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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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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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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15:44 |只看該作者
第363章 纖夫

夜色之中,荀彧忽然睜開了眼睛,目光炯炯有神。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道能量波動。

雖然心情激動,可是他還是一絲不茍的站了起來,撫平衣角,又仔細檢查了一下背囊,確認所遺漏,這才邁步前行。

他的神情並不倉促,不慌不忙,有如上朝,可是他的速度卻非常,一步邁出,便在十余步之外,幾個起落便是百步,

即使是的駿馬也不過如此。

他像一道光,掠過冰原,越過冰峰,向北方飛奔。

能量波動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可是荀彧的心情卻越來越復雜。他甚至有些不安起來。從這道能量波動中,

他感覺到了一些異樣。這道能量是火系疑,境界應該在正大光明的第三境——光境,可是這種能量的強度卻遠遠眼過他的認識。

按照他的認識,這種能量的強度應該是明境以上才有可能達到,怎麼可能一直徘徊在光境?這不符合常理。

反物為妖,這里面肯定有古怪。

荀彧不敢怠慢,將境界提升到極致,化作一道流光,疾馳而去。

他不知奔了多久,也不知奔了多遠,當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的時候,他看到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團光暈。

一團淡紫色的光,在黑暗的冰原上熠熠生輝,如同一顆寶石。

荀彧松了一口氣。跋涉萬里,盡千辛萬苦,他終于找到了這片冰原。馬上就能夠確定這個生物是不是戲志才。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劉辯沒有騙他,不管是方位還是路程,都正如劉辯所說。

東方越來越亮,太陽即將升起,遠處的紫光卻越來越黯淡。荀彧認準了方向,一步步的走了過去。

當朝陽灑在冰原上,照亮了天地的時候,荀彧站在了光暈后消失的地方。

眼前是雪。一望際。沒有一點起伏,沒有一個足跡,只有風吹過的痕跡。

可是荀彧知道,他要找的那個生物——或者說是那個人。就在他的腳下。

他能聽到那如戰鼓般的心跳聲。雖然節奏緩慢得讓人不敢相信。卻非常清晰,非常有力,甚至還有一些法言明的亢奮。

他低下頭。伸出手,輕輕的拂去厚厚的積雪。

在白色的雪下面,有一個近乎透明的冰殼。冰殼中蜷縮著一個模樣的身影,在灰黑色的身影映襯下,

一個條形物發出暗紅色的光芒,在寒冷的冰原上散發出淡淡的暖意。

荀彧百感交集,淚水不由自主的涌了出來。他知道,這個人是戲志才,這暗紅色的光芒來自于赤霄劍。戲志才還活著,

雖然被封在這冰殼里數月之久,他卻沒有死,而且一直守護著赤霄劍。

他是等我來麼?

荀彧有些慚愧。仔細想來,他趕到玄冥海來,多的是為了赤霄劍,而不是戲志才。

他根本沒有指望戲志才還能活著,但是他必須尋回赤霄劍。在剖鯀吳刀繼玄刀之后,落入劉辯手中的時候,要想屠龍,

他只有把希望放在赤霄劍上。如果不是赤霄劍,他不會來玄冥海。

哪怕劉辯說,戲志才有可能還活著。

荀彧伸出手,準備擊破冰殼,卻又有些猶豫起來。

他知道戲志才的性格,也看到了戲志才是如何對付那些護送他來玄冥海的人,戲志才如果醒了,他會怎麼對待自己?

他的境界又有些古怪,自己還能控制得住他嗎?

把一個不可控制,而且性格又比較偏激古怪的人解救出來,是不是一個明智的行為?

“嘭!嘭!嘭!”荀彧的心跳不知不覺的了起來。他面臨著一個難以抉擇的時刻。

劉辯鉆出帳篷,伸了個懶腰,心情愉。

“點,點!”卡烏捷也鉆了出來,抱著劉辯的手臂用力的搖著,嘰哩咕嚕的說著什麼。

劉辯聽不懂,但是他明白卡烏捷的意思。昨天他說要讓她們開開眼,卡烏捷興奮了一夜,至于是等著開眼,

還是急著去和荀彧會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抓著我,我怎麼?”劉辯將手臂從卡烏捷的懷里抽了出來。這蠻夷的女子一點也不知道避嫌,貂蟬見了,

就算心里有什麼想法也不會表露在臉上,可是落到荀彧眼里,荀彧大概不怎麼能接受。

“那你點嘛。”

“你去準備鹿皮囊。”劉辯指指雪橇:“我們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沒有這些輜重,吃什麼,喝什麼?”

“知道了。”卡烏捷明白了劉辯的意思,像只小鹿似的,一蹦一跳的去準備渡海用的鹿皮囊了。

他們沒有帶獨木舟,一路走來,都是將鹿皮囊綁在雪橇上當船用的。這些活,對卡烏捷來說是小菜一碟,

也不知道她那麼強大的肺活量是天生的還是練出來的。

劉辯走到海邊,將玄刀插入水中,意念隨著玄刀所化的黑龍潛入大海。

在離岸不遠的海水中,巨龍靜靜的等候著,在它的身側,兩頭龐大的逆戟鯨溫順的搖著尾巴。

劉辯笑了笑,巨龍不愧是遠古生物,連逆戟鯨這種強大的生物都不敢違拗它的意志,乖乖的來當纖夫了。

他毫不客氣的進入了巨龍的識海。他在帳篷里睡覺的時候,巨龍卻一直在數百里外的海中監視著荀彧。

他看到荀彧化作一道流光,在冰原上急馳。他同樣捕捉到了巨龍感受到那道能量波動時的不安,不禁微微皺眉。

在巨龍的識海中,他當然清楚巨龍的實力如何,也知道它為何恐懼,可是他不明白巨龍為什麼會這麼擔心。

就因為那個疑似戲志才的生物進展神速?

劉辯在巨龍的識海中查看了一番,沒有找到多有用的信息,便退了出來。

卡烏捷已經準備好了雪橇,貂蟬也將行裝收拾整齊,一件件的裝上了雪橇,捆得結結實實。

“你怎麼讓我們開眼啊?”卡烏捷跳了過來,大聲叫道:“我都等不及啦。”

劉辯哈哈一笑,走到小山似的雪橇前,雙臂用力,將雪橇舉了起來,走到海邊,放進水中。“上來,上來!”他招呼道。

貂蟬嬌俏的張開雙臂,迎了過來。劉辯伸手將她抱住,放在雪橇里,又去牽駁獸。

卡烏捷也張開雙臂,晃著身子,叫道:“喂,我呢?”

“你自己上去。”

“為什麼?”卡烏捷跺足道:“你偏心,我也要你抱過去。”

劉辯眨眨眼睛,看看貂蟬,又看看卡烏捷,伸手將卡烏捷夾在腋下,走到雪橇前,扔進了雪橇。

卡烏捷像個大包裹似的在雪橇里滾了兩下,氣得大叫起來。劉辯也不理她,自去將馴鹿和駁獸系在一起,

綁上鹿皮囊,讓它們泅水渡海。

一切準備停當,劉辯回到雪橇上,卡烏捷撅著嘴,瞪著眼,一臉怒氣的看著他。

劉辯哭笑不得,一邊將將雪橇劃向大海,一邊招呼道:“坐好了,可別嚇著。”

“什麼東西,很可怕嗎?”貂蟬緊張的問道。

“嘿嘿,是不是很可怕,馬上就知道了。”在離海岸數百步的地步,劉辯停了下來,拔出玄刀,重將意念涌入大海,

占據了巨龍的識海。通過巨龍,他給那兩頭逆戟鯨下達了命令。

兩頭逆戟鯨搖頭擺尾的浮出水面,向雪橇游了過來。

正在生悶氣的卡烏捷突然睜大了眼睛,驚恐的大叫起來:“殺人鯨,殺人鯨!”

貂蟬聽懂了卡烏捷的話,大驚失色,站了起來,四處張望。

當她看到海平面上突然出現了兩個像小山一般的黑色背脊,還有那船帆一般的背鰭時,也嚇得花容失色。

“別怕,這是我召來拉纖的。”劉辯及時的按住了貂蟬的肩膀,輕輕的按了按,示意她坐穩。

“拉……纖的?”貂蟬結結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這麼寬的海,靠我們自己劃,那得劃到什麼時候,找它們來拉纖,我們就輕松了。

”劉辯看看一向鎮定自若,第一次如此驚慌失措的卡烏捷,示意貂蟬道:“讓她坐穩點,別掉海里面。”

貂蟬如夢初醒,連忙上前勸導卡烏捷,卡烏捷卻怎麼也不聽勸,

又蹦又跳,用力的搖晃著劉辯的肩膀,不住的尖叫著,讓他趕緊回到岸上去。

劉辯被她叫得耳膜疼,干脆站了起來,借著她的力量,翻身入海。

卡烏捷以為自己把劉辯推到了海里,嚇得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天地之間頓時靜了下來。

片刻之后,遠處一聲水響,劉辯從海里冒了出來,手里拿著準備好的繩索,劈波斬浪,游向那兩頭逆戟鯨。

見此情景,卡烏捷再次驚叫起來,一邊跺著腳,一邊大叫道:“讓他回來,讓他回來!”

貂蟬卻明白了劉辯的意思,心里雖然也有些緊張,卻不像卡烏捷這樣失態。

她按著卡烏捷的肩膀,柔聲安慰,眼睛卻死死的盯著遠處的劉辯。

劉辯游到逆戟鯨身邊,騎在了逆戟鯨的背上,將繩索套好,又如法炮制,系好了另一頭逆戟鯨,這才輕輕拍了拍:“走吧!”

兩頭逆戟鯨搖動尾巴,噴出一個水柱,拉著雪橇向前游動,不斷加速。劉辯翻身入海,回到雪橇上,看著目瞪口呆的卡烏捷,咧嘴一笑:“不叫了?”

卡烏捷連連搖頭,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著劉辯。

“開眼了麼?”

卡烏捷用力的點點頭,力道大得劉辯很擔心她會把下巴晃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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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15:55 |只看該作者
第364章 虎兕出于柙

荀彧在冰殼旁坐了很久。

冰殼里的心跳聲慢慢的平穩下來,像是從來沒有變過。

看得時間久了,荀彧不僅能分辯出戲志才身上的衣服,甚至能看清他的面目。戲志才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像個凍死的人。如果不是荀彧能聽到他的心跳聲,他會認定他已經凍死了。

荀彧不知道他是怎麼活下來的,這一大塊冰將戲志才包圍在里面,戲志才應該無法呼吸才對。人不能呼吸,還能活嗎?

荀彧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先把戲志才救出來再說。他擔心的問題還沒有確認,不管怎麼說,也要先看看戲志才是否活著,總不能讓他就遠被凍在冰里。

荀彧抬起手,覆蓋在冰殼上,準備運勁擊破冰殼。勁力將露未吐之際,他又有些不安,心頭冒出一句話:虎兕出于柙,龜玉毀于櫝中,是誰之過與?

正當荀彧左右為難之際,被封在冰殼里的戲志才突然睜開了眼睛,兩道有如實質的目光透過冰殼,落在荀彧的臉上。荀彧一驚,本能的向后退了兩步,做出了戒備的姿勢。

他看到冰殼里的戲志才動了一下,以為自己眼花,連忙眨了眨眼睛,凝神細看。

突然,冰殼一聲脆響,裂開了一條縫。這條縫迅速延伸、變大,像蜘蛛網一樣覆蓋了整個冰殼,原本晶瑩如水晶的冰殼突然間變得模糊起來。充滿了細密的白色裂痕,像一個巨大的蠶繭。荀彧再也看不到戲志才的身影,卻聽到了一聲暴戾而尖厲的長嘯。

長嘯聲中。冰殼碎成千片萬片,四處紛飛,幾片從荀彧身邊飛過,輕而易舉的割破了荀彧身上的皮襖,就像鋒利的刀片。荀彧大驚,低喝一聲,雙手舞動。澎湃的氣勁透體而出,將更多的冰片擋在身外。

一個身影沖天而起。躍上數丈高的天空,雙臂展開,大袖翻飛,如同一只大鳥展開了雙翅。昂首長鳴。剎那間,一道紅光閃現,烈焰升騰,凝聚成一柄長劍,刺向荀彧,炙人的熱氣撲面而來。

荀彧倒吸一口冷氣,不敢輕攖其鋒,閃電般的向后急退,一退便是數十步。同時厲聲大喝:“戲才,是我!”

紅色的身影在荀彧面前一丈停住,已經由紅色變成紫色的長劍離荀彧的鼻端只有數寸。勁風從荀彧的臉側刮過,燎得皮襖上的鹿毛卷曲起來,迅速變焦變黃,散發出淡淡的臭味。

戲志才保持著挺劍前刺的姿勢,眼神迷茫的盯著荀彧:“你是誰?”

“我是荀彧啊。”荀彧小心翼翼的向后退了一步,讓開戲志才手中的長劍。“我是特地來找你的。”

“你是荀彧?”戲志才眨眨眼睛。慢慢的收了姿勢:“你認識我嗎?”

“我們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啊,當然認識。”

“那我是誰?”戲志才皺著眉。一臉的茫然。他抬起手,拍拍頭:“我……我想不起來我是誰了。”

“你是戲志才啊。”荀彧心頭涌過一陣不安,大聲說道:“你是戲志才,我是荀彧,我們都是大漢人,是大漢潁川郡的人。這里是玄冥海,你還記得你來干什麼的嗎?”

戲志才卻不理他,自顧自的踱著步,喃喃自語:“大漢?潁川?荀彧?戲志才?玄冥海?”

聽著戲志才的自言自語速,荀彧覺得背后泛起一陣陣涼意,額頭也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戲志才本來就有點瘋癲,現在看來,他是徹底的瘋了。一個境界高明的強者,卻是一個沒有理智的瘋子,這將是一個何等的威脅。

“戲志才?荀彧?好耳熟啊,可是我為什麼卻想不起來?”戲志才一手拍打著額頭,一手隨意舞弄著劍。赤霄劍在他手中發出淡紫色的光芒,陣陣熱意涌出,劍鋒所及之處,厚厚的積雪吱吱作響,化作清泉,就連堅實的冰面也被劃出了一道道的裂縫,看得荀彧心驚肉跳,生怕他一劍捅透了腳下的冰層,沉入冰冷的大海。

東方朔留下的筆記中說過,玄冥海是一片海,這片冰原下面並沒有陸地,不過是無數的冰山連在一起,漂浮在海水中。劉辯能夠和巨龍聯系,也證實了這個說法,這里的冰層雖然厚,終究不是堅實的大地,下面就是冰冷的海水。

戲志才手中的赤霄劍就像一團火,不斷融化著他身邊的冰雪,他的腳下已經陷下去一尺多深,匯聚了一汪雪水,在這滴水成冰的玄冥海上,這汪雪水卻沒有重新凍結的跡象,反而冒出絲絲熱氣。

這就是赤霄劍的威力?荀彧又驚又喜。在他的認識中,玄刀是水,赤霄劍是火,只有赤霄劍才能代替剖鯀吳刀,完成屠龍的重任。他以前不太相信,可是現在看到赤霄劍在戲志才手中的威力,這才知道自己孤陋寡聞。以前看不出赤霄劍的威力,是因為他的境界不夠。如果他有現在的境界,早就能體會到赤霄劍的玄妙了。就像袁紹達不到第四境,無法孵化鳳卵一樣,在沒有到達第四境之前,他也無法真正發揮出赤霄劍的威力。

現在,戲志才做到了,他也可以做到。

荀彧謹慎的向前邁出一步,咳嗽了一聲,說道:“志才,將劍給我。”

戲志才充耳不聞,繼續冥思苦想,眼神中透著說不出的狂亂。

荀彧提高了聲音:“志才,將劍給我。”

戲志才一驚,轉過身,看看荀彧,又看看手里的赤霄劍。“給……你?”

“對,給我。”荀彧伸出手,臉上不帶一絲笑容:“這劍本來就是我的。”

“你的?”戲志才舉起手中的赤霄劍,一臉的迷茫:“這劍明明在我手中,為什麼卻應該是你的?”

荀彧剛準備解釋,戲志才突然臉色一沉,冷笑道:“你剛才說了那麼多,都是為了這口劍吧?什麼好朋友,什麼大漢,大漢在哪里,這里又是在哪里?你從那什麼大漢跑到這兒來,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我手里的劍吧?”

荀彧一時語塞。戲志才的話雖然有些瘋癲,卻與事實暗合。他不遠萬里的來到玄冥海,的確是為了這口劍多一點,而不是為了戲志才。相反,踏入玄冥海的范圍以后,他一直在擔心戲志才,現在依然如此。

見荀彧不說話,戲志才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恍然,他冷笑一聲,狂亂的眼神突然變得冰冷,一聲厲嘯,一躍數步,舉劍刺向荀彧。與此同時,渾厚的真氣從他體內澎湃而出,像一團火籠罩了他的全身,化作一只大鳥,昂首長鳴,跳躍的火焰成了他最耀眼的羽毛。

看到這只渾身火焰的大鳥,荀彧渾身冰涼。他知道了戲志才的命格,他知道他的預感沒錯,這果然是一只惡鳥。這只惡鳥一旦回到中原,必然引起無數的殺戮。

荀彧后悔莫及,不再猶豫,清嘯一聲,不退反進,冒著炙人的烈焰,迎了上去。雙手急點,幾道罡風透指而出,直撲戲志才的面門和胸膛。

戲志才雖然失去了記憶,本能卻更加敏銳,他立刻意識到了眼前的荀彧是個勁敵,大喝一聲,已經刺出的赤霄劍回掃,將荀彧的勁氣卷走,又挾帶著逼人的烈焰,刺向荀彧的胸膛。

一息之間,兩人各施辣手,交手數合。

荀彧越戰越心驚。比起來玄冥海之前,戲志才的境界不僅有了明顯的提升,他的狠戾也更加明顯。他顯然認定了我是欺騙他,是想奪取他手中的赤霄劍,每一次攻擊都非常猛烈,不留一絲后手,必欲殺之而后快。

他已經記不得他是誰,我又是誰,他是真想殺了我。

這樣的人留不得,否則后患無窮。就算是同歸于盡,也要將他留在這里。

荀彧悲痛不已,將境界發揮到極致,全力反擊。

兩人兔起鶻落,戰在一處,以命相搏。

劉辯靠在雪橇上,雙手搭在包袱上,翹著二郎腿,得意的欣賞著眼前的美景。

貂蟬倚在他的身邊,臉上帶著不明的笑容,一會兒看著劉辯,一會兒又看著卡烏捷。

卡烏捷已經樂瘋了。把兩頭兇狠的殺人鯨當成纖夫,拉著她們在海中遨游,這是她從來不敢想象的事。可是劉辯做到了,他說讓她們開開眼,果然就真的讓她們開了眼,而且是想都不敢想的奇景。

如果部落里的男人聽說她有過這樣的經歷,會不會嚇得把舌頭凍住?

如果部落里的那些孩子聽說她有過這樣的經歷,會不會把她當成神?

如果部落里的智者聽說,會不會認為她瘋了,要做法替她驅邪?

如果荀彧看到我這樣來到他的面前,又會怎麼想?

駕著殺人鯨,暢游在大海上,腦子里冒著千奇百怪的想法,卡烏捷興奮得快要暈倒了。她大聲尖叫著,揮舞著手里的鞭子,仿佛在驅趕兩頭逆戟鯨直前,驕傲如君臨天下的帝王。

“嘿,姐姐,太好玩了。”卡烏捷一個人開心還不夠,跑過來拉貂蟬:“我們一起玩吧。”

貂蟬笑著拒絕了。“這麼威風的事,就讓你一個人做吧,我還是靠在這兒舒服一點。”

卡烏捷皺了皺鼻子,表示鄙視:“沒出息!天天賴著男人,有意思麼?!”

貂蟬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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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16:04 |只看該作者
第365章 勁敵

    由兩頭逆戟鯨做纖夫,在大海裏遨遊,雖然很拉風,劉辯卻還是有些不安。

    他走的是水路,只能沿著海岸線前進,比已經登上冰原的荀彧要慢得多。荀彧是昨天夜裏離開巨龍視線的,以他展現出來的境界,普通的冰峰根本擋不住他,他基本可以按照直線前進。如此一來,荀彧很可能現在已經和疑似戲志才的生物碰了面。

    這將是一個什麼樣的場面呢?是久別重逢後的悲欣交集,還是新增強援,大業在望的慷慨激昂?雖然還沒有親眼看到,但是劉辯基本能肯定那個古怪的生物就是戲志才。一想到儒門又增加一個實力強勁的高手,他就有些撓頭。

    能讓巨龍感覺到威脅的生物,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對手?

    到目前為止,劉辯對修行依然是一知半解,但並不妨礙他對戲志才的境界做出一個基本的估計。就他本人以及身邊諸將破境的經曆來看,破境通常發生在兩種情況下,一是對陣廝殺,在最危險的境界下,拋棄一切雜念,全力以赴,置之死地而後生,達到瞬間的忘我狀態,從而破境;二是入靜冥想,到達無敵無我,無內無外的空明境界;這兩種情況其實是一種情況,就是意識放空,徹底破除一切常識,放開思想上的自我約束,充分體會道的玄妙。

    對于武人來說,通常以前一種情況居多,對于修道之人來說,則是後一種情況為主。劉辯本人比較幸運。兼而有之,既有因戰鬥而破境,也有因為入靜而破境,最明顯的是一次是因為釋放佛光,當人形火炬,將真氣耗盡,一步踏入空明境界。

    那麼,誰有戲志才的經曆離奇?他被冰封在雪原之上數月之久,不僅沒有了意識,就連心跳、呼吸都幾乎完全停止。處于近乎瀕死的狀態。也許已經死過一回。有什麼樣的入境狀態能如此放空?

    佛祖在菩提樹下坐了七天而大徹大悟,戲志才被冰封了幾個月,又將體驗什麼樣的境界?

    劉辯不敢想象。

    更讓他不安的還有一件事。一路走來,他已經用親身經曆證明了玄冥海的元氣比中原更充沛。更適合修煉。正有因為如此。巨龍才會一出世就趕到玄冥海來。戲志才在玄冥海修煉了這麼久。他的提升速度連巨龍都感到吃驚,他現在的境界究竟是什麼境界,劉辯並不太清楚。

    他對儒門的正大光明四境的了解並不是很透徹。

    劉辯撫著手中的玄刀。心頭沈甸甸的。他知道,這一戰必然是一場惡戰,即使他和巨龍聯手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更何況旁邊還有一個荀彧。

    劉辯一直不太清楚荀彧是什麼境界,現在他大致有點數了。如果單獨面對荀彧,僅憑境界而論,他並不擔心荀彧。可是荀彧擁有儒門傳承千年的智慧,這是劉辯無法估量的財富。荀彧對龍了解多少,他是否掌握龍的致命缺點,他本人究竟是龍還是什麼其他的命格,劉辯一無所知。

    一個對自己非常了解,自己對他卻幾乎完全陌生的對手,並不比一個實力強勁的對手容易對付。如果這兩個人聯手,實力更加不可小覷。因此,劉辯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他並不急著趕過去,既然已經無法在荀彧之前與戲志才交手,各個擊破,不如以靜制動,緩緩圖之。

    他放出了大鷹。

    大鷹盤旋而上,向冰原飛去。

    ……

    冰原上,戲志才與荀彧激戰正酣。

    戲志才揮動赤霄劍,步步緊逼,越戰越勇。他雖然記不得自己是誰,雖然記不得荀彧是誰,但是他卻沒有忘記戰鬥。也許是被冰封得太久了,他幾次破境,都沒有施展的機會,這次一出關就遇到了荀彧這樣的強勁對手,充分激起了他戰鬥的。在幾次謹慎的接觸之後,他發現荀彧的實力強勁,卻不足以戰勝他,正是一個切磋的絕佳對手,立刻鬥志暴漲。

    赤霄劍吞吐著火焰,與真氣所化的火焰融彙在一起,就像一團燃燒得正旺的烈火,不時的吐出一條條火苗,卷向荀彧。強勁的罡風,灼人的熱氣,無一不逼得荀彧節節敗退。荀彧雖然將境界提升到極限,不惜一切代價的反攻,可是面對戲志才,他還是落了下風,全無反擊之力。

    荀彧汗如雨下,雙目赤紅,咬著牙,頑強的支撐著,等待著。戲志才的攻擊雖然強橫,可是沒有人可以一直如此強橫,飄風不終朝,暴雨不終日,他總有力竭的時候。荀彧以守為攻,想必一切辦法消耗戲志才的真氣,希望可以支撐到那個時候。

    可惜,他們惡戰了半日,荀彧不知道退出了幾百幾千步,戲志才的攻擊依然強勁如初,一點看不到力竭的跡象。荀彧手臂酸軟,雙腿沈重如鉛,每一次出手,都讓他覺得力不從心。如果不是心裏有一股氣在撐著,他也許早就倒下去了。他一邊招架,一邊死死的盯著戲志才的肩膀,等待著反擊的機會。

    戲志才卻似乎看破了荀彧的計劃,狂亂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戲謔,他甚至放緩了攻勢,不再逼得那麼緊,故意要給荀彧反擊的機會。看著戲志才臉上輕蔑的笑容,荀彧無言以對,只能咬牙堅持。

    等了良久,見荀彧依然沒有使出意外的手段,戲志才有些不耐煩了。他輕喝一聲,手中的赤霄劍紫光大盛,身上的紫色光芒也突然暴漲一圈,整個人似乎都變得大了三分,向荀彧卷了過來。荀彧見了,心頭一緊,強提一口真氣,正准備反擊,戲志才卻突然收勢,擡頭向天空看去。

    湛藍的天空有一只鷹在翺翔。

    戲志才眉頭一皺,眼中殺氣迸現,放棄了眼前的荀彧,身體微蹲,突然像一顆彈丸一樣躍起,離地數丈。身在空中,他手臂一揮,甩出了赤霄劍。赤霄劍化作一道紫電,射向大鷹。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一氣呵成,一點也不像臨時起意,倒像是准備了很久的一次伏擊。大鷹雖然一直在看著他們,卻沒料到他的反應這麼快,將劍擲得像射出的箭一樣高。等它反應過來的時候,赤霄劍已經到了它的面前,“撲”的一聲洞穿了它的身體。

    大鷹悲唳一聲,直直的栽了下來。

    戲志才飛身趕到,在大鷹落地之前握住了劍柄。他將大鷹從劍上拔出下來,輕而易舉的扼斷了大鷹的脖子,遞到嘴邊,一口咬下,狠狠的扯下了一大塊皮肉,連著鷹毛和血一起吞了下去。

    ……

    劉辯突然打了個激零,坐了起來,冷汗涔涔。

    因為防止巨龍出爾反爾,再次反噬,他一直將大部分心神都放在巨龍的識海裏,通過它指揮兩頭逆戟鯨前進,並沒有太關心大鷹。一來大鷹飛得足夠高,戲志才和荀彧都不是射雕手,應該傷不到它。二來這裏離戲志才所處的冰原還有一段距離,長距離的和大鷹保持意念的聯系,即使他的境界一再提升,依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所以,他只是偶爾和大鷹聯系一下,並沒有一直停留在大鷹的意識中。

    他萬萬沒想到,大鷹居然會失去了聯系。他清楚大鷹的飛行速度,這短短的時間內,大鷹不可能飛出他意識的控制範圍,失去聯系,只有一個可能:它死了。

    誰有這個本事,能夠擊落高飛在天空的大鷹?是荀彧還是戲志才?難道他們破境之後,也都有了射雕手的實力?

    沒有了大鷹,劉辯就像失去了眼睛,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貂蟬發現了劉辯的異樣,連忙貼了過來,輕聲問道:“夫君,怎麼了?”

    劉辯悄悄的看了正沈迷于指揮逆戟鯨的卡烏捷,輕聲說道:“我和大鷹失去了聯系。”

    貂蟬一驚:“怎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劉辯沈吟片刻,站起身來看了看,做了一個決定。“盡快上岸紮營,你在營地等候,我和卡烏捷趕過去看看。”

    貂蟬眼神一閃,立刻明白了劉辯的意思。沿著海岸走,繞的路太遠,而讓她留在海上,又不安全。不如先將她安頓下來,就地等待,他好一心一意的趕到看個究竟。至于卡烏捷,劉辯帶她來的目的就是要通過她和荀彧做個交易,當然要隨行。

    “好!”貂蟬點頭答應。

    劉辯指揮逆戟鯨靠岸,又將雪橇全部拖上岸,在岸邊的高地上紮好營帳,將貂蟬安頓好,然後和卡烏捷一起登上了雪橇,向大鷹消失的方向進發。

    卡烏捷雖然還沒玩過癮,可是一聽說要趕去見荀彧,她立刻答應了,連好姐妹貂蟬都放在了一邊。她系好馴鹿,一搖鞭子,甩了一個響亮的鞭花,十頭強壯的馴鹿拉著只載了兩個人的雪橇,向西北方向急馳而去。

    貂蟬站在營帳門口,看著消失在地平線上的劉辯,淚水奪眶而出。她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劉辯,這裏又是不是玄冥海之行的盡頭。她並不後悔,能走到玄冥海,踏上這片冰原,已經遠遠超過了她的預期。這一路的纏綿都是上天對她的恩賜。

    貂蟬走回帳篷,像往常一樣開始布置。不管劉辯能不能回來,她都要保證當劉辯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已經准備好了熱騰騰的飯食和整齊的被褥,還有最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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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石蕩崖

    當戲志才狼吞虎咽,將大鷹連毛帶皮的吞下肚去,只剩下鷹喙、鷹爪和一堆羽毛的時候,荀彧頭腦一片空白。戲志才還是人嗎?他簡直是一頭野獸。戲志才雖然放蕩不羈,卻是一個非常講究的人。他非常在意生活的享受,美酒佳肴,嬌妻美妾,一直是他最向往的生活,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吃東西?

    他真的瘋了。

    荀彧悲憤交加,越發的自責。如果不是他安排戲志才到玄冥海來屠龍,戲志才又怎麼會落到如此田地。可是,盡管他對戲志才充滿了愧疚,他卻還是要將戲志才殺死。

    殺死他,而不是讓他像一只野獸似的活著,也許是對他最大的仁慈。

    趁著戲志才只顧撕咬大鷹的時候,荀彧迅速調整呼吸,再次將境界提升到極致。

    他張開雙臂,一聲怒喝:“波蕩壑!”

    天地之間,忽然有風起,被戲志才的劍氣和真氣所化的雪水被風吹皺,飄了起來,卷向戲志才。

    戲志才愕然的轉過身,看著荀彧,看著撲面而來的水幕,瞪大了眼睛,仿佛剛剛看見荀彧似的。他一動不動的站著,任憑水幕砸在身上。

    “啪啪啪!”刺耳的厲嘯聲不絕于耳,水珠像一顆顆彈丸,射在戲志才的身上。有的洞穿了戲志才身上破爛的皮衣,有的打在了戲志才的臉上,打出一朵朵血花。戲志才吃痛,下意識的交叉雙臂。護在面前,向後退了一步。

    這是他和荀彧交手以來第一次後退。

    荀彧大喜,運足真氣,再次揮動雙臂,卷起水花和雪團,衝向戲志才。

    戲志才護往面門,再次後退。

    荀彧再進兩步,離戲志才插在雪中的赤霄劍只有數步之遙。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正准備厲聲長嘯,對面的戲志才突然歪了歪頭。似乎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道:“波蕩壑?”

    荀彧此刻眼中只有赤霄劍,根本沒注意到戲志才的異樣。他舉步上前,一聲長嘯,再次出手。

    “波蕩壑!”

    戲志才猛的擡起頭。護在面前的雙手拍了拍。臉上露出兒童般的歡喜。他大笑道:“波蕩壑。波蕩壑!”

    他衣衫襤褸,須發叢生,嘴邊還掛著鮮血和鷹毛。像一個瘋子,偏偏臉上的笑容卻非常真誠。不過,荀彧卻感覺不到一點真誠,他悶哼一聲,如遭重擊,前衝的腳步停住,“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波蕩壑,波蕩壑!”戲志才拍著手,繞著荀彧跳了起來。手掌發出的聲音清脆而響亮,卻像一只只重錘一樣狠狠的擊打在荀彧的胸口,讓他無法承受。赤霄劍離他只有咫尺之遙,他卻怎麼也邁不出這幾步。

    戲志才合著節拍,一下接著一下的鼓著掌,清脆的掌聲形成的正是波蕩壑的節拍。只不過在龍淵之時,他是用了一百二十面??鼓才奏出波蕩壑,逼得暗河的水倒流,湧入龍淵,現在卻只用兩只手打著節拍,就逼得荀彧血脈不暢,心跳加速。他玩得很開心,可是荀彧卻一口一口的吐著血。

    荀彧後悔莫及。他還在為自己境界提升,能夠一個人施展波蕩壑而慶幸,沒想到戲志才居然強到了這個地步,僅用兩只手掌就擊打出了波蕩壑的節拍,並且重創了他。戲志才自己卻一點影響也沒有,反而興高采烈,玩性大作。

    他真的只是光境麼,怎麼比擁有明境的我還要強大?

    連續幾口鮮血吐出,荀彧只覺得眼前直冒金星,天旋地轉。他突然靈機一動,大喝一聲:“石蕩崖!”一邊說著,一邊胡亂作了一個手勢。

    “石蕩崖?”戲志才果然停住了,目不轉睛的看著荀彧。

    荀彧大喜,再次大喝一聲,重複了一次。接連兩次之後,戲志才也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一邊揮動手勢,一邊大聲唱著:“石蕩崖!石蕩崖!”

    荀彧如釋重負,踉蹌了幾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波蕩壑和石蕩崖都是??鼓十二曲中的曲名,不過戲志才只知道波蕩壑,不知道石蕩崖。以他當時的境界,催動波蕩壑已經勉為其難,更別說威力更加強大的石蕩崖了。戲志才一直想了解其他十一曲的用法,曾經幾次請求,卻被荀彧拒絕了。荀彧當時對他說,等你境界到了,再告訴你石蕩崖。

    石蕩崖從此成了戲志才念念不忘的一個詞,此刻荀彧念出這個曲名,他果然中計。可是他並不知道荀彧剛才演示給他看的石蕩崖卻是一個胡亂比劃的招數,根本沒有石蕩崖應有的威力。

    他自顧自的玩得開心,荀彧也能松一口氣。想到自己居然用這種辦法對付戲志才,不免有些哭笑不得。他喘了兩口氣,抹了抹嘴邊的血,偷偷看了一眼戲志才,不動聲色的挪到赤霄劍旁,伸手就去拔劍。

    他的手剛剛伸出,蹦蹦跳跳的戲志才突然冷靜下來,眼神冰冷的看著他,冷笑一聲:“你騙我?!你就是想要我的劍!”

    “我……”荀彧一時語塞,臉色通紅。

    戲志才一個箭步竄了過來,擡手就打。荀彧向後急退,順手拔起赤霄劍,運足真氣,氣貫手臂,注入赤霄劍中。赤霄劍“嗡”的一聲響,原本暗紅色的劍身突然變成橙色,並迅速由橙變黃,由黃變綠,一直變成紫色,最後紫色淡去,變得通體透明,在荀彧的手中嗡嗡作響。

    “咦?”戲志才盯著荀彧手中的赤霄劍,不解的撓著頭,仿佛搞不懂為什麼劍到了荀彧的手中就變了一個模樣。他繞著荀彧轉了兩圈,忽然又拍著手跳了起來:“波蕩壑!石蕩崖!波蕩壑!石蕩崖!”

    他念一聲就拍一下手掌,雖然波蕩壑與石蕩崖互相混雜,手裏打的拍子卻是波蕩壑。他每拍一下,荀彧就覺得心髒被人猛擊了一掌,仿佛有無數大鼓在耳邊炸響,讓他心血紊亂,真氣逆行,痛不可當,再也握不住手中的赤霄劍。赤霄劍的顔色也迅速變回了暗紅色。

    荀彧眼前一片血紅。透過這片血紅,看著鼓掌而歌的戲志才,荀彧一咬牙,將劍抱在懷中,也不管方向,踉踉蹌蹌的奔了出去。沒奔出幾步,突然撲倒在地,順手將劍刺進身下的雪中,然後又迅速爬起來,向另外一個方向奔去,雙手依然抱在胸前,仿佛劍還在他懷中似的。

    戲志才沒有看到他的小動作,怒吼著追了過來:“還我劍,還我劍!”

    荀彧知道自己不是戲志才的對手,再拼下去只有死路一條,當下運足了殘余的真氣,發足狂奔,希望把戲志才從赤霄劍的身邊引開。

    ……

    劉辯站在雪橇上,不斷的釋放出意識,企圖和大鷹取得聯系。大鷹一直沒有任何反應,劉辯的心不住的往下沈。他知道大鷹凶多吉少,很可能已經遭了毒手。至于是荀彧還是戲志才,他不敢肯定。這兩個人的境界都有了極大的提升,都有可能殺死大鷹。

    劉辯從卡烏捷手中搶過鞭子,抽打著馴鹿,催促著馴鹿以最快的速度前進。他的狠厲遭到了卡烏捷的強烈反對。卡烏捷雖然也急著去見荀彧,可是她對馴鹿同樣愛護,不肯看著劉辯如此殘忍的對待馴鹿。和劉辯爭辯了一番,沒有任何效果之後,她幹脆撲上來搶劉辯手中的鞭子。

    劉辯沒心情和她糾纏,一只手握著鞭子,一只手勒住了她的腰,將她橫抱在胸間。卡烏捷拼命的掙紮著,卻敵不過劉辯的力量,徒勞的揮舞著手臂,用她們自己的語言破口大罵。

    劉辯也不管她,反正也聽不懂她在罵什麼,只是揮著鞭子,催促著馴鹿加速,加速,再加速。

    十頭健壯的雄鹿發足狂奔,拉著雪橇,風馳電掣。卡烏捷看了,嚇得面色煞白,再也不敢再罵一句,不敢掙紮一下。她很清楚,這種看似一馬平川的冰面上其實處處危機,誰也不知道哪兒藏了一條冰縫,一旦馴鹿踩了進去,蹄子必然折斷,雪橇也必然會翻。如果遇到那種冰窟窿,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卡烏捷嚇得哭了,連聲哀求。可惜劉辯根本聽不懂,只顧催著馴鹿狂奔。

    卡烏捷擔心的悲劇終于發生了,正在飛奔的一頭馴鹿突然栽倒地地,連帶著其他的馴鹿接二連三的摔倒,雪橇飛了起來,卡烏捷嚇得尖叫一聲,閉上了眼睛,同時將雙手緊緊的捂住臉。

    劉辯卻早有准備。他雖然不像卡烏捷一樣生活在冰原上,卻有過這樣的訓練,知道可能遇到什麼情況。一看到馴鹿摔倒,他就知道大事不妙,借著雪橇騰空的力量,他一手挾著卡烏捷,一手抓起滑雪板和滑雪杆,飛身躍起,在空中轉了個身,雙腳套進了滑雪板,輕盈的落在雪地上,用力一撐滑雪杆,繼續向前滑去,任由馴鹿在身後的冰原上掙紮。

    聽到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卻沒有預料到的撞擊,卡烏捷睜開了眼睛,從手指縫裏偷偷的向外看了一眼。當她發現自己正以驚人的速度向前滑行的時候,她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半天沒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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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慘敗

    站在破碎的冰殼前,劉辯的眉心不由自主的抽搐

    從零亂的足跡,融化後又凍結的冰面,以及冰殼裏殘存的一些痕跡,劉辯看出了很多東西。

    荀彧的境界是有了明顯的提升,可是戲志才的提升更加驚人,荀彧根本還是戲志才的對手,被逼得一路後退。從開始的腳印到後來出現的血跡,荀彧的狀況不容樂觀。

    “這是誰的血?”看到暗紅的血跡,卡烏捷緊張起來,黑黑的小臉蛋有些發白。

    “荀彧!”劉辯雖然聽不懂,卻明白了卡烏捷想問什麼,直截了當的回了一句。他擡起頭,看看遠處,喊了一聲,指了指自己的背,示意卡烏捷趕緊過來,他要背著她趕路。卡烏捷連連搖頭,她雖然不是那種拘禮的人,可是很快就要見到荀彧,她不願意被荀彧看到她在劉辯背上。

    劉辯急了,指指天色,又指指雪地上的血跡,提醒卡烏捷荀彧很危險,必須盡快趕過去。卡烏捷糾結了一會,只得無奈的接受了劉辯的意見,趴在劉辯背上。劉辯用繩索將她綁好,施展出境界,一聲清嘯,飛馳而去。

    沿著荀彧和戲志才的足跡追得越遠,劉辯越是心驚。荀彧一直在退,戲志才一直在進,已經穩穩的占據了上風。在一個方圓不足數丈的雪地上,劉辯看到了一絲絲如紅梅盛開的血跡,觸目驚心。在血跡的四周,還有一圈足跡。以及大鷹的殘骸。

    劉辯心中一動,不顧背上卡烏捷的催促,沿著足跡走了兩圈,仔細觀察著足跡的深淺。他學過追蹤術,可以從腳印上看出很多東西,現在六識敏銳,能得到的信息更是豐富異常。他想了想,突然悟到了什麼。

    這些腳印裏暗藏著一種節奏,一個似曾相識的節奏。

    劉辯一邊想著,一邊下意識的打起了節拍。他背上的卡烏捷忽然皺起了眉。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唉呀。你別唱了,我好難受。”

    劉辯聽出了她聲音裏的不舒服,忽然笑了。

    他記得這個節奏,這是龍淵時戲志才用一百二十面??鼓擊打出的波蕩壑。他曾經隔著山體“看”過。後來還傳給了賈詡。賈詡用這個鼓曲在斜谷大破益州軍。

    笑容一展即收,劉辯心裏更多的是擔憂。戲志才的境界提升得太快,居然以一已之力奏出了波蕩壑。連荀彧都抵擋不住,因此受傷吐血,看來戲志才的實力已經遠遠在荀彧之上。他正准備重新起程去追,忽然心中一動,目光掃向一個雪窩。

    那個雪窩隱約像個人形,但是有一個地方顯然有些奇怪,仿佛被人掏開,又塞了起來。他走了過去,用滑雪杆撥了兩下,杆頭碰到了一個硬物。劉辯撥開積雪,雪地中赫然是一柄暗紅色的長劍,劍鍔處銘刻著“赤霄”二字。

    赤霄劍?劉辯又驚又喜。他聽過赤霄劍的名字,據說是與玄刀、剖鯀吳刀齊名的神兵,原本藏在宮裏,是大漢皇室的禦用藏劍。原來說是漢高祖劉邦所用,現在他知道,這不過是儒門的一個陰謀。

    赤霄劍怎麼會在這裏?劉辯將劍撿了起來,用布包上,斜插在腰間,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痕跡,心裏大致有了一些結果。看樣子荀彧奪回了赤霄劍,卻又自知保不住,所以找機會藏在雪地中,又把戲志才引開了。

    事情已經危急到了這個地步,荀彧有赤霄劍在手都不是戲志才的對手?

    劉辯不敢拖延,再次起程,順著雪地上的足跡追了下去。

    ……

    戲志才一個飛撲,淩空一掌,炙熱的掌風拍在了荀彧的後心上。已經筋疲力竭的荀彧支撐不住,腳一軟,摔倒在雪地中。沒等他爬起,戲志才趕到,一腳踩在他的背上,將他硬生生踩進了雪裏。

    “我的劍!我的劍!”戲志才連聲叫罵著,單手將荀彧提了起來,在荀彧身上亂摸。

    荀彧無力的笑著,笑容淒慘而落寞,臉上沾滿了積雪和凝霜,頭發、眉毛和胡須都變成了白色,還有斑斑的血跡,讓他看起來非常狼狽。更狼狽的是他的心,一向驕傲的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被人擊敗,落到這步田地,而且擊敗他的人是曾經對他景仰有加的戲志才。

    看著眼神中混雜著瘋狂和憤怒的戲志才,荀彧卻怎麼也恨不起來。他只恨自己,是他把戲志才推到這個險境,讓他在荒原上被冰封了幾個月,承受了非人的煎熬。如果不是他,戲志才大可以在中原按照他自己的意願過完有限的人生。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是自作自受,理當受此懲罰。只是戲志才入魔,如果讓他回到中原,勢必引起腥風血雨,如果讓他和擁有龍的曹操聯手,局勢更無法收拾。

    怎麼才能把戲志才留在這裏?荀彧絞盡腦汁,苦苦思索。他想起了那只大鷹,心中升起一絲希望。玄冥海很少看到鷹,而那只鷹又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神駿,應該不是尋常之物。它會不會是劉辯的鷹?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荀彧就自失的笑了。他覺得自己真是窮途末路了,居然把希望落在了劉辯的身上。他趕到玄冥海來尋赤霄劍,不就是想屠龍,不就是想阻止劉辯成為災禍麼,現在怎麼反而希望他來救自己。

    我終究還是不夠堅強。

    “我的劍呢?”戲志才有荀彧身上搜了一遍,找出不少小玩意,卻沒有找到他的劍,不禁勃然大怒,狠狠的把荀彧砸在雪中,沒頭沒腦的踩了幾腳,一邊踩一邊破口大罵:“我的劍呢?我的劍呢?”

    “志才,不要想劍了。”荀彧被戲志才踩得鼻青眼腫,頭破血流,卻沒有一點責怪戲志才的意思,反而希望戲志才多踩他兩腳,甚至取了他的性命,這樣他也許可以稍微的心安一些。

    “我要我的劍!”戲志才瞪起眼睛,大聲吼道:“你藏哪兒了,你藏哪兒了?”

    荀彧嘿嘿的笑了兩聲。

    “呯!”戲志才怒極,攥起拳頭,一拳砸在荀彧胸口,“喀嚓”一聲,兩根肋骨斷裂,荀彧噴出一口鮮血。戲志才看也不看,接著又是一拳,砸在荀彧的小腹處。荀彧痛得“哦”的一聲,身體弓了起來,像一只煮熟的大蝦。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戲志才瘋狂的吼叫著,連踢帶打,一直到荀彧一動不動,這才氣喘籲籲的停住了。他來回踱了兩步,突然若有所思:“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說著,沿著來路飛奔而去,再也不看荀彧一眼。

    荀彧氣若遊絲,看著戲志才迅速消失的背影,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他已經料到了這個情況,所以逃跑的時候故意讓足印多次交錯。如果戲志才的神智還清楚,他也許還可以找到回頭路,可是以他現在的瘋癲,他很難從縱橫交錯的足跡中找到正確的地點。

    老天啊,下雪吧,下一場大雪,覆蓋所有的痕跡,也將我埋葬。

    ……

    劉辯停住了腳步,看著雪地上縱橫交錯的足跡,一時有些犯難。這些腳印互相覆蓋,交疊在一起,指向不同的方向,一時間很難確定哪個在先,哪個在後,也不知道最後去了哪個方向。

    就在劉辯仔細分析這些足印,想要從中找到一條路的時候,遠處奔來一個身影。這個身影速度非常快,幾個起落之間,便到了劉辯面前。

    一看到眼前這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材,似人似鬼的人,劉辯心神一凜。

    他知道這個人是誰,他曾經隔著山體“見”過他,而且重創了他。

    戲志才!

    雖然有心理准備,可是當他真正看到戲志才,而且是這個模樣的戲志才時,他還是有些意外,很自然的提高了警惕,做出了戒備之勢。

    戲志才神智不清,本能反應卻非常敏銳,他立刻感受到了劉辯的敵意,停住了腳步,翻著白眼,打量了劉辯片刻:“你是誰?”他的聲音嘶啞,語調生硬,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瘋狂。

    劉辯皺了皺眉,不答反問:“你又是誰?”

    “我……”戲志才痛苦的拍打著額頭,“啪啪”作響,力氣大得像是要自殺一樣。“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我記了。你……你認識我嗎?”

    劉辯無語。這貨是瘋了麼,三國版歐陽峰?

    他靈機一動:“你是荀彧啊。”

    “荀彧?”戲志才晃著腦袋:“這個名字好耳熟,我似乎在哪兒聽過。”

    卡烏捷不知道劉辯和戲志才在說什麼,可是聽到荀彧的名字,她立刻精神起來,張嘴正准備問,屁股實然被劉辯拍了一記。她嚇了一跳,“唉呀”一聲叫了起來,擡起拳頭就要打劉辯。劉辯伸手抓住她的腕,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嘴前,示意她不要說話。

    卡烏捷又羞又怒,叫罵了兩聲。戲志才聽到她的聲音,突然眼睛一亮:“女人?”話音未落便一躍而起,張開髒兮兮的雙手,向卡烏捷抓來。

    在他的指縫間,劉辯看到了兩根鷹羽。

    一絲怒意從心頭湧起,劉辯揮起滑雪杆,帶著厲嘯,向戲志才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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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對手

    “呯”的一聲響,滑雪杆擊中戲志才的身體。

    戲志才橫著飛了出去,在雪地上打了兩個滾,又站了起來,須發賁張,雙目圓睜,再次躍起,向劉辯撲了過來。

    劉辯暗自心驚。他清楚自己剛才用了多大力道,就算戲志才是鐵鑄的,只怕也要抽出一條縫。可是戲志才落地即起,攻勢更猛,竟似根本沒受傷似的。

    他難道成了金剛不壞之體?

    劉辯不敢大意,打起精神,揮動滑雪杆,護得周全,伺機反擊。

    戲志才連攻數招,都被劉辯擋下,還被劉辯抽了兩杆,雖然沒有受到致命傷害,卻也疼得直咧嘴。他向後退了兩步,重新打量著劉辯,眼神凶狠,面目猙獰。劉辯被他看得不安起來,似乎又回到了前世,正面對著一個強勁的對手。

    他清楚這種眼神,這是頂級掠食者審視對手的目光。這樣的審視之後,不是謹慎的撤退,就是更猛烈的攻擊。他心裏暗暗叫苦。他現在處于極端不利的局面,不僅腳下套著滑雪板,手中拿著滑雪杆,背上還背著卡烏捷,行動大受影響,面對戲志才這樣的對手,這很可能是致命的。

    “卡烏捷,卡烏捷……”

    “嗯?”卡烏捷不解的應道,盯著戲志才,渾身顫抖,連聲音都有些發顫。

    “你自己把繩子解開,先下來。”

    “嗯?”卡烏捷茫然的看著劉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劉辯哭笑不得。語言問題成了最大的問題,卡烏捷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一時之間,他也找不到合適的方式向她說明,只好晃了晃,做好了戰鬥的准備。看戲志才這樣子,大概不會輕易撤退。他能連毛帶血的生吃了大鷹,已經和野獸沒什麼區別。他可不希望卡烏捷和大鷹一樣被戲志才吃了。

    戲志才沒有猶豫多久,再一次發動了攻擊。他繞著劉辯轉起了圈子,一邊轉一邊蹦蹦跳跳,還打著拍子。嘴裏念念有詞:“波蕩壑。石蕩崖!波蕩壑,石蕩崖!”

    隨著他的拍子,劉辯覺得心頭一緊,仿佛心髒被人揪住了似的。緊跟著。他背上的卡烏捷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全噴在他的脖子裏,粘乎乎,熱騰騰。隨即被風一吹,變得冰涼。

    好強的殺傷力。劉辯倒吸一口冷氣,不敢怠慢,撫著左手的佛骨舍利,念起了佛咒。

    “唵——”

    佛咒像一道無形的波浪,向四周湧了開去,將戲志才的節拍聲擋住。劉辯心裏一松,背上的卡烏捷也松了一口氣,呻吟了兩聲。戲志才卻愣了一下,身形一滯,手上的節拍也亂了,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劉辯抓住機會,掄起手中的滑雪杆,以杆當槍,直刺戲志才的心窩。戲志才本能的閃身讓開,劉辯趁勢加速,從戲志才身邊衝過,撐動滑雪杆,向海邊急馳。

    戲志才發現上當,勃然大怒,嘶吼著,追了過來。

    劉辯頭也不回,全力以赴,疾若奔馬。

    聽到波蕩壑的名字,他就想起了龍淵之戰。龍淵時,戲志才曾經使用過波蕩壑,逼暗河的河水倒流,想將他淹死在龍淵,結果他孵化了巨龍,反擊成功,戲志才被震傷心脈,意識受損,險些死去。現在,戲志才又一次使用波蕩壑,他當然也想利用這個鼓曲反擊。

    波蕩壑,顧名思義,這本是水系陣法,利用聲音的共振作用不假,但是沒有水,效果還是大大削弱。

    他要利用水的力量來反擊戲志才,而且,他的巨龍就在海中,和巨龍聯手,他取勝的機會更大。

    片刻之間,劉辯奔到海邊,在冰崖邊一個急停,積雪和冰屑被滑雪板刮得四處飛濺。卡烏捷嚇得面色煞白,在這種冰冷的天氣裏,劉辯可以下海,她卻沒這本事,一旦落水濕了衣服,必然凍死。不過,她也知道形勢緊急,不敢放聲大叫,拼命的用手捂住了嘴巴,防止幹擾了劉辯。

    劉辯借勢躍上一塊浮冰,兩腳站在水中。他解下了滑雪板,扔在一旁,拔出玄刀探入水中,召喚巨龍。

    遠處的大海中,水花四濺,巨龍探出了頭,一聲龍吟,原本平靜的海面上突然掀起一道水牆,以讓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向岸邊湧來。劉辯身體微蹲,借著浪湧的力量,高高躍起,一刀劈向戲志才,同時暗誦佛咒,將龍吟的威力擋在身外,以免卡烏捷被這場音咒相搏誤傷。

    戲志才緊追不舍,追到岸邊,正准備跟著劉辯一起跳到浮冰上,忽然看到遠處的巨龍,不由得愣了一下,若有所思。沒等他想明白,龍吟掀起了水牆就湧了過來,他神色一凜,下意識的厲聲長嘯。嘯聲中,波蕩壑脫口而出。

    無形的音嘯和有形的水牆相撞,“轟”的一聲巨響,水花四濺,戲志才被淋得渾身濕透,成了落湯雞。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零,吐出嘴裏的水,一擡頭,劉辯舉刀殺到。

    “殺!”劉辯一聲怒吼,玄刀當頭就劈。

    戲志才大驚失色,抽身急退,同時再次發出厲嘯。

    玄刀帶著風聲,從戲志才面前滑過,刀尖劈開了戲志才的鼻尖,又劈向他的胸膛。眼看著就要將他開膛破肚,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一道淡紫色的光芒一閃,戲志才髒兮兮的身體突然籠罩上了一些紫色,玄刀的刀尖滑過這道紫色,突然變得耀眼無比,火星四濺。

    “吱——”劉辯一刀劈過,戲志才臉色雖然煞白,身上的破衣被一刀劈開,隨風飛舞,可是他的胸腹之間卻連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戲志才看看劉辯,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胸腹,突然大叫一聲:“我去找我的劍,我去找我的劍!”說著,轉身飛身而去,破衣迎風飛舞,像是一對黑色的翅膀,片刻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劉辯苦笑不已。借助巨龍之力,憑玄刀之利,他雖然一招逼退了戲志才,卻沒能真正的傷了他。戲志才的境界實在高得讓人難以想象。虧得他神智不清,不知道赤霄劍就在他的身上,否則真不知道誰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當初的預料沒錯,比起戲志才,荀彧根本算不上威脅。被封在冰殼裏幾個月,戲志才真的脫胎換骨了,難怪巨龍也會不安。

    玄冥之海,還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

    劉辯在海邊休息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也吃了點東西補充體力。卡烏捷從劉辯背上下來,驚魂未定,嘴邊還有殘存的血跡。雖然劉辯反應很快,用佛咒將戲志才的波蕩壑和龍吟擋住,卡烏捷還是受到了不輕的傷,原本黑黑的小臉現在有些發青。

    劉辯思索片刻,有了主意。剛才戲志才在發動波蕩壑的時候,嘴裏還念到了一個詞,好象是石蕩崖。他好象聽過這個詞,據說是??鼓十曲裏的另一曲。不過,戲志才只念出了這個名稱,卻沒能真正施展出來,徒有其表。可是他又從哪兒聽來的這個名稱呢?

    難道是荀彧告訴他的?

    劉辯決定盡快找到荀彧。如果能從荀彧那裏知道??鼓十曲的其他內容,他也許有更大的把握對付戲志才。略事休息之後,劉辯再次出發。這一次,他提足了精神,警惕的注意著周圍的一切動靜,防止遭到戲志才的偷襲。

    ……

    荀彧躺在冰雪之中,一動不動,呼吸微弱,連意識都開始模糊起來。

    他身上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熱乎乎的血一流出來就被凍住,現在他和戲志才一樣,快要被凍在冰雪中了。可是他比戲志才更慘,他嚴重受傷,被戲志才打斷的骨頭戳進了肺裏,現在他每吸一口中氣都有血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很快將離開這個世界。受了這麼重的傷,丹田遭到戲志才重擊,他辛苦多年練就的護體真氣已經被戲志才打散,沒有真氣護體,他支撐不了多久,很快就被凍死。

    可是,他沒有一絲害怕,只有無限的後悔。

    儒門雄心勃勃的計劃,幾百年的苦心經營,最後不僅沒能拯救大漢,實現太平,反而把大漢推進了深淵。從黃疆亂起,大漢就一步步的走向衰亡,袁氏起兵更是宣布了儒門與皇室的正式決裂。雖然劉辯力挽狂瀾,扶大廈于將傾,可是他又能支持多久呢。沒有了山東的糧賦,沒有了儒門的支持,大漢必然會走向分裂,必然會重回漢武帝獨尊儒術前各自為政的局面。

    難道這是一個死局?儒門和大漢同生共死,休戚與共?

    儒門錯了?

    荀彧眼前的天地模糊起來,他的意識仿佛脫離了身體,漸漸的飄了起來,回到了中原,回到了洛陽的皇宮裏,回到了嘉德殿。他看到劉辯緩緩的走上了禦座,威嚴的目光掃視著群臣,最後落在他的臉上。

    “荀彧……”劉辯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他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年輕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朕可以和你談談嗎?”。

    荀彧正要回頭,劉辯突然變成了一個女子,大叫一聲:“荀彧,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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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冥冥天意

    “卡烏捷……卡烏捷……”荀彧呻吟著,眼皮卻重得像壓了兩塊巨石,怎麼也睜不開。

    “別動,別動。”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幾分哭音。

    荀彧覺得這個聲音非常耳熟,卻怎麼也想不起這是誰,只是不停的叫著:“卡烏捷……卡烏捷……”他記得那個黑黑的小臉,那是曾經救了他的命,又對他一往情深的蠻夷姑娘卡烏捷。

    “我在這兒呢,我在這兒呢。”卡烏捷又是高興又是傷心。高興的是荀彧傷成這樣還記得她,傷心的是荀彧傷得不重,就連劉辯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他。千裏迢迢,吃了千辛萬苦,終于來到玄冥海,她可不是想來看荀彧這副模樣的,更不想給荀彧送終。

    “你快過來看看啊,你快過來看看啊。”卡烏捷跑到劉辯身邊,將他拽到荀彧身邊,泣不成聲:“他快要死了,他快要死了。”

    “死不了!”劉辯有些不耐煩,能做的他已經全做了,荀彧傷得這麼重,難道還指望他起死回生?就算是華佗在這兒也不敢打包票。他晃了晃手裏的勺子:“沒東西吃,他會先餓死。”

    “我知道,我知道。”卡烏捷雖然聽不懂,卻明白了劉辯的意思,搶過他手裏的勺子,去准備晚飯,臨走前又對劉辯連連拱手,擠出一絲笑意,央求劉辯幫荀彧療傷。

    劉辯哭笑不得,坐在荀彧身邊。打量著被包成粽子的荀彧,嘿嘿笑了一聲:“荀彧,知道我是誰麼?”

    荀彧一點反應也沒有,只知道不停的念叨著:“卡烏捷……卡烏捷……”

    “什麼君子!”劉辯無可奈何的唾了一口。“死到臨頭,心裏還惦記著姑娘。僞君子!”

    ……

    貂蟬坐在帳中,雙手托腮,看著明亮的篝火,聽著銅壺裏的鹿奶在咕咕冒泡,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緋紅。眼神迷離。

    帳外。突然想起駁獸的怒吼聲。貂蟬驚醒,連忙拿過衣服披上,鑽了出去,喜不自勝的叫道:“夫君。你回……”話剛說了一半。她就愣在那裏。

    十余步外。站著一個身影,離得太遠,她看不清楚。卻能感受到一種野獸般的氣息。

    貂蟬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掩住了嘴巴。

    駁獸叫了兩聲,突然不叫了,轉身撒腿就跑,一會兒就連影子都看不到了。小獸“吱”的叫了一聲,跳上貂蟬的肩頭,又鑽到她的懷裏,瑟瑟發抖。

    貂蟬也非常緊張,她知道駁獸是什麼樣的猛獸,如果連它都感到害怕,對面的這個人肯定是一個窮凶惡極的人。她想退回帳篷,可是又怕那人真是劉辯與人惡戰一場歸來,遲疑了片刻,還是鼓起勇氣,舉著一個火把,小心翼翼的迎了上去。

    沒等她走到跟前,那個身影突然撲通一聲倒在地上。貂蟬嚇了一跳,連忙跑了過去,舉著火光照了照。

    不是劉辯。

    貂蟬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把心提了起來。這個人雖然不是劉辯,可是他快要死了。他的頭發很長,胡須也很長,臉上血跡斑斑,看不清面目。他身上也沒什麼衣服,上衣只剩下了兩片看不出顔色的破布,下身也只剩下一條破破爛爛的褲子,露出髒兮兮的腿。腳上也沒有鞋子,卻一點也不髒,被冰雪擦得幹幹淨淨,比臉還幹淨,和冰雪一樣慘白。

    貂蟬有些為難。這人穿得這麼少,如果讓他留在外面,肯定會被痛死。可是如果把他帶回大帳,讓他吃了做好的晚飯,那劉辯回來吃什麼?

    如果夫君在這裏,他會怎麼辦?

    貂蟬想起了劉辯救卡烏捷的情景。為了救卡烏捷,劉辯顯些死在冰洞裏。他帶著卡烏捷來玄冥海的確有些動機不純,可是這個動機不足以讓他付出生命的代價。他救卡烏捷,只是因為他不忍心看著卡烏捷死。

    貂蟬不再猶豫,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步步的把這個人拖回了大帳。

    ……

    戲志才慢慢的暖和過來,卻沒有睜開眼睛,而是豎起了耳朵細細傾聽。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身邊又有什麼人。他松了一口氣,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眼前這個年輕的女人雖然結實,卻沒什麼修為,根本不可能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而方圓數十丈之內也沒有其他人,唯一讓他覺得奇怪的是這個女人似乎有兩個心跳。

    “你醒了?”一個悅耳的聲音他面前響起。

    戲志才定睛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這是一個堪稱國色的臉,即使是自認為閱曆豐富的戲志才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不過,相比于這個女子的美貌,更讓戲志才感到安心的是她眼神中的溫柔和善良。

    “是你救了我?”戲志才坐了起來,一邊打量著帳篷裏的情況,一邊隨口敷衍著。他注意到帳裏的擺設非常精致,正如眼前這個美貌的女子。就連他的身上都換上了一件幹淨暖和的衣服,再加上明亮的篝火,他現在渾身內外都暖洋洋的,舒坦得每個毛孔都在歌唱。

    “你會說漢話?”他鄉遇故知,貂蟬眼前一亮,欣喜的說道:“我也是漢人。”

    “漢人?”戲志才拍拍腦袋,想了片刻:“沒錯,我……我是漢人。”

    “那可太好了。”貂蟬拍著手掌笑道:“不知貴客是大漢哪裏人低,妾身可有榮幸知道貴客的名諱麼?”

    “我……”戲志才冥思苦想,卻怎麼也想不起自己叫什麼,腦子裏的記憶混成一片,支離破碎。他遲疑了片刻,突然一個名字冒了出來,開心的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叫荀彧。”

    “荀彧?”貂蟬又驚又喜,上下打量著戲志才:“你真是荀彧?”

    “當然。”戲志才點了點頭,露出得意的笑容。這時,他的肚子咕嚕一聲響,戲志才頓時覺得腹中空空如也,聞著誘人的奶香,頓時食指大動。他指指篝火上咕嚕作響的銅壺:“我……我能吃點東西麼?”

    貂蟬恍然大悟,連忙給戲志才拿了一只碗,倒了大半碗鹿奶給他,然後又拿起一塊肉放在火上烤了起來,眉開眼笑的說道:“原來你就是荀先生,妾身可真是怠慢了,還請荀先生見諒。妾身這就給你准備吃的。荀先生,你知道麼,妾身和夫君千裏迢迢的趕到玄冥海來,就是為了找先生呢。”

    “找我?”戲志才的思維有些遲鈍,不解的看著貂蟬。貂蟬人美,笑容更美,他心裏湧過一陣暖流,忽然鼻子有些酸。原來還有人記得我,甚至不遠千裏的來找我。這個女人剛才說到夫君,原來她是有夫之婦,可是我怎麼想不起來這個女人,她的夫君又是誰?既然能千裏迢迢的來找我,應該是我的朋友吧。

    “是啊,雖然先生一直和我的夫君有些誤會,不肯和我夫君見面,可是我的夫君卻非常景仰先生,一直想和先生面談呢。”貂蟬拿出小刀,割下一片烤得金黃的鹿肉,放在盤子裏,雙手遞到戲志才面前。戲志才接過盤子,低下頭,正准備直接用嘴去吃,眼睛一瞟,見貂蟬掩嘴而笑,有些尷尬,連忙說道:“主人家,有箸麼?”

    “有的,有的。”貂蟬連忙拿起一雙箸子,用熱水洗了洗,這才雙手奉給戲志才。戲志才接過,夾起肉送到嘴裏,慢慢的咀嚼了一番,不禁連連點頭,贊不絕口。“好,好,肥而不膩,脆而不焦,主人家烤得好肉。”他又喝了一口鹿奶,再次點頭稱贊:“好,好,香而不腥,熱而不燙,這是什麼奶?”

    “是鹿奶。”貂蟬眼睛發亮,仿佛夜空的星星。“沒想到先生對美食如此有研究,果然是雅人呢。”

    “哈哈哈……”戲志才心裏一根弦被撥動了,不由得放聲大笑,連思路都順暢了些。他得意的點點頭:“慚愧,慚愧,忝為儒門子弟,這點聖人教誨還是知道的。”

    貂蟬雖然到劉辯身邊很久,可是她對劉辯本人以外的東西都不怎麼感興趣,雖然常聽劉辯說起儒門,但是她本人並不在清楚儒門是怎麼回事。現在劉辯未回,“荀彧”卻來了,她身為女主人,必須出面接待,又不能冷場,很自然的順著“荀彧”的話題往下說。

    “先生,妾身愚笨,這儒門為什麼要和朝廷過不去呢?”

    戲志才沈吟了片刻,聽到儒門和朝廷,他仿佛想起了什麼,卻又想得不太分明。在女人面前,特別還是一個絕世美女面前,他骨子裏的驕傲又不容他說不知道,便反客為主,很自然的問道:“不知女主人又如何看待儒門和朝廷之間的矛盾?”

    貂蟬不知道眼前這個荀彧是假的,也不知道“荀彧”這是掩飾自己思維的混亂故意發問,歪了歪頭,想了片刻:“妾身沒讀過什麼書,一向是景仰儒門的賢人君子的。不過,朝廷也不見得就都是壞人……”她使了個小心眼,不動聲色的說道:“我看像楊司徒、盧司空這樣的人也是君子嘛。”

    “楊司徒?盧司空?”戲志才聽得耳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兩人是誰。不過,這更勾起了他的興趣,談笑自若的和貂蟬聊起天來。兩人一個思維單純,一個是思維混亂,一個想為夫君說點好話,一個想從對方嘴裏多打聽一點消息,各懷心思,卻說得非常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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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傻人有傻福

    荀彧覺得自己在一艘船上,船在大海裏航行,風浪顛簸,讓他頭暈眼花。他又覺得自己被一團火圍住,烈焰舔舐著他的頭發、胡須,烤得他渾身發熱,在火光中,戲志才那張瘋狂的臉正露出如饑似渴的笑容,似乎看到了一桌美味佳肴,饞涎欲滴。

    我要成為他口中的美食了嗎?

    荀彧頭痛欲裂,渾身像是散了架似的,不由得呻吟起來。

    “叫什麼叫?再叫把你丟在這裏,凍死算完!”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啊呀,你別喊了,他是病人。”另一個溫柔的聲音緊跟著響起。

    這是卡烏捷的聲音,她怎麼到了玄冥海,難道我已經回到了北疆?那個聲音是誰,聽著耳熟,可是卻怎麼想不起來是哪裏見過的了。

    荀彧想了一會兒,又失去了意識,昏沈沈的睡去。

    劉辯非常郁悶。他到玄冥海來是為了阻止荀彧屠龍,順便看看有沒有可能交流一下,可不是為了來救荀彧的。現在荀彧傷得像一條死狗,他還得費心費力的把他拖回去,連滑雪板都不能用了,只好步行。在齊腰深的積雪裏步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他已經到了半神的境界,連續不斷的跋涉也讓他累得直喘。

    不過,有一個任務算是達到了,以荀彧的傷勢,他能不死就算逆天,屠龍肯定是不可能了。不知道戲志才是有意還是無意,荀彧的丹田氣海遭到重創。所有的修為都廢了。如果不是他和卡烏捷及時趕到,再遲一頓飯的功夫,也許荀彧就凍成了冰屍了。

    他當然不會扔下荀彧不管,可是他心裏不爽,就是想發幾句牢騷。

    唉,貂蟬肯定煮好了香噴噴的鹿奶,烤好了油亮焦黃的鹿肉,等著我回去呢,可是我堂堂的大漢天子,能讓殺人鯨拉纖的半神。現在卻要給荀彧拉擔架。

    劉辯嘀咕著。拉著荀彧艱難的前行。一天艱苦的行程之後,他拉著荀彧來到了海邊,召來了巨龍和逆戟鯨纖夫。坐在逆戟鯨的背上,抱著逆戟鯨的背鰭。劉辯終于擺脫了苦力的待遇。

    逆戟鯨在海中遊行。比劉辯在陸上行走快了許多。半天時間之後,劉辯來到了貂蟬紮營的地方。

    聽到劉辯的喊聲,貂蟬歡欣鼓舞的從帳篷裏鑽了出來。一路飛奔,撲到劉辯懷中。

    “哈哈,我忙了兩天一夜,又累又餓,有好吃的沒有?”

    “有啊,有啊。”貂蟬喜滋滋的說道:“夫君,你肯定想不到,我們有了一位貴客。”

    “貴客?”劉辯哭笑不得。這冰天雪地的,幾十裏都看不到一個人影,哪來的貴客。

    “是啊,你一直在找的荀丈夫來了。就在剛才,他說要去散散心,才離開的。”

    “荀彧?”劉辯愣住了,回頭看看卡烏捷拖過來的擔架。荀彧就在擔架上躺著,哪來的另一個荀彧?他忽然一驚,連忙說道:“你說的那個荀彧是不是頭發、胡子一大把,衣服破破爛爛的,瘦得像個鬼似的?”

    “是啊。我也沒想到,你們常說的荀彧是這副模樣。嘻嘻,太難看了。”

    貂蟬笑得很開心,劉辯的後腦勺卻直冒涼氣。他去救荀彧的時候,戲志才卻來了這裏,和貂蟬在一起渡過了一天多的時間,還被貂蟬當成了荀彧?

    這是怎麼回事?

    劉辯不敢怠慢,連忙把貂蟬拉到帳中,細細的詢問了一回。聽完貂蟬的眉飛色舞的敘述,劉辯真正的哭笑不得。這也太離譜了。是戲志才那瘋子演技太好,還是貂蟬太笨,兩個談了一天多的時間,貂蟬居然沒發現認錯了人?

    “貂蟬,那不是荀彧,那是戲志才,被封在冰裏的戲志才。他瘋了,還生吃了我的大鷹。”

    “啊?”貂蟬大吃一驚,愣了半晌才說道:“可是……可是我看他一點也不瘋啊,雖然長得難看點,瘦了一點,卻是一個謙謙君子呢。”

    “還謙廉君子。”劉辯無語,拖著貂蟬來到荀彧的擔架面前:“這才是真正的荀彧,他被戲志才打殘了,已經高燒兩天,現在還沒清醒過來,能不能活下來,誰也不說准。”

    貂蟬徹底傻眼了。過了半晌,她才如夢初醒:“怪不得荀……戲志才來的時候,駁獸嚇跑了。”

    “那是,駁獸被戲志才傷過,還記得戲志才。你麼,連駁獸都不如。”劉辯捏了捏貂蟬的鼻子,又心有余悸的說道:“不過傻人自有傻福,你心思單純,沒有敵意,戲志才這才沒有傷你。如果你知道他就是戲志才,恐怕我現在看到的就是一堆骨頭了。”

    貂蟬臉色煞白,眼神驚恐。過了一會兒,她又幽幽的歎了一口氣:“戲志才好可憐呢。”

    劉辯咂咂嘴,不知道怎麼和貂蟬解釋。她沒看到戲志才凶殘的那一面,只看到戲志才可憐的一面,這才會這麼說。如果不是她運氣好,戲志才當時沒有暈過去,她現在恐怕不會這麼想了。劉辯想著,突然覺得心中一凜,拿起玄刀,衝出了帳篷,警惕的四處觀望。

    四周一片寂靜,什麼也沒有。劉辯皺了皺眉,看向焦躁不安的駁獸,走到駁獸面前,撫著它的鬃毛,將它安撫下來。他找來一根木樁,深深的楔入冰層,然後將駁獸牢牢的系在上面。最後,他拍拍駁獸的腦門:“委屈你啊,當回看門狗。”

    駁獸打了個噴鼻,非常郁悶。

    ……

    三百步外,戲志才趴在雪地裏,只露出眼睛,悄悄的打量著遠處的帳篷。

    他感覺到了危險。

    帳裏不僅多了幾個人,而且有一個高手。這個高手的氣息很熟悉,很可能在不久前和他交過手,只是他想不起他是誰。除此之外,遠處的海面上也有威脅,一個讓他更加不安的威脅。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但是他本能的讓自己遠離這裏,即使那個美麗的女人讓他心生留戀,香甜的鹿奶和烤肉是如此的美味,他還是決定遠離這些危險。

    就像一只野狼,他謹慎的選擇著自己的方向。

    和那個叫貂蟬的美麗女人談了那麼久,他收獲良多。現在,他不僅知道了楊司徒是楊彪,盧司空是盧植,他還知道了儒門和朝廷的戰爭,他還知道了袁紹和曹操。袁紹手中有鳳卵,而曹操這個名字則非常耳熟,仿佛也曾經是他的好朋友。

    貂蟬還說,他和皇後是親戚,可是他卻對這個皇後親戚一點印象也沒有。

    戲志才決定,回到那個大漢去,尋找自己失去的記憶。他首先要搞清楚自己是誰。

    ……

    兩天之後,荀彧的高燒慢慢的退了,意識也清醒起來。當他得知救他的正是他欲除之而後快的天子劉辯時,他沈默了很久。

    “陛下怎麼到玄冥海來了?”

    “你到玄冥海來屠我的龍,我怎麼能不來?”劉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有人對我說,你也是龍命,到玄冥海不是為了屠龍,而是想占為己有。可有這回事?”

    荀彧苦笑一聲:“陳仲方說的吧?”

    “看來你也知道。”

    “我當然知道。陳家、荀家互相監視不是一天兩天了,互相之間使點小手段,也是很正常的事。”荀彧歎了一口氣:“現在看來,還是陳仲方經驗老到,居然看出儒門成不了事,又一次做出了最有利的選擇。”

    劉辯笑笑,他聽得出荀彧話語中的無奈和失落。“你也有機會。”

    “我是罪魁禍首,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我而死,我哪裏還有臉面立身于朝。”荀彧艱難的搖了搖頭:“陛下,你肯定有不少話想問我,趁著我還能說話,你就問吧。只要能告訴你的,我都告訴你。”

    劉辯打量著荀彧,想了想:“陳紀說,荀家、陳家都是千年世家,是真的麼?”

    “是真的。不過,陳家是鳳系血脈,荀家卻不是他說的龍系血脈。”

    “荀氏不是姬姓麼?”

    “荀氏是姬姓分支,可是姬姓本身就不是純正的龍系血脈。陛下,儒門的真正創立並不是孔子,而是周公。”荀彧動了動,劉辯連忙將他扶得坐了起來,又在他背後墊了一個軟墊,讓他躺得舒服一點。荀彧感激的點了點頭,喘了半天氣,這才接著說道:“荀氏的鳳系血脈比龍系血脈更濃,但是因為這點龍系血脈,先祖荀卿雖然在稷下三為老師,卻不為儒門八派所接受。他創立的禮法幫助秦始皇統一了六國,卻不能幫助孝武皇帝統一大漢的人心。”

    劉辯沒吭聲,生怕打斷荀彧的思路。關于荀氏儒,他聽過不少,知道漢初的賈誼、晁錯、申公等人都是荀氏儒的傳人,但是他要向荀彧打聽的不是這些,而是儒門反對皇權的真正原因。

    “周公創立儒門,其實只有一個目的:以人道代替天道。”荀彧目光灼灼:“陛下,老子有一句說得對,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道是殘酷的,是無情的,只有人道才值得珍惜。所以,儒門經典千萬,一以貫之,一字曰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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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誰是騙子

    “何為仁?仁者愛人。”

    “皇帝是天,臣民是人。奉行天道,就是以萬民奉一人。奉行人道,就是以一人奉萬民。”

    “天道遠,人道邇,非不言天道,乃人力不可及。”

    荀彧太虛弱,說了幾句,便氣喘籲籲,額頭全是虛汗,臉色蒼白,無一絲血色。劉辯見了,將手按在荀彧的肩上:“你還是休息休息,等傷好了再說吧。”

    “陛下,我受傷太重,大概支持不了多久。”

    “那就你挑重點的說,龍究竟是怎麼回事?”

    荀彧眼神一黯。看來他和劉辯之間的分歧依然很大,劉辯關心的是龍,對他的說教根本不感興趣。他想通過影響劉辯而影響大漢形勢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

    看到荀彧眼中的失望,劉辯暗自發笑。他最討厭這種喜歡給人洗腦的政委式人物,儒家似

    荀彧也看到了劉辯眼中譏諷,思索半晌,斟字酌句的說道:“陛下,你和龍共處了這麼久,應該知道龍是凶物,隨時都有可能反噬。而鳳則是德鳥,它……”

    不等荀彧說完,劉辯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沒好氣的說道:“荀彧,看來你還是沒打算和我交流。我知道,你們這些儒門中人雖然承認我是皇帝。在地位上略高一籌,卻不認為我有資格和你們平起平坐。你們總覺得真理掌握在你們手中,可以不屑帝王,要做帝王師,卻不知道自己只是多讀了兩本書,多知道幾件事而已。我是讀書少,可你也未必就真的博學到無所不知。既然你不打算和我說話,我也沒興趣聽你說教,你好好休息,自求多福吧。”

    “你……”荀彧被嗆得咳嗽起來。無力的叫道:“陛下就是如此禮賢下士嗎?”。

    劉辯在帳篷門口轉過身。歪了歪嘴:“不是我不肯禮賢下士,是你自己自命清高。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有這功夫,我不如去靜坐冥想。自己參悟。何必聽你別有用心的信口雌黃。”說完。他拂袖而去,將荀彧一個人扔在帳篷裏。

    劉辯回到自己的帳篷,貂蟬和卡烏捷正在說話。兩人說得面色微紅。神情羞澀,見劉辯進來,卡烏捷立刻站了起來,准備出去。劉辯攔住了她,對貂蟬說道:“你告訴她,我准備回去了,她是留在這裏陪荀彧,還是跟我們一起走。”

    貂蟬一驚,連忙問道:“就這麼回去了?”

    “是啊,荀彧找到了,卻什麼也不肯說,我呆在這裏幹什麼。反正他也廢了,屠龍不過是一句笑話,我何必再在這裏受凍。”

    貂蟬聽了,也沒多想,立刻翻譯給卡烏捷聽。卡烏捷一聽就急了:“你要是走了,荀彧怎麼辦?”

    “愛怎麼怎麼辦。”劉辯泰然自若的躲在被褥上,想了想,又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這兩句話有點繞,貂蟬解釋了半天,卡烏捷也沒聽明白。再問劉辯,劉辯卻沒心情搭理她,只得跺跺腳,跑到荀彧的帳篷裏,把劉辯的話學了一遍。

    荀彧立刻聽明白了劉辯的意思,眼神黯然。

    劉辯要扔下他在玄冥海自生自滅。這一點,荀彧不擔心,他已經了無生趣,死在玄冥海也是死得其所。可是另一層意思他卻不能坐視不理。劉辯回到中原還能幹什麼?肯定是出兵山東平叛,對儒門展開血腥的清洗,就算不會將儒門斬草除根,趕盡殺絕,也會推翻之前的重儒政策。儒門不僅將失去獨尊的地位,而且很有可能像墨門一樣消失在顯學之中。

    這不僅是儒門的滅頂之災,也是大漢的滅頂之災。儒門推崇的是人道,沒有了人道,只剩下天道,大漢會步暴秦的後塵,走向自我毀滅。

    “卡烏捷,你去對陛下說,我想和他談談。”

    “陛下?”卡烏捷莫名其妙:“誰是陛下,那個可惡的家夥在這裏嗎?”。

    荀彧一怔,詫異的看著卡烏捷:“你……你不知道他是陛下?”

    卡烏捷瞪大了眼睛,半天才回過神來。“你是說……劉辯就是你說的那條龍,那個皇帝?”

    “是啊。”

    “可……可是他一點也不像你說的那麼殘暴,他是個好人,不僅對貂蟬姐姐好,對我也非常好。他……他為了救我,差點死在冰洞裏……”

    卡烏捷徹底亂了。她以前從荀彧那裏聽過一些關于劉辯的事。在荀彧的描述中,劉辯是一個殘暴的皇帝,是一頭凶惡的龍,他所到之處,帶來的都是殺戮,都是鮮血,都是眼淚。在她的印象中,劉辯應該是一頭凶殘的猛獸。可是她和劉辯這一路走來,根本沒看到劉辯凶惡的一面,恰恰相反,劉辯有如父兄,一直對她很愛護,為了救她差點付出性命。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一頭惡龍?

    “他在騙你!”荀彧無奈的苦笑道:“他帶你來玄冥海,就是想通過你和我聯系。”

    卡烏捷不敢相信的看著荀彧,突然起身,衝了出去。她一路來到劉辯的帳中,將正在和貂蟬說話的劉辯拽了起來,憤怒的尖叫道:“你是不是騙我?”

    貂蟬連忙起身,將卡烏捷攔開,將卡烏捷的話翻譯給劉辯。劉辯莫名其妙:“我騙你什麼了?”

    “你是龍,你是皇帝!”

    “沒錯,我是龍,我是皇帝。可是我沒騙你啊。”劉辯委屈的攤開手,坦然的說道:“你問過我麼?”

    卡烏捷一時語塞,隨即又叫道:“可是你帶我到玄冥海來,就是想利用我和荀彧說話。是不是?”

    貂蟬聽了,有些赧然,不敢正視卡烏捷的眼神。劉辯卻哈哈一笑:“這就是騙你嗎?沒錯,帶你來玄冥海,是希望通過你和荀彧交流一下。可是我沒有騙你,是你自己要來玄冥海找荀彧。現在,我幫你找到了他,你不謝我,怎麼成了我騙你?”

    “你……”論口才,卡烏捷哪裏是劉辯的對手,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她氣得眼淚都出來了,跺足道:“你……你……”她突然靈光一閃:“你一直掩藏你的龍。我知道荀彧是來屠龍的,如果我看到了你的龍,就會知道你的險惡用心,所以,你一直不肯讓龍出現在我的面前。”

    劉辯聽完翻譯,忍不住笑出聲來。卡烏捷雖然單純,卻不笨,她一下子抓住了問題的要害。沒錯,他一直不肯讓卡烏捷看到他的龍,就是擔心卡烏捷生疑。要不然,他根本不需要用逆戟鯨做纖夫,直接由龍拉著走更快,更方便。

    “誰說我沒讓你看到龍?”劉辯不緊不慢的說道:“擊敗戲志才的時候,那道巨浪不就是龍掀起的?拉纖的兩頭殺人鯨不是龍招來的嗎?”。

    卡烏捷想起了劉辯與戲志才的一戰,想起了那道突然從背後湧來的巨浪,想起了那個可怕的聲音,突然明白了。她是見過龍,不過當時她正背對著龍,聽到了龍的聲音,卻沒有看到龍的樣子。而事實上,她當時被戲志才嚇得不輕,根本沒有留意背後海面上的動靜。

    原來龍一直與她同行。

    “再說了,有龍未必就是壞人。”劉辯淡淡的說道:“要殺荀彧的可不是龍,也不是我,而是荀彧的好朋友戲志才。”

    這次輪到卡烏捷吃驚了:“戲志才是荀彧的……好朋友?”她怎麼也想象不到,窮凶極惡的戲志才會是荀彧的好朋友——他可把荀彧傷得不輕。

    “你為什麼不去問荀彧?”劉辯哼了一聲:“問問他,究竟喜不喜歡你,會不會娶你當老婆?問問他家裏有幾個夫人?”

    卡烏捷瞪了他一眼,轉身跑了出去。

    貂蟬輕歎一聲:“夫君,你何必如此,荀彧……怎麼可能娶她,卡烏捷注定只是一場空歡喜。”

    “沒什麼,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君子嘴臉。”劉辯撇了撇嘴,不屑一顧:“動不動說別人道德有問題,他們自己又是什麼貨色?袁家如此,陳家如此,荀家何嘗又不是如此?荀諶投袁紹,荀衍投曹操,荀攸投我,還不是出于荀彧的安排,他的正義在哪裏,原則在哪裏?”他用力的揮了一下手臂:“我殘暴?我要真是殘暴,還能讓他這麼矯情?一刀砍了他,誅他的九族,那才叫殘暴。”

    貂蟬驚恐的看著劉辯:“夫君,你這樣子好嚇人。”

    劉辯一驚,摸了摸自己的臉:“是麼?”

    貂蟬不安的點了點頭。

    劉辯沈思片刻,暗自警醒。這兩天不知是因為太緊張了,沒時間靜坐冥想,還是因為龍朝夕相伴,受了影響,總之有點急躁,似乎有一團無名火在心裏燃燒,不由自主的想發火。見貂蟬情緒緊張,劉辯自失的一笑:“這兩天沒你在身邊,陰陽不諧,所以有些不安。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貂蟬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又含羞說道:“那荀彧有了卡烏捷照顧,會不會好得快一點?”

    “這個麼……我可不知道。”劉辯哈哈一笑,將面紅耳赤的貂蟬摟在懷中。“死得更快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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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
發表於 2021-6-1 00:17:33 |只看該作者
第372章 一生之敵

    坐在篝火旁,劉辯打量著赤霄劍。

    在火光的映襯下,劍身的暗紅色看起來像是陳舊的血跡,黯淡無光。

    劉辯翻來覆去的看著,也沒看出有什麼特殊之外,他示意貂蟬站到自己身後,調動真氣,緩緩的注入劍體。赤霄劍微微顫動,忽然亮了起來,由暗紅色變成了明亮的鮮紅色。

    劉辯轉了轉眼睛,謹慎的加大了力道。

    赤霄劍越來越亮,慢慢的變了顔色,就像劉辯在龍的識海中看到的那樣,由紅色變為橙色,又變為黃色,最後變成了紫色。當他繼續注入真氣的時候,紫色越來越淡,漸漸的消失于無形。劍身仿佛突然消失了一般,手中只剩下劍柄。

    劉辯又驚又喜,沒想到赤霄劍居然有這樣的變化。他也想過紫色之上會是什麼情景,按照黑體輻射的理論,紫色以上是紫外光,而紫外光是人眼無法看到的,劍體消失,正符合這種猜想。

    他立刻收了真氣。紫外光對人體有害,照射太多的紫外光容易引起皮膚癌,他可不希望貂蟬吹彈可破的俏臉最後長出一大塊腫瘤。

    赤霄劍又變成了暗紅色,靜靜的躺在劉辯的手中。劉辯卻沒有將它重新包起來,而是拔出了腰間的玄刀,與赤霄劍擺在一起。

    一紅一黑,一直一曲,兩口傳說中的神兵利器靜靜的擺在劉辯面前,微微顫動,似乎在共鳴。

    貂蟬看得直了眼。

    劉辯也有些驚訝。剛才將直氣注入赤霄劍的時候。他就感受到玄刀有些不安,在鞘中顫動。現在親眼看到兩口神兵産生感應,他更是驚奇不已。這兩口刀劍究竟是用什麼材料打造的,居然有這樣的神奇功能,就像有自己的意識一般。

    劉辯伸出雙手,一手拿刀,一手持劍,同時注入真氣。“嗡——”赤霄劍和玄刀同時發出輕響,赤霄尖銳高亢,玄刀渾厚低沈。兩者應喝。有如妙音。與此同時,劉辯兩腳的腳心一跳,有真氣從腳底而生,沿著大腿內側湧入丹田。又汩汩而上。湧入雙臂。湧入赤霄和玄刀。

    赤霄更加明亮,仿佛有火焰湧出。

    玄刀更加深沈,仿佛能將所有的東西吸入其中。最明顯的就是赤霄的光芒産生了偏移。似乎受到了玄刀的吸引,被無形的風吹拂著,拉扯著,即將陷入玄刀的深淵中去。

    劉辯心頭一動,走出帳篷,手持刀劍,緩緩舞動。

    赤霄、玄刀在他身前劃了一個圈,可是在緊跟出來的貂蟬眼中,這個圈只有一半,赤霄劃了的半圈明亮而耀眼,玄刀卻仿佛融化在了夜色中。隨著劉辯的舞動,半個圈漸漸的變成了一個完整的圈,就像一團火圍著劉辯在燃燒,照亮了劉辯的臉龐,也照亮了他的眼睛,照亮了他眼中的喜悅和平靜。

    劉辯在雪地上緩緩遊走,赤霄、玄刀在他手中舞動,發出兩種完全不同,卻又相得益彰的聲音,融彙在一起,如琴瑟合鳴。他舞到暢快處,佛咒自然而發,融彙到兩個聲音中,與赤霄、玄刀互相應合,又自成一曲,別具空明之美,法相莊嚴。

    劉辯沈浸在這美妙的合音中,貂蟬看得傻了眼,眼中卻全是喜悅。因為她知道,劉辯肯定又有了特別的感悟。

    不遠處的帳篷中,荀彧閉上了眼睛,靜靜的聽著外面的聲音。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但是他覺得這個聲音很美妙,如同天地之初的天籟之聲,不停的洗滌著他的心靈,洗滌著他的傷口,讓他心情平靜,仿佛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一片恬然喜樂。

    正在追問荀彧的卡烏捷也閉上了嘴巴,靜靜的傾聽著。

    遠處的海面上,巨龍慢慢的浮出水面,瞪著兩只巨大的龍目,看著遠處冰原上翩翩起舞的劉辯。它緩緩的遊動起來,尾巴拍打著冰冷的海水,啪啪作響,與劉辯遙相應和。

    十數裏之外,戲志才停止了撕咬雪兔,靜靜的傾聽著夜色中若有若無的聲音。他扭曲的臉慢慢的恢複了正常,沾滿鮮血的手也不再顫抖。他坐了下來,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沈浸在這美妙的夜色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聲音停止了。戲志才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血肉模糊的雪兔,看著手上已經凍住的血和毛,突然覺得一陣惡心,不由自主的彎下了腰,嘔吐起來。一團混著肉和血,還有兔毛的嘔吐物從他的嘴裏噴了出來,酸臭撲鼻。

    吐完了,他抓起一把雪,擦了擦嘴,然後站了起來,看了一下漆黑的夜空,向遠處走去。

    被他吃了半只的雪兔孤獨的躺在雪地中,消失在夜色裏。

    ……

    “我知道了。”劉辯微笑著說道。

    “夫君知道了什麼?”

    “我知道了什麼叫一陰一陽謂之道。”劉辯看著手中的玄刀和赤霄:“我知道了什麼是體,什麼是用。”

    貂蟬眨著眼睛,不明所以。她不知道什麼是體,什麼是用,對“一陰一陽謂之道”的理解也僅限于一夫一妻最合適的層次。不過,她還是很高興,她懂不懂沒關系,劉辯懂了,就是天大的好事。

    駁獸忽然叫了起來,叫聲淒厲而驚惶。

    貂蟬嚇了一跳,三步並作兩步,躍到劉辯身邊,躲在劉辯身上。劉辯卻無動于衷,只是擡起頭,看向遠處的夜色。

    夜色中,有一點火光躍出了地平線。火光越來越近,越來越亮,貂蟬只能看到一團亮光,而劉辯卻在那團火光中看到了一個人影。

    一個瘦削的人影。

    是戲志才。

    戲志才身上穿著貂蟬給他的皮襖,這原本是給劉辯准備的衣服,因為戲志才的衣服破了,她便給了戲志才。戲志才的身材雖然和劉辯差不多高,卻沒有劉辯健壯,這身皮襖穿在他身上有些空曠,更顯得他瘦削。

    在劉辯的注視下,戲志才一步步的走了過來,真氣所化的烈焰在他身邊縈繞,拂動著他長長的頭發和胡須,將它們染成了火紅色。就連身上的皮襖似乎都變成了火焰。

    戲志才就像一只瘦削的大鳥,每一片羽毛裏都冒著火。

    劉辯靜靜的看著他,一動不動。

    遠處的巨龍也停止了遊動,氣息綿長,靜靜的看著劉辯和劉辯對面的戲志才。這一次,它沒有任何不安,也沒有任何亢奮,只是平靜的看著這一切。

    貂蟬和衝出帳篷的卡烏捷看傻了,目不轉睛的看著戲志才,嘴巴張得老大。

    駁獸嗚咽著,趴在了雪地中,用兩只爪子遮住了眼睛,連看都不敢看戲志才一眼。

    戲志才走到劉辯面前,在數步以外停了下來,茫然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劉辯,最後落在了貂蟬的臉上。他笑了,微微欠身施禮。他雖然須發蓬亂,臉上還有斑斑血跡,甚至還有幾根兔毛,可是他神情卻非常莊重,非常禮貌,甚至有一些矜持。

    “夫人安好?”

    貂蟬愣了半晌,這才慌亂的點點頭。

    戲志才又笑了笑,又轉向劉辯,拱手道:“這位便是夫人的夫君嗎?在下荀彧,曾受夫人救命之恩,深感賢伉儷千裏相尋之義。只是不知閣下名諱,敢請告知?我們是朋友嗎?”

    劉辯笑笑:“我是劉辯。我們也不算是真正的朋友,也許算是敵人更合適。”

    戲志才愣了一下,非常意外。“我們是敵人?”

    “是的,你也不是荀彧,而是戲志才。我們到這裏來,也不是為了救你,而是為了殺你。”

    戲志才沈默了,圍繞著身邊的火焰漸漸黯淡,最後消失于無形。過了好一會,他才惋惜的說道:“真可惜,原本以為你是朋友,沒想到卻是敵人。”

    劉辯淡淡的說道:“是的,我們是敵人。不過,你卻是一個值得尊敬的敵人。能在冰中堅持了這麼久,我非常佩服你的毅力和勇氣。”

    戲志才笑了,擡起頭,目光炯炯的看著劉辯:“不錯,你也是一個值得尊敬的敵人。明知我很危險,卻不肯騙我。我願意把你當成敵人。”他又看向貂蟬,咧嘴一笑:“夫人的款待,我也會記在心裏。滴水之恩,湧泉為報。將來夫人如果有難,志才隨時為夫人效勞。”

    貂蟬眨著眼睛,突然說道:“我不用你謝我。如果你真想謝我,就和我夫君做朋友,不要做敵人了吧。”

    戲志才看了劉辯一眼,劉辯微笑不語。戲志才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夫人,這是男人之間的事,你不會懂的。我們做敵人,比做朋友更有趣。沒有朋友,最多無聊,沒有對手,卻很無趣。”他頓了頓,又說道:“好了,你有神兵在手,還有龍做幫手,我現在不是你的對手,先行一步。臨行之前,能請我吃點東西麼,我現在非常餓。”

    “這個……”貂蟬有些猶豫。

    “好!”劉辯卻一口應承下來,伸手相邀:“帳中有酒有肉,可以一醉方休。長夜漫漫,分手在即,我們何不秉火夜談,天亮之後,再各奔東西,做一生之敵。”

    “一生之敵?”戲志才眨了眨眼睛,撫掌而笑:“有趣,有趣,正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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