓊州。

  師父已經金盆洗手,歸隱山林,難道臨到老,他還要讓師父為了三個徒弟的互相殘殺而傷心嗎?

  他不願意師父他老人家出山面對那樣的師兄師姐。

  然而除了師父,他在這世上在意的人也就只有師兄師姐了,他心裡是恨不得回去殺了他們的。但是他又不願意回去面對那個局面,或者說他不願意做那個選擇。

  而且瓊州的生活也不差,除了穿的差點,吃的差點外,跟以前也沒多大區別。

  他要走,誰也攔不住他,以他的本事,也不會少吃少喝。而且在這裡無牽無掛的,心靈放空,貌似也挺好的。

  忽略胸中那股恨意和越來越空的心,日子的確不差。可惜「好日子」過久了也無聊,某一天,他忍不住收了個徒弟……

  一個三歲多的奶娃娃,只到他的大腿那麼高,跑都跑不穩當,卻跟個小大人一樣幫他把被子拆了洗了。

  結果因為力氣過大,自己栽到盆子裡去了,就跟落水的鴨子一樣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當時白一堂的心就忍不住一軟。

  然後徒弟就得寸進尺了,給他洗了被子,還給他打掃了屋子,然後開始要求他每天都要洗澡洗衣服,早上要喝粥,少吃肉,多吃菜……

  各種規矩一大堆,白一堂一度覺得他不是收了個徒弟,而是又收了個師父。

  徒弟的身後總跟著個小男孩,一臉的冷漠譏諷,說的話還特氣人。

  明明他比他年長二十來歲,但對上他時,他總被氣得跳腳。一日兩日或不覺得,但一月兩月,一年兩年,九年過去,這兩個孩子早已佔據了他大半的時間與空間。

  他很少再想起師兄師姐,也很少在午夜夢迴時想要回去殺了他們。

  他想得更多的是兩個孩子,是他徒弟這麼蠢,被顧景雲吃得這麼死,以後可怎麼過?

  是顧景雲這孩子膽子這麼大,以後把天翻了連累他徒弟怎麼辦?

  然後他開始跟秦家越走越近,甚至在徒弟離開後,他竟然放棄了自由,願意呆在這個小小的罪村裡守著秦家,替她保護他們。

  嗯,自然,結局也是挺美滿的,因為他意外獲得了嬌妻一個。

  白一堂初見秦文茵時雖覺得她漂亮,可還真沒往心裡去。因為他在江湖上混的時候見過的美人也不少,而他本身就長得好看,時常被美人追逐。

  因此對美人很不屑一顧。

  真正讓他心動的還是秦文茵的品性,他喜歡她的性格,外柔內強,這一點上比他徒弟強多了。

  他徒弟就是個外強內柔,死鴨子嘴硬的人,有時候看著她被顧景雲欺負,他都忍不住想要擼袖子上,偏她還笑瞇瞇的,一點兒還不介意。

  很久很久以後,他徒弟問他,到底什麼時候瞄上她婆婆的,白一堂想了許久,他覺得應該是從離開瓊州的那一天開始的。

  秦文茵給他的印象一直不好,一個病秧子,還是一個連兒子都保不住,必須得到瓊州來依附被流放的兄長的病秧子。

  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再美也提不起他的興趣。後來事實證明,人不可貌相,也不能憑借主觀臆測便枉下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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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番外 大俠和閨秀(二)

  白一堂因為犯罪纍纍,所以被放到罪村一村安戶,結果沒兩年,秦信芳一家就來了。

  他是認得秦信芳的,傳說中的相才,據說當時他的案宗報到刑部,刑部本想判他一個斬立決的,不過因為秦信芳替他據理力爭,他就免了砍頭,直接流放了。

  當時秦文茵因為路上遇到「山匪」難產,被黎康抱回來,歷經一天一夜後艱難的生下顧景雲。

  一來他敬重秦信芳的為人,二來且當是為報恩,他親自出手把那群混進瓊州的「山匪」給全剿了。

  當時他不過匆匆掃了秦文茵一眼,因她形容狼狽,他並未往心裡去。

  而後,他跟秦家不過隔著百步的距離,他時常給他們送些野物,也偶爾跟秦信芳下棋對弈,但卻從未再見過秦文茵。

  據說她身體不好,需要常年臥床休息。

  而她兒子顧景雲他也見過,像只小病貓一樣,他一度以為這孩子是活不下去的。

  但他運氣好,偏就遇到了黎博,雖然磕磕絆絆,喝藥跟吃飯似的,但卻是堅持的活了下來。

  運氣還挺不錯,小小年紀就有了個童養媳。雖然很看不慣顧景雲小小年紀便跟個大人一樣深沉,但他內心深處還是挺喜歡他的。

  可以說,他對秦家人的感官都不錯,除了秦文茵。

  在他看來,秦文茵太過無能了,她有手有腳的,還是出嫁女,竟然都被逼得跟隨兄長南下,依附兄嫂而活。

  如果沒有秦信芳夫婦,別說保住顧景雲的性命,只怕她自己都性命不保,一個大家閨秀活成這樣得有多蠢,多軟弱?

  所以他不喜歡她,當秦信芳把妞妞和她一併托付給他時,他內心有過一瞬間的擔憂,不過想想徒弟,他還是應下了。

  他以為柔弱的秦文茵會拖累他,但真的上路後才發現有她跟著反倒更好。

  妞妞只有兩歲,還是個孩子,他會帶著她飛飛,也能帶著她玩泥巴,可要說照顧孩子,他還真沒多少經驗。

  他以前闖蕩江湖,吃的簡單,除了隨身帶的乾糧便是打只野兔烤了就行,但孩子腸胃弱,並不能吃太多烤的,只能煮。

  煮得難吃,她還不吃。

  所以野外宿營後的第一天,秦文茵就默默地接過做飯的事了。

  她還特講究衛生,他覺得出門在外,能省的就省了,不過秦文茵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她會問他水源在何處,然後走老遠的地方去打水,就為了給他們洗臉擦一下手。

  秦文茵的身體向來弱,他還以為她會受不了趕路之苦,誰知道不論多辛苦她都咬牙撐著,反倒讓她刮目相看起來。

  當他在前面駕車,而她抱著妞妞在後面的車廂裡,指著外面的綠樹青草柔聲跟她一一介紹時,他心裡就如同被一根羽毛一樣滑過一樣癢癢的。

  或許是遊走在生死邊緣,也有可能是因為朝夕相處,他忍不住問她,「看你也不是軟弱無能之人,為何須得依附兄嫂才能活?」

  秦文茵聞言一愣,繼而沉默下來。

  白一堂見她不答也不以為意,聳聳肩後抱著打著哈欠的妞妞,慢慢的哄她入睡。

  白一堂靠在樹上,也正要昏昏欲睡時,秦文茵就低聲道:「你也覺得我很失敗是不是?」

  白一堂睜開眼睛看她,道:「我知道你們這些大家閨秀都講臉面和規矩,若是我們武林中的女兒就沒那麼多講究了,那男人負了你,或殺或閹,不過是一劍的事。」

  秦文茵苦笑,「哪裡這麼簡單,我並不會功夫,自然殺不了人,也閹不了他,即便我殺了他,於我也是失敗的。」

  他們江湖事可以江湖了,他們殺人卻是要判刑的。

  夫殺妻還可能是幾年牢獄之災,但妻殺夫是一定會被砍頭的。為了那樣一個人死,秦文茵會嘔死的。

  白一堂聽出她的言外之意,興奮起來,「看你也不是迂腐軟弱之人,那是如何落此下場的?」

  秦文茵聽出他話中的好奇,不由無奈的瞥了他一眼,或許是因為他是江湖中人,跟她以前生活的圈子不同。

  她並不介意在他面前說起這些醜聞,因此道:「我們這樣的人家跟你們江湖不一樣,你們的女俠有武功,仗劍便能出走,我們卻是柔弱無依的。我兄嫂在時,我能依仗他們,依仗秦氏,依仗我的智慧,我的下人。」

  「可我兄嫂不在了,他們顧家只需把府邸一圍,我就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不然這世上哪來的那麼多無故病逝的女子?」

  秦文茵歎氣道:「說起來還是我識人不清,眼瞎了啊。」

  白一堂問:「景雲的爹是你看上的?」

  秦文茵點頭,「他長得很好看,文采斐然,又溫和體貼,真是沒有一處不好。我兄長曾跟我說他優柔寡斷配不上我,可我就愛溫柔體貼的人,他若是果決之人,只怕那份溫柔也沒有了。何況優柔又如何,我果斷就好了。可我沒想到這份優柔最後害的是我。」

  白一堂揚眉。

  秦文茵就低聲將當年的事說了,「……太子府被圍,我兄長奔波與皇宮和各部中,想將太子救出來。秦氏一直是忠臣良將,我也相信太子沒有謀反,自然是站在我兄長這邊,因此也出了一份力。」

  「可我們都沒想到陛下的怒火越燒越盛,本來還只是圍住太子府,軟禁太子,不知為何他突然要下令殺了太子滿府。當時四位閣老,朝中重臣還有宗室,甚至民間的大儒都跑到皇宮門口跪著請求陛下三思。」

  「結果陛下怒火越熾,覺得這就是太子聲望愈重,害他之心,緊緊的抓住開平案的罪證要置太子於死地,凡是求情的人都被下了大獄。我當時心急如焚,但在內宅中消息便慢了一籌,等我知道時,我兄長已經主動承擔罪責,被皇帝下入死牢。」

  「秦氏於皇室有大恩,當今是由我祖父一手帶大教導的,對秦氏也有感情,所以我想要找人求一求陛下,哪怕只在陛下跟前提一提我祖父的名字也好,最起碼能夠保住我兄長一條命。」

  秦文茵慘笑一聲道:「當時我全副身心都在我兄長身上,也就忽略了後院,忽略了我的丈夫。」

  「他是怕被牽連?」

  秦文茵微微頷首,「是吧,我兄長出事以後,我也曾求過他,希望他能寫信讓公公回京,進宮求一求陛下,他當面應下了。只可惜信卻遲遲不送出去,而我竟然一無所知。後來我再求用他們顧家的人脈,我才發現他的推脫。」

  「可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心裡認了,大不了事後和離便是,我秦文茵也不是輸不起的人。」秦文茵眼中閃過厲色,「可我沒想到,我輸得起,他卻輸不起。」

  「罪不及出嫁女,身為秦氏女,我尚且不急,他卻慌了,等我發現時已經晚了,」秦文茵將手放到肚子上,道:「只可惜他們太蠢了,若是我公婆在京,他們一定不會讓他休離我,反而會好好待我,因為秦氏百年的政治積累擺在那裡。我兄長一走,有我在,他們顧家繼承才是順理成章的。」

  白一堂咋舌,「你們這些後宅怎麼比朝堂江湖還要血雨腥風?」

  秦文茵一笑,「因我知道我公婆的為人,也知道我秦氏的資本,若是我留在京城,等我公婆回來,他們一定會押著顧懷瑾前來負荊請罪,然後再把我請回去。回去後我要麼是憂傷過甚病死了,要麼就得跟顧家同一陣營,幫著他們把秦氏的人脈攏過來。」

  「這兩者我皆不願意,本來我有更好的選擇,那就是回汝寧,」秦文茵道:「只要回到汝寧,有族人庇護,顧家自然拿我沒辦法。但當時我兄嫂身無分文,帶著囡囡,我哪裡能任由他們這樣走著到瓊州?」

  秦文茵也不知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她不由落淚道,「我帶著能帶走的嫁妝跟著他們走,一路上還能夠給他們買馬車,買食物和衣物,藥物,可是,可是,囡囡她,她是因為我才……」

  秦文茵扭過臉去,這是她一直走不過去的坎,也是她一直不肯原諒自己的原因,她常忍不住想,如果她沒有跟著他們,而是往汝寧而去,顧家派來的人或許會殺了她,但兄嫂們卻不會因為躲避刺客兒倉皇逃命,以至於被雨淋濕,身心俱疲,也不會為了照顧她而疏忽囡囡……

  「那這次重回京城,你待如何面對他?」

  秦文茵眼中閃過寒光,道:「自不會讓他好過!」

  白一堂這才欣賞的一拍掌道,「若有要幫忙的只管開口。」

  秦文茵聽到這話忍不住一笑,看向他道:「你以前不是不喜歡我嗎,怎麼這次如此大方?」

  「咦,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秦文茵搖搖頭,笑道:「當然明顯了,就差在臉上刻著字了。」

  白一堂撇撇嘴道:「那是因為我不知你是性情中人,我還以為你軟弱無能,連仇人都不敢面對呢。」

  「我是不敢面對仇人啊,因為懸殊太大,面對他們,我必死無疑,」秦文茵看向他道:「但是你呢,白大俠武功高強,若要離開瓊州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你怎麼不出去報仇?」

  報應來得果然快,白一堂輕咳一聲,左顧右盼道:「今晚的月色果然不錯,秦姑娘,你們大家閨秀不是都愛作詩嗎,你要不要作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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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6章 番外 大俠和閨秀(三)

  秦文茵忍不住撲哧一聲笑開,倒沒有再為難他。她一直覺得江湖中人粗魯,可這段時間看來倒是她見識短淺了。

  且這人重情重義又重諾,比之她以前見過的世家勳貴中出來的公子不知強多少倍。

  好感便在此時在倆人心間埋下,但誰都沒往另一方面想,而等到白一堂想的時候,這些積累下來的好感便一下爆出,即便前路艱難,也讓他對她放不下手。

  因為知道秦文茵在感情上受過傷害,雖然白一堂自信滿滿,但內心深處也還是有一些忐忑的,害怕她會因前事拒絕他。

  他願意留在京城那麼長時間,一是因為徒弟在此,二則是在瓊州生活十幾年,他也習慣了在一個地方停留長一些。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秦文茵。

  他捨不得就這麼放手離開。

  凌天門他已經交給了徒弟,他算是閒散之人了,可以像歷代掌門一樣歸隱。

  那麼未來幾十年的日子裡他要怎麼過?

  找一山林了卻終生?還是四處遊蕩,與無根的浮萍一樣?或是找一女子成家生子,過平常人的生活?

  可在心儀過秦文茵這樣的人後,他還能看上誰?

  白一堂從來不是願意將就之人?而且他跟凌天門歷代掌門不一樣。

  凌天門歷代掌門在位時間都在十年以上,幾十年闖蕩江湖自然會厭倦那種生活,追求平淡。

  但白一堂不是,他在年華最好的時候,在聲名最盛時江湖生涯被人卡擦一聲剪斷,十幾年下來他在瓊州遙控凌天門,他對江湖是心生厭倦了,卻不會去追求平淡。

  他的心依然是自由的,哪怕是在天下四處遊走,他也希望自己是有目的的,而不是茫然四望,走到一處算一處。

  那樣還不如就守在徒弟身邊,好歹守的是自己在乎的人。

  所以他堅持了一年又一年,始終如一的守在秦文茵的身邊。偶爾他也會覺得累,但內心卻又會很滿足。好在秦文茵沒有辜負他的深情,讓他守得花開見月明。

  就好像一顆中空的心被人填實,沉甸甸的,卻很踏實安樂。

  在踏入貼滿囍字,滿是紅色的新房時,這種感覺尤甚。白一堂還是第一次成親,即便年紀不小了也忍不住緊張得手心冒汗,他一緊張就忍不住繃住臉色。

  媒婆見新郎官一臉嚴肅的呆在當場,心中也不由忐忑,剛才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卻變了臉色?

  秦文茵察覺到白一堂的停頓,不由扯了扯紅綢,白一堂回神,連忙跟上前,卻因為緊張左腳打了一下右腳,差點摔倒在地。好在他功夫好,反應快,只踉蹌了一下就站穩了。

  見新郎官俏臉紅透,媒婆也反應過來,不由抿嘴一笑,這是害羞了呀。

  媒婆這下放下心來,高聲道:「新郎新娘坐喜床——」

  說罷扶著新娘子坐到喜床上,又指揮著白一堂在一邊坐下,笑道:「新郎官快掀蓋頭吧。」

  說著托著盤子上前,白一堂拿起盤子上的秤桿,輕輕地將她的蓋頭掀起來。

  秦文茵緊張的絞著手,微微抬起頭來看向白一堂,倆人目光相對,眼中皆閃過驚艷。

  秦文茵臉色不由一紅,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的指尖。

  媒婆笑呵呵的看著新郎新娘的反應,喜滋滋的說著喜話道:「新郎新娘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啊,來來來,我給你們打同心結,從此以後夫妻同心,白首偕老。」

  說罷將他們的頭髮各剪下一縷打成結放進一個盒子裡遞給新郎官,又撒著花生棗子等東西,圍著他們說些吉祥話,這才讓他們喝交杯酒。

  白一堂目光閃亮,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她,酒不醉人人自醉,臉色先就紅了三分,交杯酒再下去,更是微醺。

  媒婆笑呵呵的,知道女方是二婚,所以倒不用她多陪,正想起身告辭就聽得外面好大的聲響。

  她不由扭頭看向外面笑道:「外頭來赴宴的大人們倒是開心,新郎官也該去敬酒了。」

  白一堂想到剛才的唱名,知道有江湖人前來,害怕徒弟頂不住,雖然不捨,他依然起身道:「我去前面看看,一會兒就來。」

  秦文茵微微點頭,含羞帶笑的看著他離開。

  白一堂說是一會兒,但有那麼多人圍攻他,哪裡能輕易脫身?

  因為急著回去洞房,他幾乎是以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來灌人,好在徒女婿關鍵時候還是有些用處的,替他擋了不少酒,讓他抽身離開。

  不然只怕他今天晚上真的要錯過良宵了。

  白一堂被人重新扶回新房時,整個人都散發出濃濃的酒味。秦文茵既嫌棄又擔憂的扶著他問,「怎麼喝成這樣?」

  「姑奶奶不知,前頭那些客人好凶,逮著姑爺就灌,我看著都心驚膽戰的,還是表少爺出面才把姑爺給救出來的。」

  「快別說了,讓人準備熱水和醒酒湯。」

  「是。」丫頭們陸續退下,只有兩個留下想要幫著秦文茵給白一堂脫衣裳。

  本來醉得跟死豬似的白一堂卻突然睜開了眼睛,目光清亮,哪裡是醉酒的模樣?

  秦文茵看了一呆,然後推開他錘了一下他,「你騙人。」

  白一堂搖了搖有些昏沉的腦袋,笑道:「哪裡騙你了,你看地上。」

  秦文茵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腳下的地板竟有一灘水,她呀了一聲,退開幾步,這才發現這水竟是從白一堂的手指上滴下。

  白一堂揮手讓兩個丫頭退下,握了握秦文茵的手道:「放心,醉不了。」

  秦文茵驚奇不已,「喝了酒能逼出來,那要是喝了毒藥是不是也能逼出來?」

  「只要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內力深厚的一般都能逼出來,只不過體內多少會有些殘留。」就好比他現在逼酒,也不可能全部逼出,不過是讓體內的酒精含量不超過身體承受的,使他不至於醉而已。

  白一堂去沐浴,秦文茵就盯著地板上的酒好奇的看了半響,突然覺得有武功也挺不錯的。

  白一堂念著秦文茵,很快就洗好,只著裡衣就出來,秦文茵正在疊被鋪床,將床上散落的那些花生桂圓之類的東西都撿起來放好,以免睡覺的時候嗝到人。

  聽到動靜回身一看直接就撞進了白一堂懷裡,被白一堂強有力的臂膀抱進懷裡,秦文茵不由羞紅了臉。

  這和她以前的體驗完全不一樣,她心跳如擂,有些窘迫,又有些羞澀的用手撐開他,低聲道:「東西還沒收拾好呢。」

  白一堂越過她的腦袋往後一看,將她抱起來放到一邊,直接將被子放到桌子上,然後將被單一兜,直接把上面散落的東西全都嘩啦一聲倒在了地上,然後將被單一鋪,回過身來對目瞪口呆的秦文茵道:「這樣不就好了嗎?」

  秦文茵還來不及說話就被白一堂抱起來放在床上,含笑道:「夜深了,我們歇下吧。」

  秦文茵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就這麼扔到地上,萬一踩到摔跤怎麼辦?」

  「我抱你,放心,我不會摔跤的。」白一堂小心翼翼地親吻秦文茵的臉頰,低聲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們莫要辜負良辰才好。」

  說罷輕輕地將秦文茵壓倒在床上,溫柔的低頭吻住她。

  秦文茵羞澀,卻還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脊背。

  白一堂除掉秦文茵的外衣,然後把自己剝乾淨,照著春宮圖上的圖樣一樣樣的施為,他覺得胸中鼓脹,有一團火似的在體內燒,雖有了理論知識,卻總是不得其法。

  秦文茵也很快發現了白一堂的不對,他衝撞了她幾下,卻從不得要領,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白一堂,他從未成親過,而他是俠客,似乎也從沒有妾室通房……

  秦文茵心中哭笑不得,一種甜膩的感覺卻在心中炸開。她伸手攀上白一堂,羞澀的慢慢指引著他……

  白一堂氣息微喘的抱住秦文茵,將她汗濕的頭髮擼到一邊,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鼻子,臉頰……

  半響才低聲問道:「難受嗎?」

  秦文茵還有些失神,但還是紅著臉微微搖頭,白一堂就覆身壓住她,低聲道:「那我們再來一次好不好?」

  …………

  春宵一刻值千金,於是貪戀春宵的新婚夫妻第二天就起晚了。秦文茵一開始還有些窘迫,雖然他們今天不用拜見父母什麼的,卻是要接受兒子兒媳拜見的。

  白一堂不以為意,抱著她道:「放心吧,清和他們不會那麼不識趣的。」

  秦文茵鬱悶,她一點兒也沒被安慰到。

  秦文茵伸手推他,瞪了一眼道:「快起來,孩子們要笑話的。」

  經過昨晚,白一堂感覺與她親密了許多,被推也是笑瞇瞇的,還伸手將她抱在懷裡道:「他們敢笑,我就罰寶璐將我教她的武功都練三遍。」

  秦文茵沉默,她雖然不知道所有的武功都練三遍需要多長時間,但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短。

  這是打算跟她兒子對著幹的節奏?

  秦文茵忍不住伸手扭住他手臂上的肉,結果因為他的肉緊,肉沒扭住,還跟他撓癢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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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番外 大俠和閨秀(四)

  白一堂靠在車上,春風微醺,讓他有些昏昏欲睡起來,其實他也的確睡著了。

  手虛握著韁繩,任由馬兒隨意的向前,他雙眼微閉著,隨著馬車的搖動還一晃一晃的,有同路的商旅加快馬速約過他時總會好奇的扭頭看一眼他們的馬車,待看見車伕在車轅上打瞌睡,都不由無語了一下。

  秦文茵睡飽,推開車門便見他搖搖晃晃的想要掉下車去,不由伸手輕推了一下他,「進去睡吧,我來駕車。」

  白一堂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將車門掩好,拉著她在身邊坐下道:「不用,在外面才更舒服,你也吹吹春風。」

  車轅有一米來寬,為了舒適,他們還在上面鋪了狼皮,因為硝制得好,又坐得久了,毛皮很是柔軟。

  秦文茵坐在上面感覺不到多少顛簸,雖已經不是第一次跟白一堂共駕,此時見來來往往的客商都看著他們,她也不由臉紅。

  「這條管道怎麼這麼多人?」

  白一堂打了一個哈欠,瞇著眼睛道:「這是出了長城後通往寧夏衛的唯一官道,太原,西安,成都,甚至是江南和兩廣地區過來的客商最後都匯聚到這條路上,人自然多。」

  白一堂輕聲道:「寧夏衛可是新開放的互市,消息靈通的商人自然要搶佔先機先佔些份額,再不濟先做成一筆買賣也行啊。」

  要不是他們剛好在西安,正巧聽到過路的客商議論,他們也趕不上這股潮流。

  寧夏衛是大楚和韃靼開放的第四個互市,韃靼剛平定國內的部族叛亂,為了換取糧食和鹽茶,下了大力氣才跟大楚商定好開放這第四個互市。

  而秦文茵則想藉著這股東風再次到韃靼內一遊,這一次她想要到韃靼王城裡面去。

  若是能繪製出地圖就更好了,便是不能,她也對韃靼的一些習俗很感興趣。

  白一堂在出遊目的地這件事上向來是聽她的,於是本來往南去的路程轉而向北。

  因為知道互市是新開的,他還買了不少的鹽和綢緞帶著,既可以作為貨物賣出去,也可以拿來當禮物送人。

  他們這輛車太過吸引人的目光,想要出關可不容易。

  馬車慢悠悠的靠邊行駛,後面的車輛不斷的趕超他們,要是換其他人早急了,偏白一堂和秦文茵一點兒不著急,白一堂看秦文茵多看了兩眼路邊的野花,他還跳下馬車折了一朵插在她頭上,笑道:「好看。」

  秦文茵臉色微紅,眼帶秋波的瞪了他一眼。

  白一堂嘿嘿一笑,得寸進尺的伸手去牽她,秦文茵不好意思的抽回手,嗔道:「好多人呢。」

  白一堂不由心下歎息,之前在路上,三兩天也未必能碰到一人,覺得有人熱鬧才好。

  結果現在人倒是多了,其實也一點兒不好。

  白一堂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肚子餓了嗎,我們找地方停車吃飯吧。」

  「好。」

  白一堂一甩韁繩,加快速度往前。很快他們就在前面找了塊還算平坦的地方,有不少商旅都在那裡落腳。

  白一堂也將馬車拐入林中,大家看到他這加長版的馬車都不由目露好奇。

  這輛馬車實在太大,可是平常馬車的兩倍,而且前面的兩馬兩騾很是顯然,特別是那兩匹千里馬,可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因此忌憚,沒人敢上前搭訕。

  白一堂才停下馬車,秦文茵就推開車門,將木盆拿下來,從側面打開車肚,從裡面倒出一些冷水來,然後將車上的熱水壺拿下來倒了些熱水兌了洗手。

  白一堂在她洗手的時候將馬車裡的爐子搬下來,裡面還燒著炭呢,爐子上的鍋裡正燉著大骨。

  放下爐子,他從車肚裡找出一塊蓆子來鋪在地上,又在蓆子上放了兩個坐墊,這才去給馬兒和騾子喂草料。

  秦文茵則從車肚裡拿出米,淘洗後將已經熬了一上午的大骨湯放到一邊,添上木炭開始煮飯。

  見火生著,她便不再看守,而是去將昨天準備好的蔬菜和菌菇,重新清洗一遍後用籃子盛了放在一邊。

  又從車肚子裡拿出一根火腿,切得薄薄的,待飯煮得差不多後就叫白一堂一聲。

  白一堂洗了洗手便將鍋蓋打開,拿起切好的火腿就撒進去,片片錯落而下,絕不會重疊而立,然後將鍋蓋上。

  大家看著便以為他是把鍋蓋一掀,火鍋一撒便蓋鍋,不明白這麼簡單的事秦文茵為什麼不自己做,而是還要叫白一堂?

  等待飯熟的時候,白一堂又將車上暖手的爐子拿下來,直接添上炭火,把一個小茶壺放在上面燒水。

  「前兒我在梅花上掃下來的雪水還剩下一些,不如用那個來泡茶?」

  白一堂對泡茶的水沒有要求,聞言去車肚裡找那罐不知道被塞在哪裡的雪水。

  手爐燒茶水自然不會快,白一堂將手爐移到一邊就不管了,然後將煮好的飯拿下來,又放上盛著大骨湯的鍋,等湯重新燒開後將菌菇放進去,待菌菇差不多熟了又再放下青菜。

  秦文茵給他盛飯,鍋蓋一打開,火腿的香氣便漂浮出來,惹得附近的人頻頻扭頭看他們。

  看著人家吃著火腿飯,喝著大骨湯,還涮著青菜,頓時覺得手中精心準備的乾糧一點滋味也沒有。

  附近也有幾家是吃著惹的,但因為時間有限,他們最多是用爐子燒了熱水燙些肉片和青菜,大骨湯什麼的……

  大家的目光不由落到那輛馬車上,也不知道那輛車的肚子裡塞了多少東西,竟然還有水和木炭。

  他們要是有這麼一輛馬車,他們肯定也能在車上熬大骨湯,還能熬雞湯各種湯。

  用完了飯,白一堂便開始收拾東西。他們車上的木桶每到一個地方就會裝滿水,今天便能夠到達另一個城鎮,所以水可以隨便用。

  白一堂用水將鍋碗清洗乾淨放回車肚,秦文茵已經泡好了茶,倆人便坐在蓆子上品茶,因吃飽喝足,微風吹過,白一堂又想睡覺了。

  春日果然是個適合打盹睡懶覺的好時間啊。

  白一堂見秦文茵也眼睛微瞇,便上前扶她,低聲道:「上車去睡吧。」

  秦文茵輕輕地應了一聲,扶著他的手上車。

  她在右邊的榻上躺下,白一堂將車窗拉開,放下紗簾,以免外人窺見及一些飛蟲進來。

  春風緩緩的透過紗簾吹進車內,帶著青草和花的香氣縈繞在鼻尖。

  白一堂在秦文茵的額上落下一吻,將薄毯子蓋在她的肚子上,這才退出車廂,把車門合上。

  他將地上的蓆子塞進車肚子裡,把爐子和茶具等都拿回車上,這才在車轅上一趟,閉著眼睛午睡。

  一旁的商旅們看得目瞪口呆,這豪華馬車裡只有這二人,看這樣子,他們不像是主僕,倒像是,倒像是……

  可哪個有錢有勢的人出門不帶下人,反而自己趕車?

  可要說不是富貴之人,看這馬車,看他們的吃穿用度,不是富貴出身怎麼用得起,又怎麼會講究這些東西?

  「時辰不早了,我們啟程吧。」大家用過午飯休息了一下,因為春日的陽光不曬,大家只略作休整就要開始上路。

  其中有個茶商猶豫了一下,臨走前上前和貌似躺車轅上睡得正香的白一堂行禮道:「這位兄台,前面是白虎澗,常有盜匪出沒,所以還是要結伴同行的好。」

  白一堂睜開眼睛,起身回禮道:「多謝兄台提醒,你們先走吧,我一會兒便能趕上。」

  茶商看了一眼他們的兩馬兩騾,點了點頭。

  這腳力耐力,速度也不會差到哪裡去。茶商轉身帶著自己的商隊離開。

  他弟弟不解道:「大哥為何提醒他?」

  「出門在外皆不易,能提醒便提醒一句,結個善緣也是好的。走吧,前面就是白虎澗,不要掉隊了。」

  商旅們陸續啟程,很快就只剩下白一堂的這輛馬車。

  白一堂打了一個哈欠,等前面的車走遠了,這才起身掀開狼皮,將木板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副弩。

  將弩和箭都放進車內,這才合上木板鋪上狼皮,將馬車趕上官道開始啟程。

  他走得並不快,力求將車趕得平穩,秦文茵睜開眼睛來看了一眼,然後翻了一個身便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走了一個多時辰,白一堂這才慢慢趕上前面的商隊,他抬頭看了眼太陽,這才放任馬兒隨意走,推開車門對榻上依然不願意醒來的人道:「文茵,你該起來了,晚上再睡。」

  秦文茵努力睜開眼睛,最後實在太困,決定再睡一會兒。

  白一堂見她動了一下又沒動靜,無奈的勒住馬,進去將她抱起來,低聲哄道:「我渴了,你幫我泡壺茶吧。」

  秦文茵打著哈欠道:「你讓我再睡一會兒吧,一會兒我給你泡。」

  白一堂忍不住低聲笑起來,「在夢裡泡嗎?快別睡了,睡多了晚上要睡不著了。出來陪陪我好嗎,我一個人好無聊的。」

  春困雖困,然而睡多了會頭暈的,白一堂可不希望秦文茵明兒神色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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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8章 番外 大俠和閨秀(五)

  白一堂將秦文茵挖起來,見她昏沉沉的一點兒精神也沒有,便起身將車門處的架子放下,把木盆放在上面固定住,然後把車正中的桌子拿起來,掀開車板,從車肚子裡取出備用的水給她倒進木盆裡,擰乾了毛巾就敷在她臉上。

  微冷的毛巾敷在臉上讓秦文茵打了個顫,然後徹底清醒過來。她一抬頭便對上白一堂含笑的眼睛,不由橫了他一眼,接過毛巾細細的擦洗臉龐。

  白一堂見她清醒了,這才轉身出去駕車,這一耽擱他們又看不見前面的車隊了。

  白一堂加快馬速向前,秦文茵擦好臉後擦了一下手,便敲了敲車門,白一堂便伸手將木盆取出,直接把水潑到了路邊的草叢裡。

  秦文茵將木盆收好,把架子重新收拾起來,這才又掀開木板,從車肚裡取出一管竹筒,從裡面倒出些水進茶壺,開始在爐子裡生火燒水。

  兩刻鐘後,白一堂慢慢趕上前面的車隊,而秦文茵也泡好了茶,給他倒了一杯後自己也捧著木製的茶杯坐在他身旁,看著前面的車隊。

  「時間夠嗎?」

  「放心,只要沒意外,落日前肯定能到下一個鎮。」

  秦文茵迷茫的眨眨眼,「那為何要追上他們?你不是向來不愛跟在車隊後面走,嫌棄塵土飛揚嗎?」

  白一堂一口將茶水飲盡,將茶杯塞她手裡道:「快進去吧,要不你真要吃土了。」

  秦文茵看了眼漸漸走進的車隊,輕輕地抿了兩口茶,這才轉身進去。

  她靠坐在榻上,將紗簾掀起來看了眼外面,等見到塵土揚起,這才將紗簾放下,從第二層的櫃子上拿出兩個迎枕來靠著,然後拿出棋盤開始下棋。

  棋盤和棋子都用了磁石,因此一落下就不怕因顛簸而亂掉。

  白一堂微微側頭往裡看了一眼,然後將車門掩上,開始讓馬車放慢速度跟在前面的車隊身後。

  這股車隊還挺長,白一堂起身掃了一眼,見前面足有十來輛馬車,還有不少的手推車,有一些人甚至直接挑著擔子跟著車隊。

  白一堂對這些人再熟悉不過,資產不豐的走商都是這麼過來的,少部分人能夠從擔子換到手推車,然後換到驢車,騾車,再到馬車和車隊。但更多的人是在賺了一筆或虧了一筆後選擇留在家鄉耕種,也有一部分人是永遠留在了他們追求夢想的路上。

  白一堂靠在車壁上,放鬆的任由馬車緩緩的上前。

  在前頭拐彎的時候,為首的車隊鏢師一聲大喊,「白虎澗到了——提神勒——」

  眾人精神一震,開始戒備的看向兩邊的密林,緊密的靠在一起緩緩的向前走。

  鏢師此話既是提醒大家,也是在警告山裡的盜匪。

  白一堂凝神去聽,最後扭頭對車裡的秦文茵道:「將窗戶關上,躲到正中去,沒有我的話不要出來。」

  秦文茵低低應了一聲,起身將窗戶插好,機關放下,除非用刀劈,否則這窗戶是開不了的。

  然而用刀劈也未必能劈開,車窗沒有鑲鐵,因此當時用的木料可是很考究的。

  秦文茵坐到正中的榻上,拉過兩條帶子將自己固定住,這才靜靜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她知道,遇到這種意外時她只要保護好自己就是對白一堂最大的幫助。

  白一堂將弩和箭拿出來放在身後,把車門下鎖,這才抬頭看向前面,目不斜視的向前趕著馬車。

  沒人知道這一輛前一刻還是休閒舒適的馬車此時變得堅不可摧起來。

  只是在裡面的人不會太好受就是了,畢竟空氣不太流通。

  白一堂也捨不得妻子在裡面憋太久,因此在察覺到林中的動靜時便長嘯一聲示警,本來還想等車隊再往前一些去的山匪見狀只能提著道衝下來。

  百多號人分散開來圍住車隊,為首的一人站在斜坡上,目光如電般瞄準白一堂,著重看了眼他們的馬車後這才掃向驚慌失措的車隊,獰笑道:「爺我只劫財不劫命,你們只要老老實實地把東西留下,爺饒你們一命,否則,爺不介意給這白虎澗添些肥料。」

  車隊喧嘩了一下,不過很快安靜下來,鏢師和身強體壯的夥計開始站到外圍,想要護著自家的主子跟貨物先走。

  得知寧夏衛要互市,他們這些趕來的客商可都是拿出大部分家產,有的甚至變賣了財產,就是想多準備些貨物好趁此機會大賺一筆。

  他們怎麼肯把東西讓出去?

  而那些推著手推車和挑著擔子的走商更不願意了,他們手上的幾乎是他們全部的身家,哪怕是拼了命也不能給人啊。

  車隊的人瞬間達成同盟,膽怯卻又仇視的看著這些山匪。

  匪首冷笑一聲,隨意的揮著刀道,「看來你們是敬酒不吃吃罰酒,想要把命一併留下了?」

  白一堂蹙眉,看不慣他們這麼嘰嘰歪歪的,不知道他妻子還在車裡憋著嗎?

  掃了眼那匪首的距離,已在弩箭的射程之外了,他乾脆折了一支箭頭運起內力向匪首射去。

  匪首正揮著刀道:「爺在這白虎澗混了十來年,今兒就讓你們看看爺的……」

  飛速而來的箭頭直接穿透他的脖子,匪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伸手摀住脖子,喉嚨裡發出咯咯的兩聲,僵硬的轉身看向箭飛來的方向,可惜他還沒來得及找出殺他的兇手便「咕咚」一聲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大睜著眼。

  山上山下的匪徒和商旅們皆張大了嘴巴,這,這死得也太快,太突然了吧?

  還是其中一支商隊的鏢師最先回過神來,抽出刀來大聲喊道:「兄弟們,匪首已伏誅,大家拚命一搏掙出條生路來!」

  眾人立即大喝一聲,舉著能找到的武器哇哇的衝向山匪。

  山匪們本來就有些慌了,此時被這麼一喊便有些猶豫,不知是該撤還是該繼續。

  白一堂手中的弩箭卻已經射向他們,靠近商隊的十幾個匪徒「砰砰」倒地,這讓車隊的人更有信心,威勢一漲,哇哇大叫的衝向匪徒。

  車隊當然不可能停在原地跟匪徒交手,而是且戰且前進,車隊或快或慢的向前衝去,前面的商旅很快衝破山匪的包圍,出白虎澗。

  白一堂拿著弩箭,一邊駕著馬車,一邊給不怕死衝上來的匪徒們一箭,偶爾會從荷包裡捏幾顆黃豆射出,阻擋住那些山匪的刀。

  最後山匪們發現他們死傷慘重,而這支車隊竟然還沒死一人,想到他們莫名被殺的大當家,二當家的立即喊道:「撤退,撤退!」

  娘的,這支車隊裡一定藏了高人。

  白一堂彈黃豆的動作隱蔽得很,沒人發現是他在暗中保護車隊的人,只覺得他的弩箭厲害,殺的匪徒最多。

  因此二當家臨走前狠狠地盯了白一堂一眼,記下了他的樣子。

  白一堂懶洋洋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頗為不在意的架起馬車越過前面的馬車。

  見山匪退去,車隊的人不由停下將掉落的貨物拿回來,或是攙扶起受傷的人,所以反倒讓毫髮無損的白一堂走在了前面。

  待出了白虎澗,前面便是一片平原,青草幽幽,視野開闊。

  白一堂在旁邊勒住馬,這才打開車門,轉身進去看秦文茵。

  秦文茵在馬車停下的時候就已經解開帶子了,看到白一堂平安無事便鬆了一口氣。

  「悶壞了吧,出來坐坐。」

  秦文茵也不是第一次遇到盜匪了,因此還算鎮定,扶著白一堂的手出去,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一望無際的草原。

  因是春天,草原上的青菜才長出一截,但微風吹過,草兒晃了晃,而那細小的野花更是顫動著迎著陽光綻放。

  秦文茵不由深吸一口氣,問道:「這就是出了白虎澗?」

  「對,」白一堂抱她下車,讓她回頭去看那白虎澗。

  只見平原連接著山脈,而山上鬱鬱蔥蔥,山巒起伏,正好在前邊形成了一個口子,秦文茵歪著頭看,半天才看出那鬱鬱蔥蔥的山脈很像倒臥的虎身,而這白虎澗則像是張著嘴巴的老虎,因兩邊岩石呈灰白色,因此叫白虎澗。

  此時,餘下的人這才護著各自的貨物跑出來,出了白虎澗就不怕人伏擊了,因此眾人再度停留。

  有鏢師便大喊道:「不知那些山匪是否會去而復返,所以我們應該快快離開才是。」

  「可傷的人不少,有幾個還傷得挺重,要是不做處理只怕要熬不過去啊。」

  秦文茵一聽,不由扭頭看白一堂。

  白一堂對她微微頷首,秦文茵就上前道:「我那裡有些傷藥,你們將車上的貨物挪一挪,把傷者都抬上車,我們便走便治療吧,這裡距離白虎澗還是太近了,恐怕不安全。」

  眾人紛紛看向白一堂,剛才他們雖然沒看清射向匪首的箭是誰射的,但白一堂一路出眾的表現他們卻看在眼裡。所以便願意聽他的意見。

  白一堂牽住秦文茵的手道:「內子說得不錯,大家準備吧,把傷得最重的二人送到我的車上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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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3-26 00:30:13 |只看該作者
第659章 番外 大俠和閨秀(六)

  久病成醫,何況秦文茵涉獵頗廣,因此也會些醫術,加上自嫁給白一堂後,她也學會了一些外傷的處理方法。

  因此送來的倆人很快止血包紮好,這些傷藥都是黎寶璐和顧景雲給他們準備的,多是太醫院流出來的方子,藥效奇佳。

  因此重傷的幾人很快止住血,暫時沒了生命危險。

  一行人一路上不敢停留,相互扶持著到了下一個鎮口,待看到鎮口守著的官差後,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這已經算是邊關了,加之又臨近白虎澗,所以鎮上駐紮了一隊士兵,不多,只兩個小旗,二十人而已,分兩班守衛鎮口。

  他們自然不能與白虎澗裡的山匪對抗,因此只做查探消息和報信之用。

  若山匪真敢來犯,他們就得派人向寧夏衛報信,然後組織鎮上的居民防守。

  因為有過山匪搶掠鎮民的事發生,而這裡又臨近邊關,就算是普通百姓也彪悍得很,就算打不退山匪,也能堅持一時半刻,等到寧夏衛的守軍來救。

  商旅們要來此做生意,自然把沿途的一些風險都打探清楚了,那提醒過白一堂的茶商見他多看了兩眼鎮口把守的士兵,便不由上前解釋。

  當時他的車隊就離白一堂的馬車不遠,他們兄弟二人和好幾個夥計都沒受傷,就是因為白一堂一路上把弩箭夠得著的山匪都放倒了,他們只需拿著刀在後面補上就行。

  茶商覺得自己慧眼識珠,對白一堂更加客氣。

  秦文茵在馬車裡也聽到了,不由問道:「這些山匪如此猖獗,難道朝廷不管嗎?」

  搭乘他們馬車的重傷患便道:「官匪勾結?」

  「兄台這可就誤會了當地衙門了,」茶商連忙道:「再往前些在下不知道,但前後兩任縣令都派了人來剿匪過,就連寧夏衛的將軍都派過幾百士兵來,但都無濟於事。」

  「那白虎澗本來就易守難攻,兩邊山高密林,人往裡一鑽,別說士兵衙役,就是在那山裡打獵為生的獵戶都追不上那些山匪。別說找不到他們的蹤跡,就是找到了,他們往林子裡一分散,你也抓不著他們。」

  「因此這山匪剿了多年卻總也剿不乾淨。」

  「是為了讓老百姓出剿匪銀吧?」另一個重傷患哼哧道:「俺們家鄉的縣太爺就是這樣,年年剿匪,但總也剿不到,但每年的剿匪銀卻是必須出的。」

  茶商搖頭,「兩任縣太爺聯合寧夏衛的駐軍一共剿了五次匪,但也只收過兩次剿匪銀,而且都不多。」

  茶商左右看了看,低聲道:「聽說這次寧夏衛開互市,寧夏衛的將軍也很是出了一股力氣,就是想吸引客商來了以後徵收剿匪銀,連著賦稅一起籌備糧草,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進山剿了這批山匪呢。」

  白一堂揚眉,將手中的竹筒遞給茶商,問道:「這樣的機密事兄台是怎麼知道的?」

  茶商小聲的道:「是我兄弟說的,我這次之所能早早準備這麼多茶葉運來,就是因為我兄弟提前給我報了信,我這才知道寧夏衛要開互市。我兄弟就在寧夏衛當差,雖只是個總旗,但上頭的事還是能琢磨一些的。」

  茶商意味深長的看著白一堂道:「從年前開始,將軍就開始張貼公告求聘能人異士,我兄弟說,將軍這是在找能進山的人呢。只要有本事,將軍都用,且薪酬還不少呢。」

  茶商之所以跟白一堂說這些,就是覺得他功夫好,他若有心,他把他介紹給堂兄,堂兄再把人推薦上去,要是得用了,不僅他堂兄在將軍面前得臉,就是他也露了一把臉。

  以後在寧夏衛做生意只會更方便些。

  白一堂要是不樂意,那就當說了一番閒話吧,反正這件事已不是秘密,只不過瞞著普通老百姓和一般商旅罷了。

  連他堂兄一個總旗都知道將軍的心思,別人還能猜不出來?

  秦文茵見白一堂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伸手握住他的。

  白一堂回神,轉過頭來對她微微一笑,反握住她的手道:「進鎮口要檢查,一會兒就到我們了,你先休息一會兒,到了客棧我叫你。」

  客商見他們恩愛的模樣,不由心生好奇,見秦文茵進去了,這才低聲問道:「白大俠,您帶白夫人出來時尋親,還是訪友?」

  白一堂微笑道:「我們出來做生意。」

  茶商噎住。

  「怎麼,不像?」白一堂斜睇了他一眼。

  茶商嘿嘿笑道:「白大俠開玩笑了,您二位若是出來做生意那也該帶些貨物才對,何況,您二位可不像是會做生意的人。」

  茶商看著他們家四頭並排的牲畜,他雖不太瞭解大楚律法,卻也知道雙馬不是誰都用得起的。

  白一堂微微一笑,他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有這輛馬車在,即便他們不表露身份,凡是懂些規制的人都知道他們不好惹。

  茶商見他笑而不答,越發覺得他們身份不簡單了,只是不知道他們的身份跟寧夏衛的將軍比起來如何,願不願意出手留下些人情。

  答案當然是願意的。

  進了鎮口,白一堂找了家最好的客棧,呃,好吧,其實就是兩家之一的客棧住下。

  看了眼房間裡的東西,白一堂對秦文茵道:「晚上還是去車上睡吧,我讓人給你打了熱水來沐浴。」

  秦文茵也覺得車上的住宿條件比客棧的還要好,不過客棧也有客棧的好處,他們可以洗熱水澡。

  所以秦文茵應下了。

  等洗漱乾淨,倆人這才攜手下去吃東西。

  這個鎮雖小,但吃的東西還是很不錯的,秦文茵很喜歡品嚐各地不同的美食,因此哪怕那些食物看著粗糙,她也細細的品嚐,然後記下好吃的,打算第二天再試試。

  晚上夫妻倆便睡在馬車裡。

  白一堂沒有把馬車停在馬廄那邊,而是拉到後院,直接佔了客棧的庭院,客棧掌櫃因為他多給的五十文錢對這輛妨礙景觀的馬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當看不見。

  白一堂將車門鎖上,只在右邊的車窗那裡開了一條縫,放下紗簾便抱著秦文茵入睡。

  秦文茵卻睡不著,捅了捅他的胸口問道:「你想剿匪?」

  白一堂輕輕地應了一聲,道:「我們這樣的馬車想要出關可不容易,而且我想從袁將軍那裡拿到特別通關文書,這樣我們到了韃靼也更方便些。」

  韃靼剛在寧夏衛開通互市,對袁將軍也多三分客氣,他們要是拿著袁將軍的特別通關文書,進了韃靼肯定更好行事。

  秦文茵沉默了半響才道:「可是山高密林的,你又不熟,就算你武功高強……」

  白一堂伸手拍了拍她道:「我知道,所以我們還得需要一個嚮導,這只是我的一個打算,說不定袁將軍看在舅兄和清和的面上,不要我出力便給你們通關文書了呢?」

  秦文茵微微抿嘴,知道他在避重就輕的安慰她,他想剿匪不可能僅因通關文書。

  不過,秦文茵想了想,到底沒有再出口攔他。

  她趴在他的胸前感受那強有力的心臟跳動,暗道:她心儀他,不也是因為他的這副俠義之心嗎?

  雖然已經金盆洗手,但這些年在路上,真遇見了不平之事他也都會出手管,沒有哪一次是真正袖手旁觀的。

  他洗去的是江湖之氣,卻沒有洗去俠義之心。

  白一堂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就跟哄孩子一樣把她哄入睡。

  秦文茵頗有些好笑,但也在他有節奏的拍動下慢慢入睡。

  白一堂則睜著眼睛看著車頂,微風從窗戶的縫隙裡吹進來,帶進夜色的清涼。

  白一堂不由抱緊了秦文茵,將被子往上拉了拉。

  大楚現在大體算得上國泰民安,然而國家發展得再好,總也有窮鄉僻壤,也有貪官污吏,更有壞人。

  他們是一個一個地方的走,土匪,劫道的,甚至貪官也沒少見著。

  白一堂從來都是走過就算,最多給他徒弟寫信的時候提一兩句,他徒弟自會跟徒女婿說,而徒女婿又是皇帝跟前的紅人,隔三差五的進宮給皇帝講課……

  他很少在事過後又返回去管,那是因為他所見的那些人血腥氣都不濃。

  那些土匪,劫道,甚至是貪官都還不到害民的程度,甚至可能他們都有說不出口的苦衷。

  但今天看到的那群山匪不一樣,初初照面,他們身上的血腥氣幾乎都要溢出來,眼中的暴戾不加掩飾,這樣的戾氣是需要許多條人命才能堆積出來的。

  說他不忍也好,多管閒事也罷,總之他就是看不慣他們。

  白一堂想著應對之策,也很快睡過去,不過是道坎,挖了便是。

  白一堂第二天一起床便開始給木桶注滿水,然後準備了些中午要用的新鮮食材,這才去跟秦文茵用早飯。

  碰到茶商,白一堂還跟他打了一個招呼,茶商將包子嚥下,忙問道:「白大俠打算何時啟程?」

  「一會兒就走。」

  茶商微愣,「不休整一天?」

  白一堂搖頭,「從這裡到寧夏衛也只一天的路程了,我一會兒出發,快馬加鞭下午就能到,何必再停留一天?」

  茶商這才想起白一堂沒帶貨物,人毫髮無傷,就連馬車都沒事,自然可以說走就走。

  茶商微微失望,昨天他們人雖沒事,但馬車且顛出些問題,而昨天的木匠早被搶光了,要修車得排隊等候,只怕得明天才能走了。

  而其他商旅更慘,不是車壞就是有人受傷,必須得停留一天的。

  所以最後走的只有白一堂和幾個挑著擔子,推著手推車的走商。

  他們敢幾個人便上路,一來是因此鎮到寧夏衛的官道向來太平,沒有匪徒,二來是因為白一堂他們也走,雖然人追不上馬車,但有他們家馬車在前面開道總會安全些。

  馬車是一天能到寧夏衛,然而人卻是要走三天才能到的,就算跟著後面的車隊,他們這些靠腳走的也會被落下。

  能夠聯合起來過白虎澗已經是很好的運氣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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