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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若是先前,見謝遲這般惱,傅瑤興許就鬆口讓步了。但她想起長姐先前的叮囑,便硬生生地將服軟的話嚥了回去,拉著謝遲的衣袖,固執道:「不行。」
情慾上來後,並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消褪的的。
雖說親吻的時候時常會很凶,但卻傅瑤當真不願意的時候謝遲也不會強迫,他同傅瑤對視了會兒,最後認命地鬆開了她,親自去關書房的門。
傅瑤見他竟然真去了,驚訝之餘,又忍不住雀躍起來。
只是她唇角才翹起來,便聽見外邊傳來丫鬟行禮問安的聲音——謝朝雲來了。
謝遲這門還沒關上,隨即也看見了謝朝雲,眼皮跳了下,原本就有些不耐的神情徹底沉了下來。
傅瑤已經在慌了,看著滿地被謝遲掃落的書,一時間不知道是自己先躲起來好,還是趕快將書給撿起來好。
「聽聞瑤瑤回來了?」謝朝雲並不知其中的情形,及至走近了,卻見謝遲從書房出來,順勢將門給緊緊地關上了。她愣了下,隱約猜出些什麼,忍不住笑道,「怎麼,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傅瑤聽了謝朝雲的話後,捂了捂臉,謝遲卻並沒理會,只皺眉問道:「你來做什麼?」
「的確是有件事,不過我看兄長此刻彷彿也沒什麼心情聊,若不然我晚些時候再過來?」謝朝雲調侃道。
謝遲瞥了她一眼,抬腳往正房去了,謝朝雲隨即也跟了上去。
傅瑤聽著交談聲漸遠,拿手背貼了貼臉頰,又獨自在書房坐了會兒,臉上的熱度這才慢慢褪去。她看著滿地的狼藉,也沒好意思讓丫鬟來收拾,親自動手一一撿了,規規矩矩地放回了桌案上。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當,傅瑤理了理衣裳和鬢髮,輕手輕腳地出了書房。好巧不巧,恰好趕上謝朝雲聊完,從正房出來。
「阿雲……」傅瑤眼神飄忽不定,並不敢同她對視。
謝朝雲知道她臉皮薄,便沒再就此打趣,只是笑道:「總算是將你給盼回來了。兄長這幾日可想念得很,心神不寧的,你若是再不回來,他怕是就要親自過去接人了。」
傅瑤對謝遲還算是瞭解,知道這話必然是誇大,也沒當真,只是抿唇笑了笑。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謝朝雲意味深長地留了這麼一句。
傅瑤訕訕地笑了聲,只當做沒聽懂,等到謝朝雲離開之後,這才進了屋中去尋謝遲。
謝遲此時已經冷靜下來,傅瑤見他不言不語,便也沒再上前去招惹,支使著翠翹收拾長姐送來的東西,自己喜歡的就擺在屋中,剩下的則都賞了院中的丫鬟和小廝們。
傅瑤從來不是個安靜的性子,就算謝遲不理會,她自己也能同丫鬟們有說不完的話,就像是嘰嘰喳喳的麻雀似的。
謝遲聽得煩了,不輕不重地放下了茶盞,月杉看在眼中,立時安靜下來,隨後使了個眼神領著丫鬟們一道退了出去。
原本熱熱鬧鬧的屋中霎時安靜下來,傅瑤看了看手中的泥人,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不理我,還不准旁人陪我玩嗎?」傅瑤撐著下巴,看向窗邊坐著的謝遲。
謝遲則看著一旁的棋局,頭也不抬道:「太吵了。」
傅瑤「哦」了聲,直接抱起那一盒子大鬧天宮的泥人,往外走去。
「你去做什麼?」謝遲看向她。
傅瑤賭氣道:「謝太傅既然嫌吵,那我就領著她們到別處去,免得打擾了你。」
若是以往,謝遲興許壓根不會理會這種賭氣,可如今卻道:「不准去。」
話說出口之後,他自己都愣了一瞬,但隨即也就釋然了,抬眼看向傅瑤:「過來。」
傅瑤停住了腳步:「若我執意出去呢?」
「你可以試試。」謝遲挑了挑眉。
傅瑤飛快地在心中權衡了一番,最終還是沒在這種時候挑釁謝遲,磨磨蹭蹭地到了他身邊,抱怨道:「能不能稍微講些道理?你又不理我,還非要我幾次三番地上趕著哄你嗎?」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在謝遲面前用這個「哄」字,謝遲皺了皺眉,但卻並沒反駁。他點了點對面的空位,向傅瑤道:「來陪我下棋。」
「為什麼不是你陪我看泥人?」傅瑤嘴上這麼說著,但還是在謝遲對面坐了,「再說了,我的棋藝也不好,你必然是看不上的。」
她先前就同謝遲提過,琴棋書畫中自己只擅長丹青,剩下的不過是隨意地學學,能夠敷衍過去罷了。可謝遲的棋卻是出了名的厲害,她八成撐不了多久,就要兵敗如山倒了。
謝遲見她不情不願的,態度稍稍緩和了些:「我讓你幾個子。」
「那也就是多撐會兒罷了,遲早還是要輸……」傅瑤對自己的水平還是很有數的,慢慢地分揀著棋子,想了想後又道,「我現在陪你下棋,那你晚些時候要陪我看那套泥人。」
她對這件事執著得很,謝遲瞥了眼那盒子,仍舊不肯鬆口:「那有什麼好看的?」
「那這棋有什麼好下的?明知道我要輸。」傅瑤卻是同他槓上了,「要麼你找個會下棋的來陪你下棋,我還是找銀翹她們玩去。」
謝遲撐著額,若有所思道:「你這次回來,倒是愈發地會得寸進尺了。」
「我只是在講道理,咱們各退一步,總不能一直讓我吃虧吧?」傅瑤據理力爭。
謝遲見她這般執拗,沉默片刻後總算是點了頭:「那就依你。只不過要你要陪我下到滿意為止,也不能敷衍。」
「怎麼還帶討價還價的?」傅瑤小聲嘟囔了句,見好就好,「那好。」
說話間,她已經將先前的棋子分揀開來,自己執白棋,先落了子。
謝遲當年名滿京城,出了名的擅六藝,傅瑤打從一開始就知道決計是贏不了的,只求不要輸得太慘。然而她與謝遲之間的差距太過懸殊,哪怕起初是被讓了棋,但最後還是沒能撐多久,被殺得七零八落。
傅瑤看著那慘烈的「戰況」,小臉皺了起來,謝遲卻是笑了聲:「原來你不是自謙。」
傅瑤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咳了會兒,哀怨地看了謝遲一眼:「現在你知道了,可以放過我了吧?」
「不成,」謝遲親自動手分揀了棋子,將白子放到了傅瑤手邊的棋簍裡,又笑道,「再來一局。」
傅瑤難以理解地問道:「同我這種水準的人下棋,你就不嫌無趣嗎?」
當年她剛學棋的時候,也是曾經熱切過一段時日的,一閒下來就想著找人下棋。但也就長姐願意耐著性子陪她玩,二哥陪著她下過幾局之後都是躲著走的,原因是嫌棄太無趣。
傅瑤後來漸漸地認清了自己的水準,就徹底放棄了再拉人下棋,著實是不理解,謝遲這麼個高手圖個什麼?
謝遲對上她那滿是疑惑和驚訝的目光,心情愈發好了起來,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落子。
他並不常同人下棋,的的確確是嫌無趣,但奈何傅瑤下棋時的神情卻格外有趣。
謝遲自己並沒多想,但若是謝朝雲在,就會發現自家兄長像是那十來歲情竇初開的少年,格外喜歡欺負人小姑娘。
傅瑤先前已經答應下來,現在也只好硬著頭皮繼續下,略有鬆懈的時候,還會被謝遲提醒「不能敷衍」。
恍惚間,傅瑤像是回到少時被先生壓著學自己不喜歡的東西時,看向謝遲的目光愈發哀怨起來,到最後她輸的都已經麻木了,謝遲才總算是頷首道:「到此為止吧。」
這句話無異於教書先生宣佈下學,傅瑤立時就蹦了起來,她往常是最愛看謝遲的臉,眼下卻是半點欣賞的興趣都沒了,只想躲遠些。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出門,從謝遲身旁過時被他抬手攥了身後散著的長髮,驚叫了聲,停住了腳步回頭瞪他:「做什麼!」
她就算是凶的時候,也並不是疾言厲色的,更像是隻被踩了尾巴的貓。
謝遲抬眼道:「不是還要看泥人嗎?」
傅瑤都已經被折磨得將此事給忘了,被他提醒之後才想起來。她其實已經沒什麼心思了,但轉念一想這是自己好不容易才討價還價換來的,自然不能就此作罷,便又將那盒泥人給抱過來放到了棋盤上。
謝遲漫不經心地看了幾眼,評價道:「普普通通。」
傅瑤磨了磨牙,強忍下來想要同他爭吵的想法,好聲好氣道:「這套大鬧天宮的泥人可是江南那邊有名手藝人親手捏的,我從過年的時候就開始排,前些日子方才做完,長姐特地給我帶回來的……」
聞言,謝遲才又多看了會兒,卻仍舊沒什麼興趣:「旁的姑娘家都喜歡衣裳首飾,你卻喜歡這些,還是沒長大的小姑娘嗎?」
傅瑤忍了又忍,終歸還是沒忍住,直接要往外走,可卻又被謝遲給攔腰拖了回去,跌在了他膝上。
謝遲放緩了聲音,笑問道:「生氣了?」
他的聲音在耳側響起,還是很好聽,若是以往,傅瑤興許就看在美色的份上不氣了。
可她先前已經攢了一肚子的氣,如今看著他這張臉也無濟於事,口不擇言道:「我年紀本就不大啊,我才十六!你年紀大見多識廣,不喜歡這些就算了,我找銀翹她們陪我看,你也另找個溫柔大方懂事的陪你下棋好了。」
謝遲當年是大周最年輕的狀元郎,十七蟾宮折桂,後來幾經波折,到如今也不過二十又四就大權在握。這些年來哪怕是不喜他的人,也要承認他是年少有為,這還是頭一回被人「嫌棄」年紀大,偏偏還是自作自受,一時間倒是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傅瑤是家中最小的女兒,這些年從來都是旁人寵她的,今日是真被磨得沒了耐性,由著性子沖謝遲嚷嚷了一通,但隨後氣勢就又弱了下來,小聲抱怨道:「你真的太讓人討厭了。」
她想要怪謝遲,但轉念一想他原就是這麼個人,歸根結底還是得怪自己為什麼到現在還非要喜歡他。
思及此,傅瑤也不說話了,蔫蔫地揉著衣裳上的繫帶。
謝遲將她這模樣看在眼裡,從那盒子中隨意取了個泥人出來,在傅瑤眼前晃了晃:「來同我講講這是誰?」
傅瑤偏過頭去不理他,也不肯就著他給的台階下,反而掰開了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低聲道:「我餓了,要去吃東西,太傅自便。」
說著,便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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