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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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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畫江] 皇后是門技術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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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21:57 |只看該作者
第228章 死得其所

    九月中旬,初雪降臨。

    九月下旬,又是一場雪落。

    不同於第一場簌簌的雪粒子點到即止,第二場鵝毛大雪足足飛了一天一夜,雪後又是陰寒的天氣,因此寸高的積雪三日後天晴方才散去。

    而就在這濛濛撲面的鵝毛大雪之中,永昌伯府和鄭家的人被軍士驅趕押解出了京城。

    兩家數十口人,浩浩蕩蕩,在雪地裡踽踽而行,成了轟動京城一件「盛事」。

    各家各戶都推開了門窗,看著雪地裡哭哭啼啼、愁雲慘霧的隊伍,小聲竊竊議論。

    「真是造化無常,月前我還和永昌伯府的秀才公子喝酒呢,聽他展望未來,誰知……」

    話未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推了一把,勸阻道:「噓——這個時候你提這個話頭,難不成是想被牽連?」

    那人嚇得趕緊閉了嘴,忍了忍,又忍不住小聲對同伴說道:「我只是覺得可惜,畢竟劉大公子真有幾分才學的,若是能參加明年的鄉試,未必沒有蟾宮折桂的可能,再加上永昌伯府……」

    同伴譏笑道:「你還想傍永昌伯府這棵大樹呢!只可惜,這棵樹倒了,而且還是倒在陛下的雷霆之怒之下,萬無煥發新枝的可能。」

    那人面色訕訕,轉頭看向風雪之中哭喊叫屈卻又被軍士「無情」地驅趕出城的永昌伯諸人,忍不住又是歎息一聲。

    這真是「樹倒猢猻散吶」,往日殷勤往來于永昌伯府的人,包括他自己,今日竟然無一人出來相送。

    相比起牽動暗處不少目光的永昌伯府,鄭家就顯得低調多了。不到二十口人,哀哀戚戚地擠在一處,乖順地被驅趕向城門的方向,連像永昌伯府諸人一樣向軍士哭訴緩行片刻的都沒有。

    官居微末九品的鄭家,在這官宦遍地的京城,實在是太寒微了,所以才會忍不住咬住馮永亭拋來的餌,渴望通過鄭玉煙獲寵而一朝富貴。

    不過,即便是永昌伯府諸人哭訴哀告,押送他們的軍士也毫不容情,就連抱著的嬰兒的婦人走慢了一步,也會被軍士呵斥催促。

    本就是沒落的伯爵,不思恪盡忠責,以求得皇帝的恩寵,保住伯爵的牌子,竟然還敢與內宦勾結,欺君罔上!沒有問罪處斬,已經算是皇帝格外開恩了,竟然還敢替條件!

    軍士面容寒肅,半點都不通融。

    就在這哀戚哭啼之中,突然一聲婦人的尖叫怒駡之聲響起:

    「我是英國公府的表小姐,未來的閣老夫人,你們竟敢對我無禮?小心我奏明陛下,將你們統統革職問罪!」

    「放肆!你們竟然還敢推我!」

    「姨母,姨母,有人欺負我!」

    「相公,你是閣臣,就這麼任由別人欺負你的妻子嗎?」

    ……

    突然而起的尖叫怒駡,引得更多人扒到門窗前,透過濛濛大雪,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此時竟然還敢再鬧,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隔得有些遠,又有風雪阻隔、軍士攔擋,只能看見一個釵鬟散亂的婦人在軍士的圍攏之中左奔右突、手腳亂蹬、口中狂罵不止,並看不清楚形容。

    不過即便是看不清楚形容,從那婦人的叫駡聲中,人們也能推測出來是誰。

    敢在外頭自恃英國公府表小姐身份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明家的長女,秀才公子劉冕的妻子。

    都落到這種境地了,竟然還自恃身份,責駡軍士?

    真是不知所謂!

    人群中的劉冕,又氣又羞,風雪之中原本蒼白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卻不得不強忍著屈辱,去扯拽明緗,口中低喝道:「你發什麼瘋?還不快點閉嘴!」

    什麼未來的閣老夫人,她不覺得羞恥,他聽了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即便是有風雪阻隔、軍士威懾,聽不到路兩旁房舍裡的人的議論,但是劉冕也能夠想像得出來,別人都是怎麼譏訕嘲諷他的。

    「未來的閣老夫人?哈,莫不是劉公子私下裡都如此自信、自詡的?」

    「哈哈哈……」

    嘲弄笑聲,一下子塞滿了劉冕的耳朵,讓他的臉色變得愈發羞窘陰沉了。

    明緗卻依舊不管不顧,用力甩開劉冕,尖聲叫駡道:「我沒瘋!怎麼,我難道說的難道不對嗎?我母親與英國公夫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妹,我丈夫才高八斗,入閣拜相不過是早晚的事情!我身份尊貴,怎能容這些粗鄙軍士押解呼喝?」

    明緗瘋沒瘋,劉冕不知道,可是明緗要再這麼鬧下去,他就要先瘋了!

    這個禍害!

    要不是她,永昌伯府也不會和馮永亭搭上關係,更不會有今日的滅頂之災!

    她先是害死了他最愛的玉竹,又仗著有馮永亭撐腰,霸者劉大奶奶的位子不放,現在又害得他家破人亡……

    明緗的叫駡,在劉冕的耳中一下子成了催命的音符,劉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等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騎在明緗的身上,雙手死死地勒住明緗的脖子不放。

    平時文弱秀氣的人,此事竟然勇猛得兩個軍士都拉不開。

    「殺人了!殺人了!」

    「秀才公子殺妻了!」

    ……

    人群中響起驚慌失措的叫喊。

    劉冕陡然回過神來,看著不再掙扎、臉色青紫、眼球暴突的明緗,趕緊鬆開了手。

    軍士見狀,趕緊將劉冕拉開,去查看明緗的情況。

    可惜,已經晚了一步。

    軍士試了試鼻息,又摸了摸明緗的頸脈,冰冷地宣佈:「死了。」

    喧嚷的人群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下子變得寂靜無比,耳邊只有風雪呼嘯的聲音。

    劉冕看著很快被覆上一層薄雪的明緗,卻突然間笑了,先是勾起唇角,而後笑聲慢慢溢出、越來越大,最後乾脆仰天放聲大笑。

    玉竹,你看到了嗎?我給你報仇了!

    反正沒有了你,又淪為了罪囚,這世上於我而言,本就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能在臨死之前,為你報了仇,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劉冕拔下挽發竹簪,狠狠地朝自己頸部刺去。

    溫熱的鮮血噴濺了一地,在素白的雪地上浸染出一片鮮紅,淒豔醒目。

    ……

    消息很快便送到了御前。

    祁鈺得知後,怔忡片刻,道:「埋了吧。餘下人等,繼續發配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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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不願失去

    來人領命去了。

    祁鈺卻許久都無心再批奏章。

    沒想到,明緗竟然就這麼死了。

    享受完榮華富貴,在還沒有開始嘗生活的苦頭時,就被劉冕失手殺死了。

    失手?

    祁鈺陡然間一個激靈。

    當初明緗推倒黃宜安,幾乎要了她一條命時,也是狡辯說是失手。如果那次黃宜安沒能醒過來的話……

    不行!

    祁鈺起身,闊步朝殿外行去。

    他要親眼看著黃宜安好好地陪在他的身邊,絕不要看著她凋零,從此和他天人永隔!

    這種意念一經產生就十分強烈,好似他曾經經歷過與黃宜安生離死別的非人痛苦似的。

    祁鈺也說不清楚這種情緒為何會來得如此莫名而強烈,只知道這一刻他很想看著黃宜安俏生生地陪在自己身邊,會呼吸,有溫度!

    一旁伺候筆墨的田義見狀一驚,連忙擱筆追了上去,口中低聲喊道:「陛下,陛下,您這是要去哪裡?」

    祁鈺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回坤寧宮」,便直出殿門去了。

    回坤寧宮?

    那就是去找皇后娘娘了!

    可陛下為何突然要去尋皇后娘娘?

    田義滿頭霧水,只能吩咐內侍趕緊準備轎輦。

    一行人頂風冒雪匆匆回了坤寧宮,卻撲了個空。

    祁鈺遍尋不見黃宜安,心中煩躁,喝問守門的小宮女:「皇后呢?」

    小宮女被祁鈺一身的寒氣嚇到了,哆哆嗦嗦地回道:「去、去御花園了。」

    祁鈺轉身就要去御花園尋找,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問:「去御花園做什麼?」

    自從入宮之後,黃宜安對於逛御花園一直都沒有什麼興趣,什麼春花、夏清、秋芳、冬雪好似都不能吸引她移步前去觀賞,搞得他一度以為彙聚天下珍異花木、各色奇石、殿宇亭閣的御花園是不是需要重新整修了,要不然怎麼會連娘家連小花園都沒有的皇后娘娘都吸引不了呢?

    可今日風雪蕭蕭的,黃宜安竟然離開燒著地龍、溫暖如春的坤寧宮,去了御花園!

    難不成她最喜雪景?

    小宮女被皇帝陛下寒勝風雪的臉嚇住了,哆哆嗦嗦地答道:「去、去賞雪了,陪、陪太后娘娘……」

    小宮女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祁鈺卻聽明白了。

    「你是說,皇后陪太后到御花園賞雪去了?」祁鈺皺眉問道。

    小宮女連忙不住地點頭。

    一旁的田義見了,生怕她把自己的腦袋給甩了下來。

    祁鈺皺起的眉頭非但沒有舒展,反而皺得越發緊了。

    黃宜安不喜歡逛御花園,這事自然不是她提起的。

    陳太后整日禮佛清心寡欲,早就沒有了賞花看景的心思;至於李太后,有賞景的這個時間,寧願多看幾份奏摺。

    怎麼她們今天會湊到一起去看賞雪景?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別的緣故?

    祁鈺不敢再耽擱,當即邁步,吩咐道:「擺駕御花園!」

    於是,一路從禦書房疾行至坤寧宮,還沒有來得及喘勻氣的內侍們,就又在皇帝陛下的催促下,抬起龍輦,一路往御花園飛奔而去。

    ……

    御花園裡,黃宜安正陪著兩宮太后在澄瑞亭觀賞雪景。

    北風漸緊,雪片飄颻,紛紛似梅花旋舞,落在簷間樹梢,留下一痕雪白。

    黃宜安親自斟酒,給兩宮太后奉上。

    陳太后接過杯盞,抿了一口,眼底的敷衍質疑頓時消去,禁不住笑贊道:「這酒同尋常的果酒果然有些不同,沒有澀味,卻更加甘醇柔和。哀家雖然不善飲酒,但是這各色好酒也都嘗過了,從未嘗過有哪家的果酒能有這般甘醇綿柔的。」

    李太后聽了,也飲了一口,細細一品,當即笑著附和:「正是如此!這果酒倒是比猴兒酒還要清香宜人、清甜可口!」

    「難得二位母后喜歡,今日可以多吃兩盞。這果酒酒味淺淡,倒也不必擔心吃醉了。」黃宜安笑勸道。

    兩宮太后便捧盞細細飲了一盞。

    黃宜安連忙提起酒壺,重新給二人續上。

    李太后笑贊道:「你這孩子倒是樣樣精巧,針織女紅自不必說,那些鞋襪抹額之類,就連文娘子見了都說好,還要同你討教呢;吃食亦是精巧多思,百果凍奶醇香細滑,連楊一道都自愧弗如,各色點心、膳食更是別有巧思。沒有想到,如今就連自釀的果酒,都要比各處進獻的還要好一些!

    「你說,到底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對於自己親選的這個皇后,李太后是越看越滿意。

    這孩子心靈手巧不說,關鍵是做事妥帖。送來的吃食衣裳之類的沒有一樣不合她的心意,可見平日裡觀察之用心;更兼順從聽話、謙遜知禮,即便是祁鈺獨寵她一人,也不見她有任何的嬌縱跋扈。

    如此,等來年正月給她舉辦了及笄禮,再廣選後妃充實後宮,黃宜安一定能做好皇后一職,協助她處理好宮務的。

    黃宜安卻聽得有些慚愧。

    她的針織女紅是文娘子親自教的,百果凍奶也是楊一道前世改進的方子,雖然這也離不開她自己的努力,但是被老師傅敬仰崇拜,作為「徒兒」,她總有些心虛。

    「多謝母后誇讚。」黃宜安謙遜道,「兒臣入宮不久,各處多有不諳熟處,還要請二位母后多多訓示指點。」

    對於黃宜安謙虛受教的態度,兩宮太后十分滿意。

    李太后笑看了陳太后一眼。

    陳太后會意,笑道:「你已然做得很好了。不過,等來年宮裡進了新人,你這個皇后可就要忙起來了。到時候若是有什麼應付不來的,儘管來找我們,母后給你撐腰!」

    黃宜安臉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滯。

    幸而她方才一直在對兩宮太后的誇讚表示羞澀,微微垂首,很好地遮掩了過去。

    等到陳太后話音一落,黃宜安神色也已經恢復如常。

    「多謝二位母后愛護,兒臣銘記在心。」黃宜安抬頭,一臉誠懇地答道。

    卻並不提選妃之事。

    兩宮太后對此也並不在意,反正選妃這件事情關鍵的阻力在於祁鈺,至於黃宜安樂意不樂意,並不在她們考慮的範圍之內。

    只要黃宜安馴服的接受,協助李太后處理好後宮之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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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英雄救美

    在這尷尬的和諧之中,黃宜安聽得鍋子裡的湯底咕嘟咕嘟地滾開了,連忙笑著轉了話題。

    「大雪天正好吃鍋子,這湯底是特地用老母雞熬制而成的,又鮮美又滋補,二位母后一會兒都嘗嘗,有什麼不足的,兒臣再改進。」黃宜安笑道,說著給陳太后和李太后面前的鍋子裡分別放了素葷二菜。

    陳太后潛心禮佛,雖不至於茹素,但是口味一向清淡,所以黃宜安給她備的湯底味道較李太后淺淡,涮菜也較少葷腥,多菜蔬之類。

    李太后一向口味重,黃宜安給她的湯底用了大料,涮菜也多是肉食。

    因此二人吃得十分盡興。

    至於黃宜安自己的湯底,則放了滋補的藥材——兩宮太后要孫心切,她最多拖到明年正月及笄禮後,就得準備懷孕一事了。

    前世過早有孕又意外流產,傷了根基,以至於數年之後才生下女兒,至此後再無身孕的經歷,讓黃宜安對於早孕有著本能的畏懼,因此哪怕御醫說她身體康健,即便是此時有孕也無妨,但她還是十分擔心,不僅加強鍛煉,日常還一直都用藥膳調養著。

    三人正在吃著,只聽喧嘩聲由遠及近。

    「母后、皇嫂,你們在這裡賞雪吃鍋子,怎麼不叫上我們!」

    壽陽公主邊氣哼哼地抱怨,邊提起裙角往這邊飛奔過來。

    給她撐傘的紅棉趕緊追了上去,卻因為風雪太大,又迎風冒雪地跑著,一把傘差點沒撐住,更別說替壽陽公主遮風擋雪了。

    很快,壽陽公主的髮間衣襟就落了一層雪白。

    李太后見了,放下筷子高聲呵斥道:「胡鬧!大呼小叫、疾行快奔的,哪裡有一點公主的儀態!」

    陳太后笑勸道:「小姑娘家的,可不就得這樣笑得恣意嘛!壽陽是天之嬌女,愈發不能委屈了的。」

    她自己沒有孩子,平日多得祁鈺和壽陽公主承歡膝下,因此對他們兄妹二人極好。而祁鈺是男子,更是帝王,再親近娛親也總有個限度,哪裡有嬌俏可愛的壽陽公主那般嬌嬌甜甜的可人。

    因此陳太后對壽陽公主,便比對祁鈺更多了幾分寬縱。

    黃宜安見壽陽公主落了滿頭一身的雪,便吩咐宮人準備巾帕、姜湯之類,等壽陽公主進得亭來,好替她擦雪、暖身。

    除了壽陽公主,還有祁鈺並永寧和延慶兩位公主也一同踏雪而來。

    看到祁鈺一身明黃從風雪中一步一步地走來,沉穩而耀目,黃宜安本來因兩宮太后提起選妃而煩亂的心緒漸漸地平靜下來。

    選妃的阻力從來都不在於她,而在於祁鈺。

    這會兒正主兒都來了,她終於可以安心退居二線了。

    黃宜安心裡放鬆下來,唇角不由地輕揚,眉梢眼角都帶著笑意。

    壽陽公主衝進澄瑞亭中,見黃宜安滿面含笑,以為她是在笑迎自己,一把便撲上了上去,和黃宜安抱個滿懷,口中嘟囔道:「上次初雪,我就說要吃鍋子了,卻因為雪下得細,未曾積得,因此未能成行。這次好不容易風雪相和,正適宜吃鍋子,皇嫂倒好,只請二位母后吃,卻不請我們吃!」

    軟語嬌聲的抱怨,讓人只有憐愛,沒有嫌惡。

    「多備著湯鍋和涮菜呢,今日讓你吃個盡興!」黃宜安笑道。

    說話間,祁鈺和永寧公主、延慶公主也走進亭來。

    眾人見禮畢,自有宮人端鍋安箸,又將各色新鮮的涮菜都重新添了四份。

    壽陽公主看著每人面前都有一個鍋子,眼睛一亮,捧腮歎道:「這樣的吃法雖然新奇,但是未免失了吃鍋子的本意。吃鍋子不就是要大家圍著一隻鍋涮菜涮肉,熱熱火火的嗎?」

    李太后瞪了她一眼,道:「你只知這個,難道不知眾口難調?你皇嫂這分鍋而食,正是為了照顧各人的口味,可見其用心妥帖,你不說學著點而,反倒嫌沒意思了?」

    壽陽公主委屈地撇撇嘴,道:「母后,我不是這個意思……」

    總感覺母后今日怎麼跟吃了炸藥似的,她說什麼母后都能抓她的話頭呵斥她一頓。

    黃宜安在桌下悄悄地握住壽陽公主的手,輕輕晃了晃,示意她不要和李太后爭執。

    李太后之所以生氣,不是因為壽陽公主說錯了話,而是因為有壽陽公主姐妹三人在,她和陳太后就不方便逼祁鈺同意選妃了。

    想到這裡,黃宜安驀地一怔。

    她竟然用了一個「逼」字,可見心裡已經認定祁鈺是不願意選妃的。

    為什麼呢?

    是因為她開始相信祁鈺的許諾了嗎?

    黃宜安覺得這樣輕易地就對祁鈺交付信任並不明智,因為前世血淋淋的教訓是她一步一步、一日一日地熬過來的,可是心裡又禁不住冒出一絲絲期盼——或許,祁鈺會信守對她的諾言,就像是前世對待鄭氏一般專情呢?

    黃宜安心情複雜地看了祁鈺一眼。

    終於得到黃宜安「眷顧」的祁鈺立刻回望了過去,以眼神探問,眸光裡盛滿了關切與擔憂。

    黃宜安怔了怔,旋即心中愕然不已。

    難道祁鈺並不是被貪吃的壽陽公主拖過來擋李太后的訓責的,而是擔心她被兩宮太后為難,所以才特地找過來的嗎?

    或許,壽陽公主姐妹三人反倒是被祁鈺請過來打掩護的?

    思量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然而在思緒捋清楚之前,黃宜安已經下意識地回祁鈺一笑,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擔心。

    一輩子太長了,她已經習慣了不給別人添麻煩,尤其是給祁鈺添麻煩。哪怕今生一切都已經不同,刻在骨子裡的習慣卻還沒有辦法一下子就全部改過來。

    祁鈺並沒有因為黃宜安安撫的笑而放下心來。

    輕易不出門的兩宮太后,今日竟然特地吩咐黃宜安作陪,於澄瑞亭中賞風雪、吃鍋子,一看就是別有他圖。

    祁鈺知道眼下不便說話,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和擔憂,衝黃宜安也笑了笑,一面吃鍋子說笑,一面留心觀察防備兩宮太后的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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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害怕失去

    然而讓祁鈺驚訝的是,一直到雪宴結束,兩宮太后都沒提起賞景吃鍋子之外話題。

    等宴散後,送別兩宮太后,餘下各自回宮。

    一進坤寧宮,祁鈺便遣退了宮人,問黃宜安:「二位母后為何突然想起去御花園賞雪吃鍋子?有沒有為難你?」

    黃宜安看著祁鈺眼底的焦急和關心,抿了抿唇,猜測祁鈺這話到底有幾分是為了她,幾分是為了他自己——畢竟,她如今也算是祁鈺在兩宮太后之間的「眼線」了,因此她不答反問道:「陛下為何這麼問?」

    祁鈺怔了怔,似乎沒有想到黃宜安會這麼問,道:「自然是擔心母后為難你了。畢竟,她們二位平日裡除了節宴,極少賞景宴飲的。突然如此,不免讓人生疑。」

    黃宜安覺得今日的祁鈺有些莫名的緊張和焦慮,也因此比平日裡更加坦誠,想了想,遂問道:「陛下,是出了什麼事情嗎?」

    若不然,祁鈺不會突然間就如此反常。

    祁鈺一愣,想起自己尋黃宜安的本意,遂將此事暫且擱置,拉著黃宜安在榻邊坐下,低聲歎道:「明緗死了……」

    黃宜安驀地睜大眼睛,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明緗在她面前囂張跋扈、尖酸刻薄的模樣,一時無法想像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如此年輕就死去了。

    「是被劉冕失手掐死的。」祁鈺看出黃宜安震驚和不解,遂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她。

    黃宜安聽罷,忍不住唏噓感慨。

    「陛下著急來尋臣妾,就是為了告知臣妾此事嗎?」黃宜安問。

    因為她和明緗結了仇,所以特地來告訴她仇人去世的消息,好讓她開懷嗎?就像是當初明緗嫁入永昌伯府,祁鈺特地派人去英國公府疊翠軒下摳了塊石頭送去永昌伯府做賀禮,以此警誡明緗一樣。

    祁鈺搖了搖頭,道:「這有什麼值得特地跑來告訴你的?無關緊要的人而已。只是,朕一想到你差點就被明緗的‘失手’給害了性命,就禁不住後怕,總要親眼看著你好好地在朕身邊,朕才能放心!」

    祁鈺說著,一把將黃宜安緊緊地攬在懷裡,喃喃道:「朕不想失去你,害怕失去你!所以你要陪在我身邊,一直陪著,不許中途離開!」

    他不要經受與黃宜安天人永隔的痛苦,單是想一想就讓他覺得心頭絞痛不已。

    黃宜安愕然瞪大了雙眼,這是祁鈺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害怕失去她!

    如此脆弱,如此坦誠,仿佛她就是他今生的軟肋一般。

    突然間,黃宜安想起前世她去世時,聽到的那聲悲愴的吶喊:「宜安——」

    那時候的祁鈺,是不是也因失去她而痛苦,所以才會嘶喊挽留呢?

    黃宜安沒有向往常一樣回抱祁鈺,軟語回應,因為她突然發現,面對這樣的祁鈺,她似乎很難再如以前一般淡然應對了。

    是因為那聲妄圖留下她的吶喊嗎?

    還是因為祁鈺今日的坦誠?

    黃宜安自己也說不明白,唯一能夠肯定的是,此時的她沒有心力再去敷衍祁鈺。

    屋外,風雪依舊呼號,黃宜安的思緒似乎也隨著風雪漸飄漸遠……

    ……

    兩宮太后那裡,很快也得知了劉冕和明緗夫妻尚未出城便死去的消息,歎息過一聲之後,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要不是永昌伯府為了權勢甘於被馮永亭利用,欺君罔上,又如何會被趕出京城?更不會有今日這番悲劇了!

    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

    唯一為明緗的死亡而傷心的,大約就只剩下英國公夫人,以及張溪等人了。

    「這孩子,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英國公夫人哭得眼睛紅腫,哽咽道,「這讓我百年之後,如何跟她的母親交代……」

    早逝的妹妹就這麼一個孩子,她卻沒能替她護住了。

    對於一再恩將仇報,將英國公府置於險地的明緗,張溪等人自然也是恨的,此番明緗隨永昌伯府的諸人被發配到西南蠻荒之地,她們私下裡也曾說這是報應。

    可是再多的不滿和恨意,在得知明緗死訊的這一刻,似乎都變得淺淡了,昔日同府而住的情形反而浮現在心頭……

    人死如燈滅,所有的愛恨情仇都隨著死亡而枯寂、飄散……

    ……

    明達得知明緗的四死訊之後,靜坐了許久,這才愕然發現長女的面容在他的腦海裡竟然是模糊不清的,他就連緬懷都只能對著一團模糊的影子。

    說起來,他好似從來都沒有正視過這個女兒,在他的心裡,女兒一直以來好像都只是英國公夫人的外甥女,成親後又成了永昌伯府的大奶奶……

    季氏進得屋內,見到明達失神兀坐,不由地將手裡的帕子緊了緊。

    老爺該不會心裡還惦記著那死丫頭吧?

    若是老爺真是為了那丫頭的突然亡故而傷心,那她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出口呢?

    季氏抿了抿唇,想到即將出嫁的長女和不久就要說親的兒子,一咬牙,邁步進去。

    「老爺。」季氏斟了一杯茶,雙手奉給明達,軟語輕聲地說道,「先喝杯熱茶緩緩吧。我知道您很傷心,可是千萬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我和幾個孩子,可還都仰仗著您呢!」

    夫妻十幾年,季氏一向知道怎麼說話明達才會聽從。

    果然,明達聞言接過茶盞,歎息一聲,道:「我知道。只是,沒有想到,那孩子竟然這麼就去了……」

    季氏立刻順著明達的話頭歎息道:「可不是嘛,雖說成了親了,可也才十五歲而已,花兒一般的年紀,怎麼就……」

    季氏說著,拿帕子印了印眼睛。

    明達看了季氏一眼,沒有說話,心裡卻不免冷笑,人都已經死了,又何必在他面前假裝什麼慈母?

    明達端茶,輕啜了一口。

    季氏見狀,便知自己的表現惹得明達不滿,眼睛一轉,立刻放下帕子,歎息道:「說起來,我和緗姐兒一想不對付,可是再不喜歡,我也從沒有想過讓她去死……」

    嗯,這話倒還算是中肯。

    明達放下茶盞,看向季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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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爭財奪利

    季氏見狀,知道明達心氣回轉,遂在心裡暗暗吐了口氣,再接再厲道:「說是起來,緗姐兒這次完全是受了永昌伯府的牽累,好好的一個孩子被發配到西南蠻荒之地也就算了,竟然還被夫婿當街掐死……」

    季氏說著話,悄悄地拿眼角瞥向明達,見明達眉頭皺起,便知自己成功挑起了明達對永昌伯府的怨恨,遂接著說道:「想當初緗姐兒嫁去永昌伯府,雖說算是高攀,可是陪嫁卻十分豐厚,一點都不辱沒了他們。可他們倒好,不說善待緗姐兒,反而害了她性命!

    「不是我惡意揣測人,誰不知道永昌伯府被抄了家,窮得叮噹響,說不得他們就是缺錢,貪圖緗姐兒的陪嫁,才故意害人性命的呢?畢竟,朝廷沒收的只是公中的財物,各房媳婦的陪嫁可都沒動。

    「緗姐兒這一去,倒是白白便宜了害她性命的永昌伯府那些人……」

    季氏一邊說,一邊悄悄觀察,果然見明達眼底的黯然逐漸散去,變得憤怒且精光閃閃。

    季氏見狀,便收住了下面的話。

    反正以明達的性子,不用她說,他自己肯定也要想方設法地從永昌伯府弄回明緗的嫁妝的。

    只要那豐厚的陪嫁弄到了明達的手裡,還愁沒有她幾個孩子的嗎?

    所以說,明緗死得可真好,也正是時候!

    要不是這樣,只怕她這一輩子都沒辦法從明緗手裡拿回那些讓她眼饞不已的嫁妝了。

    季氏心裡的算盤撥得啪啦響。

    於是,在秀才公子劉冕當街殺妻又自殺的新聞之後,很快京城便又被另一樁與之相關的新聞覆蓋。

    劉冕的岳父因痛失愛女,氣得大病一場,為了替枉死的女兒討回公道,明父強撐著病體,到衙門狀告永昌伯府謀財害命。

    彼時永昌伯府諸人已經被押送出了京城,卻因為這一紙訴狀,永昌伯和世子夫婦又被羈押了回來。

    永昌伯和世子夫婦自然不會認下這等污蔑,當即反駁說劉冕乃過失殺人,而非刻意而為,否則為何事後劉冕立刻便給明緗抵了命?為了殺妻,賠上自己的性命,也太不值當了。

    至於所謂的謀財,就更談不上了。永昌伯府被抄了家,本就沒有了家財,更兼劉冕和明緗又是庶子庶媳,就算是有家財也根本輪不到他們夫妻接手,他們又何必對明緗動手?

    明達的狀告,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明達聽了,也不著急,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若是伯爺和世子夫婦自認清白,那便將小女的陪嫁都如數歸還吧?」

    永昌伯和世子夫婦頓時臉色一白。

    明緗的陪嫁有多麼豐厚,曬嫁妝時他們可是都親眼看過的,當時就心動不已,覺得就衝這些嫁妝,馮永亭將一個六品小官的女兒硬塞給永昌伯府最有出息的子弟,他們也不算吃虧。

    可是嫁妝畢竟在明緗的手裡攥著,而且明緗又一貫精明,將錢財看管得極緊,即便是劉冕,也輕易沾染不得。他們作為長輩,就算是再心動,都不好多動,更不好主動去動。

    當然了,當時的永昌伯府雖然沒落了,但是還能維持住面上的風光,因此他們也沒有不顧顏面地直接衝明緗的嫁妝下手。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永昌伯府被削爵貶為庶民,全家又都被發配到西南蠻荒之地,明緗手裡的錢財便變得愈發誘人了。更何況如今明緗死了,還搭上了他們家最有出息的劉冕,用這些嫁妝來賠付永昌伯府的損失,簡直是再合適也沒有的了。

    永昌伯和世子夫婦甚至是已經想好了,到時候應該請托哪個好有幫忙變賣明緗的陪嫁,好資助他們在西南的艱苦生活。

    誰知,這錢財還沒有收到自己口袋裡呢,明達突然衝出來要咬一口。

    不,不是咬一口,而是要全部都吞下去。

    就指著明緗的陪嫁好衣食無憂的永昌伯和世子夫婦自然是不同意了。

    於是兩家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鬧的是不可開交。

    明達堅持認為,永昌伯府貪圖明緗豐厚的陪嫁,因此才裝作失手,故意害了明緗的性命的。永昌伯府要想自證清白,那就把明緗的陪嫁都還回來。

    再說了,女兒被夫家害死了,不論是何情由,娘家都有權力收回亡女的嫁妝!即便是告到天子御前,他也是有理的!

    而永昌伯和世子夫人則堅決予以否認,理由便是劉冕是永昌伯府最有出息的孩子,他們不可能為了明緗的那點陪嫁,就搭上自家未來的希望。至於送還陪嫁以證清白?永昌伯和世子夫婦堅決認為,這不正說明永昌伯府理虧嗎?

    況且,明達身為父親,卻從未對明緗盡過教養之責,將人扔在英國公府十餘年不聞不問,直到能出嫁索要聘禮了,這才把人給接回來。而明緗當初出嫁的陪嫁,也多是明母所留,剩餘的也是英國公府所贈,明達這個父親,根本半點都沒有出。

    這樣不稱職的父親,有什麼資格貪圖明母和英國公府留給明緗的陪嫁?

    兩家各執一詞,都不肯相讓。

    一時之間,整個京城都鬧得沸沸揚揚的。

    黃宜安聽說了,禁不住歎息道:「人命在他們眼裡,竟然還沒有錢財重要,這樣的人為官封爵,如何能起到表率作用,引領庶民?」

    阿梅歎道:「對啊。咱們家可從來都沒有鬧出過這樣的事情來!」

    阿梅說的「咱們家」,指的自然是黃家。

    黃宜安聽了連連點頭附和:「正是如此!從小到大,爹娘都只有愛護我和棟哥兒,何曾貪圖過我們什麼東西?生在這樣自私涼薄的家庭,又嫁入永昌伯府那樣精於算計的婆家,明緗這命運也真是夠坎坷的。」

    難不成是上天在報復明緗前世對英國公府的虧待?

    正所謂「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這麼一想,黃宜安禁不住走了神。

    難道,祁鈺今生對她的好,也是冥冥之中再補償前世之過嗎?

    前世呵,她近來似乎越來越少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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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輿情湧湧

    永昌伯府和明家搶奪明緗陪嫁之事,鬧得沸沸揚揚。

    近日京城的街談巷議,大都與此事有關。

    就在這吵嚷聲中,張圭終於決定由通州動身,回京。

    祁鈺立刻命禮部準備好迎接的一應儀禮,又派人不斷飛馬通報張圭的行程,算著時間,率領文武群臣前往京郊十里長亭迎接張圭。

    京城的輿論風向頓時一變,人人都在稱頌祁鈺尊師重道,慨歎張圭與祁鈺師生情深、君臣相契,稱有皇帝和張首輔的通力協作,大齊定能走向中興盛世!

    那唾沫亂飛、感慨不已的樣子,活像他們才是當事人,又已經見到了中興之兆似的。

    黃宜安聽說了,感歎不已。

    世人皆是如此,只相信他們願意相信或是別人想讓他們相信的,從不肯深究這背後的真相。明明張圭和祁鈺表面的師生和睦、君臣相契之下是互相戒備、暗中爭權,可是世人就像是看不到似的。

    正因為此,輿情才常常容易被利用。

    阿梅見黃宜安皺眉沉思,遂笑勸道:「陛下此舉贏得萬民稱頌,又緩和了同張首輔的關係,可謂是一舉兩得。」

    黃宜安點點頭,心想,何止是一舉兩得,分明是一舉數得,比如同時也消減了來自李太后的壓力,最大限度地保護了張維這個暗樁,等等。

    而對於張圭來說,他同樣也需要這麼一個臺階,在一個君臣和諧的氛圍裡同祁鈺「商討」馮永亭一案,將他不在京城這段時間所失去的權力,儘快收攏手中,為接下來在軍中推行新政做準備。

    若不是祁鈺率領文武群臣到郊外親迎張圭的提議對於雙方都有利,一向吵嚷不息的朝堂又怎麼會這麼快就統一了意見。

    所以說,朝堂上從來就沒有什麼單純的師生情誼、君臣相契。

    後宮,也同樣如此。

    想到今生境遇的變化,黃宜安就忍不住感慨萬千。

    今生她決定掙脫皇后的枷鎖,重新審視和祁鈺的關係,小心翼翼地去試探祁鈺的底線,在他容許的範圍內讓自己活得更自在一些。

    結果卻驚異地發現,祁鈺對她的底線一再降低,關心呵護她,不合規矩地賴在坤寧宮不走也就罷了,竟然連選妃之事也一再推據,如今更是連朝中之事都會同她議論!

    這完全是黃宜安所始料未及的。

    若不是近日祁鈺忙著迎接張圭回京一時,每日早出晚歸的,兩人相處的時間極少,黃宜安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像之前一樣克制而自如地和祁鈺相處了。

    與祁鈺「和解」的同時,黃宜安也發現,前世護她至深的李太后,今生卻像是變了人似的。哪怕她使盡渾身解數,將前世所學的本領統統孝敬上,仔細妥帖地完全按照李太后的喜好來,也沒有獲得李太后與前世一樣的信賴和愛護。

    並不是說李太后待她不好,只是那「好」不是給她的,而是給合格的皇后的……

    時間久了,次數多了,黃宜安有時候就忍不住想,是不是前世她和祁鈺與李太后之間的相處,也便如眼下的輿情一般,只看到了浮於表面的冷漠或是關切,而忽略了這背後的真相因由呢?

    可惜前世已經逝去,真相已經無法探究,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活在當下,過好這一輩子!

    「阿梅,你去小廚房吩咐她們準備些醒酒湯,另外,暖胃易消化的羹湯也準備一些,溫在爐子上,以防陛下回來要用。」黃宜安吩咐阿梅。

    祁鈺此番親去郊外十里長亭迎接張圭,君臣少不得一番宴飲以訴離別之意。那種場合,飯吃不了幾口,酒卻要一杯接著一杯地喝,最易傷害胃腸。

    提前準備著,等祁鈺回來了也好給他醒酒暖胃。

    阿梅笑嘻嘻地應了。

    陛下關心娘娘,娘娘體貼陛下,帝后融洽和睦,才是她們這些宮人之福,也是天下人的福氣!

    ……

    且說祁鈺率領文武群臣,在百姓的拜迎聲中一路出了京城,直奔郊外設宴的十里長亭而去。

    禮部早已將一切安排妥當。

    祁鈺到達時,派去探問張圭行程的小將飛馬來報:「稟陛下,首輔大人的儀駕已經到了二三裡之外。」

    祁鈺點點頭,道:「知道了。」

    二三裡而已,很快便會抵達。

    祁鈺便沒有再去派人探問,只吩咐張維與陳丹等人檢閱迎接的各項事宜是否還有疏漏。

    可是讓祁鈺沒有想到的是,這二三裡的路程,張圭足足走了近半個時辰。

    原本翹首期盼的文武群臣,這會兒也都緊了緊身上的官服,在寒風中苦站許久,眼底開始浮現不耐之色。

    祁鈺皺了皺眉頭,招了一小將近前,吩咐道:「你立刻飛馬去探,元輔為何遲遲未來,是否路上遇到了意外。速速回報!」

    那小將得令,立刻領命去了。

    不多時,那小將飛馬回報道:「首輔大人儀駕將至……」

    話剛落音,遠遠地便瞧見了威儀的儀仗悠遠而近。

    隊伍中比旌旗還要醒目的,是張圭那頂曠古爍今的三十二人抬的大轎,以及護衛在大轎旁的那一隊火銃手,派頭十足,威風凜凜。

    祁鈺眸底暗光閃爍,唇角卻已經揚了起來,朗聲衝在場的諸位大人們笑道:「元輔回來了!」

    聲音欣喜歡快,若不是朝臣們知曉張圭和祁鈺之間近來越來越明顯的矛盾,只怕也要同京城的百姓一般為君臣相契、盛世在望而歡呼附和了。

    祁鈺說罷,便邁步上前迎接。

    諸臣見狀,自然是呼啦一下都簇擁了上去。

    張圭一派的人見此盛狀,自然是志得意滿、得意洋洋;而反對張圭的那一撮人,卻暗自歎息——張圭這排場,簡直比皇帝的還要大!

    兩派人各懷心思,跟在祁鈺之後,紛紛含笑迎接張圭。

    張圭遠遠地瞧見這盛景,眼底閃過一絲喜怒莫辨的笑意,立刻吩咐轎夫停轎。

    皇帝都率領文武群臣迎接到跟前了,他總不能還倨傲地端坐在轎子裡,否則言官和百姓的唾沫星子能活活把他給淹死。

    抬轎的三十二人訓練有素,張圭一聲令下,轎子便穩穩地停住了。

    立刻有人上前打開轎門,攙扶張圭下來。

    張圭站定,抬頭看向湧向自己的皇帝和群臣,不由地豪情滿懷:來了!且看他如何扭轉乾坤,改變定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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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23:07 |只看該作者
第234章 互相勸慰

    「臣參見陛下。」

    張圭拱手行禮。

    祁鈺連忙上前親自托住了他,欣然笑道:「元輔快快請起!」

    張圭笑道:「多謝陛下。」

    如往日一般淡然隨和,不見恭謹惶恐,亦沒有一絲倨傲。

    浸淫官場多年,張圭的表面涵養一直不錯。

    祁鈺亦不露半分猜疑不滿,感慨道:「數月不見,朕心甚是掛念,故而親率文武群臣,前來迎接元輔。這京城、新政,無論是哪一樣,都離不開元輔坐鎮啊!」

    話語裡全然是對於張圭的推崇與信任。

    「臣惶恐。唯有竭忠盡智,不負陛下的信任!」張圭拱手表忠心,對於祁鈺的信任和誇讚,卻依舊照單全收了。

    沒有了他,單憑祁鈺一個人,根本無法掌控朝堂、推行新政。

    登基數載,祁鈺對於張圭的獨斷專行和居功自傲早就習慣了,因此並未流露一分不悅,反而十分贊同地點頭道:「有元輔這句話,朕就放心了!」

    祁鈺說罷,指著不遠處的大帳笑道:「元輔一路舟車勞頓,甚是辛苦,朕已經備好了酒菜肉食、歌舞宴樂,請元輔入席稍事歇息,再進京城。」

    「臣遵命,多謝陛下。」張圭拱手笑應道。

    君臣相視一笑,攜手共入酒宴。

    ……

    坤寧宮內,黃宜安眼見著朝日升至中天,又逐漸西斜,扒在高閣的簷角,映紅了大片的天空。

    漸漸地,夕陽也隱沒在雲層之後,只剩下漫天淡紫暗紅的雲霞。

    黃宜安蹙眉問道:「陛下還沒有回宮嗎?」

    阿梅回道:「派去打探的人方才回來,說是並未看到陛下的儀駕。」

    黃宜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雖說有文武群臣在,祁鈺和張圭不會真的鬧將起來,但是遲遲未歸,總是讓人禁不住懸心。

    黃宜安看了看天色,吩咐阿梅道:「派人去宮門口守著,一看到陛下的儀駕,就立刻回來稟報。你收拾收拾,咱們先去給兩宮太后請安。」

    阿梅應諾,自去料理。

    不一會兒,黃宜安見一個腿腳靈便、處世機靈的小內侍疾步出了坤寧宮,一路往宮門方向行去。

    阿梅則已經捧來外袍諸物,服侍黃宜安穿戴完畢,扶她登上了鳳輦,一路往慈慶宮行去。

    陳太后正在臨窗的幾案前剪幾隻瘦菊,預備插瓶之用,見黃宜安來請安,遂擱下金剪、花枝,招手笑道:「你來得正好,這幾枝瘦菊哀家怎麼剪都覺得不對,你來給哀家參謀參謀。」

    黃宜安笑應道:「母后的插花技藝就連積年的花匠都自愧弗如,兒臣又豈敢班門弄斧?」

    陳太后笑道:「你莫要妄自菲薄,前兒個在御花園裡聽雪圍爐,你剪的那幾枝花就甚得我意,可見技藝不俗。」

    說著話,陳太后將金剪和瘦菊花枝一併遞給了黃宜安。

    黃宜安溫馴地接過陳太后遞過來的花枝,仔細端詳。

    只見纖弱的枝條上,開著一朵橘紅色的花兒,花瓣細弱絲縷、彎彎曲曲,或向外伸展,或向裡勾懸,看起來十分孱弱孤弱,大有寒瘦淒清之意。

    黃宜安看了眼瓶內插著的兩隻剪好的瘦菊,雜亂無章、隨意剪就,可見持剪者心緒不寧。

    想到前幾日聽雪圍爐時自己剪的那些四季海棠的花枝,再看看眼前清瘦孤寒的瘦菊,黃宜安覺得,陳太后不是不知道該如何剪花枝,而是看到這寒瘦孤弱的瘦菊,就想到了在這偌大的皇宮中枯寂無依的自己,所以不論怎麼剪都覺得不合適,反而被與自己處境相似的瘦菊弄得心緒不寧。

    念及此處,黃宜安笑道:「母后,兒臣倒是覺得,這菊花不該插在瓶中,而應該長在廊下籬前,經受風霜雨雪,如此才愈見精神!母后以為如何?」

    「精力風霜雨雪,愈見精神?」陳太后訝然道,臉上流露出若有所悟的神情來。

    黃宜安見狀遂笑道:「正好臣妾五月時分得幾盆瘦菊,如今都已經打了花骨朵兒,母后若是喜歡,兒臣這就派人去捧了來。」

    陳太后笑道:「如此甚好!」

    頓了頓,又道:「你有心了。」

    她聽得出來,黃宜安那些話是故意說來寬解她的。

    說起來,幾年過去了,她應該早就習慣了如今的生活才對……可是今日對著瘦菊發洩的這一通脾氣,讓她明白,其實她並做不到那麼豁達——要放棄過去的生活,放棄真實的自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過,黃宜安說得對,既然做不了插瓶以供觀賞和讚美的花兒,那不如便肆意地長在廊下籬前,經受風雪,自有一番精神!

    心境大開的陳太后,少不得賞賜黃宜安諸多好物。

    黃宜安屈膝謝了,卻因為記掛著祁鈺,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陳太后見了,本著禮尚往來的原則,遂笑問道:「哀家見你有幾分神思不定,可是在擔心陛下?」

    黃宜安見問,也不隱瞞,收起方才的恭順和婉,皺眉歎息道:「不瞞母后,兒臣這心裡確實懸憂不已。自大婚後,陛下還從未回來得這麼晚呢……兒臣這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黃宜安愁眉苦臉,語焉不詳。

    她當然不能告訴陳太后她擔心的緣由——祁鈺和張圭會不會因為馮永亭一案牽扯到的權力之爭,直接在京郊十里長亭當著文武群臣的面鬧掰,否則,她又該如何解釋自己對此事知之甚詳呢?

    表面上,祁鈺和張圭可是君臣投契、師生情深呢!

    雖然這件事情是祁鈺親口告訴她的,但是有「後宮不得干政」的祖訓在,當著其他人的面,她都得三緘其口。

    ——別人不會責備祁鈺不知輕重,知會指斥她狐媚惑主,妄圖牝雞司晨!

    陳太后果然誤會了,只當是黃宜安和祁鈺小夫妻濃情蜜意、日日耳鬢廝磨的,如今陡然間分開一日,便有些神思無屬了。

    「你不用擔心,宮門落鎖之前,陛下肯定會回來的。」陳太后笑勸道,「陛下身邊有御林軍精銳護衛,更有文武群臣相隨,即便是在外留宿一夜,也不打緊的。」

    見陳太后果然想岔了,黃宜安放了心,順勢點頭應謝道:「兒臣知道了,多謝母后。」

    這感覺很奇怪,就像是她和祁鈺一起背著長輩,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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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深夜不眠

    作為一個成熟的政治家,張圭當然不會當著一眾文武大臣的面,與親來迎接自己的皇帝鬧翻;而祁鈺特地安排了這麼一場大戲,當然也要盡力表現他對授業恩師的尊敬以及對內閣首輔的信重。

    黃宜安知道自己的擔心其實很多餘,但明白歸明白,一顆心卻很難安定下來。

    前世直到張圭去世,祁鈺才敢對其清算,甚至為了發洩多年的宿怨,差點讓張圭絕了後;如今張圭依舊牢牢地掌控著朝堂,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有數不清的首輔派系之徒,祁鈺想要從張圭手中提前奪回權力,簡直是難如登天。

    祁鈺若是落敗了,別說她要跟著落難,就是天下也得陷入動盪不安之中……

    因由心憂難解,黃宜安晚膳也沒怎麼用,就坐在窗下,拿著一卷書,靜靜地皺眉出神。

    阿梅見狀,退到簾下靜候差遣,吩咐其他人等不得上前打擾,免得惹黃宜安愈加心煩。

    ……

    祁鈺直到第二日淩晨,方才帶著一身的寒氣歸來。

    黃宜安已經洗漱歇下了。

    祁鈺悄聲吩咐宮人不許打擾她,自己輕手輕腳地去淨室梳洗沐浴了,換上柔軟乾淨的中衣,又披著棉袍暖了暖身子,驅散了從外面帶回來的寒氣,方才輕輕地掀簾進帳。

    借著朦朦的燭光,祁鈺見黃宜安眉頭微蹙,不時地翻個身,顯然睡不得很不安穩。

    祁鈺想了想,拿手輕輕地推了推黃宜安。

    手剛一動,黃宜安立刻就醒來了。

    「陛下!」黃宜安揉了揉眼睛,低聲呼道。

    聲音清明,並不見熟睡乍醒的迷糊,可見方才是真的睡得不好。

    「嗯,我回來了。」祁鈺亦低聲回道,「方才見你睡得不安穩,怕你夢裡魘著了,所以才叫醒了你。」

    黃宜安點點頭,朝帳外張望一眼,悄聲問道:「什麼時辰了?陛下回來多久了?」

    鼻尖有剛沐浴的清香幽幽地傳來,是祁鈺慣用的香料。

    「快丑時了。」祁鈺低聲笑應道,「我回來了有半個時辰了,方才見你已經睡下了,便先去梳洗沐浴了。」

    梳洗沐浴要得了半個時辰嗎?

    只怕是又泡在浴桶裡想事情了。

    看來,今日去京郊的十里長亭親迎張圭回京,並不是那麼愉快。

    「怎麼這樣晚?」黃宜安想了想,悄聲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耽擱了?」

    祁鈺既然肯與她講朝堂政事,那想來她這麼問也不算干政,不必擔心被問罪處罰。

    果然,祁鈺並未覺得黃宜安這一問有何不妥,神情自若地搖搖頭,笑道:「無事。朕與元輔相談甚歡,宴飲酣暢,所以歸來得遲了些。」

    這麼說,也並不算是欺騙黃宜安,至少表面上確實如此。至於私下裡如何,即便是他不說,黃宜安也猜得出來。

    黃宜安聞言訝然道:「元輔一向最重禮儀規矩,怎麼會縱容陛下宴飲遊樂,直到淩晨方才歸來?」

    這也是她久等祁鈺不歸,十分擔憂的原因之一。

    以張圭重視禮儀的性格,怎麼會縱容祁鈺在外宴飲遊樂,直到宮門落鎖都不歸呢?

    祁鈺聞言扯了扯嘴角,眼底流露出諷刺的神情來,緩緩道:「君臣相契、賓主盡歡,這也是禮儀規矩嘛!元輔既然重視禮儀,又怎麼不知這些。」

    他想要借這次的親迎和宴會讓張圭放心,張圭則想借這次機會彰顯他的權臣之威,雙方各有所圖,可不得「盡興才歸」嘛!

    黃宜安見了,低歎一聲,沒有說話。

    她可以適當地詢問,卻不可以真正地插手政事,否則以祁鈺的個性,只怕很快就要對她起疑防備了。

    「早些休息吧。」片刻,祁鈺歎息一聲,道,「明日的大朝會,只怕不大平靜,總得養足精神,才有心力和他們周旋。」

    黃宜安點點頭,順從地躺在祁鈺的懷裡,靜默了片刻,低聲但堅定地說道:「陛下不用過於憂心,您乃九五至尊,這天下,終究會由您親手執掌!」

    回應她的,是祁鈺緊緊的擁抱。

    或許黃宜安這話只是鼓勵安慰他而已,但是一想到身邊有一個人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崇拜他,祁鈺就忍不住激動,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更何況,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將與他相伴終生的妻子——黃宜安!

    對啊,他是九五至尊,且張圭已經過了天命之年,而他的人生才剛開始,這天下終究會真正地屬於他的!

    ……

    張府,張圭同樣深夜未眠。

    早就得到了張圭傳信的張維等人同派官員,以及張圭信重的幾位幕僚,此時都坐在書房裡,等待上首的張圭發話訓示。

    張圭也不客套,神情端肅,直接點了張維問罪:「本官離京之時,將內閣託付給你,朝中人脈也盡皆聽你調度,為何你連馮公公都保不下來?」

    張維立刻起身深施一禮,誠懇請罪道:「學生有負首輔大人之托,還請大人降罪!」

    張圭聽得「學生」二字,嚴厲的神色稍稍緩和一些。

    張維畢竟是他親自擇定的接班人,這些年來他悉心教導培養,就是為了將來他百年之後,張維能夠繼承他的衣缽和遺志,讓他的政令在大齊長久地推行,以期富國強兵、國泰民安、國祚綿長。

    張維雖然辦事不利,但是那麼多年心血的付出,讓張圭對他總比對別人寬容了幾分。

    不過,也就僅此而已。

    對於張圭來說,什麼都大不過他宏遠的志向——推行新政,富國強兵,帶領大齊走向中興盛世,青史留名,傳唱不衰!

    為了這個遠大的志向,別說是親定的接班人了,便是親兒子做錯了事情,阻礙了遠大宏圖的實現,他該罵的也得罵,該罰的也得罰!

    再說了,張維這次失敗得很蹊蹺,要不是派去給他送信的人是因他自己之故才未及時接見,耽誤了近一日之久的,他都要忍不住懷疑馮永亭被問罪驅逐一事,暗中有張維的影子了。

    「既然你認罰,那你且說一說,本官該怎麼罰,才能抵消你的罪過?」張圭冷淡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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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23:30 |只看該作者
第236章 帝心難測

    面對張圭的質問,張維根本就不敢表示任何的反駁,唯有將身子彎得更低,恭敬而順從地答道:「學生不敢,聽憑首輔大人治罪。」

    張圭的詢問,從來都不是詢問,也不需要對方的回答,只需要對方順從聽命就行了。

    這是張維跟在張圭身邊數年總結出來的經驗。

    可是這一次,張圭聽完張維如此馴服的回答之後,並沒有如往常一樣神色稍解,反而冷笑一聲,意味深長地說道:「哦?既然要聽憑本官治罪,那不如你就親自去懇求陛下收回成命,召回馮永亭、官復原職,以將功折罪吧!」

    張維一聽這話,立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張圭這哪裡是讓他將功折罪,分明是暗指他投效皇帝,幫助皇帝做成了馮永亭這樁案子。

    雖然這是事實,但是他絕對不能承認!否則,等待他的就不是丟官送命那麼簡單了,只怕還會累及家人。

    「怎麼?你不接受?」張圭冷冷地看著張維,目光寒若堅冰。

    「學生不敢不從。」張維伏地顫聲道,「只是,學生自知能力不濟,不敢擔當此重任,還請首輔大人另換其他懲處。」

    「能力不濟?」張圭冷哼道,「這難道要比代理內閣首輔還要難嗎?當初本官離京之時,將整個內閣、朝堂都託付給你,怎麼沒見以能力不濟推辭?

    「還是說,你不是做不到此事,而是不願意做此事?」

    張維見張圭將話挑明瞭,緊張的同時,又奇異地放下心來。

    他早知助皇帝將馮永亭攆出京城,張圭肯定會疑心到他的身上,可是一面是皇帝的逼迫,一面是馮永亭勢大且一向與張圭內外勾結,當初攆走高珙就是二人的手筆,因此不論是主動為之,還是被迫相許,想要扳倒張圭,馮永亭都將是仇敵兼巨大的障礙。

    因此當初他才會順勢答應了皇帝的要求,也對張圭的懷疑問罪早有準備。

    先前張圭一直未曾明說,他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已,如今張圭把話挑明瞭,他反而放下心來。

    「首輔大人明鑒!」張維叩首,情真意切地表白道,「學生才疏學淺,有賴恩師提拔,才能補入內閣,為此不知被多人少背地裡議論指摘……學生為此勤勉向學、孜孜不怠,就是怕有負恩師的提攜與栽培,玷污了恩師的名望。

    「當初恩師離京,將內閣大任交予學生時,學生就自知能力不濟,也曾百般推辭。恩師看重學生,堅決不受。

    「自從恩師離京之後,學生戰戰兢兢、日夜難安,生怕出了差錯,有負恩師所托。可誰知馮公公竟會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玩弄手段,還被陛下堪破了……

    「陛下雷霆之怒,要治馮公公的死罪,學生百般周旋,甚至發動相熟的人齊齊上書諫議,方才留得馮公公一條性命。

    「恩師讓學生說服陛下,將馮公公重新調回京城,學生,實難堪當此重任。恩師若執意如此,學生願意掛冠歸去以謝罪。還請恩師體恤學生家中上有雙親,下有稚兒,實不敢再次觸怒龍顏,禍及家人!」

    張維說著,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雖然當初推辭代理內閣首輔一職不過是應有之客套罷了,但是如今卻正好用來做說辭。

    此次如果能夠借由辭官歸鄉打消張圭的懷疑,繼續留在內閣以圖將來自然是好了;如果不能,能扳倒一個馮永亭,也算替高珙報了一半的仇,勉強算得上是報答他的知遇之恩了。

    張圭沒有說話,靜靜地盯著跪伏在地的張維看。

    其他人亦不敢多言,垂首乖順聽命。

    書房內靜得針落可聞。

    良久,一個官員站起來,拱手施禮,戰戰兢兢地替張維說情:「首輔大人,馮公公一案一經傳出,我等就立刻去了內閣尋張大人,張大人為此多方奔走,並立刻派人親去稟報首輔大人。雖然最終能保馮公公全身而退,卻也算是保住了一條命……

    「張大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請首輔大人三思。張大人若是去了,我等豈不是少了位絕佳助力?況且到時候,內閣的位子空出來一個,想要在各方的虎視眈眈之下,再安排自己人進去,可就難了。

    「萬望首輔大人三思!」

    張維在心裡默默地記下替自己說話的人,心想萬一自己將來當權了,要對張圭一派的人清算,對此人倒是可手下留情一二,以報答今日之恩。

    張圭當然不會如此輕易地就將自己辛苦培養的接班人給趕走,但是他需要求證張維在馮永亭一案中扮演的角色,確定他有沒有背叛自己,也需要給張維一個教訓,讓他牢記這次的事件,不敢再犯。

    見有人替張維說情,張圭便順勢道:「既是如此,那便罰你儘快在內宮找一個可靠的人,接替馮永亭吧。」

    往常馮永亭在內廷執掌大權,很多事情內外通氣,十分容易;可如今馮永亭被皇帝發配到了蠻荒之地,內廷便一下子成了消息不同的隔絕之地,他在前朝辦事,也因此會有諸多阻礙,十分不便。

    當務之急,便是儘快找到能夠接替馮永亭的人,助他一如既往地權通內外。

    「若是辦得好了,這次的事情,本官就不予追究了。」張圭看了張維一眼,沉聲道。

    他可是一直都記得,祁鈺心心念念地要將張翰弄進內閣呢!

    他和張翰一向不對付,多年來一直小心防備著對方,竭力壓制對方,否則以張翰的官職和資歷,怎麼會至今尚未入閣。

    若是張維走了,說不得祁鈺和張翰君臣便會利用這個機會,擠進內閣,分奪他的權力。

    想到此處,張圭就忍不住歎息失望。

    祁鈺是他手把手地教導出來的,他在祁鈺的身上給予了極大的厚望,祁鈺應該明白,他不是那等貪權弄權之人才是,否則他就不會傾囊相授帝王之術了。

    如今他之所以總攬大權不放,為了不是自己的榮華富貴,而是推行新政、富國強兵,帶領大齊走向中興盛世!

    只可惜,帝心難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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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23:41 |只看該作者
第237章 福星皇后

    第二天,寅時祁鈺便起身準備。

    黃宜安亦隨之起身。

    祁鈺勸她道:「時候還早呢,你再睡一會兒,等到了請安的時辰,我再叫你。昨夜我回來得晚,攪得你也沒能好好歇息。」

    黃宜安披衣挨著祁鈺坐下,打著呵欠問道:「那陛下怎麼不也多睡一會兒,卻起得如此早?」

    祁鈺想了想,歎息道:「睡不著啊……元輔回京了,今日的大朝會定然是風雲翻湧,我得早點起來,好做準備。」

    張圭回京了,肯定會對因馮永亭一案帶來的變動重新佈局的,那他這兩三個月以來,在張維的幫助下奪回的權力,只怕就很難保住了。

    「那臣妾陪著陛下。」黃宜安笑道,「臣妾雖然見識淺陋,幫不上陛下許多,但是能聽陛下說說話、散散心也是好的。」

    祁鈺輕輕地擁住黃宜安,在她額上印下一吻,笑道:「好!那咱們就說說話、散散心。」

    黃宜安笑著應了,順勢問起昨日京郊親迎張圭一事。

    「虛與委蛇罷了,沒什麼好說的。」祁鈺搖頭歎道,「今日的大朝會才是正戲呢……」

    黃宜安見祁鈺愁眉緊鎖,想了想,遂勸他道:「陛下也不用過於憂心,您是天子,下臣們再怎麼有自己的心思,都要講求君臣之分的。」

    祁鈺沒有說話,心裡卻冷笑不止,張圭可不會跟他講求君臣之分,只會借師生之誼,來訓誡指點他。

    「再說了,實在遇到膠著難解處,不是還有張維等人從中調和周旋嘛。陛下只管安坐尊位,由著他們鬧去好了。」黃宜安笑勸道。

    祁鈺笑著捏了捏黃宜安的臉頰,歎道:「哪裡有你說得這麼容易……不過,張維能夠投效,確實緩解了不少壓力。

    「只是,張維畢竟是元輔欽定的繼承衣缽之人,一時被我拿捏著幫朕處理了馮永亭一案,如今元輔歸京,說不得他就變了心思。今後張維會如何選擇,誰也拿不准……」

    黃宜安聞言心中一動,輕聲道:「說起這個,臣妾未入宮時曾聽得一樁趣事,陛下應該也還記得。」

    「何事?」祁鈺順嘴問了一句。

    黃宜安聽出祁鈺的心不在焉,也不在意,只管接著說道:「前內閣首輔高珙還在位時,曾經與殷士詹當街打過一架,殷士詹當時罵高珙為了提拔親信,故意排擠他……」

    聽祁鈺提及那個譏諷他「十歲小兒,如何治國」的前內閣首輔,祁鈺的臉色頓時嚴肅起來。

    說起來,正是馮永亭的那次狀告,嚇壞了李太后。

    為防高珙專權操控他,李太后直接命人擬寫聖旨,讓他加蓋上玉璽,直接將高珙攆回了老家了,連收拾行李的時間都沒有留給高珙。

    那之後,時任末輔的張圭才在馮永亭的推薦和李太后的力保之下,一舉越過排在他前面的幾人,成為內閣首輔,兼任帝師,大權獨攬至今。

    「怎麼,那次打架還有別的因由嗎?」祁鈺正色問道。

    黃宜安搖了搖頭,笑道:「臣妾只是聽來的街談巷議罷了,哪裡知道得那麼清楚。不過有一點,聽說高珙當時想提拔的親信,正是張維。」

    祁鈺雙眼驀地一亮。

    若真是如此,那張維就曾經是高珙的人,而高珙又是被張圭和馮永亭聯手攆出京城的……

    看來,張維之所以那麼輕易地就背叛張圭,投靠了他,原因並不僅僅是他自己說的忠君愛國那麼簡單!

    祁鈺一把摟緊黃宜安,哈哈大笑:「宜安,你真是我的福星!」

    他正頭疼張圭回京,張維或許再次反叛,內閣沒了人手,這往後該怎麼辦呢,沒想到黃宜安就告訴了他這件舊事。

    不管張維是不是高珙留在張圭身邊的細作,有此一事,他可運作的餘地就大了!

    黃宜安伸手環住祁鈺的腰,心想:要是不是顧忌著「後宮不得干政」的祖訓和「反常即為妖」的世俗心理,她可有好多重生一世的經驗告訴皇帝陛下呢!

    ……

    大朝會,果然如預料中的一般,很不平靜。

    祁鈺想著張維一事,心中沉穩不慌,任由殿下的群臣吵吵鬧鬧,又看張圭居中調停、借勢施壓,並不參與其間。

    反正他往常都是這麼做的,不會出錯,也不會引得張圭生疑。

    好不容易等到散朝,已近晌午。

    當著張圭的面,祁鈺不好單獨留下張維,免得張圭生疑,這顆棋子便成了一顆死棋。

    可誰知下朝後,張維卻主動以公務為由,留了下來。

    祁鈺自然順勢應了下來。

    然而讓祁鈺沒有想到的是,等到了偏殿,張維竟然將昨夜張圭召集心腹、對他的問罪,以及命他在宮內重新安插眼線接替馮永亭等事情,原原本本地都稟報給了他。

    祁鈺一時震驚無話。

    張維卻將祁鈺的震驚當成了沉默的憤怒。

    正所謂「臥榻之側其容他人酣睡」,張維相信,沒有一個帝王能夠容忍臣子在自己的身邊安插耳目,祁鈺自然也不例外。

    原先他只當祁鈺信重張圭,而他又完全仰張圭之鼻息,自然不好從中挑撥,借助祁鈺之力打壓張圭,完成復仇。

    可是自從張圭離京歸鄉奔喪,他有幸代理內閣首輔一職,才漸漸地發現,表面和諧相契的君臣,實則內裡早已嫌隙暗生。尤其是馮永亭一案,更是讓他清楚地認識到祁鈺對權力的渴望,以及張圭對權力的執著。

    可是大齊的至高權力只能由一個人掌控。

    只要祁鈺和張圭爭權奪利,兩人之間的嫌隙就會一直存在且越來越大,他若是趁機從中拱火澆油,不怕這對君臣不快速地走向決裂。

    沒有了皇帝的支持,張圭的專權就是圖謀不軌,而不是厲行新政、推進中興,那麼等待張圭當然不是他所期待的萬民稱頌、青史留名,而是萬劫不復的命運。

    張維自以為算無遺策。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祁鈺雖然面露震驚不悅,卻並未大發雷霆。

    張維心裡不免忐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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