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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傅瑤對這廟會原本是七八分期待,在謝遲應允下來之後,霎時就成了十分期待。
廟會三年一度,為期三日,算是京城這一帶百姓的盛事,熱鬧至極,比之年節也不遑多讓。傅瑤少時每逢廟會,都是必定要去逛的。
上次廟會時,兩王之亂方才過去沒多久,百廢待興,誰也沒那個閒情逸致。只是舊俗不好更改,朝中還是分出些人手,倉促聯合慈濟寺辦了廟會。
傅瑤那時在家中為祖母侍疾,未曾出門,但聽府中的丫鬟提起過,說是那廟會冷清得很,不復往年盛景。
可此番卻不同,最難的時候熬了過來,眾人也都盼著這久違的盛事,早早地就開始準備起來。
及至廟會開始這日,慈濟寺已然佈置好了講經的道場,而城中東市、西市也都已經安排妥當,熱鬧又有序。有花鳥市,也有各式各樣賣吃食的、賣小玩意的攤販,更有投壺、套環等花樣百出的博彩……
往來行人絡繹不絕,仕女如雲,偶爾也有打馬而過的紈絝公子,驚得眾人連忙避開,笑罵幾句。
眾生百態,欣欣向榮。
傅瑤怯熱,又怕夜間會沒了精神,所以白日裡並沒出門,而是在家中等著謝遲從宮中回來。左右無事,便往謝朝雲那裡,邀她傍晚同去。
「你與兄長結伴就好,我還是不打擾你們了,」謝朝雲高深莫測道,「我呀,另有安排。」
傅瑤被吊起胃口來,心中雖好奇,但見謝朝雲未曾主動提起,便忍了下來並沒多問。
謝朝雲見她欲言又止,眼中寫滿了好奇,忍不住笑了聲,並沒再賣關子:「我早前曾經答應過那位,有朝一日要帶他看看這京城廟會究竟是何模樣,三年前忙得壓根沒顧上,如今恰趕上,總不好再糊弄過去,是得兌現承諾了。」
謝朝雲信手一指,傅瑤循著看了過去,愣了片刻後忽而反應過來,她指的那是皇宮的方向!至於她話中的那位究竟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
「皇上也要來逛廟會?」傅瑤小聲道,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驚訝。
「他讓兄長同我捎了話,說白日裡不便出宮,想逛夜市。」謝朝雲自己對這廟會倒是沒什麼興趣,可去可不去,但早年答應過蕭鐸,如今他又主動提起,也只好陪著去了。
就好比謝遲也不見得很想去,但是為著傅瑤,還是應了下來。
當初在宮中時,傅瑤曾見過蕭鐸一面,那時她隨著一眾閨秀跪拜在地,蕭鐸冷著臉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對滿院的美人熟視無睹。
她那時只覺著,這位皇上應當是個不怎麼好相處的人,可現在看來,還是因人而異了。
至少在謝朝雲這裡,皇上還是頗為主動的。
再有月餘,就是帝后大婚的日子,私下出宮見面也於禮不合,但以蕭鐸與謝朝雲之間的交情,實在沒必要計較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
謝遲並不是那些喜歡拿著祖宗規矩頂在頭上說事的御史們,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未曾阻攔,只是叮囑蕭鐸要多帶些侍衛,以防萬一。
料理完正事後,謝遲並沒耽擱,徑自回了家中。
謝遲回來時,傅瑤恰好梳妝妥當,她這次並沒盛裝打扮,也沒準備穿那些繁復的衣裙。
長髮高高地束起,並無其他裝飾,只繫了根天青色的髮帶,看起來乾淨俐落,身上穿的也是窄袖的勁裝,素白色的錦袍上繡著翠竹,未施粉黛。
乍一看,倒像是個模樣俊俏的小公子。
謝遲還是頭一回見著她這般打扮,愣了下,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今日怎麼這個裝扮?」
「你難道未曾逛過廟會、燈會嗎?」傅瑤理所當然道,「這樣才方便。」
若是穿著那些精緻又繁復的衣裙,再梳個墜馬髻那樣的髮髻,簪個步搖、珠花,怕是一舉一動都要小心翼翼的,哪裡能玩得盡興?
謝遲意味深長道:「你倒是很有經驗。」
「那是自然,」傅瑤非但沒有羞愧的意思,反而很得意,一邊推著謝遲去換衣裳,一邊笑道,「等你什麼時候不忙了,我就帶著你把那些好玩的都一一試過去。」
其實兩人的年紀相差也沒有很大,但終歸是經歷不同,但謝遲總有一種傅瑤滿是活力,自己則暮氣沉沉的感覺,著實是有些唏噓。
他理了理心情,打起些精神來,又問傅瑤道:「這夜市上有什麼好玩的?」
傅瑤當即來了興致,如數家珍似的,掰著指頭給他一一盤點。
等到換下公服後,傅瑤將謝遲按在了自己先前的位置上,取下了他髮上的白玉冠,探身拿了梳子來:「我來給你梳頭!」
謝遲無奈地嘆了口氣:「好。」
在這事上,傅瑤的手還是很巧的,她沒費什麼功夫,就替謝遲梳了個跟自己差不多的髮式,沒再用玉冠,取了條墨色銀線繡雲紋的髮帶,將長髮束了起來。
她滿意地看著鏡中的謝遲,感慨道:「我夫君真好看。」
興許是過於期盼的緣故,謝遲發現傅瑤今日簡直像是高興過了頭,一時間又是好笑,又覺著很是可愛,便由著她擺布了。
「時候不早了,」謝遲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提醒道,「吃些晚飯,該往夜市燈會去了。」
傅瑤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哪有這時候吃的?」說著,便拉著謝遲的手往外走,「自然是要去夜市吃了!」
她聲音裡滿是笑意,謝遲快步跟了上去,笑道:「好,那就聽你的。」
府中的馬車早就備好,再往夜市之前,還得先去周家將文蘭給接過來。
「那個,」傅瑤回想起上次領著文蘭見謝遲時的情形,猶豫了會兒,提醒道,「文蘭生性活潑,愛熱鬧這點也隨我……」
她正猶豫著不知該怎麼說才好,謝遲已然會意,頷首道:「你放心。我不會同小孩子為難的。」
雖說兩人在意的並不盡相同,但能得他這麼一句,傅瑤也算是稍稍放下心來。
她知道有些事情強求不來,就好比謝遲對傅家始終都不親近,也不怎麼喜歡孩子……但只要能維繫著平和,相安無事就好。
馬車在周家門口停下,傅瑤著人去知會了一聲,不多時,文蘭便飛也似地從家中跑了出來,身後跟著伺候的婆子,連聲讓她慢些。
謝遲挑著車簾,將此看在眼中,饒有興趣地問傅瑤:「你少時也是如此嗎?」
「我還是要穩重些的……」傅瑤忽略了自己少時被丫鬟婆子追著念叨的舊事,也不回頭看謝遲,俯身將到了跟前的文蘭給抱了起來,放到了馬車上,「慢些,若是磕了碰了,你下次可就別想我再帶你出來了。」
「好,」文蘭應了聲,又控訴道,「姨母你來得太晚了,我還當你忘了這事呢。」
傅瑤哭笑不得:「我答應你的事,幾時反悔過?」
文蘭正欲同她貧嘴,可進了馬車,對上謝遲的目光之後,卻不由自主地先坐好了,乖巧地問候了聲。
謝遲抬手扶了剛上車來的傅瑤一把,這才又看向文蘭,露出個溫和的笑來。
來了京中這麼些時日,文蘭也隱隱聽過自己這位姨父的威名,再加上先前那次見面,他對傅瑤都是冷冷淡淡,所以就算他這次態度溫和了許多,文蘭也不敢造次,一路上都很是乖巧溫馴地坐在那裡,話也不算多,只有傅瑤主動問起的時候方才答上幾句。
一直等到了夜市,下了馬車,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文蘭方才算是鬆了口氣,臉上也多了笑意,興致勃勃地仰頭看著四周。
「我還是頭一次見著文蘭這麼安靜,」傅瑤踮起腳來,湊到謝遲耳邊,開玩笑道,「你同小孩子大概真是八字不合……」
傅瑤並不避諱提到這件事,態度堪稱自然,謝遲看出她其實是想緩和氣氛,漫不經心地笑了聲,低聲道:「若是你生的,我倒是可以考慮愛屋及烏。」
傅瑤:「……」
這話可真是出乎意料,她一時間都不知道是該害羞,還是為那還沒影的孩子唏噓。
沉默片刻後,傅瑤提醒道:「若將來真有了,我會記得告訴孩子,他爹將他比作烏鴉的。」
謝遲還沒來得及再說,傅瑤便被文蘭拉著往前去了,他輕輕地皺了皺眉,為了避免被往來的人群給阻隔開,還是快步跟了上去。
這夜市實在是太熱鬧了,倒像是想要將三年前那場給一並補回來似的,燈火如晝,笑鬧聲不絕於耳。
謝遲並不喜歡這種吵鬧的地方,若是獨自一人,怕是早就拂袖而去了。但見著傅瑤那眼角眉梢滿是笑意的模樣,又總是能搜羅出點耐心來,始終陪著她。
文蘭在投壺的攤子那裡站了,專心致志地看著,傅瑤令丫鬟婆子將人給看緊了,自己則回身去到了謝遲跟前。
夜市的氣氛太好了,這種時候,眾人也都少了顧忌,愛侶們光明正大地牽了手,互相傾慕的男女亦是頻頻暗送秋波,燈火掩映著玉人成雙。
傅瑤拉過謝遲的手,輕輕地摩挲著,仰頭問道:「你見過三年前的廟會嗎?」
謝遲沒料到她竟會突然問出這麼個問題,搖了搖頭。
三年前,他方才以雷霆手腕平定了兩王之亂,正忙著收拾爛攤子,那時候說是拆東牆補西牆也不為過,忙得廢寢忘食,壓根就沒在意過什麼廟會不廟會的。
「我那時在家中為祖母侍疾,沒能親眼看見,但聽府中的丫鬟提起,說是蕭條冷清得很……」
那時正是新舊更迭之際,人人自危,恨不得閉門不出才好,最多也就是去寺廟上個香求個平安,哪裡有逛街、玩鬧的閒情逸致?
可如今,叫賣聲、笑鬧聲不絕於耳,四下彌漫著吃食的香氣,隱約還能嗅著淡淡的花香和脂粉香,眼前則是各式各樣的花燈,映得整條街如白晝一般。
雖喧鬧,可這正是萬丈紅塵、人間煙火。
傅瑤攥緊了謝遲的手,引著他一一看去,想要將他從那不勝寒的高處拉回到人間來。她墊起腳,在謝遲臉頰落了一吻,笑道:「無論旁人如何看,我是要向你道一句謝的,謝你這幾年勞心勞力,促成今日。」
傅瑤決定不了旁人如何評價謝遲,也決定不了史書之上會如何寫他的功過,但在她心底,謝遲就是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謝遲怔怔地看著她,許久之後忽而一笑。
眉目舒朗,肆意風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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