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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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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畫江] 皇后是門技術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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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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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16:09 |只看該作者
第198章 有難同當

    黃宜安一直等到晚膳後洗漱畢,祁鈺都沒有回來,她心裡七上八下的也睡不著覺,乾脆剪了燈芯,撥亮燈光,靠在床頭接著看書。

    一開始因為心情煩亂,好半天也看不進去幾個字,等到夜色越來越深,越來越寂靜,黃宜安的心也漸漸地沉靜下來,漸漸地忘了周遭的一切,沉浸在書中的權謀朝爭、風雲變幻之中。

    等到三更鼓響,阿梅見燭光未熄進來查看時,黃宜安一本書已經翻過了一小半。

    「娘娘,夜深了,早些歇息吧。」阿梅低聲勸道。

    黃宜安回過神來,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沉聲問道:「陛下還在禦書房同張大人議政嗎?」

    阿梅點頭答道:「半個時辰前,紅珠親自去探問過,說是禦書房內燈火通明,還有內侍送宵夜進去。看來,陛下是打算與張大人通曉議政了。」

    黃宜安掩卷沉思,張維有什麼本事,能讓祁鈺如此廢寢忘食地同他議論政事呢?

    前世,哪怕張圭去世之後,張維順利取而代之,也並未見祁鈺有多麼看重他——張維的能力確實也無法同張圭相提並論。

    既然如此,她實在想不通祁鈺到底看重了張維的哪一點。

    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要想了,等時機到了,她自然會知曉的。

    黃宜安放下書卷,掩唇打了個呵欠,聲音也染上了幾分困意,呢噥道:「夜深了,你也早些歇下吧。」

    阿梅笑著應了,服侍黃宜安躺下,放下帳簾,熄燈出去了。

    許是太晚了,黃宜安一沾枕,很快便睡熟了。

    直到被角被掀起,鑽進來一個帶著夜晚涼氣的身體。

    黃宜安被涼意一驚,一下子抱被坐了起來,未及看清何人,耳邊便響起祁鈺歉然含笑的低語。

    「吵醒你了?」

    黃宜安聽到這聲音時,已經借著透進來的幽幽的星輝,看清祁鈺含笑的面容。

    「陛下回來了。」黃宜安揉了揉眼睛,軟軟地說道,聲音裡還帶著將醒未醒的迷糊與旖旎。

    「嗯。」祁鈺低聲笑應道,將黃宜安攬在懷裡,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發心,言語溫柔,帶著從未有過的輕快,「快睡吧,再睡半個時辰,就該起身梳洗,去給二位母后請安了。」

    黃宜安卻陡然間清醒過來。

    自從入宮後,她便留心觀察祁鈺的言行舉止,再加上前世的經驗,因此很容易便分辨出祁鈺此時心情極好。

    看來,是與張維相談甚歡。

    可張維是張圭傾心培養的接班人,此次張圭離京前直接越過各位次輔直接提拔上來代為執掌內閣的末輔,祁鈺在不滿張圭專權的情況,為何會與張維相談甚歡呢?

    黃宜安按下心中的不解,柔順地點點頭,躺在祁鈺懷裡,閉著眼睛清醒到天亮。

    早上醒來時,眼底便有了一片青影。

    祁鈺見了,不免心疼地自責道:「都怪朕,一時談興上來,倒累得你跟著熬夜,眼圈都黑了。」

    黃宜安一面拿粉遮掩,一面笑道:「怎麼能怪陛下呢?陛下早在晚膳前就派人傳話讓臣妾不必等了,是臣妾自己非要等陛下的。」

    她為祁鈺熬的夜,當然得讓對方知道,否則豈不是對不起眼底的這兩片青影?

    果然,祁鈺一聽這話,眼底柔情更甚,傾身靠在她的肩頭,溫柔道:「等給二位母后請安回來,你再補個眠。以後可不許再為了朕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

    黃宜安順手握住了祁鈺扶在自己肩上的手,嬌嗔道:「那可不行!臣妾答應了陛下要一直陪著您的,怎麼能食言呢?」

    祁鈺眉眼因為這聲嬌嗔而飛揚起來,將臉一側,在黃宜安頰邊印下一吻。

    黃宜安連忙躲開,對鏡照了照,一手輕撫祁鈺親過的地方,嬌聲嗔怨道:「陛下,臣妾剛搽好的胭脂,又被您給弄花了!」

    祁鈺眉梢一揚,咂嘴佯作品味狀,片刻,一本正經地點頭道:「嗯,朕覺得皇后臉上的胭脂,比什麼甜點都要香甜可口!」

    惹得黃宜安一陣輕捶嗔怨。

    阿梅等人都禁不住抿唇忍笑。

    ……

    上轎輦前,祁鈺才恍然想起昨日之日,連忙低聲問黃宜安:「對了,昨日母后留你下來都說了什麼?」

    田義和阿梅聽到祁鈺問這句話時,都自覺後退了兩步。

    後面的人見狀,自然跟著退後,不敢上前打擾。

    黃宜安思量一瞬,才低聲笑答道:「也沒說什麼,就是誇臣妾伺候得好,想要臣妾到慈寧宮長伴左右,又怕陛下您吃慣了臣妾做的膳食,又慣於歇宿坤寧宮,會不同意呢。

    「母后的戲笑之語,陛下不必放在心上。」

    作為皇后,她在執掌六宮的李太后面前根本就沒有說「不」的權力,可是她雖然敬重感激李太后前世的回護之恩,卻不願意因此被李太后隨意轄制,重複前世的命運,那自然就只能向祁鈺求助了。

    況且,不吃尚膳監送來的禦膳、夜夜歇宿坤寧,壞了禮儀規矩的是祁鈺,她憑什麼要替他接下李太后的訓責與威脅?

    說好的攜手進退,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也要同當了!

    祁鈺聽完這話,臉上的笑意頓時一凝。

    知母莫若子,李太后是戲笑之語,還是暗藏訓責,他一聽就明白了。

    只可惜這個傻皇后,自從大婚起便對李太后懷有一種天然的敬服和親近,才會相信李太后這只是戲謔之語。

    說到底,還是他先惹了李太后不悅,才給黃宜安招來這份災殃的。

    祁鈺心中歉疚,堅定地輕笑道:「母后說得對,她要是來討你,朕可不同意!朕真是一時一刻都離不開皇后呢!」

    明明說的是心裡話,可是聽起來就讓人莫名覺得不正經。

    黃宜安瞋了祁鈺一眼,率先登上鳳輦。

    祁鈺縱聲大笑,隨後乘上龍輦,絲毫都沒有責怪黃宜安先他而上不夠敬從的意思。

    田義等人見了,不免對黃宜安更加敬服了幾分。

    也有人遠遠地瞧見了,暗自記下,準備尋機會稟報給李太后。

    皇后竟敢先於皇帝乘輦,真是太沒有尊卑規矩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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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16:19 |只看該作者
第199章 波濤暗湧

    李太后昨日被黃宜安裝傻充愣地擋了回來,今天倒沒有再接著為難她,依舊待她慈愛和善,絲毫看不出昨日威脅黃宜安時的居心叵測。

    黃宜安也乖覺地不提昨日之事。

    祁鈺卻借著李太后誇他今日容光煥發的機會,笑道:「這都多虧了皇后廚藝精湛、妥帖周詳,竟不知不覺地把孩兒給養胖了不少,身體也比以前康健。」

    黃宜安照舊羞澀乖順地一笑,恭謹道:「這都是臣妾應該做的,盡心伺候陛下本就是臣妾的職分之所在。」

    李太后面上帶著笑,眼神卻在祁鈺和黃宜安之間打了個轉兒,猜想是不是黃宜安昨日回去後向祁鈺告了狀,所以祁鈺才會借機說出這樣的話來。

    「母后,您覺得孩兒胖了些,會不會有失皇帝的威儀?」祁鈺摸了摸自己臉頰,頗為擔憂地問道,話語裡是對李太后一如既往的信任和親近。

    李太后心底的疑慮因為祁鈺的這份親近消解了不少,笑道:「陛下近日越發顯得豐神俊朗了,不必憂慮。」

    大婚之前,祁鈺因為課業太重,又不喜尚膳監的禦膳,因此整個人都偏於清瘦。有段時間,李太后看他日漸消瘦的模樣,還擔心得特地讓御醫開了一長列的晚膳單子,生怕祁鈺會像先帝一般英年早逝。

    現在瞧著,祁鈺竟在黃宜安的膳食調理下日益強壯起來。

    當然了,祁鈺自選后起便堅持請武師教習、鍛煉己身也有一部分原因。

    「那孩兒就放心了!」祁鈺放心地笑道。

    李太后也笑了,可笑意卻未曾到達眼底,話鋒一轉,訓誡道:「雖說陛下近日龍體愈發康健俊拔了,但也不可因此而心生懈怠,放縱自己熬夜讀書理政,否則即便皇后是膳祖在世,也調養不回來的。」

    祁鈺心知李太后是在責問他昨夜與張維在禦書房通宵議政之事,也不隱瞞——反正瞞也瞞不住,遂坦蕩道:「先前孩兒沒有注意到張維此人,主要是元輔能力卓絕,襯得內閣一干人都像是吃閒飯的。

    「昨日張維秉奏各地衛所申請調撥糧餉一事,孩兒偶然同他說起各衛所虛報人數和屯田之事,正不知當如何解決,誰知張愛卿論起此事條分縷析,很有見地,孩兒一時興起,不知不覺間竟同他論了個通宵!」

    耳目遍佈前朝後宮且一直對他管束嚴格的李太后怎麼會不知道他和張維徹夜長談之事,因此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打算白費心思地隱瞞。

    至於張維會不會因此而被張圭懷疑甚至是棄用,那就不是他所關心的了。

    一來為了自身前程和榮華能輕易出賣一路扶持提拔他的恩師的人,並不值得他一直信任並委以重任;二來張維若被張圭棄用,於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斷掉張圭的臂膀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張圭想要再重新培養一個接班人,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張圭後繼無人,他才能順利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親政。

    對於祁鈺的坦誠,李太后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放心。

    其實她並不在乎祁鈺是早知道還是晚知道軍中新政一事,只要祁鈺贊同此事,支持張圭在軍中推行改革就行了。

    「既然張維得用,那陛下便當委以重任,讓他協助元輔辦好在軍中推行新政一事。」李太后舒眉笑道,「正好九月底十月初,元輔也該差不多到京城了,你們君臣計議定了,趁著下發冬餉之時革新軍務,倒也便宜。」

    「母后說的是。」祁鈺笑呵呵地應道,「孩兒也盼著元輔早日歸京,好革除軍種弊病,壯我大齊軍威呢!」

    他反對的並不是新政,而是張圭避開他,獨自主持新政。

    他不顧群臣的反對,支持張圭革新,為的是大齊富國強兵、國泰民安,總不能只做個負責在奏章上謄抄內閣票擬的傀儡吧?這江山是他的,必須要掌控在他的手裡才行!

    母子二人達成共識,自然不復昨日的劍拔弩張,一時母慈子孝、和樂融融。

    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黃宜安見狀,如釋重負。

    一個是前世救她於危難的恩人,一個是今生將與之攜手共度的同盟者,不論是捨棄哪一個,都不是一件容易決斷的事情。

    有了李太后的首肯,祁鈺同張維來往愈發頻繁且公開起來。

    不同於李太后對二人的信任,黃宜安總覺得這背後藏著什麼秘密。

    可是到底是什麼秘密,她也不好明著去問祁鈺,只能留意觀察祁鈺的言行舉止,旁敲側擊,希望能夠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然而這一回祁鈺卻掩藏得很好,雖然她有前世的經驗作輔,卻也一時沒能打探出來。

    黃宜安因此愈發覺得事情不簡單。

    一個不滿張圭專權的皇帝,和一個潛伏在張圭身邊只待為舊主報仇的細作,湊在一起會一心一意地只為了順利施行張圭擬定的軍中新政嗎?

    黃宜安表示懷疑。

    可是很快,一件事情傳到京城,她便沒有心思精力再理會這些事情了。

    重陽節後,張溪入宮帶來了西北棉花種植的消息。

    「瀾弟說今年棉花大豐收,不僅來年的棉種充足,而且產出的棉花也基本回本了。」張溪笑道,「我和李子楨說好了,明年也要派人去西北種植長絨棉,到時候你可別說我搶你的生意喲!」

    黃宜安瞋了她一眼,笑道:「我巴不得去西北種長絨棉的人越來越多呢!」

    張溪訝然道:「你就不怕去的人多了,長絨棉因盛產而滯銷,價格壓低,你賺不到錢?」

    黃宜安笑道:「我種棉花本就不只是為了賺錢的。況且,能去西北租地租人種植長絨棉的,手裡肯定不差錢,棉花價高就多賺點,價低就少賺點,傷不了根本的。拿這些富餘的錢去種植邊軍和百姓急需的禦寒物資,怎麼算都是賺了!」

    張溪打趣笑道:「皇后娘娘果然心懷天下,一心為陛下分憂,為百姓謀福祉!」

    黃宜安作勢要撓她,不甘示弱地回擊道:「李夫人還不是一心為娘家和夫家擔憂,才要種棉花以資助邊軍的?」

    兩個人笑鬧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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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16:34 |只看該作者
第200章 亭中幽會

    笑鬧過了,張溪正色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置那些長絨棉?直接在邊地銷售,還是運到京城或是江南,再高價出售?」

    黃宜安笑道:「我預備先留下一些自用。你也知道的,近幾年冬日越來越冷、越來越長,多備些棉花總是沒錯的,更何況還是難得的長絨棉。

    剩餘的拿出一部分來抵償邊地軍民的部分工錢,價格嘛,肯定得比他們自買棉花要便宜些,他們自用也好,拿去賣也行,都只賺不虧。

    再有剩下的,就在當地按市價出售。」

    張溪點頭贊道:「你想得很周詳。」

    頓了頓,又笑道:「不過,我沒想到你會按照市價出售棉花,我還以為以皇后娘娘的慈愛,會降價出售呢!」

    這話並沒有批評的意思,純粹是好友間的調侃,還有些驚訝不解。

    黃宜安笑著解釋道:「若是價格低了,利潤不足,又有誰會效仿咱們爭相去西北種植長絨棉呢?就單憑咱們兩家之力,不過是杯水車薪,即便是解得了燃眉之急,卻終究非長久之計。」

    張溪眼睛一亮,拍手贊道:「你說得對!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唉……」

    黃宜安見狀打趣笑道:「你是高門貴女,從小錦衣玉食地長大,從不為生計發愁,又怎知這些算計?

    「我倒是想像你一般,從來不知道這些呢!」

    張溪一想也是,遂不復歎息,豁達笑道:「你說的也對,這本是我的福分,我不知惜福也就罷了,倒還生出嗟怨來了!」

    「張姐姐一向通達顯豁。」黃宜安笑贊道。

    張溪一揚眉梢,坦然接受了黃宜安的誇讚。

    「西北的棉花生意,還是要交給黃二老爺全權負責嗎?」張溪笑問道。

    黃宜安點點頭,懇托道:「只是我二叔習慣了做個小富即安的富家翁,將來西北的棉花種植生意擴大了,只怕他一個人會應付不來。

    「黃家世代寒微,如今雖然因為我之故漸漸有了起色,但到底底子不足。因此我想請張姐姐幫忙尋一個可靠的管事負責打理此事,二叔只負責總攬查看即可。

    「此事交給別人我也不放心,只能央托張姐姐你了。」

    張溪滿口應承道:「這算什麼事?你放心,我肯定會給你辦得妥妥當當的!如果一時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那乾脆就讓張宏跟著黃二老爺好了,正好有了今年的經驗,上手快!」

    雖然她已經出嫁了,但是一個管事而已,還是為皇后娘娘做這般利國利民的好事,父親和母親肯定會答應的。

    黃宜安禁不住笑道:「張二管事若是知道你這麼輕易就把他給推出去了,只怕會傷心落淚的!」

    張溪挑眉道:「給皇后娘娘辦事,還委屈他了?美得他!」

    黃宜安拉著張溪的手,笑道:「我知張姐姐的好意。不過張二管事是英國公府的世僕,就這麼給出去總不大合適。只怕到時候英國公府願意給,我二叔卻不敢接呢。」

    外戚本就容易被皇權猜忌,更何況是與軍權在握的將門功勳過從甚密呢?

    張溪也就是這麼一說,未曾深想,如今聽黃宜安這麼說,頓時明白過來,連忙道:「你放心,我明白的。不過是個管事而已,我保證尋一個能幹妥帖的給黃二老爺!」

    「那我就先謝過張姐姐了!」黃宜安眉眼彎彎地稱謝道。

    ……

    重陽節眨眼而至。

    宴席開始之前,兩宮太后體貼,特意准了黃宜安的懇請,讓她與家人團聚。

    寒暄罷,黃宜安便將前日與張溪商定之事同黃倫說了。

    「娘娘想得很是周到。」黃倫回道,「等出了宮,我就派人去英國公府遞帖子。」

    「這倒不必了。」黃宜安笑道,「一來此事我託付給了張姐姐,她雖是張家女,可如今卻做了李家婦,二叔去英國公府不合適;二來,咱們家不宜同掌握實權,尤其是軍權的勳貴走得太近。

    「二叔且安心等張姐姐找好了合適的人選,派人去通知您就行了。」

    黃倫連忙應了。

    黃宜安又道:「只是這合適的人選一時半會兒的不是那麼好找的,西北已經可以收穫的棉花卻不能一直在地裡等著。好在今年試種的長絨棉並不多,二叔可去信吩咐楊家兄弟按章處置就行了。有不懂的,可以請英國公府的二管事張宏幫忙。我方才已經央托過英國公夫人了。」

    雖然她前日已經同張溪說過了,但是張宏畢竟是英國公府的人,而不是李總兵府上的,於情於理,她都應該親自跟英國公夫人說一聲。

    黃倫自是連連稱是。

    要事囑託完畢,黃宜安還來不及與家人閒話家常,便有李太后身邊的宮女來請。

    黃宜安只得壓下滿腹的話,不捨歎息道:「等會兒宴會結束了,我再讓人留你們說話。」

    黃家眾人連連稱是。

    可是最終,黃宜安還是沒能好好地與娘家人說會話,因為宴會途中出了一起意外。

    當時黃宜安正端坐在兩宮太后下首,同宗親官眷們應酬,紅珠突然從殿外悄悄挨牆進來,腳步匆促地走到她身邊,附耳低言幾句。

    黃宜安頓時臉色微變。

    好在她這個出身不高且空掌鳳印的皇后一向不是眾人恭維的重點,此時眾女眷正圍著兩宮太后說起前些年重陽節的趣事,以搏兩宮太后一笑,倒也沒有人察覺到她一瞬間的神色變化。

    黃宜安含笑逡巡一周,見無人注意到她,便以更衣為藉口,不著痕跡地退了出去。

    李太后倒是看了她一眼,卻並沒有多想。

    人有三急,更個衣而已,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一出殿門,黃宜安立刻沉下臉來,撿了僻靜的小路,腳步匆促地朝前方的小花園行去,一面行一面沉聲問道:「都有誰在陛下跟前伺候?」

    紅珠一面小步快跑跟上,一面氣喘吁吁地低聲回道:「只有田公公跟著。不過,到了湖心亭之後,陛下便遣退了田公公。然後奴婢便看到有女子鬼鬼祟祟地接近湖心亭,看裝束估計是哪家的婢女。因為分隔兩岸,奴婢不敢驚動陛下,所以才趕緊通知娘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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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16:44 |只看該作者
第201章 不認識她

    紅珠本來是奉黃宜安之命,前去聽戲的台閣查看一切是否準備妥當的,以免耽擱宴罷後開鑼。

    擔心萬一有疏漏來不及準備,因此紅珠特地抄近路經過湖心亭,誰知就看到了這副景象。

    紅珠也不是頭一天入宮了,一見這情形頓時就明白過來,這是有人想勾引皇帝,妄圖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這還得了!

    紅珠立刻連聽戲的台閣也不顧不上查看了,折身便飛快地稟報黃宜安去了。

    至於皇帝陛下是有心為之,還是被人算計,那就不是她能夠操心的事情了。

    得看皇后娘娘怎麼看。

    皇后娘娘雖然看重此事,但是還算鎮定,事到如今竟還記著查看聽戲台閣一事,吩咐隨侍的阿梅道:「你先去戲臺那裡查驗一切是否準備妥當,紅珠跟著本宮。」

    阿梅擔憂地看了黃宜安一眼,最終還是領命去了。

    重陽節宴是黃宜安一手操辦的,萬一要是宮人們不盡心,出了一點紕漏,可都要算到她的頭上。

    比起抓姦,當然維護皇后娘娘賢良能幹的名聲更重要了。

    畢竟,在世人的眼裡,皇帝的姦,怎麼能算姦呢?

    紅珠則一臉興奮。

    連抓姦這種事情皇后娘娘都帶著她去辦,可見對她的信任。

    兩人各得其所,分頭行事。

    黃宜安腳下不停,趕至翠湖旁時,遠遠地便瞧見湖心亭中立著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明黃的龍袍,卓然挺立,即使隔著淼淼的水波,也能感受那氣度非凡的至尊之氣;女的梳著雙丫髻,一身常見的青色婢女衣裙,溫馴地低著頭,遠遠的並看不清楚形容。

    遠遠地瞧著,倒還真有幾分郎情妾意的模樣。

    紅珠正暗自揣測這是誰家的丫鬟膽敢在這深宮大內冒充紅娘,妄圖替自家的鶯鶯小姐勾引皇帝陛下不說,看這情形竟還打算買一送一,把自己也一併送給皇帝陛下呢,就聽得身邊的皇后娘娘一聲冷哼,飛快地往湖心亭趕去,面上的凝重已經變作了不屑、痛恨、緊張……

    輪番變幻。

    紅珠一看,便明白皇后娘娘這是看破了「小紅娘」的身份,而且「小紅娘」主子的身份只怕還很特殊,不好對付,頓時心中一凜,連忙跟了上去。

    不管「小紅娘」的主子是誰,「小紅娘」卻只是個小小的丫鬟而已,怎麼能讓皇后娘娘親自上陣開撕呢?

    當然得她上了!

    紅珠鬥志高昂,握拳緊跟。

    黃宜安和紅珠主僕二人不曾刻意掩蓋形跡,動靜自然很快就驚動了湖心亭中的二人。

    原本含情脈脈相對的二人,頓時如被驚到的的鴛鴦一般,迅速地分開了。

    祁鈺更是調轉頭,一邊高聲喚著「宜安」,一邊加快腳步順著曲廊往湖邊趕來。

    那青衣婢女甚是驚慌不安,可是通往湖邊的曲廊只有一條,她根本不敢越過祁鈺爭先搶過,更怕到了湖邊正對上黃宜安,一時急得在湖心亭亂轉。

    眼見著黃宜安越來越近,祁鈺也要跨出曲廊迎上黃宜安了,那青衣婢女一跺腳、一咬牙,提起裙角,飛快地追了上去。

    趕在祁鈺剛下曲廊的那一刻,青衣婢女一步當先,隔在祁鈺和黃宜安之間,「撲通」一聲跪在黃宜安面前,聲音柔弱地請安:「奴婢見過皇后娘娘。」

    祁鈺不悅地瞪了她一眼,嫌她擋在自己和黃宜安之間礙事。

    先前瞧著倒是挺知情識趣的一姑娘,怎麼這會兒突然變得莽撞不知禮數且沒有眼色了呢?

    沒看見他著急見好不容易才趕來赴約的媳婦兒嗎?

    祁鈺皺眉,正欲繞過青衣婢女到黃宜安身邊,就見對面一貫溫柔和婉的皇后娘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目光便轉向地上跪著的青衣婢女,涼涼地譏諷道:「鄭小姐,你是正經的官家小姐,不知這聲‘奴婢’從何而來呀?」

    地上跪著的鄭玉煙聞言渾身一僵。

    她方才飛快地通過曲廊時,一直都勾著頭,又換了尋常的丫鬟裝束,黃宜安是怎麼認出她來的?

    湖心亭離著岸邊那麼遠,黃宜安難不成是千里眼,竟然識破了她的偽裝?

    祁鈺聞言一愣,看向地上跪著的青衣婢女,擰眉道:「鄭小姐?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語氣中濃濃的不悅和凜然,讓鄭玉煙禁不住渾身一顫。

    黃宜安訝然看向祁鈺,錯愕地問道:「怎麼陛下竟然不認識她?」

    祁鈺皺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朕難道應該認識她嗎?」

    一個小小的婢女而已,不,應該是哪戶人家不自重的小姐,他怎麼會認識?

    黃宜安聞言糊塗了。

    祁鈺不認識鄭玉煙她能夠理解,畢竟今生兩個人根本就沒有見過面,唯一「見過」的那次還是她畫了深坐蹙眉的失寵鄭氏。十年後的寵冠後宮鄭氏,與現在十三歲的少女自然會有不同,再加上她刻意的「詛咒」,畫中的鄭氏與嬌嫩明媚的少女自然更有不同,祁鈺認不出來也不奇怪。

    可是為什麼鄭玉煙不惜扮作丫鬟入宮,好不容易見到了祁鈺,卻什麼都不說?

    這樣即便是祁鈺心悅於她,又要去哪家尋她?

    跪在地上的鄭玉煙聽了祁鈺這話,頓時如五雷轟頂。

    馮永亭不是說皇帝心悅於她,甚至早在選後之時就偷偷地帶了她的畫像回宮,放在常用的卷缸裡以便時時睹畫思人嗎?而她方才初見皇帝時,皇帝確實也流露出驚訝遙想的神色來,她還以為那是乍然見到心上的人驚喜和茫然失措……

    可為什麼皇帝竟然會說不認識她?!

    「既然陛下不認識,那便有勞鄭小姐自報家門吧。」黃宜安抱臂涼涼道,冷眼旁觀。

    敵意毫不掩飾。

    祁鈺被黃宜安看得不自在,便將怒氣都撒到壞了他和黃宜安約會的鄭玉煙身上,寒聲呵斥道:「說吧,你到底是誰?喬裝潛入朕的身邊究竟有何意圖?」

    這話說得極重,就差沒有明說鄭玉煙喬裝打扮接近他,意圖行刺不軌了。

    這樣的大罪名鄭玉煙可不敢擔,當即嚇得跪伏在地,哀哀懇求道:「陛下,臣女乃戶部司務鄭承憲之女,名喚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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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16:54 |只看該作者
第202章 聯手羞辱

    「戶部鄭司務之女?」祁鈺訝然道,目露恍然。

    怪不得他總覺得這個青衣婢女有些熟悉,原來是黃宜安送給他的那幅美人圖上的人!

    祁鈺下意識地看向黃宜安,欲要求證,卻得了個挑眉譏訕,一向溫柔和順的杏眸裡此時滿是尖刺與寒冰。

    祁鈺心中委屈。

    這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分明是她畫了美人兒給他的,他想要的美人圖明明是大婚時她補足的那幅空白的《美人圖》!

    可當著外人的面,他當然得和黃宜安統一戰線。

    況且,看皇后這氣哼哼的小模樣,莫非是在吃醋?

    祁鈺心中美滋滋的。

    收起驚訝、委屈、竊喜等神色,祁鈺目光變得凝沉不悅,冷聲責問道:「你既然是官家小姐,那又為何要扮成婢女入宮?如此鬼祟行事,又意欲何為?」

    黃宜安將祁鈺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自認出湖心亭中人是鄭玉煙起便一直高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她方才是真的擔心,祁鈺會如前世一般對鄭玉煙另眼相看——前世能讓祁鈺專寵一生的人,肯定有她的獨特之處。

    「戶部司務乃九品文職,不在此次重陽節宴的受邀之列,鄭小姐想要入宮,不喬裝一番,守衛宮門的侍衛可不會放她進來。」黃宜安適時地回答道。

    此次重陽節宴,受邀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員及其家眷,九品根本排不上號。

    鄭玉煙難堪地閉上了眼睛,狠狠地抓住衣袖才勉強維持住身形,心裡恨黃宜安恨得要死。

    黃宜安那番話,分明是羞辱她身份低賤,不配入宮!可黃宜安也不想一想,若不是一朝僥倖做了皇后,黃家的門頭又比鄭家高到了哪裡去?

    祁鈺聽了,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寒聲道:「既然不在受邀之列,那你又為何要想出這等自辱身份的法子一意入宮?還一路潛到了朕的身邊?」

    坐在帝位上的人,對於身邊的一切反常與圖謀都十分地敏感與猜忌。

    鄭玉煙顫抖著雙唇,不知道該怎麼作答。

    皇帝是心悅於她的呀,立黃宜安為後不過是不得已的權宜之策罷了,怎麼她歷盡千辛萬苦來到了皇帝的身邊,迎接她的卻是這種結果呢?

    黃宜安嗔笑一聲,眼波在祁鈺和鄭玉煙之間打了圈兒,十分好心地替鄭玉煙答道:「陛下,鄭小姐人都到您身邊了,您覺得還能是為了什麼?」

    鄭玉煙生平頭一次覺得黃宜安的話十分順耳,連忙點頭伏身道:「臣女心悅陛下,所以才作此喬裝,特地來見陛下的!」

    黃宜安驚訝地看向鄭玉煙,覺得前世能寵冠後宮的人,怎麼會這麼傻呢?

    果然,祁鈺聞言非但沒有放緩神情,眉間的寒意反而更加深重了。

    「心悅於朕?你何時見過朕?」祁鈺眼底閃過危險的光芒。

    他出宮的次數寥寥可數,而且除了英國公府的諸位女眷,常見且印象深刻的也就只有黃宜安了。

    鄭玉煙又是於何時何處見到的他,而且還能憑藉一面之緣而心悅於她?

    跪伏在地的鄭玉煙沒有想到祁鈺非但沒有因為她的大膽表白而心動,反而周身寒意更重,刨根究底地訊問起來,一時心慌無措。

    好在驚惶之中她想到了去年正月英國公府的迎春會,連忙藉口道:「去歲迎春會上,臣女曾遠遠地瞧見過陛下一回,從此陛下的英姿便鐫刻心中,一刻不能忘……」

    對於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而言,此番言辭十分露骨,便是黃宜安聽了,都覺得心要顫一顫——想吐。

    祁鈺聽到「迎春會」三字,看了黃宜安一眼,想到她後腦勺的那道疤痕,越發不高興了。

    「迎春會上除了英國公府的人,並無其他人知道朕的身份,你又是從何處得知的?」祁鈺把對明緗打傷黃宜安的怨恨,一股腦兒地都發洩到鄭玉煙的身上。

    鄭玉煙瑟瑟發抖。

    皇帝怎麼問起來個沒完了?

    她怎麼知道的?當然是通過明緗知道的!

    可是,她要出賣明緗嗎?

    看這情形,皇帝別說是心悅於她了,根本就不認識她,而且還頗為反感,進宮或許無望……那她還要得罪明緗嗎?

    明緗的背後,可是永昌伯府。

    更何況,當初明緗並沒有對她明言此事,是她自己言語之間試探出來。

    鄭玉煙猶豫不決。

    祁鈺卻沒有那麼多耐心給她。

    「哼,朕看你根本就是滿嘴謊言,居心叵測!」祁鈺厲聲道,「來人,將這個可疑之人扠去內獄,務必審問清楚,從重處罰!」

    紅珠自感終於派上了用場,祁鈺一聲令下,她已經一箭步躍了出去,死死地摁住鄭玉煙。

    黃宜安甚至聽到了骨節錯位的哢嚓聲。

    「陛下!」

    「陛下。」

    兩聲勸阻同時響起。

    鄭玉煙聞聲飛快地抬頭睃了一眼黃宜安,神情驚愕,顯然是沒有想到黃宜安竟然會出聲勸阻祁鈺。

    黃宜安暼了滿臉驚慌、哭花了妝容的鄭玉煙一眼,實在是無法將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人,與前世那個飛揚跋扈、攪得前朝後宮都不得安寧的皇貴妃聯繫在一起。

    就在這一瞬間,她深刻地認識到,今生和前世真的不一樣了!

    心中的壁壘倏然出現了一起裂隙。

    「皇后要幫她求情嗎?」祁鈺不悅道。

    鄭玉煙都覬覦他了,她不說趁機嚴懲鄭玉煙,怎麼還能大度地替鄭玉煙求情呢?

    「當然不是。」黃宜安搖搖頭,看向又被紅珠重新摁住頭的鄭玉煙,溫聲細語道,「鄭玉煙能夠扮作婢女偷潛入宮,肯定是受了哪家夫人或小姐遮掩幫助,這會兒大家正陪著兩位母后共赴節宴,陛下就這麼把人扠下去訊問,若是鬧開了,放走了幫兇事小,只怕會擾了二位母后的節慶雅興。

    「因此臣妾以為,莫不如私下審問清楚,再派人悄悄拿住幫兇,暗地裡把事情處置好了,等人都散了,再稟報給二位母后。」

    以鄭家如今的身份,鄭玉煙能夠求助的人並不多,而且這些人即便是能夠將扮作婢女的鄭玉煙順利帶入宮中,卻絕對沒有能力幫助她成功潛到祁鈺的身邊。

    想到這裡,黃宜安驀地一怔,連忙問道:「陛下怎會來這湖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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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何人主使

    她方才只顧著抓姦,遠遠地望見鄭玉煙後更是一心戒備,一時都沒有想起這一點來。

    按照常例,祁鈺這會兒應該在前朝宴飲才對,為何卻跑到這湖心亭來,而且還遣退了田義。

    黃宜安心下沉沉。

    祁鈺聞言一愣,愕然道:「不是你派人送來紙條,說是有話要對朕說,讓朕來這湖心亭等著的嗎?」

    為此,他還特地將田義遣退了,免得妨礙兩個人說悄悄話兒呢!

    說著話,祁鈺將揣在袖間的折得整整齊齊的小字條抽了出來,遞給黃宜安。因為是第一次收到黃宜安寫的小字條,他特地珍而重之地折好收藏呢。

    黃宜安接過紙條,打開一看,上面確實是她的筆跡,邀約祁鈺來湖心亭一見,說幾句要緊的話。

    「臣妾並未寫過這張字條,更未讓人去傳送。」黃宜安面容沉凝,道,「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問紅珠。臣妾是聽到陛下來湖心亭,且被人鬼祟尾隨的消息之後,才因為擔憂而來的湖心亭。」

    說著,黃宜安瞥了鄭玉煙一眼。

    覺察到淩厲的目光朝她射來,鄭玉煙不自覺地瑟縮了下脖子,生怕被那目光淩遲。

    紅珠連連點頭附和:「啟稟陛下,正如皇后娘娘所說,娘娘一直都在專心陪著兩位太后娘娘,不暇命人傳紙條請陛下赴會。」

    黃宜安暫且將與鄭玉煙的前仇舊恨拋在腦後,飛快地思索到底是誰模仿了她的筆跡,將祁鈺邀約到湖心亭來,又有何目的。

    祁鈺也早在黃宜安發問時便察覺了事情有些不對勁,如今聽黃宜安這麼一說,更是立刻意識到自己中了別人圈套!

    兩人思索片刻,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紅珠——手下死死摁住的鄭玉煙。

    祁鈺到湖心亭不久,鄭玉煙就來了,要說這兩者沒什麼關係,只怕傻子也不會相信。

    「田義!」

    祁鈺衝著不遠處的花木叢高喊一聲。

    一直藏身在花木叢後當背景板的田義,終於聽到祁鈺召喚,慌忙轉出花木叢,疾步前趨過來,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先前隔得有些遠,又刻意未去多聽多看,因此田義並不很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是一看幾人這形容架勢,也約略猜出了一些。

    皇后娘娘這是被人截胡啦!

    然後截胡的人又被皇后娘娘撞破了。

    眼下是正在會審著呢!

    「這張字條是誰傳過來的?」祁鈺將紙條甩給田義。

    既然是別人模仿的黃宜安的筆跡,那這字條於他而言,自然就沒有珍藏的價值了。

    田義連忙接過來,飛快地掃了一眼,仔細想了想,道:「今日當值的宮女內侍都是有數的,能夠近身伺候陛下的,加起來也不超過十個。若要排查,很快便會有結果的。」

    至於那些不能近身伺候皇帝,肯定也不敢貿然近前行事,以免露了形跡——突然間闖進來的新面孔,任誰都會有所警覺,繼而留意追查的。

    「你現在立刻去查清楚這件事情。」祁鈺肅然吩咐道,「記得不要驚動其他人,以免打草驚蛇。」

    田義躬身應諾,立刻查問去了。

    祁鈺看了地上跪著、瑟瑟發抖的鄭玉煙一眼,抬頭對黃宜安說道:「朕離開有一段時間了,再不回去恐惹人生疑。此人就交由你審問了,務必問清楚事情的真相。」

    黃宜安正色應道:「是。陛下放心,臣妾定當妥善處理此事。」

    心裡卻暗自感歎不已,前世被鄭氏的鋒芒壓得喘不過氣起來時,她可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竟還會有掌控鄭氏生死的這一天,而且這權力還是祁鈺交給她的。

    黃宜安目送祁鈺離開,回頭冷冷地看向紅珠,吩咐道:「拖下去,撬開她的嘴!」

    她一會兒還得回到宴席上去,陪侍兩宮太后結束宴席,再一同去台閣聽戲的,可沒有時間在這裡跟鄭玉煙虛耗。

    紅珠得令,立刻脆聲應了,反剪了鄭玉煙的雙手,將她從地上薅起來,推搡著往旁邊空置的樓閣行去。

    鄭玉煙嚇壞了,急忙張口要呼救。

    她和黃宜安本就有嫌隙,現在又被黃宜安撞破私會皇帝皇帝,她要是黃宜安,都饒不了自己!

    可是鄭玉煙才剛喊出一個字,就被早就防備著的黃宜安拿團成一團的帕子塞住了嘴。

    呵,鬥了一輩子的人,她還能不瞭解嗎?

    今生沒了祁鈺的庇護,她倒要看看鄭玉煙還能在她的手裡翻出什麼花兒來!

    主僕二人合力,將鄭玉煙弄進了僻靜的樓閣內。

    直到翠湖畔再無了任何聲響,對岸花木叢中才閃出一個身影來,腳步不停地往前殿行去。

    他得趕緊把消息告訴乾爹,讓乾爹早做防備才行!

    ……

    不多時,黃宜安踱出樓閣,整理衣衫,疾步往宴會廳行去。

    樓閣裡偶爾傳出幾聲聲響來,在空曠的翠湖邊顯得格外響亮。

    好在此時此處並沒有別人,倒也不需擔心被人聽見了去。

    鄭玉煙是個笨的,輕輕鬆鬆地就入了黃宜安的觳中,越說越辯便越惹得祁鈺生疑痛恨;可鄭玉煙卻也是個嘴硬的,任憑黃宜安軟硬兼施,她都不肯吐露半點消息來,想要在短時間撬開她的嘴並不容易。

    「既然她不肯說,那便等到幫她的人為了自保而捨棄了她,再請二位母后親自定她的罪名吧!」離開前,黃宜安冷冷地說道。

    紅珠會意,恭聲應下。

    黃宜安交代妥當,便回來宴會廳。

    李太后見黃宜安去了這許久才回來,趁著眾人不備,悄聲問她道:「可是有哪裡不適,還是出了什麼事情,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黃宜安想了想,將鄭玉煙辦成婢女潛入宮中,且成功混到祁鈺身邊的事情低聲說了。

    李太后當時就變了臉色。

    能偷到皇后的手跡,還能將偽造的字條送到皇帝手中,更是將一個扮作婢女的官家小姐送到皇帝身邊……此人必然十分熟悉宮中的一切,且手有實權才能夠做到。

    究竟是誰呢?

    李太后怕引起騷亂,引起對方的警覺,只得佯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與眾人宴飲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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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有人重生

    片刻,李太后招慶嬤嬤近前,附耳叮囑幾句。

    慶嬤嬤連忙低聲應了,退出殿內。路過黃宜安身邊時,悄悄給她使了個眼色。

    黃宜安猜測慶嬤嬤是被李太后遣去審問鄭玉煙去了,更加安心了。

    紅珠年輕,沒有經驗,有慶嬤嬤這個經年老手在,不信撬不開鄭玉煙的嘴。

    慶嬤嬤的離去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畢竟像這種宴會,支使個人出去辦差實在是太正常了。

    黃宜安的目光在在座的女眷們身上一一掃過,猜測誰會是那個幫助鄭玉煙偷潛入宮,而且還能買通祁鈺身邊的內侍,偽造她的筆跡將祁鈺騙到湖心亭,好方便鄭玉煙的行事的人。

    能做到這些,不僅說明對方身份權勢不低,而且敢冒這麼大的風險,說明對方有把握祁鈺會對鄭玉煙一見傾心,可是對方到底哪裡來的底氣呢?

    鄭玉煙是長的不錯,也有幾分才氣,會招人疼愛,但是這樣的姑娘實在是太多了,為何偏偏是鄭玉煙呢?

    對方又不是她,知曉前世之事……

    腦中似有閃電劃過,黃宜安頓時心頭大震。

    她怎麼就能確定,對方不是像她一樣知曉前世之事,所以才甘冒這麼大的風險,要將鄭玉煙送到祁鈺面前呢?

    黃宜安面上血色盡失,雙手不自覺地緊緊地交握在一起,重生的優勢和自信,這一刻似乎成了可笑的笑話。

    如果真有一個人和她一樣盡知前世之事,而且還一心幫扶鄭玉煙話,那對她來說不異於滅頂之災。

    眼前的和樂喧囂似乎一下子都遠去,寂靜得黃宜安只聽見自己擂動的心跳,一下一下,就像是個有鼓槌重重地擊在其上。

    李太后自方才起心思就不在宴會上,所以很快就發現了黃宜安的不對勁,她以為黃宜安是在為鄭玉煙之事擔憂,遂招手讓她近前伺候,借機低聲安慰她道:「你不用擔心,有慶嬤嬤在,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而已,能嘴硬到哪裡去?」

    黃宜安不好與李太后明言,只得勉強笑應道:「多謝母后。」

    李太后見黃宜安笑得勉強,以為她是一時憂思難解,倒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心中暗自搖頭:現在只是有一個人妄圖接近祁鈺而已,黃宜安就緊張成這個樣子,等將來廣選妃嬪充實後宮,面對卻滿宮的鶯鶯燕燕,黃宜安還不得愁死?

    作為六宮之主,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怎麼平安順遂地坐穩後位呢?

    看來,前幾日祁鈺以即將在軍中推行新政,故而沒有精力應付妃嬪為由拒絕選妃,固然有他自己的不滿在,只怕也少不了黃宜安的不樂意。

    少年夫妻新婚燕爾的,濃情蜜意,相互之間容不下別人,這都是正常的。等將來時日久了,新鮮勁過去了,什麼山盟海誓的也就逐漸都拋之腦後了。

    想本朝開國二百餘年,也就出了一個張皇后而已。

    黃宜安現在就鬱鬱不樂,將來見祁鈺與一群鶯鶯燕燕歡聲笑語、快慰應酬的,又該如何度日呢?

    李太后打定主意,等重陽節宴散後,就找機會開解訓誡黃宜安一番,教她如何做一個賢良大度的皇后。

    婆媳二人各懷心思,好不容易才熬到節宴結束。

    陳太后坐得近,自然早就發現了這婆媳二人的異常,卻沒有主動去問。一來當著眾女眷的面不好開口,二來她當慣了佛爺,對於麻煩事情一向是能避就避的,除非關切己身和江山社稷,否則從不輕易開口。

    宴罷,眾人簇擁著兩宮太后去了台閣聽戲。

    阿梅迎上來,施禮問安罷,侍立在黃宜安身旁,眼神充滿擔憂和問詢。

    她方才來台閣查看時,發現有一兩次處器皿茶點安排不當,怕兩宮太后及眾家官眷宴罷後前來聽戲時會出什麼紕漏,有傷黃宜安的賢名,故而一直在此親自盯著安排,也不知道湖心亭那邊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因此一直懸心未解。

    黃宜安這會兒已經收斂起了情緒,衝阿梅安撫一笑,用眼神示意一切順利。

    阿梅遂放下心來,專心侍奉黃宜安。

    心不在焉地應付完幾場戲,待宗親官眷拜別而去,黃宜安好不容易按下去的擔憂又湧了上來,神色上不免流露出端倪來。

    李太后見了,歎息一聲。

    就這氣度和心性,離著一名合格的皇后差距還遠著呢。

    此時沒有外人在,李太后伸手招了黃宜安近前,先把事情同陳太后說了。

    陳太后聞言大吃一驚,倏然變色道:「皇宮大內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

    可見安防出現了極大的疏漏!

    「都查清楚了嗎?」陳太后寒著臉問道,將手裡的檀木佛珠緊緊捏住。

    一想到有人能夠在皇宮內如此大膽行事,毫無顧忌地將帝后玩弄於股掌之間,陳太后就禁不住氣憤又後怕。

    這人敢冒風險將鄭玉煙弄進宮裡,送到祁鈺跟前,肯定不只是晉獻美人這麼簡單,只怕這美人不過是個計策——狐媚惑主,背後所圖甚大!

    李太后亦皺眉寒聲道:「已經讓慶嬤嬤去審問了,想來已經有結果了。」

    正在說話間,就見慶嬤嬤回來了,身後還跟著永昌伯夫人。

    婆媳三人的目光頓時都聚集永昌伯夫人身上,把永昌伯夫人嚇得腳步不由地一頓,臉色也倏地一白。

    李太后最先綻了笑容,和藹地問道:「夫人您怎麼又回來了?」

    永昌伯夫人藏在袖間的手緊了緊,屈膝強笑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婦隨身的婢女少了一個,想是宮中闊大,前來赴宴的人又多,方才戲散時走散了,怕她粗鄙不知禮數,衝撞了貴人們,因此特意回來找一找。沒成想在園子裡碰到了慶嬤嬤,慶嬤嬤熱心非常,特地帶臣婦進來稟明太后娘娘與皇后娘娘,說是人多也好找些。」

    李太后目光微閃,看了慶嬤嬤一眼,待見到慶嬤嬤微微點頭,立刻笑道:「正是這個理兒呢。不知你家的婢女長得什麼模樣,哀家也好多派些人出去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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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全都完了

    永昌伯夫人聞言連忙屈膝謝道:「多謝太后娘娘,只是個婢女而已,不敢勞動太后娘娘……」

    期期艾艾,目光躲閃。

    方才聽戲時她得到前朝傳來的消息,說是鄭玉煙事敗被擒,讓她趕緊派人尋摸清楚鄭玉煙所在,好及時補救。

    永昌伯夫人當下驚得魂飛魄散,好不容易鎮定下來,趕緊悄悄地派人去查探,卻是無果。

    又怕動作太大引起了黃宜安的懷疑,永昌伯夫人根本就不敢大張旗鼓地去尋找。

    直到這會兒戲散了,眾人各自辭別出宮,她才敢趁著這個亂場抓緊時間去尋找。誰知那麼不走運,偏偏被慶嬤嬤給撞上了,還被慶嬤嬤三言兩語之下,盤問出了尋人之事,然後便被慶嬤嬤一路熱情地「請」了過來……

    永昌伯夫人摸不准李太后是否之情,心中一時忐忑非常。

    唉,真是流年不利,先是被迫迎了明緗那個不省心的進門,鬧得家中是雞飛狗跳,成為外人的笑柄;如今又被人逼著幹這種事情,關鍵事情還敗露了,生死未知。

    唉,也不知道馮永亭能不能兜得住,願不願意兜住,把永昌伯府給摘出來。

    永昌伯夫人暗自祈禱。

    兩宮太后和黃宜安將永昌伯夫人的閃躲和不安看在眼裡,心中已經有了猜測,自然更不會就這麼放人離去了。

    黃宜安不想跟永昌伯夫人廢話,直接笑問道:「說起來,今日本宮倒是曾處置過一個不知規矩的青衣婢女,十三四歲的年紀,柳眉鳳眼的十分豔麗,不知是不是永昌伯府的。

    「不如本宮命人將她押過來,夫人認一認?」

    永昌伯夫人一聽這話,頓時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因動作太過猛烈,鬢邊的銀絲都落下了幾縷。

    「賤婢無知,衝撞了皇后娘娘,還請皇后娘娘恕罪!」永昌伯夫人跪地伏身,叩首請罪,渾身抖若篩糠。

    黃宜安目光冷了下來,面上卻故作驚訝道:「夫人還沒見人呢,怎麼就能肯定那婢女是永昌伯府的了?難不成,夫人早知此事了,卻隱瞞未說?」

    永昌伯夫人一聽這話,猛地清醒過來,心中後悔不迭。

    對啊,她急著認罪做什麼,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永昌伯夫人嘴唇抖了抖,半天才強自鎮定地顫抖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婦,臣婦只是一時情急,生怕那不知規矩的婢女是自家的,所以才失態的……」

    她絕不能承認自己早就知道了黃宜安懲處鄭玉煙這件事情,否則這罪名就更大了。

    明知自家婢女衝撞了皇后娘娘,非但不及時請罪,反而偷偷摸摸地尋摸行事,這不是藐視天威又是什麼?

    可是有了方才那段請罪,永昌伯夫人承認不承認在兩宮太后和黃宜安那裡已經無所謂了。

    李太后和黃宜安看向陳太后。

    有陳太后在,她們自然不便越過陳太后直接處置此事。

    「來人,將那賤婢帶上來!」陳太后厲聲喝道。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手眼通天,竟然能在深宮大內如此毫無顧忌地行事!

    永昌伯夫人一聽陳太后這聲斷喝,頓時癱軟在地上。

    兩宮太后竟然都知道了!

    完了!

    完了!

    這下全都完了!

    兩宮太后瞥了永昌伯夫人一眼,面上俱都冷厲憤怒,哪裡還有半分先前的和藹。

    黃宜安亦雙手交纏,目光沉沉。

    永昌伯府如今不過是個空架子,再過個幾年,便連這個空架子都不剩了,也難怪永昌伯夫人會鋌而走險,送鄭玉煙入宮來勾引祁鈺了。

    畢竟,有個寵妃在皇帝身邊吹枕頭風,還是十分有用的。從前是鄭氏一門榮寵至極,遠勝黃氏一族便知道了。

    可是,看永昌伯夫人這副模樣,一嚇就癱軟了,根本就沒有籌畫此事的能耐,而永昌伯府若是有這個能力在宮中來去自如,也不會如此衰敗了。

    那到底是誰在幫著永昌伯府和鄭玉煙行事呢?

    黃宜安努力地回想前世今生有關永昌伯府和鄭玉煙的點滴,想要找出線索來。

    可是她對鄭玉煙的瞭解多在入宮之後,對於鄭玉煙入宮之前的事情還真是知之甚少;而永昌伯府不論前世還是今生,都破落乏味地不值一提,唯一能然她記憶深刻的,便是今生明緗嫁給劉冕一事了……

    明緗嫁給劉冕!

    腦海中似有閃電劃過,黃宜安交握的雙手不由地一緊。

    明緗嫁給劉冕之前,曾經向馮永亭出賣過英國公府!

    馮永亭!

    這件事情不會是他主導的吧?!

    可是那麼多適齡貌美的女子,馮永亭為什麼偏偏就挑中了鄭玉煙來魅惑祁鈺呢?難道他真的和她一樣,通曉前世之事?!

    黃宜安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如果是馮永亭的話,還真能辦成此事,畢竟他是大權在握司禮監掌印太監,又一向深得李太后的信重,在這皇宮中幹兒幹孫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要做什麼事情都十分方便。

    而且,馮永亭也有動機做此事。

    當初馮永亭從明緗那裡得知她和張池相看的消息,自以為有了依仗,還曾以此威脅她替他監視祁鈺的一舉一動,被她裝聾作啞地給推了回去。後來她借機向祁鈺告了馮永亭一狀,才將將此事徹底平息。

    馮永亭眼見著從她這裡行不通,而祁鈺又越來越有主見,想將鄭玉煙塞到祁鈺的身邊監視他、魅惑他,好獲取更多更久的權力,也不是沒有可能。

    黃宜安抿緊下唇,努力回想馮永亭今生的表現,有無知曉前世的端倪。

    殿內眾人各懷心思,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慶嬤嬤和紅珠一左一右地押著釵散鬟亂、形容狼狽的鄭玉煙進來了。

    永昌伯夫人聽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只覺得似有千鈞鼓槌砸在她的心上,頓時肝膽俱顫,伏地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鄭玉煙一進殿,便看到了跪伏在地的永昌伯夫人,頓時軟癱下來。

    要不是左右有慶嬤嬤和紅珠拉著,只怕她當場就癱在地上了。

    完了!

    連永昌伯夫人都被扣押問罪了,這下徹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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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棄車保帥

    事到如今,已經不需要兩宮太后和黃宜安審問,永昌伯夫人和鄭玉煙就互相攻訐起來。

    一個說是被永昌伯夫人騙進來見世面的,誰曾想被人引到了湖心亭,一見天顏,心中惶恐,這才觸怒了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

    一個說是被鄭玉煙央求著,不得已帶她入宮來見見世面,誰知對方心野,竟然主動去勾引皇帝,引得陛下震怒,皇后不悅。

    兩個人互相扯皮,翻來覆去的都是那些車軲轆話,卻都十分默契地沒有把馮永亭供出來。

    事到如今,馮永亭是她們唯一的指望了,當然不能把他給賣了!

    黃宜安聽得頭疼又心急,就連曾經高高在上譏諷她的鄭玉煙,如今卻跪在她的腳下搖尾乞憐也不能讓她心悅半分。

    從在翠湖畔,祁鈺為了她而呵斥懲處鄭玉煙起,前世對於鄭玉煙的忌憚和暗恨似乎都暗暗地鬆動了,她第一次十分清楚地認識到,今生鄭玉煙不會再威脅到她了——除非祁鈺腦子抽風,並且鄭玉煙成功躲過這次風波。

    眼下,她最關心的是馮永亭在這件事情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以及馮永亭是否同她一樣知曉前世之事。

    兩宮太后臉色也都冷了下來。

    李太后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這才將喋喋不休、互相攻訐的二人給鎮住了。

    「就算你們說的是實話,無召偷潛入宮亦是罪責難逃。」李太后冷冷地說道,「若是你們肯說實話,供出此事的同謀來,哀家自會減罪一等,寬大處理的。」

    本來撕得不可開交的永昌伯夫人和鄭玉煙,聞言飛快地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這沉默將李太后的最後一點耐心耗盡,她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道:「看來,你們是沒有進過內獄,不知道獄吏的手段。」

    永昌伯夫人抖了抖。

    鄭玉煙卻嚇得癱軟在地。

    內獄的獄吏有什麼手段她不知道,但是慶嬤嬤的手段她卻已經見識過的,讓人痛苦不堪、羞憤難當,恨不能當場死了才好,卻偏偏死不了不說,從外表還看不出什麼明顯的傷痕來……

    不行,她寧願這就死去,也不願意去內獄!

    再說了,她肯替馮永亭隱瞞,馮永亭卻未必肯保她,說不得她人前腳進了內獄,後腳就被馮永亭派人悄無聲息地弄死了呢?

    畢竟,只有死人才會真正且永遠地閉嘴。

    鄭玉煙一咬牙,開了口。

    ……

    不得不說,鄭玉煙雖然只見過馮永亭一面,卻十分地瞭解他。

    在得知鄭玉煙勾引祁鈺不成,反而被被抓的消息的第一瞬間,他立刻就做出了決定,要想徹底地保住自己,永昌伯夫人和鄭玉煙二人都不能再留,而永昌伯府和鄭府也得威逼利誘地壓制住,讓他們不敢說實話。

    馮永亭當即吩咐下去,盡全力找出鄭玉煙所在,並把消息傳遞給永昌伯夫人和鄭玉煙,讓她們千萬要挺住,只要不是當場就定了死罪,往內獄裡一關,他保證能將二人救出來。

    至於永昌伯府和鄭府,則由他親自出面安撫、補償。

    憑藉他手中的權力,想要一個人在內獄悄無聲息地死去且不引人懷疑,多的是辦法。

    可是馮永亭等啊等啊,直到宴罷散席,眾官辭歸,都沒有等到鄭玉煙的消息。

    馮永亭不由地著了急,想了想,連忙派人去宮門口探問永昌伯夫人的消息。

    這一問才知道,永昌伯夫人至今尚未出宮。

    馮永亭頓時心中一沉。

    壞了,肯定是被鄭玉煙供出來,或是心慌露了痕跡,直接被兩宮太后抓了起來。

    在馮永亭看來,黃宜安只是一個唯兩宮太后和祁鈺之命是從的皇后,和鄭玉煙鬧將起來,也不過是為了捍衛聖寵罷了,並不值得他過多地費心,所以根本就沒有想到,永昌伯夫人的狐狸尾巴會是黃宜安親自詐出來的。

    現在,他不能妄動,只能期盼永昌伯夫人將他的話聽了進去,並且暗示給鄭玉煙知道,兩個人替他扛過這一關。

    馮永亭摒退伺候的人,焦躁不安地在室內走來走去。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就在馮永亭焦急地想要派人再次出去打探時,有內侍在門口稟報道:「陛下有詔,請馮公公即刻前往禦書房。」

    馮永亭心裡一驚,只得趕緊收拾好形容,跟那內侍去了禦書房。

    剛到禦書房門口,便見院子裡趴著一個內侍,身上被打得血淋淋的,估摸著只剩下一口氣兒了。

    馮永亭心中大驚,想要看清楚那內侍的形容,卻被散亂的頭髮遮住了,只能看到血肉模糊的一團。

    馮永亭怕引人懷疑,不敢細看,故作平靜地向引路的內侍打聽道:「這人是誰?犯了什麼錯,打得這樣狠?」

    傳召的內侍衝馮永亭歉然一笑,借著到殿門口的機會,躬身做請道:「馮公公請進,陛下還在裡面等著呢。」

    馮永亭看了那內侍一眼,陰森森的,方才邁步進去了。

    那內侍在馮永亭背後悄悄吐了口氣,後怕地拍了拍心口。

    不愧是大權在握的「內相」馮大伴,積威已久,單這一眼,就差點把他的魂兒給嚇沒了。

    不過,「內相」大人這份囂張還能維持多久,就尚未可知了。

    內侍心中憤憤地想。

    ……

    台閣內,鄭玉煙伏地請罪道:「回太后娘娘,此事乃司禮監掌印太監馮公公所謀,鄭家門戶低微,臣女不敢反抗,唯有應下……」

    黃宜安對此早有所料,並不覺得驚訝。

    兩宮太后聽了鄭玉煙的話,卻一時都難以置信。

    尤其是李太后,未待鄭玉煙說完,便打斷問道:「馮公公?你確定自己沒有弄錯?」

    馮永亭身為司禮監掌印太監,大權在握,更有她和祁鈺母子的信賴和倚重,他要進獻美人給祁鈺,方法多的是,為何要選用這種最複雜、最危險的呢?

    鄭玉煙俯身伏地答道:「臣女不敢有半點欺瞞,確實是馮公公派人找到鄭家,親自吩咐的此事。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問永昌伯夫人是否有此事。

    「當初馮公公派來的人說,入宮之事全由永昌伯夫人安排,因此今日永昌伯夫人才一大早地便命臣女扮作她的婢女,偷潛入宮的。」

    永昌伯夫人想要將她和鄭家推出來,好給自己和永昌伯府減輕罪責,哼,做夢!

    要死,一起死!她才不要甘為人梯,替他人做嫁衣裳呢!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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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6 00:17:53 |只看該作者
第207章 全都說了

    鄭玉煙扛不住,開口出賣馮永亭時,永昌伯夫人在著急的同時,又暗自鬆了口氣,準備將與馮永亭勾結以及出賣馮永亭的罪名,趁機全都推到鄭玉煙的頭上。

    反正鄭家小門小戶的,根本就不是永昌伯府的對手。

    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鄭玉煙竟然把話頭引向了她,讓她一下子成了兩宮太后和皇后關注的焦點。

    永昌伯夫人急得冒火又心驚,連忙伏地叫屈:「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婦實在是冤枉啊!臣婦只是念著兩家的交情,所以才一時好心,應下鄭小姐的懇求的,根本就不知道她說的這些事情!」

    說罷,永昌伯夫人轉頭瞪向鄭玉煙,一臉悲憤地指責道:「鄭小姐,我好心幫你,你為何要這般對我?真是隻中山狼!」

    生死關頭,鄭玉煙毫不畏懼地懟了回去:「既是如此,那還請夫人先說一說,我們兩家有何往來,又是何時攀上的交情?」

    永昌伯夫人一時被問愣住了。

    永昌伯府和鄭家當然沒有交情!這臨時的「交情」,與其說是交情,倒不如說是馮永亭的命令,永昌伯府不敢違背,只能應下。

    見永昌伯夫人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兩宮太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這就是沒有交情的意思了,更加坐實了鄭玉煙所言非虛。

    鄭玉煙窮追不捨,接著說道:「如果真要說有交情,也不是劉、鄭兩家的交情,而是我和貴府大少奶奶明氏的交情。畢竟,明氏出嫁之前,與我也勉強算得上是閨中好友。」

    永昌伯夫人這會兒早就被嚇破了膽兒,聽聞鄭玉煙這麼說,也不作多想,連連點頭道:「這可是你自己承認的!」

    總算明氏還有點用處!

    永昌伯夫人繃緊的神經不覺一鬆。

    鄭玉煙卻冷笑道:「可明氏說夫人只是礙於馮公公的權勢,才不得已同意了這門親事,根本就瞧不上她和明家,平日裡也頗多苛責。夫人敢摸著良心說,您帶我進宮,真的是看在明氏的面子上嗎?」

    永昌伯夫人自鄭玉煙提起馮永亭起,一顆心便又提到了嗓子眼。

    這麼隱秘又丟臉之事,明氏那樣死要面子的人,怎麼會主動向一個外人坦述的?

    永昌伯夫人一時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鄭玉煙將永昌伯夫人的震驚和為難看在眼裡,心中冷笑。

    她當然知曉此事了,明緗哪一次做壞事不帶上她一起?一來有人相幫,更不擔心事情洩露;二來出了事好往她身上推,自己躲得乾乾淨淨的。

    也就是永昌伯府門口太高,劉冕此人又才名在外,所以明緗才看不清楚這門親事的就裡,自己扒著不放,沒有在馮永亭面前透露出她來。否則,就該是她代替明緗被推入永昌伯府這個火坑,和永昌伯夫人這樣又蠢又壞的人天天纏了。

    就像是賞桂花會上明明是明緗出的主意算計張池,過後卻把過錯都推到她的身上,害得許久都不敢出門應酬一樣……

    事情到了這裡,已經不需要再往下審了。

    李太后兀自震驚又不敢置信。

    陳太后卻已經對馮永亭起了廢除之心。

    敢模仿皇后筆跡,誘使皇帝與人幽會;勾結權貴,妄圖進獻美人以左右帝心,這樣一個手眼通天、在皇宮大內橫行無忌的人,自然是不能再留。

    可馮永亭是李太后的人,且這些年來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都只聞慈聖皇太后,而不知還有仁聖皇太后,此種情形之下,陳太后也不好貿然越過李太后,直接下令處死馮永亭。

    鄭玉煙將兩宮太后的沉默當成了懷疑,頓時大急。

    她已經同永昌伯府和馮永亭徹底地翻了臉,如今只能夠指望兩宮太后看在她認罪虔誠的份兒上,對她寬大處理,至少不禍及家人。

    可看眼下這情形,似乎兩宮太后不太相信她的說辭。

    鄭玉煙一急,接著借懟永昌伯夫人向兩宮太后繼續爆料道:「說起永昌伯府和馮公公的交情,現下還有一樁,那便是大奶奶明氏,實則是由馮公公出面保媒,永昌伯府才答應迎娶的,不是嗎?」

    永昌伯夫人震驚地看向鄭玉煙,不知道她怎麼會知道這麼隱秘的事情。

    黃宜安一聽這話,散漫的目光頓時凝聚起來,朝鄭玉煙看去。

    明緗因馮永亭之故才得以嫁給劉冕,她也只是猜測,並無確切的證據,如今鄭玉煙說得言之鑿鑿,顯然並不是隨口扯謊。

    所以,明緗造謠她和張池相看,以和馮永亭交換之事,鄭玉煙也參與其中,或者至少是知情的!

    那麼接下來,鄭玉煙是不是該說她和張池相看之事了?

    黃宜安看向鄭玉煙,鄭玉煙正好地看向她,目光裡有哀求乞憐,還有暗示威脅。

    黃宜安不禁暗自冷笑,鄭玉煙竟然還想借此來威脅她?

    幸好她早就在祁鈺面前透了底,否則若鄭玉煙真的進了宮,必然會以此進讒言來離間她和祁鈺的!

    黃宜安靜靜地回視過去,目光裡盡是坦然和無懼。

    鄭玉煙見黃宜安這副神情,一時也遲疑起來,不敢胡亂開口。

    明緗看似高嫁,實則是掉進火坑的事情,讓她在驚畏馮永亭的同時,也對黃宜安和張池相看一事產生了動搖——至少相看的痕跡也都被抹平了,根本就找不到證據。

    否則,以馮永亭的能耐,早就對英國公府動手了,又怎麼一直到今天都沒有任何動靜?

    陳太后卻早就受夠了鄭玉煙和永昌伯夫人的互相攀誣,自從祁鈺即位之後,第一次直接越過李太后做了決定:「行了!此事真相到底如何,哀家定會查得清清楚楚!

    「來人,去請馮公公過來對質。」

    說著話,陳太后看了李太后一眼。

    李太后連忙點頭附和。

    雖然馮永亭一直都是她極為信賴和倚重的得力助手,但是事涉祁鈺以及皇宮安危,她當然不會縱容馮永亭而不管。

    一個用得順手的閹人而已,怎麼比得過自家兒子重要!

    可是讓兩宮太后和黃宜安驚訝的是,負責傳話的陳嬤嬤很快便又獨自一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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