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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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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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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13:48 |只看該作者
第353章 雪林巨熊

    駁獸馱著小獸,衝了過來,躍躍欲試,神情興奮,仿佛看到了可口的獵物一般。

    貂蟬從樹上跳了下來,淚水漣漣,拉著劉辯,泣不成聲:“夫君,怎麼辦,怎麼辦?”

    劉辯想了想,將她抱到駁獸背上。“你先回去,我在那裏做了個樹屋,差不多快好了。你到樹屋上去,有駁獸守著你,應該不會有什麼野獸敢來騷擾。我去救卡烏捷。”

    “那你要小心!”貂蟬想著那兩頭巨熊的駭人模樣,心有余悸。

    “沒事。”劉辯安慰的拍著她的背,輕推了一把,讓駁獸送她回樹屋,自己撿起斧頭,循著巨熊逃走的足跡追了過去。

    追蹤巨熊並不難,不僅地上的足跡清晰可辯,巨熊奔跑時衝撞樹幹時發出的聲音也被劉辯聽得清清楚楚,只是這兩只巨熊奔跑的速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在厚厚的雪地上,它們依然能健步如飛,速度絲毫不比劉辯差,這實在有些駭人聽聞。

    劉辯出來倉促,沒帶滑雪板,在齊膝深的雪地裏跋涉,有些吃力。如果不是他體力過人,恐怕還跑不過巨熊。唯一讓劉辯安慰的是,他這一路追來,都沒有看到血跡或者是屍體,說明卡烏捷很可能還活著。巨熊雖然大,應該不沒大到一口將她囫圇吞下的地步。

    追了小半個時辰,巨熊的身影在前面隱約可見,劉辯大喜,加快腳步追了過去。

    就在這時。兩只巨熊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劉辯不敢怠慢,握緊斧頭,緊趕幾步,衝到巨熊消失的地方。眼前突然一空,出現了一個大坑,劉辯險些收步不及,摔下去。等他定下神來,仔細察看,發現坑壁上到處都是冰棱,仿佛是一條凍結的大河。坑底黑乎乎的。劉辯什麼也看不到。但是他聽到了有巨大的物體滑動的聲音。

    天色已黑,看不到下面是什麼情況,劉辯卻不敢怠慢,如果失去了巨熊的蹤跡。卡烏捷凶多吉少。他一咬牙。循著巨熊滑落的印跡。跳了下去。

    冰面非常光滑,沒有什麼突起,應該是巨熊經常在這裏滑行的緣故。劉辯用斧頭擊打冰面減速。有驚無險的滑到了坑底,屏息靜聽,等眼睛適應了洞中的環境,這才發現洞裏並非漆黑一片,四周的冰壁透明晶瑩,仔細辯認,還能看出路徑。不遠處,兩個巨大的身影依稀可見,巨熊低沈的喘息聲在石洞的聚攏下,清晰的傳到耳中。

    劉辯加快腳步,追了上去。洞裏迂回幽深,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盡快截住巨熊,救出卡烏捷,就能盡快離開這裏。

    洞中安靜,劉辯的腳步聲傳出很久,前面的巨熊立刻發覺了,其中一頭巨熊轉過身來,邁開大步,像一堵牆撲向劉辯。沈重的腳步聲,憤怒的吼叫聲,混在一起,像一道看不見的聲浪,向劉辯湧來。

    劉辯臨危不懼,急步上前,就在巨熊伸出巨掌揮來的那一瞬間,他腳下用力,突然變向。半空中躍起,揮起利斧,一斧劈向巨熊的面門。

    “呯!”這一斧劈得結結實實,深深的陷進了巨熊的臉。巨熊頓時血流滿面,痛得厲聲長嗥。劉辯只覺得耳膜生疼,頭暈腦脹,幾乎要被這聲浪震得暈過去。可是他卻不敢有絲毫大意,巨熊受傷,野性大發,殺傷力更加驚人,稍有疏忽,他這個已經半神的皇帝也許就會死在它的巨掌之下。

    他借著巨熊疼痛,猛烈搖晃的力道,伸手揪住巨熊脖子上的長毛,一翻身,騎在了熊的脖子上,用力拔出斧頭。鮮血飆射出來,四周晶瑩的洞壁頓時一片血紅,冰冷的空氣中充滿了熱騰騰的血腥味。

    劉辯掄起斧頭,剛准備再劈兩斧,徹底消滅這只巨熊,背後突然有風聲起。他不假思索,斧頭突然轉向,劈向身後,同時順著巨熊的脖子向下一滑,躲進了巨熊寬厚如牆的懷中。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可是結果還是讓他大出意外。他的斧頭劈中了那一頭巨熊揮來的爪子,深深的劈入了熊掌,卻依然被巨熊無以倫比的力量震得手臂發麻,斧頭飛了出去,砸在冰壁上,“當”的一聲脆響,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身邊的這頭巨熊伸出了爪手,抓向他的後背。他連忙松手,順著巨熊腹部厚實的毛皮一滑到底,用力一蹬巨熊如樹樁一般的腿,背部著地,向後滑出十幾步遠,撞在冰牆上,這才停住。

    巨熊抓空,更加憤怒,揮起爪子,狂亂的擊打著四周的冰壁。劉辯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巨熊血流滿面,大概是糊住了眼睛,以至于巨熊看不到他的位置。在它的身後,另一頭巨熊已經不見了。劉辯運足了目力,仔細辨認,這才發現遠處有一個身影正在狂奔,越來越小。

    劉辯大驚,深吸一口氣,氣貫雙臂,將麻木感驅散,看准巨熊揮掌的時機,矮身一躍,從巨熊身邊掠了過去,發足狂奔,緊追不舍。在這頭巨熊身邊,他沒有看到卡烏捷的影子,而那頭巨熊一擊即走,很可能是帶走了卡烏捷。

    受傷的巨熊聽到背後響起的腳步聲,也轉過身向劉辯追了過來。洞中不是林中,冰柱林立,又非常光滑,巨熊的速度大受影響,劉辯在冰天雪地間走了一個多月,已經習慣了這種地形,又能預判地形借勢,半走半滑,反而比雪地上快了許多,離前面的巨熊越來越近。

    一人兩熊,前後追了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劉辯追上了那頭逃跑的巨熊,在它轉身的剎那間,他看到它的脖子上有一個人形黑影飄起,然後像一片樹葉一樣飛起,滾到了角落裏,在地上蠕動了兩下,靠著冰壁坐了起來,不禁松了一口氣。

    卡烏捷還活著。

    斧頭已經丟了,劉辯拔出了腰間的玄刀,深吸一口氣,一聲佛咒由丹田而發,湧入雙臂,剎那間,玄刀龍吟,佛骨象吼,大放光明。劉辯持刀而立,如怒目金剛,法相莊嚴,不可侵犯。

    角落裏的卡烏捷睜大了眼睛,擡起手臂,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叫出聲來。

    兩頭巨熊一愣,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低聲咆哮著,卻不敢再靠近。

    劉辯慢慢的轉了個身,借機看了一下周圍的地勢。這裏是一個山洞,一角鋪著厚厚的落葉,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熊窩。落葉突然動了一下,劉辯不敢大意,凝目細看。

    “吱吱,吱吱!”落葉散開,爬出三只毛茸茸,圓乎乎的小東西,只有成年家貓大小,連眼睛都沒睜開,吱吱的叫著,吐出粉紅色的舌頭,向坐在一旁的卡烏捷爬了過去。

    原來是三只剛出生不久的小熊仔。

    劉辯心中莫名的一軟,再次念動佛咒,對著兩只巨熊吼道:“走開,要不我殺了你們!”

    聲如巨浪,在山洞裏來回震蕩,小熊受驚,鑽入卡烏捷的懷中,不停的拱動著,發出害怕的叫聲。卡烏捷手足無措,哭笑不得,推開又不是,抱著又不是。動了動,又扯動了身上的傷,疼得唉喲一聲。

    “卡烏捷,還能動嗎?”

    卡烏捷聽懂了自己的名字,卻不知道劉辯在說什麼。劉辯只好做了幾個手勢,示意她小心一點,從裏面走出來。卡烏捷看看那兩頭巨熊,又看看懷裏的三只小熊仔,小心翼翼的將它們推了下去,背靠著洞壁,一步一步的蹭了過來。

    那頭體型較小的熊有些猶豫,似乎想上前攔截,劉辯厲聲大喝,雙手握刀,舉過頭頂,做出了攻擊的姿態。玄刀龍吟,刀身微顫,仿佛有了生命,刀身更加幽深黑暗,不斷的吞噬著佛骨舍利發出的光芒,意讓人有一種如臨深淵的感覺。

    巨熊遲疑了,低下了頭,四肢著地,向後退了兩步,被劉辯砍破的手掌在地上留下兩個血手印。

    劉辯又逼退了緊追而來的巨熊,護著卡烏捷慢慢的向後退去。

    卡烏捷緊緊的揪著劉辯的衣服,氣息急促,牙齒打戰,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不過,站在劉辯身後,她不再像剛才那麼恐懼了,至少還能睜開眼睛,打量著那兩頭巨熊和身前的劉辯。

    巨熊很高大,可是在她的眼裏,劉辯比巨熊還要高大,能夠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劉辯沒心思注意到卡烏捷在想什麼,面對兩頭巨熊,他不敢有任何大意。很明顯,這兩頭巨熊雖然畏懼他,卻不像畏懼駁獸一樣掉頭就走。它們隨時都有可能撲過來。

    直到退出了巨熊的視力範圍,劉辯這才松了一口氣。

    背後“咕咚”一聲響,一直抓著他衣角的卡烏捷松開了手,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劉辯回頭一看,連忙收起玄刀,伸手將卡烏捷抱了起來。入手一片冰涼,卻又異常滑膩,劉辯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卡烏捷的皮襖早就不知去向,她身上只有一件薄皮衣,還撕破了幾個口子,兩條結實圓潤的腿幾乎都露在了外面。她躺在地上,身體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昏迷不醒,只剩下牙齒顫抖的咯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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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海上生明月

    劉辯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脫下了身上的衣服,將卡烏捷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

    他出來時正砍柴建屋,也沒有穿多少衣服,身上只有一件馴鹿皮襖,一條馴鹿皮褲。可是他不怕冷,有真氣護體,這樣的天氣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卡烏捷則不同,她雖然從小就生活在這冰天雪地裏,其實她和普通人差不太多,沒有衣服禦寒,她一樣會凍死。

    劉辯將卡烏捷包得像個粽子一樣,背在身上,繼續向前走。走了幾步,他忽然回過味兒,停住了腳步,仔細察看四周的地形,然後,他悲劇的發現自己迷路了。

    四周是形態各異的冰柱,根本分辨不出哪裏有路,哪裏沒路,但是他知道自己進來的時候肯定沒有經過這裏,因為這兒的冰面沒有任何足跡,保持著原始的狀態。

    劉辯不禁暗自苦笑,一個曾經的特勤精英,現在的半神之體,居然會出現迷路這樣事,傳出去肯定會被人笑死。不過,他沒有慌張,而是站在原處,一邊仔細打量著地形,一邊回憶剛剛走過的路。

    他知道自己是怎麼迷路的了。

    巨熊進洞的那一段是有路的,可是靠近它們洞穴的那一段卻是沒路的。不是沒路,而是它們為了防止暴露洞穴,故意繞了圈子,很少走同一條路,這樣留下的足跡就比進洞的那一段淺。他當然又防著兩頭巨熊追上來,沒有注意腳下。等發現迷路的時候已經遲了。

    他暗自估算了一下時間,知道自己離巨熊的洞穴並不算太遠,只要耐心點,肯定能找回去。只是洞裏的光線越來越暗,就算他運足了目力,也很難在晶瑩的冰層上發現蛛絲馬跡。

    劉辯思索了片刻,決定等一等。黑夜裏在陌生的地方亂轉,危險性更大。他挑了一個平坦的地方,放下卡烏捷,又仔細清點了一下身上的物品。除了斧頭之外。什麼也沒丟。但是有一個問題:沒食物。

    劉辯犯了愁。沒有食物,他不在乎,餓上一兩天,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可是卡烏捷不行。她受了驚嚇。又凍了這麼久。體溫過低,如果沒有食物補充能量,她很容易因低溫症而死。

    可是這冰洞裏哪來的食物?難道要找回去。宰了那兩頭巨熊,或者把三只小熊仔搶來當食物?且不說他能不能順利的殺掉兩只巨熊,他如果願意殺小熊仔,當時也不會輕易的退出來了。

    不想吃熊肉,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走出冰洞,回到樹屋裏去,那裏不僅有食物,而且有溫暖的被褥,可以暖暖的睡一覺,明天早上起來,又是愉快的一天。

    可是,天色已暗,他連火把都沒有,又迷了路,怎麼才能走出這冰洞,難道念著佛咒,用佛骨舍利發光,把自己當人形火把?

    劉辯幾乎立即放棄了這個離譜的想法。他伸出手,摸了摸卡烏捷的額頭,又猶豫起來。卡烏捷的額頭一片冰涼,更讓劉辯擔心的是,她一直咯咯作響的牙齒都不響了,這是低溫症的典型症狀,如果再惡化下去,她很快就會停止呼吸。

    帶上卡烏捷,不僅是需要一個向導,更因為她和荀彧有著非同尋常的關系。荀彧沒有帶她一起奔赴玄冥海,並不是荀彧對她沒感情,相反,他是在擔心她的安全,所以才要把她留在部落裏。劉辯一直希望和荀彧好好談一談,帶上卡烏捷,甚至讓貂蟬和卡烏捷成為好朋友,都是出于這個原因。

    如果卡烏捷死了,死在這個冰洞時,他怎麼向荀彧提起,又怎麼對得起一心要去會情郎的卡烏捷?

    劉辯左思右想,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解開包在卡烏捷身上的衣服,又解開卡烏捷自己的衣服,只留下一件貼身的褻衣。這件褻衣還是貂蟬送給她的,原本就是貂蟬自己穿的,質量上層,入手光滑,和卡烏捷自己的皮膚一樣光滑。劉辯卻沒時間去體會這些,他解開自己的外衣,將卡烏捷背在自己身上,兩人之間只隔著卡烏捷的褻衣,幾乎是肌膚相親,然後又將衣服一件件的穿在卡烏捷身上,將她包得嚴嚴實實,像一個大背包。

    然後,劉辯撫著佛骨舍利,念起了佛咒。

    “唵——”佛咒悠揚,在冰洞裏緩緩流淌,有一種說不出的祥和安甯。

    佛骨舍利大放光明,柔和的佛光照亮了周圍的冰柱,晶瑩剔透,如同仙境。

    在佛光的照耀下,劉辯仔細分辯著來時的路,原路返回。

    佛咒一聲接著一聲,生生不息。不知不覺的,“唵”變成了“嘛”,劉辯覺得眼前更亮了,幾乎能看透冰層,看到深處。他感受著體氣真氣的流動,卻沒有任何喜悅。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多遠,體氣的真氣能不能支撐到那個時候,會不會引來巨熊的追擊。在真氣迅速消耗的情況下,如果再遇到饑餓的巨熊,他根本沒什麼把握逼退它們。

    這是什麼熊,大冬天的睡眠不好嗎,非要生仔?哦,不對喲,好象現在是三四月份了。

    一想到時間,劉辯不禁有些唏噓,不經意之間,他已經離開中原將近三個月了。也不知道劉協監國監得怎麼樣。長公主和賈詡兩個人能不能擋得住楊彪和陳紀,楊彪和陳紀這兩個不同派別的儒門是聯合起來了,還是各執已見。他自認為已經做出了最好的安排,可是他很清楚,自己不是政治家,對政治體制的理解有限,他認為合適的制度未必就能符合大漢當前的形勢,也未必能得到那些人的認同。

    唉,自己的生死都管不了,還管什麼大漢啊。劉辯歎惜一聲,收回心神,全神貫注的觀察著路,同時用心傾聽,不時的吸吸鼻子,希望能從空氣嗅出一絲味道。

    走出百余步之外,他聽到了巨熊低沈的咆哮聲,聽到了小熊仔吃奶的聲音,不禁咽了一口口水。這時候要是能讓卡烏捷喝兩口熱乎乎的熊奶,自己也沒必要當人形手電筒啊。不過,小熊仔都吃不飽,估計巨熊奶媽未必願意讓卡烏捷分享。

    劉辯已經聽到了巨熊警惕的低吼聲,不願意再靠近。好在他也找到了進洞時的路,那裏有一根冰柱,他追巨熊的時候曾經借過力,踩斷了一部分。他松了一口氣,轉身向洞外走去。

    隨著一聲聲佛咒吟唱,劉辯體氣的真氣在迅速流動,化作佛光,消散在這冰洞之中。他能感受到背上的卡烏捷漸漸的暖和起來,可是他的眼前卻有些模糊,頭也有些暈。他知道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渾厚真氣消耗過度,有力竭的可能,卻不敢放棄。他現在離巨熊還不算太遠,並不安全。

    他堅持著,繼續往前走。

    卡烏捷醒了,無力的靠在他的背上,虛弱的喘息著。

    他看到了一根接一根被巨熊撞斷或被他踢斷的冰柱,知道自己沒有走錯路。

    他看到了斑斑血跡和一個個血掌印,那是巨熊被他砍斷面門和熊掌留下的。

    他看到了他的斧頭,重新撿了起來,插在腰間。

    真氣越來越弱,佛光越來越暗,每一次念動佛咒,劉辯都覺得丹田生疼,一直疼到腳底,讓他每走一走都鑽心的疼痛。

    終于,佛光黯淡下去,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終于,他拼盡全力也念不出佛咒。

    頭旋地轉,精疲力竭,兩條腿重得像灌了鉛,身上的卡烏捷沈得像一頭巨熊,劉辯再也支撐不住,勉強靠著冰壁,慢慢的坐倒在地。

    “卡……烏……捷,我休息一會兒。”劉辯也不管卡烏捷能不能聽懂他的話,呻吟了一聲,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急促的喘息著。來到這個世界,他從來沒有覺得這麼累過,即使是前世經曆魔鬼訓練,累到眼皮都睜不開,他也沒有這種無力感。

    那種累只是體力透支,而這種累卻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心血,整個人像被掏空了,神志都有些迷糊了。不管巨熊會不會循聲追來,他都要休息一下,調息打坐。

    背著卡烏捷,劉辯坐了下來,緩緩呼吸,努力讓自己不失去意識,保持著最後一絲警惕。

    卡烏捷也感覺到了劉辯的虛弱,一動不動的伏在劉辯背上,豎起耳朵,傾聽著周圍的一切。

    劉辯閉上了眼睛,耳邊只剩下心跳聲和喘息聲,有他自己的,還有卡烏捷的,這些聲音混在一起,無法分開,慢慢的化作一道海浪,衝刷著他的身體。

    “嘩——”

    “嘩——”

    “嘩——”

    永不停息。

    不知過了多久,無力的黑暗中突然露出一絲亮光,一絲純淨如銀,濕潤似玉的亮光,慢慢照亮了天邊,就像一輪明月,照在漆黑的大海上,將翻湧的海浪照得如銀似玉,慢慢撫平了躁動不安的浪花。

    大海漸漸的平靜下來,微波不興,就像一塊無邊無際的墨玉,深邃而溫潤。

    海浪聲沒有了,呼吸聲沒有了,心跳聲也沒有了,連自己都沒有了。劉辯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心中生出無邊的喜悅。

    在沈靜的大海深處,一頭巨龍慢慢升起,躍出水面,繞著皎潔的月亮,緩緩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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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14:09 |只看該作者
第355章 衆生平等

    白的溫潤,黑的沈靜,都是那麼的純淨,無一絲瑕玼,黑白分明,卻又水乳|交融。

    劉辯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無悲無喜,無憂無懼。不知是瞬間空明,還是亙古如是,只是那麼靜靜的看著,仿佛這就是世界本來的面目。他的眼中有黑又有白,沒有黑又沒有白,黑就是白,白就是黑。

    有梵音起,先是“唵”,再自然的轉為“嘛”,然後又化作“呢”,三個音仿佛一個音,轉換自然,渾若天成。

    承泣穴動,仿佛有淚。

    是喜,是悲。

    劉辯的靈台一片清明,不落塵埃。

    隨著梵音,劉辯不知不覺的站了起來,雙手在腹前抱前,緩緩揉動,仿佛將那輪明月抱在手心裏,又仿佛明月在他的腹中,而他的手就在腹中揉動。無內無外。左轉三十六,右轉三十六,然後雙手緩緩擡起,手臂緩緩張開,舉首而望,仿佛那輪就托在他的手心。

    劉辯一切出乎自然,動作舒緩,氣定神閑,一點心思都在那輪明月之上,又仿佛不落在任何地方。他隨意揮灑開去,不拘形式,卻又渾然自如。

    他沈靜在自己的世界裏,卻不知道他背後的卡烏捷已經看得傻了。

    與劉辯肌膚相親,特別是兩條腿盤在劉辯腰間,卡烏捷醒來之後,就被自己這個姿勢嚇了一跳。不過她畢竟是在冰雪之間長大的,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劉辯這麼做不存在任何其他的意思,而是用體溫來幫她取暖。她很羞澀,卻又很感激,可是接下來的事卻讓她大開眼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劉辯一動不動的坐在冰冷的地上,身體微涼,卻不冰冷;她感受劉辯身體內有顫動,卻不是因為冷而顫抖,那種顫動很輕微,卻很溫和。就像那種冰天雪地裏的溫泉。讓人全身放松,每一個毛孔都歡快的歌唱;她聽到劉辯哼唱著不知名的歌謠,沒有曲調,卻讓人感到非常安心。仿佛是兒時母親哼唱的催眠曲;她看到劉辯站了起來。輕輕舞動。姿勢優雅,伸出的手掌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光。

    就像面對巨熊時發出的光,不過更柔和。更明亮,就像他的手掌中托了一個卡烏捷。

    她不敢說話,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驚動了劉辯。與劉辯隔著一層薄衫緊緊相依,隨著劉辯的每一個動作,她能感覺到劉辯背上的肌肉在緩緩蠕動,摩擦著她的身體,摩擦著她珍藏了十幾年的禁地。

    一縷紅雲爬上了卡烏捷的臉膛,讓她面紅耳赤,羞不自勝。

    劉辯不知不覺,繼續演練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舞蹈。卡烏捷隨著劉辯舞動,即使手腳都被綁在劉辯身上,也能感覺到那種妙至天成的韻律之美。

    不知什麼時候,那兩頭巨熊從冰洞深處走了出來,靜靜的伏在他們面前,三只小熊仔擠在母熊的肩頭,瞪著黑漆漆的眼睛,好奇的看著這一切。

    卡烏捷沒有感到一絲恐懼,雖然一頭巨熊的臉上還有血跡。

    不知道什麼時候,劉辯收起了動作,靜靜的站在那裏。卡烏捷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可是卻能感受到他的面帶微笑,而且一定是溫和慈祥的笑。

    “你們也懂麼?”劉辯說道,聲音並不響亮,卻充滿了力量。

    兩只巨熊擡起了頭,又低下了頭。

    “那就跟我們走吧。”劉辯說著,舉步向洞口走去。他的步子並不大,卻邁得極穩,即使是走在光滑的冰面上,他也如履平地,絲毫不見局促。他一步步的向上走去,不緊不慢,神態從容,如沐春風。卡烏捷有一種錯覺,他們不是走在冰寒徹骨的冰洞裏,而是走在陽光燦爛的花叢中。

    她側過頭,看到兩只巨熊緊緊的跟在身後,三只小熊仔已經被兩只巨熊叼在了嘴裏,原本讓人望而生畏的血盆大口,現在變成了它們的搖籃。

    劉辯走出冰洞,一步步的向樹屋走去。

    兩只巨熊帶著三只小熊仔,亦步亦趨。

    當第一縷陽光從地平線上升起,灑在林間的雪地上,灑在那簡單而結實的樹屋上,劉辯背著卡烏捷,帶著五只熊,來到了樹屋下。

    駁獸站了起來,警惕的注視著兩只巨熊,不停的搖著尾巴,躍躍欲試。

    小獸蹲在駁獸的額上,吱吱直叫。

    貂蟬聽到叫聲,從樹屋裏探出了頭,面容憔悴,眼圈發黑,眼睛中布滿血絲。看到劉辯站在樹下,她一下子從樹屋上撲了下來。劉辯連忙上前接住她,貂蟬順勢撲入劉辯懷中,摟著劉辯的脖子,失聲痛哭,淚流滿面。

    “好了,好了,這不是回來了嗎?”劉辯撫著貂蟬的散亂的頭發,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道:“你看,我沒事,卡烏捷也沒事,我們還帶回來幾個新朋友。有吃的嗎,卡烏捷肯定餓了,我都聽到她的肚子叫了幾回了。”

    “有,有!”貂蟬連忙從劉辯的懷中掙脫出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昨天晚上就准備好了,你們一直沒回來,我害怕極了,想去找你,又怕你回來看不到我……”說著,她忍不住又落下淚來。這一夜的煎熬對她來說,簡直比千年還長。

    劉辯上了樹屋,解下了卡烏捷,換上一套新衣服,又從樹屋下來,取出幾塊冰凍的肉,扔給巨熊。母熊叼起來走到一邊,慢慢的撕扯開,細嚼慢咽起來。公熊看了劉辯一眼,轉身消失在樹林之中。

    “夫君,你怎麼……和這兩頭可怕的巨熊在一起?”

    “不是我要和它們一起,是它們跟著來的。”

    “你沒殺它們?”

    “本來想殺的。”劉辯看著那三只擠在母熊腹中擠奶喝的小熊仔,嘴角微挑,唇邊露出溫暖的笑容。“可是看到這三只小熊仔,我知道它們攻擊我們只是想給這三個小家夥找吃的,我就不想殺它們了。你知道我看到它們想起了誰?”

    “誰?”

    “想起了卞夫人和你。”劉辯伸出手臂,將貂蟬摟在懷裏。“你說,卞夫人是不是為了孩子,什麼都會做?你是不是像這三個小家夥一樣,天天盼著我帶著食物回來?”

    “可是卞夫人和我不會吃人。”貂蟬嗔道:“陛下,它們差點把我和卡烏捷吃掉。”

    “那不是沒吃掉嘛。”劉辯哈哈一笑:“既然我們已經保護了自己不受傷害,何必再多此一舉,傷它們的性命。殺了它們,這三個小家夥也會餓死,你不覺得可惜嗎?”

    貂蟬皺了皺鼻子:“夫君,你現在不像一個殺伐果斷的皇帝,更像那個胡僧了。是不是還要說什麼我佛慈悲,衆生平等?”

    “衆生平等?”劉辯品味了一般,無聲的笑了:“我倒沒想這麼多,只是……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殺,所以就沒有殺。”他頓了頓,又道:“貂蟬,殺伐果斷,不等于嗜血好殺,正如我佛慈悲也不等于做濫好人,任人欺侮。我不知道衆生是不是平等,但是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利。要說殘忍,我們人可能是最殘忍的一種動物。動物殺戮只是為了生存,而人殘殺卻是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貂蟬輕歎一聲:“好呢,我說不過你。不過,你說得對,一想到這三個小東西會餓死,我也有些不忍呢。看到它們,我就想起我自己。它們還有父母,我卻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

    “可是你有我啊。”劉辯回頭看看吃飽喝足,鑽進被子裏呼呼大睡的卡烏捷,“你還有卡烏捷這個好朋友。”

    貂蟬也回頭看了一眼,嘻嘻的笑了起來。“她倒是安心,吃飽就睡,一點也不煩心。”

    “這樣好。”劉辯輕歎道:“我也希望自己能和她一樣,活得簡單,活得快樂。”

    “你不快樂麼?”

    “現在很快樂,可是我不可能總是這麼快樂。”劉辯擡起頭,眯起眼睛,看著遠處將雪原照成一片金色的朝陽。“我知道我的龍在哪兒了,它在玄冥海的最深處等著我。”

    貂蟬茫然的看看劉辯,不解其意。

    ……

    荀彧又一次看到了那道彌漫在天地之間的綠光,眉心微蹙,手指快速移動著。

    一路走來,雖然被各種怪病折磨,讓他痛苦不堪,可是他的境界也在突飛猛進。他現在已經無須動用金筒紫蓍也能推演易經。不過推演的結果卻讓他非常失望。

    上巽下兌,大過撓撓,利有攸往,亨。

    卦象很清楚,含義卻非常含糊。此卦上下各有一陰爻,中間四卦為陽,是外陰內陽,火氣太盛之意。荀彧不明白為什麼玄冥海會火氣太盛,這裏分明是水氣太盛的極北之地,怎麼可能火氣太盛。而卦辭更讓他不安,“大過撓撓”是我說做得太過,多此一舉,而“利有攸往”是說荀攸選擇的道路才是正確的嗎?

    這是天意,還是人心?

    荀彧自責的搖了搖頭,儒門信奉的人心,自己怎麼會突然考慮起天意來。先賢有雲: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天道遠,人道邇,高高在上老天哪裏管得了人間這點事,人間的事,終究還要由人來解決。

    我命在我不在天,當然更不在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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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去從

    涼州,隴西郡。

    岷山腳下,洮水西岸,望曲谷,兩軍對壘。

    征西將軍張遼、涼州刺史盧植集結一萬漢羌步騎,費了兩個多月時間,終于把宋建堵在了這片山谷中。

    宋建是枹罕人,也曾經是一涼州赫赫有名的豪強。中平元年,張角掀起黃巾起義,波及整個山東,卻來得快去得也快,當年年底就被皇甫嵩等人平定。宋建聰明得多,他不聲不響地聚衆數萬,割據一方,改元,置百官,做起了河首平漢王。也許是因為他的低調,也許是因為朝廷自顧不暇,宋建一直沒有受到什麼真正的打擊,就連韓遂、馬騰等人都被擊降了,他依然在做他的平漢王。

    宋建以為,他能一直這麼自在下去。

    可惜,他遇到了嫉惡如仇的盧植,遇到了剛剛迎娶長公主,正要以赫赫戰功來報效天子的征西將軍張遼。不論是哪一個人,都不會讓他這麼自在。所以,張遼趕赴長安大婚之前,就下令麹義和趙雲二人開始戰前准備,從長安回來之後,立刻發動了征剿的戰役。

    有張遼坐鎮指揮,有麹義、趙雲衝鋒陷陣,再加上盧植在他們身後統管全局,戰事出乎意料的順利。宋建還沒想明白怎麼回事,就被張遼堵在了望曲谷。

    宋建不服,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集結了五萬多羌人步騎,與張遼決一死戰。

    三千羌人策馬而來,蹄聲如雷。箭落如雨。

    麹義率領一千步卒,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單腿跪倒在地,隱于盾後,眼睛在盾牌的邊緣死死的盯著越來越近的羌騎。他們全身繃緊,做好了戰鬥的准備。密集的箭矢射在盾牌上,“咚咚”作響,卻無法讓他們眨一下眼睛。

    這些是麹義與羌人作戰多年錘煉出來的精兵,他們是麹義自信甚至自負的資本。別的不說。僅憑在數千奔騰的戰馬面前面不改色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稱雄隴右。

    沒有麹義的命令,他們不會有任何輕舉妄動。

    兩軍迅速接近,衝在最前面的戰馬馬蹄快要踏上麹義的盾牌。

    “殺!”麹義突然長身而起,舉刀狂嘯。

    “殺!”千余步卒應聲怒吼。仿佛平地驚雷。突然炸響。

    正在衝鋒的戰馬受驚。“希聿聿”一聲長嘶,猛地轉身,側翻倒地。馬背上的騎士措手不及。一下子摔出去十幾步遠,還沒等他站起身,一名麹家步卒飛身趕到,刀光砍下了他的首級。

    羌騎大怒,前面的人仰馬翻,後面的卻還要繼續衝鋒,不斷有戰馬撞在一起,亂作一團。

    麹義率領步卒闖入陣中,大砍大殺,不住的齊聲怒吼,以壯聲勢。馬背上的羌人連戰馬都控制不住,更騰不出手來反擊,一下子被殺得狼狽不堪,衝鋒的陣型嚴重受挫,損失慘重。

    聽到麹義的那一聲長嘯,張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看了看遠處的趙雲,舉起了手,輕輕向前一揮。

    趙雲躍馬出陣,高舉手中長槍,一聲長嘯:“衝鋒——”

    戰鼓聲響起,三千精騎齊聲長嘯,衝出了山谷,像一頭蛟龍,直撲羌人的右陣。

    張遼向盧植拱拱手:“盧公,這裏就交給你了。”

    盧植滿意的點點頭:“將軍小心些。”

    “多謝盧公關心,無妨。”張遼笑笑,縱馬出陣。三千並州精騎緊隨其後,卷起一道狂飆,撲向羌人的左陣。

    張遼和趙雲向一刀鋒利的剪刀,一下子剪斷了三千羌騎的退路。

    宋建大驚失色,還在猶豫要不要增援,張遼、趙雲卻撥轉馬頭,就在他的陣前轉向,射出一陣箭雨。

    其中一支箭脫穎而出,飛躍三百步,射到了宋建的面前。正扭頭等待宋建命令的傳令兵中箭,悶哼一聲,栽倒在地。

    宋建倒吸一口涼氣,看向遠處的漢軍,伸出的舌頭半天沒有縮回來了。不管這一箭是有意還是流矢,能射這麼遠,還有這樣的力量,就足以讓人瞠目結舌,不敢小覷。

    難道呂布來了?

    一想到呂布的名字,宋建頓時心生怯意,他不敢輕易出手。誰都知道呂布是狼騎督,狼騎不僅有呂布、關羽這樣的神級猛將,還有雪狼和天狼咒,在劉辯征伐草原和擊破羌人的戰鬥中立下了赫赫戰功。他們曾經在六盤山大破韓遂率領的六萬大軍,在羌人中威名甚著。

    如果狼騎真的來了,那雙方的實力對比就要重新計算了。

    就在宋建猶豫的時候,張遼和趙雲左右衝突,迅速擊潰了羌騎的後陣,然後如雙龍出水,殺向了宋建的兩翼。與此同時,麹義一擊得手,阻斷了羌騎的衝鋒勢頭,隨即趕著羌騎殺向宋建的本陣。

    看到漢軍如此輕易的取勝,又倒卷殘雲般的殺向自己,宋建失去了鬥志,羌人也心慌意亂,無心再戰。

    有人開始撤退。

    盧植見狀,立刻下令全軍出擊,五千中軍步卒發起了總攻。

    宋建大敗。

    ……

    深夜,盧植和張遼對面而坐。

    經過大半天的追殺,斬首超過萬級,宋建的主力損失大半,再也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隴右一戰而定,幾個月的辛苦已經看到了結果。

    盧植對張遼非常滿意。他雖然年輕,卻有勇有謀,堪當大任。更讓盧植欣賞的是張遼有眼光,他看中的麹義和趙雲都很快露出了鋒芒,將來必成一方重將。不過,盧植也因此有些擔心。對于社稷來說,能征善戰的名將就是一把快刀,有利有弊。他們可以用來砍敵人,也可能傷著自己。像皇甫嵩那樣知進退的名將畢竟是少數,董卓那種擁兵自重的武夫才是主流。

    “文遠,隴右平定在即,接下來你准備在何處用兵?”

    張遼不動聲色,躬身施禮:“遼離開長安的時候,長公主特別叮囑,盧公雖然不是輔政四大臣之一,卻是陛下敬重的名臣,也是長公主敬重的名臣。她希望能聽聽盧公的意見。”

    盧植心中一動,感到了一絲難得的溫暖。他因為替馬家求情,被劉辯貶到了涼州,雖說這已經是劉辯對他的特別照顧,可他因此失去了輔政大臣的榮遇,多少有些遺憾。現在張遼轉告長公主的話,讓他非常欣慰。天子沒有忘記他,長公主也沒有忘記他。

    “文遠啊,既然長公主禮賢下士,我就說兩句。”盧植思索片刻,很鄭重的說道:“西域是很重要,可是益州對大漢的作用更大。沒有益州的支援,朝廷很難支撐下去。當務之急,還是要先取益州啊。”

    張遼微微頜首,表示同意盧植的建議。他知道盧植一直反對重開西域,認為這是本末倒置。他和盧植有不同的意見,但是從目前的形勢來看,盧植說得也沒錯。攻取益州,將劉焉這個以宗室身份謀圖割據的叛逆殺死,對朝廷至關重要。否則,接下來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蠢蠢欲動。

    “盧公所言,乃是老成謀國的高見。不過,重開西域,不僅僅是為了解決朝廷的財賦危機,為了誘使山東內部分裂,更是開國人眼界的一個大事。陛下曾言,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謀國者,當建百年大計,不可局限于眼前困難。以遼看來,益州戰事,兩年可定,兩年之後,征山東,則力有不逮,守太平,則太平未至,盧公以為當如何?”

    張遼不卑不亢,語氣堅定而又禮節備至,盧植聽了,也不禁連連點頭,贊道:“文遠,你說得對,我擔心你們年輕,立功心切,所以不贊成你們重開西域。可是聽了你這句話,知道你思慮周密,目光高遠,我就放心了。沒錯,益州平定之後的確可以考慮西域的事。”

    張遼笑了:“能得盧公一贊,遼不勝惶恐。不過,兵進西域,可以待益州戰事結束再說,相關的情報收集卻應該提前開始。盧公,我想請賈令君派一些得力幹將扮作行商,先赴西域打探情況,盧公以為如何?”

    盧植眼神一閃,笑了起來。

    “這些是賈詡的主意吧?”

    張遼搖搖頭:“是四位輔政大臣共同商議的結果。”

    盧植愣了一下,遲疑了半晌:“是麼?”

    張遼笑笑:“陛下離去之前,設下這四大臣輔政的規矩,所以但凡涉及到國家大政的事情,沒有人可以獨斷專行。重開西域是關系到百年大計的大事,不管是長公主還是賈令君,都不敢一個人做決定。畢竟一旦戰事開啓,很可能要動員大量的人力物力,如果不能同舟共濟,僅靠涼州,是支撐不起這樣的戰事的。”

    盧植明白了。這件事很可能是遭到了楊彪和陳紀的反對,所以長公主和賈詡退而求其次,只提議做好情報上的准備。即使是情報上的准備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特別需要他這個涼州刺史的配合。他是儒生,如果站在楊彪和陳紀一邊,不肯提供方便,那重開西域的事就成了一句空話,根本無從著手。

    可以想象,楊彪、陳紀很快就會派人來和他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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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舍得

    盧植知道了自己的份量,也明白了為什麼當初劉辯把他安排在涼州做刺史。

    盧植知道,龍的優勢不僅僅是力量,更是直覺。也許劉辯安排他來涼州的時候,他還沒有想到會遠赴玄冥這件事,但是他可能已經有了預感。而重開西域卻是他早就有的想法,把他安排到涼州來,當然是希望他能在這件事上起到積極的作用。否則他離開長安的時候,他完全可以一紙詔書將他調離涼州。

    盧植心中湧過一陣暖流,覺得肩上的擔子沈甸甸的。

    “文遠,能將你的計劃細細說給我聽一下麼?”

    張遼大喜,盧植為政多年,經驗豐富,他肯定能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要聽詳細計劃,就說明到目前為止,他還不反對。他不禁暗自感慨,賈詡果然是揣測人心的高手。當初長公主剛剛把和盧植溝通的建議告訴他時,他還不太同意,因為他擔心盧植身為儒生,會本能的堅決反對這個明顯不符合儒家思想的擴張戰略。可是長公主說,這是賈詡的建議,而她相信賈詡不會冒險。

    現在,盧植的反應正如賈詡所料,他沒有像那些文官一樣一口拒絕,而是願意做進一步的了解。

    張遼拿出一份計劃,詳細的講解起來。這份計劃是賈詡親自操刀,細致周密,一目了然。

    盧植仔細的聽完,沈吟半晌:“文遠,給我兩天時間。”

    “好。”張遼雖然有些擔心。卻還是爽快的點了點頭。他必須取得盧植的支持,否則這件事很難進行。他相信賈詡的眼光,也相信劉辯的眼光。劉辯不會給他安排一個攔路虎做同僚。

    兩天之後,盧植給了張遼一個肯定的答複,原則上,他同意這個計劃。

    張遼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將消息送往長安。

    ……

    賈詡帶著白澤,快步走進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在中庭階下相迎,以一個女流之輩做首輔,她無時不刻的不注意自己的禮貌,不敢有任何傲慢之舉。因為她很清楚。正如劉辯讓陳留王劉協監國一樣。劉辯選擇她做首輔也是迫于無奈,並不是因為她有多麼高明的政治眼光,或者有多廣博的學識,只是因為劉辯沒有更好的選擇。

    他只有一個弟弟。在沒有子嗣的情況下。他不把皇位留給劉協。還能留給誰?

    他只有一個姊姊,在儒門無法相信的情況下,他不信任她。又能信任誰?

    “長公主。”賈詡快步上前,躬身行禮。“長公主精神頗佳,實在令人羨慕。”

    “令君,請上堂說話。”長公主笑盈盈的說道:“妾身能夠如此精神,是因為有令君承擔了大量的事務。令君辛苦了。”

    賈詡上了堂,分賓主入座,笑道:“微臣出身西涼邊鄙,能得陛下信任,平步青雲,焉能不竭忠以報。長公主如此說,微臣愧不敢當。長公主這麼急著叫我來,有什麼好消息麼?”

    長公主擺了擺手,有侍女拿過一封書劄,長公主接過來,放在案上,慢慢的推到賈詡面前。

    “隴右大捷。”

    賈詡眉頭一挑,喜上眉梢。長公主說的隴右大吉肯定是雙關語,如果只是一場戰事的勝利,她沒必要把他叫到府裏來面議。他連忙拿起書劄,仔細看了一遍。果然,張遼送來的消息中,不僅有隴右戰事的進展,還有和盧植商量的結果。

    “盧公是陛下選中的人,深明大義,慷慨為國,凡事以國事為重,做出這樣的選擇是意料中的事。”

    “這麼說,重開西域,是人心所向?”

    賈詡笑了。他知道長公主對此一直有擔心,只是不擺在表面上而已。現在有了盧植這個大儒的支持,想必長公主會寬心些。

    “長公主有所不知,儒門其實並不反對抗張,當年孝武皇帝討伐四夷,如果沒有儒門的支持,哪能如此順利。儒門和孝武皇帝的分歧,其實只是在輕重緩急而已。”

    長公主點了點頭,松了一口氣。她轉而問道:“不管怎麼說,這總是一個好消息。不知賈令君又給妾身帶來了什麼好消息?”

    賈詡眉頭微皺:“這個消息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白澤,你是經辦人,將這件事的始末向長公主彙報一下。”

    “喏。”白澤上前,躬身施禮,拿出幾件文書,不緊不慢的說了起來。

    白澤說,根據最近收到的消息,在兩個月前,也就是天子到達彈汗山的時候,有兩百多來曆不明,沒有任何旗幟的騎士穿過了代郡,消失在草原上。將近一個月前,這些人再一次穿過代郡,進入了飛狐道。不過,這些人損失慘重,大概只剩下不到五十騎。

    除此之外,鮮卑草原上也有異動,昨天剛剛收到消息,和連消失了一個多月後,突然出現在稽落山一帶,而且擁有了近萬部。鎮守定襄的太尉董卓不敢大意,請示出擊,將和連趕離稽落山,以免鮮卑人再次侵邊,破壞來之不易的安定局面。

    綜合各種消息來看,那些騎士和和連可能都和天子有關。

    長公主的臉色頓時變了。

    “長公主且莫驚慌。”賈詡適時的接過了話頭:“如果前面這些都是壞消息,那結果就是好消息。不管是那兩百騎還是和連,看樣子都沒能傷割到陛下。陛下吉人天相,說不定又有了大的收獲。”

    長公主慢慢的冷靜下來,沈聲道:“陛下單身北行的計劃非常隱秘,知道的人有限,怎麼會有人前去截殺?恐怕是有心人故意暴露陛下行蹤吧?”

    “微臣擔心的就是這一點。”賈詡也嚴肅起來:“如果不把這個人揪出來,只怕這樣的事還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

    長公主緩緩點頭,神情冷峻:“賈令君,這件事就托付給你了。”

    “喏。”

    ……

    荀攸匆匆走進尚書台,走到賈詡身邊,躬身施禮。

    賈詡將一份整理好的報告遞給他,荀攸也不客氣,接過來,迅速瀏覽了一遍。看完之後,擡起頭看著賈詡,臉色煞白:“文和,這是針對我的啊。”

    賈詡撚著胡須,戲謔的看著荀攸。“來而不往非禮也,公達,露兩手吧?”

    荀攸苦笑一聲,眼睛一翻:“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借勢讓我選擇站隊,是吧?”

    賈詡聳了聳肩,笑而不語。

    荀攸一語雙關的說道:“你和陛下越來越像了。”

    賈詡寵辱不驚:“我本來就是陛下的影子。”

    荀攸歎了一口氣:“好吧,這件讓我仔細想一想。不過,稽落山的鮮卑人要立刻想辦法處理,不能讓他們坐大,最好能在這個冬天之前解決掉……”

    “這個不用你操心了,李儒會處理好的。”賈詡站起來,走到荀攸身後,雙手按在他的肩上:“你能幫我對付山東人,特別是你們汝潁的那幫人精,我就感激不盡了。”

    ……

    劉辯坐在樹屋上,靜靜的看著貂蟬和卡烏捷在雪地裏玩耍。

    三只小熊仔像圓滾滾的雪球,跟在她們後面奔跑,在雪地裏打著滾。貂蟬的小獸在雪中跳躍著,吱吱的叫個不停。駁獸臥在樹屋下面,無精打采的看著這一幕。

    對駁獸來說,不能將這三個小熊仔變成食物,實在是一種巨大的浪費。

    聽著貂蟬和卡烏捷的歡笑聲,聽著小熊仔和小獸的叫聲,劉辯心靈深處一處甯靜。

    他已經在這裏呆了三天,一方面是等卡烏捷的傷好,另一方面也是想穩定一下自己剛剛突破的心境。忽然之間,他不怎麼擔心荀彧了,甚至不擔心冰原上的那個古怪生物了。巨龍同樣是遠古生物,它感覺到了危險,主動隱匿了自己的行蹤,保證自己的安全應該不成問題。

    冰原上的生物再強大,難道還能潛入大海,捕殺巨龍?如果真有這麼強大的生物,儒門不可能一點風聲也不知道,也沒必要對龍這麼恐懼。更何況,如果真有這麼強大的生物,自己就算趕過去,恐怕也無濟于事,只會枉送了性命。

    有時候快未必就是好事,慢一點也不一定就是壞事。

    突然中斷了緊迫的行程,三天無所事事,除了靜坐冥想就是看貂蟬她們和小熊仔、小獸嬉戲,劉辯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松,境界也提升得非常快,不僅六字大明咒已經進至第四音,由“呢”轉化為“叭”,而且還無師自通的創了一套導引術。雖然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導引術,但是每次練習,他都能感覺到對身體的改造,變得更加強大,真氣更加充沛,運轉更加流暢。

    如果現在再和巨熊對陣,他甚至可以不用斧頭,一掌就足以擊碎巨熊的頭骨。

    他現在不僅在意念中有龍象之力,而且切切實實的化入了身體。那一次幾乎耗盡他所有真氣的人形火炬壯舉,讓他打破了一個桎梏,進入了一個新的境界。

    先賢說得沒錯:舍得舍得,必須先舍,然後才會有得。如果不是機緣湊巧,或者他不願意為卡烏捷冒險,他也許這一輩子都無法明悟這樣的境界。

    卡烏捷——在她們的話言中——就是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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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白骨

    貂蟬見劉辯坐在樹屋邊,便抱著一只小熊仔爬了上來,倚著劉辯坐著,一邊摸著小熊仔的頭,一邊笑嘻嘻的說道:“夫君,我們帶著它們一起走好不好?”

    劉辯笑著搖搖頭:“它們適合在這裏生存,你又何必把他們帶到玄冥海去?離開了熟悉的環境,它們會捕不到足夠的食物,到時候你餵它們?”

    貂蟬眨眨眼睛:“那我們把小熊仔帶走,它們吃得少。````”

    “你忍心把它們從父母身邊帶走?”

    貂蟬閉上了嘴巴,將小熊仔抱在懷裏,用臉頰摩挲著小熊仔細密的絨毛,糾結不已。劉辯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她,面帶微笑。過了良久,貂蟬擡起頭:“我們走吧。”

    “不多和它們玩兩天了?”

    “再過兩天還是要分手,到時候說不定更舍不得了。不如現在就走。”

    劉辯微微頜首。“緣終有盡時,該放手時還是放手的好。如若有緣,將來還會再聚。”

    “嗯。”貂蟬應了一聲,抱著小熊仔回到地面,和卡烏捷說了幾句。卡烏捷回頭看了劉辯一眼,又和貂蟬比劃著說了幾句什麼,似乎發生了爭執。不過貂蟬很堅持,她氣得跺了跺腳,放下了小熊仔,獨自一人跑到雪橇上去坐著。貂蟬將小熊仔抱起,放在它們這兩天休息的窩裏,蹲在窩前,一動不動的看著。

    劉辯躍下樹屋,開始收拾行裝。

    兩頭巨熊回來了。叼著一頭小鹿。貂蟬站了起來,緩緩回到雪橇上,拉起風帽,遮住自己的臉。

    劉辯揮動鞭子,馴鹿開始發力,拉著雪橇慢慢啓動。兩頭巨熊人立而起,兩只巨掌拱在胸前,仿佛拱手道別,三只小熊仔跑出熊窩,“吱吱”的叫著。向雪橇追來。卻越來越遠。

    貂蟬無聲的抽泣起來,肩膀聳動。坐在一旁生悶氣的卡烏捷憤怒的叫了兩聲,轉身摟住了貂蟬。

    劉辯沒有回頭。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馴鹿邁開四蹄。拉著雪橇在冰原上飛奔。

    ……

    荀彧跳下雪橇。一步步的走上了陡峭的冰峰。

    這座冰峰大概有三十余丈高。在冰原上非常突兀,從遠處看去像是一只臥伏的狐狸,面對南方。狐狸的耳朵並不怎麼大。不像玄冥海特有的狐狸,卻像中原常見的品種。蓬松的尾巴在身後卷曲著,像一個問號,又像一個火把。

    荀彧站在狐狸的兩耳之間,感受著三百年前的先賢傳遞來的智慧。

    東方朔的遊記中記載過這座冰峰,並起了一個名字:首丘。屈原的《九歌》裏說: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這座冰峰狀若將死之狐,又面向南方,正好和北行之人的心意相符,故名首丘。

    經過三百多年的風雪,首丘已經變了模樣,狐狸的模樣看起來也不是那麼逼真,至少沒有東方朔記載的那樣逼真。不過,在荀彧的眼裏,這座名叫首丘的冰峰卻和東方朔提及的那座冰峰一模一樣。

    至少他們的心意是一模一樣的。

    荀彧在首丘上站了一會兒,回到老人面前。

    “老丈,你們就送到這兒吧。接下來的路,要我一個人去走。”

    “聖人,你一個人怎麼能行……”

    荀彧搖搖頭,打斷了老人的話,含笑道:“老丈,你們能把我送到這裏,我已經非常感激了。接下來的路非常凶險,不是你們能夠應付的,勉強跟上去也無濟于事,不過徒增傷亡。你們已經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沒必要再做無謂的犧牲。回去吧,准備點好酒,如果我能回去,再去尋你,我們把酒言歡,一醉方休。”

    老人見荀彧堅持,知道他不會改變主意了,只得歎了一口氣,讓人給荀彧離下充足的物資,這才和荀彧揮淚告別。送走了老人,荀彧坐上已經准備好的獨木船,握緊船槳,開始向大海深處進發。

    接下來的這段路,他要一個人走。

    半天之後,他看到了一座形如鼓台的小島,暗自松了一口氣。這說明他的方向對了,在東方朔留下的記載中就這樣一座小島,這種大大小小的島有二十多座,聯成一串,一直通往玄海冥深處的冰原。玄冥海雖然被稱為海,絕大部分地區卻是一片經年不化的冰原,漂浮在大海之上,由無數的冰峰相連。

    上了小島,荀彧將獨木舟拖上岸,在冰雪上打下一個木樁,將獨木舟系好,做好標志,然後背起一個行囊,向眼前最近的一個冰峰走去。走了大半天時間,他到達冰峰之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兩根插在雪地中的黑色木樁。木樁上封了一層冰,不仔細看,很容易忽略過去。

    荀彧在木樁前站了一會兒,從背囊裏拿出一把匕首,挖掘起來。他沒用多久就在木樁後面挖出了一個坑。坑裏有一具屍體,屍體血跡斑斑,白骨森森,卻沒有多少肉,骨頭上還有一些刀痕,顯然這具屍體上的肉是被人割走了。

    荀彧的眉心一陣抽搐。他強忍著嘔吐,又撅開了另一個坑。

    同樣是一具沒有多少肉的骨架。

    荀彧在坑前肅立了很久,心裏一片淒涼,還有一抹無法掩飾的憤怒和自責。

    他能猜得出這是誰幹的。之所以拒絕老人同行,要獨自奔赴玄冥海,就是因為他已經估計到了這個可能,不願意讓老人和他的同伴看到這一幕。老人曾經安排了六個人送戲志才來玄冥海,這六個人一直沒有回部落中去,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老人樂觀的以為他們陪著戲志才一直向前走,可是荀彧清楚,他們的輜重不足以應付這麼長的旅程。那六個人沒有如期返回,只有一個可能:他們死了。

    荀彧知道戲志才的性格。戲志才是寒門士子,卻不代表他是一個心懷仁慈的人。為了他自己的目標,他可以希望任何一個人。這些蠻夷對他來說,無疑是可以犧牲的那一類。能為他們挖個坑,再豎上一個木樁,對于戲志才來說,已經非常難得。

    這樣的人如果擁有了強大的力量會怎麼樣?

    一想到劉辯的猜測,荀彧不寒而栗。

    ……

    劉辯搖著鞭子,哼唱著不知名的歌謠,架著雪橇在冰原上飛馳。

    經過幾天的練習,如今他已經超過了卡烏捷,成了趕雪橇的主力。卡烏捷也樂得偷懶,和貂蟬兩個窩在雪橇上,裹得嚴嚴實實的,整天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她們哪來那麼多的話可說。劉辯也不去管,沈浸在自己的感悟中。心態放松了,行程從容了,他發現即使是在飛奔的雪橇上,即使北風冰冷如刀,他也能保持空明的狀態。似乎根本不需要他的控制,大鷹就知道在天空引路,馴鹿就知道向哪個方向奔跑。

    劉辯非常享受這樣的狀態。

    原本艱苦的旅程,不經意之間變成了一趟隨心所欲的旅行。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天色尚早,劉辯忽然心中一動,手腕一抖,鞭子“啪”的一聲輕響,馴鹿慢慢的收住了腳步,而天空的大鷹也像隕石似俯衝而下,落在雪橇上。

    “怎麼了?”貂蟬探出頭,不解的問道。

    劉辯還沒說話,卡烏捷突然變了臉:“不好,趕緊宿營,有大雪暴。”一邊說著,一邊跳下雪橇,奔向裝載帳篷的雪橇,手腳麻利的開始解繩子。貂蟬聽了,不敢怠慢,也連忙從熱乎乎的毛毯中鑽了出來,和卡烏捷一起忙碌。

    劉辯雖然沒聽懂卡烏捷說什麼,但是他已經從大鷹的舉動中感覺到了危險,他四處一看,見沒有遮擋之處,立刻抄起一柄斧頭破冰。一斧頭下去,腳上和鋼鐵一般堅硬的冰立刻破開了一個大縫,大地為之一振,不僅馴鹿們嚇了一跳,就連卡烏捷都叫了起來。她回頭一看,頓時變了臉,衝過來就搶劉辯的斧頭,嘴裏哇啦哇啦的叫著。

    劉辯聽不懂,他伸手推開卡烏捷,卡烏捷急紅了臉,再一次衝了過來。貂蟬搶上一步,攔住了她。劉辯掄起斧頭,調整了一下力量,手起斧落,冰屑飛舞,不一會兒就挖出了一個大洞。

    爭辯聲停住了,卡烏捷目瞪口呆的看著劉辯,嘴巴張得大大的,驚駭不已。

    “別看了,趕緊把馴鹿圈好,人到洞裏躲著。”劉辯吸了吸鼻子:“風暴還有一會兒就到。”

    貂蟬將劉辯的意思翻譯給卡烏捷,卡烏捷如夢初醒,連忙吆喝著,將馴鹿扣在一起,防止它們被風暴吹散。劉辯則拿起工具搭建營地,又在冰面上打下幾根粗大的木樁,將雪橇全部固定好。他力量驚人,普通人需要幾個人一起做的事,他一個人就也非常輕松。三人互相配合,很快就做好了一切准備。

    一頓飯的時間後,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狂風呼嘯,大雪漫天,劉辯三人圍坐在冰洞裏,升起了篝火,煮起了鹿奶,熱乎乎的奶香味彌漫在每個人的鼻端。

    “你怎麼會知道風暴要來?”卡烏捷好奇的看著劉辯,打著手勢問道。

    貂蟬生怕劉辯不懂,又幫他翻譯了一下。劉辯聽了,微微一笑:“荀彧沒和你說過嗎?天人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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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大光明

    卡烏捷托著腮,歪著頭,明亮的眼神有些黯淡。

    她聽荀彧說過天人合一,但荀彧不是對她說的,而是對部落裏的智者和男人們說的,她不過是在旁邊偶爾聽到了一些只言片語。細想起來,她雖然和荀彧相處了十幾天,可是和荀彧說過的話卻非常有限。他們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多,即使有,荀彧大部分時候也只是沈默的想著自己的心思。

    他和劉辯是兩個不同的人。從貂蟬的口中,她了解到不少關于劉辯的事,相比之下,她對劉辯的了解比對荀彧的了解還要多。劉辯會和貂蟬躺在一起說話,會盡可能的回答貂蟬的一切問題,哪怕這個問題聽起來很幼稚。貂蟬心情不好的時候,劉辯會安慰她,甚至會說笑話,故意逗她開心。

    不可否認,荀彧也是喜歡她的,關心她的,但是他從來沒有像劉辯對待貂蟬一樣把她當成一個平等的人。他的喜歡和關心更像是施舍,更像是憐憫。

    貂蟬用手臂碰了碰劉辯,示意他不要再說了。劉辯也感覺到了卡烏捷的情緒變化,卻沒有聽從貂蟬的勸告。他帶著卡烏捷北行,可不是僅僅是要帶她去會情郎,更多的是要通過她來了解荀彧。

    “怎麼,又想他了?”劉辯調侃道。

    卡烏捷嘀咕了幾[長_風句,連貂蟬都沒聽懂,一歪身子,鑽進旁邊的睡袋,把自己藏了進去。

    貂蟬瞋了劉辯一眼,指指卡烏捷。又搖搖頭。劉辯笑笑,從火上提起熱氣騰騰的鹿奶,給貂蟬倒了一碗,又給卡烏捷倒了一碗。“卡烏捷,想不想聽聽荀彧的故事?”

    貂蟬譯了過去,卡烏捷卻一動不動。

    劉辯也不著急,慢悠悠的說道:“我想你肯定不知道,荀家是一個有著千年曆史的神奇家族……”

    貂蟬愣住了,驚訝的看著劉辯:“荀家有這麼悠久的傳承?”

    “想不到吧?”劉辯哈哈一笑:“想不想聽?想聽的話,把我的話翻譯給卡烏捷聽。”

    貂蟬大喜。現在外面正在刮著大風雪。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停。漫漫長夜,聽劉辯講講故事無疑是一個不錯的消遣。她連忙翻譯給卡烏捷聽,卡烏捷卻一動不動,還故意打起了呼嚕。劉辯聽了。忍俊不禁。這蠻夷女子就是天真率性。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心情。貂蟬已經算是單純了,可是和卡烏捷一比,她簡直就是一個狐狸精。

    不過。她本來就有做狐狸精的潛質,要不然王允也不會讓她承擔這麼重要的任務。只不過機緣湊巧,她現在不用再那麼做,可以做一個安靜的小女人。

    “她不聽就算了,我講給你聽。貂蟬,你靠我近一點,免得打擾了她睡覺。”劉辯說著,伸手將貂蟬摟在懷中。貂蟬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對面的卡烏捷,依偎了過來,伏在劉辯的腿上。

    自從遇到卡烏捷以後,她大部分時間都和卡烏捷廝混在一起,幾乎沒有和劉辯親密的機會。現在卡烏捷把自己裹在睡袋裏,雖然還在附近,可是眼前看不到這個人,貂蟬突然覺得這個不大的冰洞又成了她和劉辯的二人世界,心裏泛起絲絲漣漪。想到羞人處,不禁面色緋紅,豔若桃花。

    劉辯一手端著碗,一手摟著貂蟬的腰,輕聲細語的講起了荀家的曆史。貂蟬聽得入迷,不時的插嘴問一句,為了聽得清楚一點,她下意識的向劉辯靠近,不知不覺的,她已經坐在了劉辯懷中,雙手抱著劉辯的腰,就連喝鹿奶也成了劉辯一口一口的用嘴餵給她。餵的時候,不免要借機親熱一下,再後來,兩人的嘴唇似乎粘在了一起,故事也講不下去了。

    卡烏捷雖然聽不懂劉辯的話,可是她聽得懂幾個簡單的詞,特別是荀彧的名字,一想到荀彧的家族有著那麼悠久的曆史,很自然的在腦海裏想象起來。她沒有太多的概念,千年對她來說太長,千年以前就存在的家族無疑是和神一樣的尊貴。她很想聽,卻又聽不懂,正在猶豫是不是要請貂蟬翻譯,故事卻變得斷斷續續,冰洞裏卻多了一種很奇怪的聲音。

    她傾聽了片刻,還是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只知道聽得心裏癢癢的,似乎什麼東西被撥動了,讓她不由自主的一陣陣悸動,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荀彧。她強忍了片刻,最後還是沒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的將睡袋拉開了一條縫。

    她看到了羞人的一幕。

    貂蟬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脫去了厚重的外衣和貼身的小襖,只剩下一件薄如冰片的絲衣,她軟得像沒有骨頭,纏在劉辯身上,抱著劉辯的脖子,仰著頭,眼睛半睜半閉,微張的紅唇嬌喘籲籲,細細的腰肢扭動著,渾圓的臀在劉辯的兩腿之間緩緩摩擦,劉辯的手在絲衣下不安份的滑動著,仿佛在彈奏一曲動人的樂章,而貂蟬就是那只絕妙的琴。

    卡烏捷一下子明白了,連忙將睡袋拉了起來。睡袋擋住了光,卻擋不住聲音,卡烏捷緊緊的閉著眼睛,卻還是感覺面紅耳赤,眼熱心跳。她弓起了身子,雙手抱在胸前,想要控制住顫抖的身體,眼前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貂蟬絲衣下劉辯的大手。恍惚間,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漆黑的冰洞,她伏在劉辯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絲衣,正如此刻的貂蟬。而彼時的劉辯上身不著一絲,比現在還要清爽,讓她能感受到他的肌肉的每一絲顫動,能感受到劉辯身上傳來的渾厚熱量。

    卡烏捷有些迷亂了,劉辯和荀彧在她眼前交替出現,難以分辨,漸漸的融為一體。

    冰洞裏溫暖如春。

    ……

    荀彧坐在一處冰峰之下,臉色蒼白。

    在雪原上走了兩個多月,老人離開的時候又不厭其煩的反複叮囑,在雪暴來臨之前,他已經有所預感,並且迅速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宿營地。可是他的動作不夠熟練,沒能及時紮好營帳,帳蓬被風吹走了,他現在無遮無擋,只能躲在冰峰之下,等待著自己未知的命運。

    即使如此,他也不肯讓自己太放肆。他將衣擺仔細的放好,撫平,跪坐在上面,臀部落在腳跟上,挺直了身體,正襟危坐,如見大人。雙手攏在袖中,十指相對,置于腹前,如托丹心。

    狂風呼嘯,大雪紛飛,伸手不見五指。

    荀彧如同一座雕像,靜靜的等待著,仿佛這裏不是冰天雪地的玄冥海,而是莊嚴肅穆的朝堂。他不是一個遠赴玄冥海的屠龍者,而是一個穿戴整齊,等著上朝的臣子。

    身體雖然已經凍得冰冷僵硬,仿佛被風雪割裂,可是心裏卻有一團火在燃燒,散發出絲絲熱氣,溫暖著他的身心,讓他在漆黑的夜裏依然能看到一線光明。他有些慶幸,在這段旅程中,他沒有浪費一點時間,每天都像在中原的時候一樣三省吾身,靜心修煉,境界比起兩個月前有了明顯的突破,此刻才能在這冰天雪地之間依然保持一份尊嚴。

    心口的那團火雖然微弱,卻非常頑強,就像風中搖曳的燈火,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吹滅,卻每每又重新穩定下來,散發出一絲絲光和熱,甚至顯得更加明亮,更加溫暖。那團火有著說不出的魔力,照亮了他的五髒六腑,照亮了他的皮肉骨血,上及靈台,下及幽泉,讓他通體透明。

    兩行喜悅的清淚湧出,隨即又被凍住,凝結在荀彧已經結冰的臉上。

    正大光明。

    沒想到在這冰天雪地之間,他一腳邁進了明境。

    ……

    風雪肆虐的冰原之上,一片漆黑。

    突然,有一點紅光泛起,仿佛有人突然點亮了一盞燈,照亮了方寸之間的天地。

    即使是在狂風暴雪之中,這點紅光依然穩定,一動不動,根本不受風雪的影響,似乎根本不是在無遮無擋的冰原上,而是在安靜的密室中。

    風更緊,雪更密,紅光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反而越來越亮,越來越紅,照亮了飛舞的雪,照亮了透明的冰,鮮紅如血,透著說不出的冷豔,卻又帶著一絲抹不去的血腥。

    慢慢的,紅光變得溫暖起來,多了一絲黃色,變成了橙色。這團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大,照亮的雪也越來越多。在這團溫暖的光中,隱約可見一個透明的冰殼,晶瑩剔透,全無瑕玼,仿佛是一塊天然水晶。

    黃色越來越濃,漸漸由橙色變成了黃色,又慢慢轉為綠色,再慢慢化為青色。隨著顔色的每一點變化,光團越來越大,越來越亮,最後變成了一個方圓數丈的光團,亮得讓人無法直視,即使是密集的風雪也遮擋不住。這團光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連風也無法滲入,連雪也無法飛進。

    光團之外,風緊雪密;光團之內,溫暖祥和。

    玄冥海深處,無邊的黑暗之中,忽然有一股暗流湧動。巨龍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頭頂,正是那片冰原,正是那片光的位置。雖然它看不到那團光,可是它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力量。

    它有些不安,擺動了一下尾巴,緩緩遊了兩圈,輕輕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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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陽謀

    劉辯忽然睜開了眼睛,翻身坐起。

    眼前篝火黯淡,耳邊風聲呼嘯。

    風雪未停。

    貂蟬翻了個身,閉著眼睛,伸出手抱住劉辯的腰,呢喃了一聲。劉辯定了定神,伸手掖好被角,小心翼翼的鑽了出來,穿好衣服。他倒不是怕冷,而是在卡烏捷面前,他不能太隨意。往篝火裏添了兩根柴,將火撥旺,劉辯起身鑽出雪洞。

    風依然很緊,雪依然很密,天空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

    劉辯看向北方,他不知道那裏有什麼,但是他知道那裏有他的龍,還有一片冰原,冰原上還有一個能讓巨龍心生警惕的強大生物。剛才,他感受到了一道能量。他不知這意味著什麼,但是他清楚,不管他走得多慢,真相和決戰都離自己不遠了。

    不知道荀彧到了哪裏,有沒有到達冰原。

    ?無?錯?劉辯在風雪中站了片刻,什麼也沒看到,就連那道能量波動也消失在天地之間,不留一絲痕跡。劉辯想了想,又查看了一下駁獸、馴鹿和雪橇,這才鑽回冰屋。

    “卡烏捷……”

    “啊——”穿著單衣的卡烏捷忽然一聲驚叫,撲了過來,用力將劉辯往處推。劉辯站在高處,低頭一看,卡烏捷的衣襟敞開,禁地全面失守。劉辯尷尬的笑了一聲,借著卡烏捷的力量,向後便倒。在兩人一觸即分的那一剎那間,劉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這不是貂蟬身上的味道。但是非常相似。劉辯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禁搖了搖頭,自失一笑。看來昨天晚上雖然同處一室,卻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一想到卡烏捷躲在睡袋裏煎熬,劉辯忽然有一種惡作劇的快感。

    過了好一會,貂蟬才出來叫劉辯進去。她的臉上紅撲撲的,眼神如春水一般柔媚。劉辯心知肚明,兩人會心一笑,誰也不提。

    “貂蟬,你和卡烏捷說一聲。雪停之後。我們可能要加快速度了。”

    貂蟬柳眉一挑:“為什麼?”

    “可能有異變,我要盡快趕到玄冥海,嘗試和龍聯系一下。”劉辯擡起頭,看向北方的天空。眉心微蹙:“我懷疑荀彧可能會有危險。”

    貂蟬低下了頭:“他有危險。你又何必擔心?”

    劉辯苦笑一聲:“貂蟬。他的死活與我無關,可是他腦子裏記得的那些事卻非常重要。如果丟了,也許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卡烏捷突然探出頭來。大聲叫道:“荀彧怎麼了?”

    貂蟬連忙解釋了一下。聽說劉辯是擔心荀彧有危險,卡烏捷臉色才緩和了些,縮了回去。劉辯和貂蟬也回到了冰屋,三人相對無言,沈默良久。劉辯雖然想早點走,可是風雪不停,他也無可奈何。他可以獨自前行,貂蟬和卡烏捷卻承受不了這樣的風雪。把她們留在這裏又不安全。

    ……

    冰峰之下,荀彧也站了起來,翹首北望。

    他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元氣波動,就像當初劉辯在黃河邊明悟一樣。不過,劉辯明悟時的元氣像水,雖然有些冷冽,卻能夠滋潤萬物,而剛剛這股元氣波動與之截然相反,溫暖卻有些熱燥,讓人在舒服的同時又有些不安。

    這是火系的力量。

    荀彧喜憂參半,心情複雜。

    在玄冥之海有強大的火系力量誕生,這原本是一件值得崇尚火的儒門慶賀一番的喜事,可是一想到這個強大的力量很可能是戲志才,荀彧就高興不起來。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路以來發現的白骨,曆曆在目,一共六具,每一具都被剔除了肉,而且手法越來越熟練,大有傳說中庖丁解牛的境界。

    只可惜,他解的不是牛,而是人。

    這樣的一個人掌握了強大的力量,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荀彧不敢想象,後悔莫及。

    看著滿天的風雪,荀彧心急如焚。他想盡快趕去查看一下究竟,可是眼前一片雪幕,他寸步難移。在這冰天雪地之中,孤身一人航行在大海上,如果搞錯了方向,他很可能死無葬僧地,更別提完成屠龍的任務了。

    ……

    郭圖陰著臉,一聲不發。

    他剛剛收到消息,和連親自北上,順利的和慕容風達成了協議,集結了各部落的數千精銳圍捕劉辯,卻功敗垂成,不僅沒能殺掉劉辯,反而被劉辯斬殺了慕容風。

    郭圖非常擔心。不是因為袁紹的霸業,而是他自身的安全。日後如果劉辯從玄冥海歸來,重掌朝政,又查出這件事和他郭圖有關,劉辯能放過他嗎?袁紹雖然已經成功的突破了第三境,邁入了半神的境界,可是並沒有像想象中的那樣一日千裏,鳳卵還是沒什麼動靜。如果劉辯乘龍歸來,袁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保護不了他。

    我是不是被郭嘉利用了?郭圖心中有一絲烈的不安。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野草一樣,再也無法清除。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越想越生氣,在大帳裏來回踱著步,咬牙切齒,面目猙獰。

    ……

    城父,章華台。

    郭嘉坐在台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遠處的戰場,手裏轉著一只酒杯。酒已經涼了,卻一滴未喝。

    面前的案上放著一封書信。信是荀攸寫來的,內容很簡單,朝廷准備發動對益州的攻擊,需要調動三路大軍,荊州的劉表也在其中。要讓劉表能夠安心的西行,就必須牽制住袁術。這個重任就落在了曹操的肩上。

    荀攸還順便說了一件事。徐晃收複潁川後,朝廷重新掌握了潁川。由尚書令賈詡提議,幾位輔政大臣共同商議,將根據不同的立場對潁川世家進行針對性的甄別,以起到懲惡揚善的目標。

    讓郭嘉沈默的正是這句話。

    陽翟郭家是潁川大族,雖然沒有荀陳鍾韓四家那麼大的名聲,可是實力並不差多少。郭嘉是支族,但他畢竟是郭家子弟,不可能不關心郭家的未來。

    很顯然,郭家是站在了朝廷的對立面。郭圖是袁紹的親信,他是曹操的親信,卻沒有足夠分量的人才依附朝廷。從目前的形勢來看,郭家顯然下錯了注,必然在清洗之列。

    不過,真正的危險並不在于此,而是在于荀攸的言外之意。荀攸重歸朝廷之後,一直很低調。除非天子安排給他任務,他輕易不和山東聯系,更不會和他郭嘉聯系。現在突然寫信給他,又是這麼重要的消息,荀攸肯定是得到了某些人的授意,要迫他就範。

    目的就是要曹操主動邀戰袁術,為劉表減輕壓力,而獎賞就是對陽翟郭家網開一面。

    這不是陰謀,這是陽謀。以曹操目前的實力,要想戰勝袁術還有一定的難度。在袁紹出兵幽州的時候,曹操主動挑戰袁術,損失必然驚人。可是他又必須勸曹操這麼做,不僅僅是因為他不能坐視郭家被朝廷斬草除根,還因為曹操同樣沒有選擇。如果拒絕這個提議,曹操很可能會搶在劉焉面前遭到圍攻。陶謙、張燕一東一西,可是隨時都想報彭城之仇,袁術更是每天都想著幹掉曹操,全面控制豫州,與袁紹爭鋒。

    郭嘉有些頭疼,他不知道這是賈詡的主意還是荀攸的主意,但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和曹操都沒什麼選擇的余地,只能俯首聽命。

    除此之外,他們安排在朝廷中的暗椿恐怕也要被拔出來了。

    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曹操、夏侯淵帶著幾個衛士趕了過來,在台上翻身下馬,拾階而上。還沒到台上,曹操就大聲叫了起來:“奉孝,什麼事這麼急,我和妙才正在練兵演陣呢。”

    郭嘉站了起來,走到台邊,淡淡的看了一眼夏侯淵,隨即把目光落在了曹操的臉上。

    “丁衝危矣!”

    “丁衝?”曹操一愣,腳步突然停住。他明白了郭嘉為什麼要帶上夏侯淵,夏侯淵的妻子也是丁衝的堂妹。他當然也知道丁衝的身份,對這一天早有心理准備,只是事到臨頭,他還是有些意外。

    “怎麼回事?”

    “不知道。”郭嘉搖搖頭,將荀攸寫來的信遞給曹操。這件事必須要得到曹操的配合,否則他什麼也做不了。曹操信任他,他完全可以不動聲色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這麼做非常危險,是小聰明,不是大智慧。郭嘉不屑為之。

    而且,他相信曹操會明白這其中的利割,做出正確的選擇。

    果然,曹操沈吟半晌後,突然說道:“奉孝,我們能不能借朝廷之力,吃掉袁術?”

    郭嘉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很得意。他對曹操的反應非常滿意,同樣對自己的眼光非常得意——曹操的反應正在他的預料之中。

    “將軍,這的確是個好機會。”郭嘉拉著曹操的手,快步走到案前,伸出細長的手指,在酒杯中沾了一些酒,信手揮了幾下,一幅江淮形勢圖就出現在案上。“趁著袁紹北上,無暇南顧,我們聯合陶謙、陸康、張燕等人,徹底消滅袁術,將整個江淮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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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風云變

長安城東,戲亭。

黃門侍郎丁沖斜靠在車壁上,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長安城,忐忑不安。

突然被召到長安來,他一點準備也沒有,詔書上又說得含糊其辭,讓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如今天子雖然不在中原,可是他定下了陳留王監國,四大臣輔政的制度,各方面還算是正常,像這種不說明任何原因就將某個官員緊急召往長安的事據他所知是第一次”。

空穴不來風,丁沖已經有所預感,他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按理說,他如果棄官而逃,逃回老家,以朝廷目前的實力,也拿他沒辦法。可是他想來想去,還是決定以靜制動,奉命趕往長安。

這很冒險,卻是一個最合理的選擇。

馭手甩了一個鞭花,“啪”的一聲脆響,兩匹拉車的駿馬慢慢的收住了腳步。馭手大聲說道:“什麼人?這是黃門侍郎丁大人的馬車,奉詔趕往長安。”

丁沖坐直了身子。他聽出了馭手的提醒,知道有意外情況發生,連忙按住了腰間的劍柄。

一個爽朗的笑聲從路邊傳來:“丁幼陽,這麼急干什麼,下來喝一杯吧。”

丁沖眼珠一轉,松開了劍柄,推開車門,一躍下車。

荀攸站在路邊,笑盈盈的看著丁沖,一臉久別重逢的快樂。可是他的眼神中卻一點喜悅也沒有,倒像是看著一個將死之人,充滿了憐憫。甚至還有一些憤怒。看到荀攸這副表情,丁沖心里咯噔一下,暗自輕嘆一聲,臉上卻笑容可掬。

“有勞公達久候,榮幸之至。”

“雖然算不上至交,畢竟相識一場,來送送也是應該的。”荀攸笑瞇瞇的說著,轉身把丁沖讓進了路邊的驛站。他不動聲色的揮了揮手,有人送上酒菜,順手帶上了門。丁沖清晰的聽到“咯嗒”一聲。臉上的笑容隨即也黯淡了下去。他掃了一眼案上的酒菜。吸了吸鼻子,嘴角微挑:“菜一般,酒不錯。”

“知道幼陽海量,這是專門從南陽送來的美酒。蔡家的九釀。”

“果然。”丁沖也不客氣。坐到案前。自己舀了一杯酒,一飲而盡。他連喝三杯,這才將酒杯頓在案上。眉頭一皺:“好了,酒也喝了,想問什麼,現在該問了吧?”

荀攸撫掌而笑:“果然不愧是丁幼陽,聞弦音而知雅意。既然如此,我們就開門見山吧。”說著,他笑容一收:“陛下北巡的消息,是怎麼傳遞出去的?”

丁沖眼睛一斜,帶著幾分挑釁:“要全部說嗎?”

荀攸點點頭。

“你知道牽連有多廣嗎?”丁沖冷笑一聲:“你不怕洛陽城空一半?”

荀攸反唇相譏:“丁幼陽,你以為你不說,我們就不知道?”

丁沖語塞,沉默半晌,重新倒了一杯酒,端在手里看了好半天:“好吧,我沒有其他要求,只求死得痛快點。”

荀攸點點頭:“這樣的酒還有兩甕,你可以喝三天,喝完之后,就把你埋在里面,送回家鄉。”

丁沖哈哈大笑,舉起酒杯,沖著荀攸致意:“這是我能想到的最美妙的死法。多謝公達。”

“不客氣。”荀攸拱拱手,轉身走到門前。門開了,一個年輕人站在門口,沖著荀攸拱了拱手。荀攸頜首致意,舉步走了出去。年輕人目送荀攸離開,跨進門,順手關上門,微微一笑。

“扶風白澤,見過丁大人。”

丁沖一怔,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兩下,眼神漸漸黯淡下去。

荀攸走出驛站,慢慢走上一個小山坡。山坡上有個亭子,賈詡坐在亭中,悠閑的欣賞著四周的山景。

戲亭西就是新豐城,南面是驪山,建立了千秋功業,同樣也遭到了千秋罵名的秦始皇就葬在那里。

漢人雖然不知道聞名后世的秦始皇陵兵馬俑,卻能看到阿房宮的遺址,前去憑吊的人並不在少數。

不久之前,荀攸就陪賈詡去過一趟,就是在那里,他們定下了迫使曹和袁術火拼的計策。

一切順利,收捕丁沖不過是最后一幕,充其量只能算尾聲。荀攸懷疑,

丁沖等人的行動一直在賈詡的監視之中,他故意賣了一個破綻,目的就是想引蛇出洞,創造一個機會來清理朝堂上的山東力量。

不過,這只是荀攸的猜測,他不可能問賈詡,問了,賈詡也不會承認。

聽到腳步聲,賈詡回過頭,笑容滿面。“公達辛苦。”

荀攸嘆了一口氣:“令君,你害苦我了。”

“哈哈哈……公達,你不謝我就罷了,怎麼還說這種沒良心的話?”賈詡笑得更開心了。“你敢說,你不是在等這個機會?”

荀攸翻了個白眼,無言以對。他立刻換了一個話題:“袁術被曹纏住,接下來要準備益州的戰事了吧?

我想去前線,不知道令君能不能行個方便?”

賈詡笑而不語:“怎麼,想離我遠一點?”

“是的,我怕再被你算計了。”荀攸咂了咂嘴,又說道:“丁沖一死,我是罪魁禍首。

留在長安,肯定要被人指脊梁骨,不如去前線,謀個清靜。”

“行。”賈詡一口答應。“張遼那里還缺一個軍謀,你去吧。”

廣漢,錦竹。

益州牧劉焉心神不寧,像只被困牢籠中的野獸,來回踱著步。

一個容貌清秀,卻看不出年齡的女子坐在堂上,低著頭,一動不動,宛如石雕。

她就是天師道嗣師夫人盧氏,劉焉的入幕之賓。

看著盧氏的清瘦身影,劉焉嘆了一口氣,在盧氏面前停住了腳步,拱手央求道:“盧夫人,你就不能幫我出出主意?

天師道、太平道,都是道門,益州一向是天師道的地盤,哪來的黃巾?我對天師道不薄,你不能坐視我內外交困啊。”

盧氏抬起頭,默默的看著劉焉:“使君,你真覺得我一個修道的女子能夠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我如果真有這麼大的能力,

使君敢將我軟禁在府中嗎?”

劉焉語塞,神情尷尬,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有點惱羞成怒。

不過,他知道盧氏說的是實情。天師道在益州的信眾是多,可是隨著天師張陵羽化登仙、嗣師張衡英年早逝之后,

天師道就陷入了群龍無首的局面。盧氏身為嗣師夫人,卻沒有足夠的道行,也沒有足夠的影響力,

所以才主動依附他,希望利用官府的力量,維持天師道的統一。

盧氏的道行一般,可是駐容有術,雖然年近四十,卻和二十出頭的一般美貌,更有一種修道之人的出塵之氣,

讓劉焉一下子就動了心。要不然,他也不會鬼迷心竅,因為一個女人和朝廷撕破了臉。

現在,麻煩來了。劉辯雖然離開了長安,趕往彈汗山閉關修行,監國的陳留王劉協卻拿他當磨刀石,要在他身上取戰功。

一時間,益州人心惶惶,不少人都開始悄悄的和他保持距離,以免被池魚之災。更讓劉焉頭疼的事,居然有人冒充黃巾,公然造反。

劉焉懷疑這是天師道在暗中生事,所以特地把盧氏叫來。沒想到盧氏一開口就嗆了他兩句,全然不像平時那般溫順,

這讓劉焉更加確信天師道的不安份。

劉焉沉下了臉,語帶威脅。“夫人,如果這件事真的和你無關,那我可就放手整治了。”

“使君盡管放手施為。”盧氏起身,施了一禮:“妾身道行淺薄,幫不上使君的忙,就在天師前為使君多多祈福,

希望使君能夠吉人天相,化險為夷吧。”

盧氏說完,起身款款而去。劉焉看著她的背影,仰天長嘆,徒呼奈何。

雪后初晴,雪原上一片無瑕的潔白,白得讓人心曠神怡,眼前一空。

荀彧卻沒時間欣賞這樣的美景,他匆匆的收拾了一下,帶著精簡后的包裹,跳上了獨木舟,奮力向下一個海島劃去。

成功的由光境跨入明境,他實力大增,輕輕一蕩槳,獨木舟就像箭似的飛了出去,劃開平靜的海面,

駛向遠處那片大得無邊無際的冰原。

一天之間,荀彧除了停下來吃飯,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趕路。當夜色籠罩冰原的時候,他終于踏上了冰原。

離開獨木舟,腳踩在松軟的雪上,荀彧看著眼前這片寬蕩蕩的雪原,嘆了一口氣。

他找了一個顯眼的地形,將獨木舟拖過去,固定好,然后找了個高處,坐了下來,靜靜的等待著。

他沒有立帳篷。一來他已經沒有帳篷,二來以他現在的境界也不需要帳篷。他要在這高處等待著那股能量波動再次出現,

以鎖定那個疑似戲志才的古怪生物的位置。

現在,他只有一個信念,找到戲志才,取回赤霄劍,屠了那頭惡龍。

坐在一片裁成四方的布上,荀彧閉上了眼睛,調整呼吸,進入了正大光明的世界。

在荀彧的視線之外,平靜的海面上,一道漣漪悄悄的散開,一個巨大的身影悄悄的潛出了水面,看向荀彧的方向。

在黑暗中,冰峰上的荀彧散發出淡淡的光暈,仿佛燈塔。

天地之間,一燈如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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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
發表於 2021-6-1 00:15:29 |只看該作者
第362章 又見巨龍

日落之前,劉辯趕到了玄冥海邊。

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看著遠處海平面上漂浮的冰山,劉辯拉開風帽,吹了一個口哨。

沒什麼特別的用意,他就是想吹一聲。

聽到口哨聲,卡烏捷有些興奮,揚了揚眉毛,拉著貂蟬剛想說些什麼,卻見貂蟬一臉愁容,眼神悲哀。

“你怎麼了?”卡烏捷不解的問道:“辛苦了一個多月,終于趕到了玄冥海,你不高興嗎?”

“高興。”貂蟬口不對心的應道:“本來還以為要走一輩子呢,沒想到這麼快就走完了。”

“嘻嘻,怎麼可能走一輩子呢。”卡烏捷抱著手,眼睛發亮:“可是,怎麼才能找到荀彧呢?”

貂蟬看看她,沒有再說。一個是即將看到自己的愛人,一個卻是將親眼看著自己的愛人走向未知的危險,

兩個人的心情怎麼可能一樣呢。

貂蟬走到劉辯身邊,眼圈一紅,輕聲說道:“夫君,這麼寬的海,怎麼過去?”

劉辯伸手攬著貂蟬的肩膀,輕輕的拍了拍。他知道貂蟬擔心的不是海太寬闊,而是擔心前方的危險。

如果可能,她甚至希望這海再寬十倍,寬到永遠無法跨越才好。他笑了一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在我自己的地盤上,還有人能攔得住我?”貂蟬破涕為笑。

“趕緊擦干凈,要不然會凍成珍珠的。”劉辯伸出手,輕輕的抹去貂蟬的淚珠。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怎麼可能沒事,現在不僅有龍,還有荀彧。”貂蟬偷看了一眼遠處的卡烏捷,壓低了聲音:“還有冰原上那個東西。哪個不可怕?”

劉辯笑容一收,沉默片刻:“別想太多了。你去和卡烏捷準備晚飯,飽餐一頓,早點休息。”

“喏。”貂蟬低低的應了一聲,轉身走了開去。

劉辯獨自一人站在海邊,沉默了很久。拔出玄刀。探進了水中。

玄刀化龍,涌入大海。

出乎劉辯的意料,他的意識隨著玄刀還沒離開海岸多遠,就看到了巨龍的身影。數月不見。巨龍又大了三分。

漆黑的海水中。劉辯只能看到一個巨大的龍首,卻看不到它的整個面目。

從龍目中散發出的意念力渾厚無比,如同一堵實質的巨墻。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劉辯停住了,和巨龍遙遙相對。

巨龍在海水中緩緩搖動著身體,一動不動,既沒有絲毫猙獰,也沒有任何喜悅,仿佛是兩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只是無意識的對望了一眼,下一刻就將擦肩而過,從此相忘于江湖。可是劉辯知道,他和巨龍之間根本不可能這麼簡單。

平靜,不過是戰斗前的序幕。

他握緊了黑刀,左手四指握住了拇指,握住了拇指上的佛骨舍利,縱身躍進了大海。

佛咒從丹田深處起,有光明從內而外,漸漸照亮了劉辯,照亮了他身邊的海水。他站在海水之中,

站在光明之內,就像站在虛空之中,卻又穩定得像站在堅實的大地之上。

他緩緩的抬起了手,慢慢的劃了一個圓,先天十三勢的起手勢自然而發。

周圍的海水跟著旋轉起來,就連佛光似乎也跟著扭曲了,隨著劉辯的雙手慢慢轉動。

巨龍睜開了眼睛,驚訝的看著劉辯。

劉辯不悲不喜,不驚不懼,雙手舞動,不緊不慢的劃著圈。他的動作並沒有變快,可是周圍的海水卻流動著越來越快,

越來越猛,漸漸的形成了一個以劉辯為中心,方圓數丈的漩渦。

劉辯伸手一指,玄刀所化的黑龍一聲長吟,從漩渦中心撲出,張牙舞爪,直撲遠處的巨龍。

海水在它身后涌出,仿佛是它新的身體,讓它變得巨大無比,幾乎能和巨龍相媲美。

巨龍眼神微縮,突然向后退出數十步。它的動作非常隱秘,根本看不出任何預兆,仿佛它本來就在那里似的。

黑龍咆哮而來,如影隨形,同樣一躍數十步,最后在巨龍的面前堪堪停住,鼻端和巨龍的鼻端相對,四只龍目對視,一樣的平靜,一樣的冷漠,只是巨龍的眼中透著冷酷,而黑龍的眼中只有淡然。

巨龍憤怒了,身體一縮,龍首再次向后退了兩丈,突然之間,它又沖了過來,張開巨大的龍口,發出無聲的咆哮。

剎那間,海水中突然出現了無數的氣泡。這些氣泡像一顆顆彈丸,匯成一道白色的彈流,射向黑龍,射向黑龍身后的劉辯。

方圓數十丈之內的生物突然受到了悄嚇,落荒而逃,甚至有不少魚躍上了海面,水花四濺。

劉辯平靜的看著這一切,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任何變化。

他清楚這聲龍吟的威力,他更清楚那些看起來沒什麼威力的氣泡有什麼樣的殺傷力。就和呂布刺出的戟,

射出的箭突破音嘯時一樣,這種音爆的殺傷力絲毫不比真正的彈丸差,這些氣泡破裂時產生的沖擊波甚至能產生致命的高溫,

足以將鋼鐵融化。輪船的螺旋槳最常見的損壞,就是這種高速水流產生的氣泡沖擊產生的。

可是他依然平靜。

他舉起了左手,伸開了卷曲的四指,露出了大拇指,露出了大拇指上的佛骨舍利。

就在這時,佛咒“叭”聲從他唇中吐出,佛光大盛,化作一只巨大的白象,長長的象鼻在身前轉動著,攪動水流,

將那道充滿了氣泡而變成白色的水流卷入其中,吸入身體,身體變得更白更大,更加厚實,牢牢的護在劉辯身前。

巨龍遲疑了,它闔上了嘴巴,靜靜的看著劉辯,看著近在咫尺的黑龍,看著遠處的白象。

它低下了頭,閉上了眼睛,敞開了識海。

在巨龍的識海中,劉辯再一次聽到了冰原上的心跳聲,而且看到了那團由赤紅色變成橙黃色,最后變成青綠色的光芒,

伴隨著每一次的顏色變化,光團都會變得更大,更加明亮。

劉辯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他知道光是不同頻率的電磁波,頻率越高,蘊含的能量越高,肉眼可見的光中,能量最低的就是紅光,

能量最高的就是紫光。這個光團的顏色變化規律正是可見光的頻率順序,如果遵循的規則是一樣的,

說明這個光團的能量不斷的提升,和光團的亮度和大小也正相符。

他想起了儒門的鳳儀心法。

儒門崇尚的是火,鳳儀心法分為正大光明四境,第三境便是光境,據說能體內生光,光芒外露,照耀世人。

不過,能跨入第三境的就是聖人,就像武人悟命之后破境,內氣外放,已經非普通人可以理喻,進入光境的聖人同樣不是普通人,

而是半神之體。

冰原上的這個生物也進入了光境?

進入光境,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雖然少,還是有人可以進入這個境界。可是每越一境都要耗費無數的光陰,

而此人在短短的時間內就不斷的破境,實在有點駭人聽聞。

巨龍擔心的不是這個生物現在的境界,而是被他境界的提升速度所震懾。以這樣的速度修煉,他超過巨龍的時間指日可待。

巨龍的修煉速度已經足以讓世人恐懼,而此人的修煉速度遠勝巨龍,巨龍豈能不心生恐懼。

如果巨龍能夠離開水,登上冰原,它會毫不猶豫的將那個生物扼殺在搖籃之中。

劉辯明白了巨龍為什麼會在這里等他。它需要他去冰原上看個究竟,最好能在那個生物的實力超過它之前斬殺之,以絕后患。

劉辯繼續檢索著巨龍的意識,最后,他看到了荀彧。

在夜色之中,荀彧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像一個燈塔。他身上的光沒有顏色,也沒有冰原上的光那麼炫目明亮,

卻更加溫潤,更加柔和,像是一塊溫養了許多的美玉。

劉辯退出巨龍的識海,一步步的走上岸。海水嘩嘩的流淌下來,在他的身體聚成小河,隨即被凍住,

可是他身上的水卻一直流動著,一點沒有凍結的跡象,似乎只有離開了他的身體,回到了冰冷的空氣中,才開始受到環境的影響。

貂蟬和卡烏捷已經扎好了帳篷,準備好了晚餐,正坐著說閑話。看到劉辯渾身是水的走進來,

貂蟬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迎了上來,不由分說地將一塊毛毯披在了劉辯身上,又將他拖到燒得正旺的篝火邊,

連聲說道:“快將濕衣服脫了,別受了涼。”

劉辯一邊脫著濕衣服,一邊對目瞪口呆的卡烏捷說道:“我看到荀彧了。”

卡烏捷愣了一下,這才如夢初醒,結結巴巴的說道:“他……他在哪里?”

“他就在百余里外的冰原上。”劉辯提起篝火上的銅壺,從里面倒出一碗熱氣騰騰的鹿奶,呷了一口。“明天,我就帶你去見他。”

“怎麼去?”卡烏捷又驚又喜,還有幾分猶豫:“我們沒有船,怎麼下海?”

“這個你不用擔心。”劉辯笑了起來,有幾分得意,還有幾分頑皮:“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明天讓你開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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