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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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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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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19:37 |只看該作者
第383章 鑰匙

    荀彧非常鬱悶,揮動大斧,一斧一斧的劈下,將原本不規則的木頭劈成了規規矩矩的柴火。

    昨天與劉辯談了一會,心裏放下了不少負擔,這一夜,他睡得特別安穩,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精神充沛,雖然氣海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但是身體卻已經基本復原。他也清楚,這裡面有劉辯莫大的功勞,如果不是劉辯精心的護理,他不可能恢複得這麼好。

    他感激劉辯不計前仇,對他的照顧,可是他對劉辯的態度卻一點也不感激。劉辯沒有絲毫天子的尊嚴,也沒有一點禮賢下士的風度,他一直是在逼迫,一直是在交換,從他這裏一點點的榨取關於龍鳳的秘密。這讓他有一種屈辱感,總覺得自己應該慷慨赴死,現在卻不得不苟且偷生,而罪魁禍首就是劉辯。

    如果不是劉辯放走了戲誌才這隻畢方鳥,他又何必如此委曲求全,又何必被劉辯呼來喝去?

    人生百年,不過一死。他闖下了這麼大的禍,總就該死了,又何必背負著這沉重的負擔活下去,也許死了更輕鬆。可是,他偏偏不能這麼做,要想安心的死去,他至少要先除掉戲誌才這個大患。

    戲誌才現在到了哪裏,他有沒有找到袁紹,奪走鳳卵?

    荀彧習慣性的掐起了手指,卻沒有算,只是歎了一口氣。他很清楚,以他現在的境界,他根本算不出來。其實,他也不用算,戲誌才要殺袁紹易如反掌,鳳卵落入他的手中也是遲早的事,區別只在於戲誌才究竟能不能孵化鳳卵。

    如果被儒門當作德鳥的鳳凰跟著戲誌才這樣一個瘋子走,那會是什麼結果?

    荀彧不敢想象。

    他想盡快回到中原,可是劉辯卻一點也不想這麼做。這段時間,他的行程都非常慢,日上三竿才起。日方西斜就停,一天走不了兩個時辰,而且行進速度也非常慢,多至二三十裏,少則三五裏,有時候甚至幾天不挪窩。

    荀彧看出來了,他一點也不在乎中原死多少人。更不在乎戲誌才會鬧出多大的風波,他很滿足於這種幕後推手的感覺。荀彧對這種感覺並不陌生,他也曾經這麼推動天下局勢的發展。

    他知道,這種感覺有時候比君臨天下還容易讓人沉迷其中。

    這是神俯視人間,掌控一切的感覺,非常美妙。

    想起在玄冥海。劉辯站在巨龍頭頂的那一幕,荀彧心情複雜,五味雜陳。他不知道劉辯是不是神,但是他至少可以肯定,玄冥海一行,劉辯有了新的感悟,這是他沒有的感悟。就連東方朔那樣的儒門奇人也未必知道的感悟。劉辯似乎什麼也不知道,又似乎什麼都知道,這從他昨天聽到三重卦時的表情可以感覺得到。

    劉辯知道的似乎比他預想的還要多。

    荀彧抬起頭,看了一眼遠處河邊的劉辯,眼神複雜。

    劉辯赤著腳,站在水裏,沒有拔出玄刀探入水中,只是靜靜的站著。他看著緩緩注淌的河水。意念卻已經潛入了河水之中。他可以看到每一條遊動的魚,可以看到每一根隨波蕩漾的水草,甚至可以看到河底淤泥中緩緩移動的貝殼。

    可是他現在根本不在乎這些,他想看到更小的東西。

    他想看清水中的每一粒塵埃,他想看到魚身上的每一片魚鱗,他想看到水草上的每一個細胞,他甚至想看清每一個水分子。

    華佗說過。如果能返觀內視,則可以為太醫。這個太醫不是指為皇帝服務的醫生,而是指醫術的最高境界。

    昨天,荀彧又說。伏羲的六十四卦並不是通常所說的兩重卦,而是三重卦。荀彧自己並不清楚這三重卦意味著什麼,但是劉辯卻和基因聯係在了一起。因為據說伏羲發明易經,就是返觀內照。

    再聯想到司空見慣的伏羲、女媧形象,他更加肯定和基因有關。因為伏羲女媧都是人首龍身,互相纏繞,這和DNA的雙螺旋結構非常神似。

    如果他的猜想是正確的,那麼伏羲發明的易經卦象本就是依據DNA的雙螺旋結構而來,易經推算的就是基因,而基因基本上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先天條件,從一個人的基因編碼,大致上可以推斷一個人的一生健康情況,治病豈不是順理成章的事?

    現代醫學的發展,很大程度上就是觀察技術的發展,也可以歸結為兩種鏡的發展:望遠鏡和顯微鏡。望遠鏡主要用於觀測宏觀的宇宙,而顯微鏡卻用於觀察微觀的世界,醫學的每一次跨越式進步,都與觀測科技的進步密不可分。

    但是,受限於人體結構,人不能承受長時間的短波照射,因此對人體的研究更是遠遠落後,直到他那個年代,人類依然無法直接觀測基因鏈上的每一個分子,更談不上理清它們之間的關係。對基因圖譜的解讀也一直停留於黑盒子似的猜想,形同盲人摸象。

    如果能有一種辦法直接觀測到基因鏈的結構,那麼剩下的就是大量的模擬運用了。

    這和三重卦的推演方法正好暗合。

    如果龍文明的秘密就是基因,那麼他現在手裏也許拿著解著龍文明秘密的鑰匙,但是要真正打開這個秘密寶庫,他還需要找到那個門,走進寶庫,才有可能一窺究竟。

    怎麼才能走進寶庫,發現基因的真正秘密?

    劉辯不知道,但是他覺得,這很可能和玄冥海有關。

    真可惜!如果能在玄冥海多呆一段時間,也許就能驗證這個想法了。解開龍文明的秘密,他就可以完成任務,離開這個拉屎都沒紙擦屁股,只能用竹片刮的蠻荒世界,去享受真正的文明生活。

    劉辯在水中站了很久,還是無法讓自己的意念觀察到更細微的結構,只得放棄了徒勞的努力,回到岸上。荀彧已經劈好了一堆柴,生起了火,正在準備早飯。很顯然,他對這些不太在行,臉被煙薰得烏黑,連頭發都被燎了一片,灶下的木柴一大堆,而鍋裏的水卻還沒開。

    貂蟬和卡烏捷站在遠處,同情的看著荀彧。

    “堂堂的儒門領袖,對火係力量掌握得如火純青,怎麼連個飯都做不好?”劉辯站在荀彧身邊,一臉嘲諷的說道:“連吃飯問題都解決不了,你還想解救天下蒼生?我看你比陳蕃也強不了多少啊。”

    陳蕃就是那位被人駁斥“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的大名士,結果也正如那人所言,陳蕃雖然名滿天下,卻沒鬥過曹節、張讓等人,還連累得竇武一家被連根拔起。

    荀彧沮喪的坐在一旁。他什麼時候幹過這樣的粗活,他也從來沒有把這樣的事和智慧聯係在一起,可是現在他發現,即使是這樣的粗活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幹得好的。看劉辯、卡烏捷他們生火很簡單,可是輪到自己,這火死活就是生不起來。

    劉辯蹲了下來,看看荀彧,再看看被塞得密不透風的鍋底,非常無語。

    “還記得虛其心,實其腹麼?”

    荀彧默默的看了劉辯一眼,點了點頭。

    “這句話用在做人,就是做人要謙虛,先要吃飽肚子。用來生火,同樣如此,你把中間堆那麼多木頭,火怎麼可能生得起來?生火除了需要木頭,還要流通空氣的。”

    荀彧恍然大悟,連忙抽掉了幾根木頭,然後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吹了幾口氣,火苗立刻旺了起來。

    “嘿嘿嘿……”他開心的笑了起來。

    “這也值得驕傲?”劉辯不屑的鄙視著他:“看你得意的那樣,有點城府好不好?”

    “呃——”荀彧尷尬的閉上了嘴巴,收起了笑容。

    ……

    劉協快步走上了建章台,向長公主躬身施禮。

    “姊姊。”

    “阿協,你來得好快。”長公主側過臉,撫著隆起的小腹,微微一笑。“姊姊身體不便,召你來,有些失禮了。”

    劉協笑了,搖搖頭:“姊姊,你說這話,可是我無地自容了。以公論,你是皇兄親封的金城長公主,首輔大臣,我隻是監國的陳留王,你比我貴重。以私論,你是姊姊,又有孕在身,我是弟弟。不管怎麼說,都應該我來見你啊。”

    “難得你體諒,我非常高興。”長公主從袖子裏抽出一封秘件,遞給劉協。“北疆剛送來的急件,與你有點關係,你仔細看看。”

    “北疆的戰事,不是由太尉主持麼,怎麼和我……”劉協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住了,眼神變得有些異樣。長公主也不吭聲,靜靜的看著他,將他的臉色變化盡收眼底。隻是剎那間,劉辯就恢複了平靜,繼續看急件。看完之後,他又看了一遍,這才將急件遞還給長公主,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

    “既然戲誌才都能回來,那皇兄應該也無恙,這可太好了。”

    “是麼?”長公主將急件疊好,收入袖中,抬起頭,淡淡一笑:“戲誌才失去了赤霄劍,很可能會來奪你的剖鯀吳刀,你不擔心他?”

    劉協撓了撓頭:“擔心也沒用,該來的還要來,多做些準備就是了。”他遲疑了片刻,又說道:“姊姊,能否再撥一些禁衛營將士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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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花堪折時

  劉協離開了建章台,回到自己的宮殿,一個人靜靜的坐了好一會,攏在袖中,一直握得緊緊的手才慢慢的鬆了開來。他攤開手掌,看著掌心被指甲掐出的紅印,苦笑了一聲。

  「請陳司空來。」

  盧毓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劉協站了起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了出來,往復幾次,這才恢復了平靜,原本有些僵硬蒼白的臉頰也多了幾分血色。盧毓走了進來,輕聲說道:「司空稍後便到。」

  劉協點點頭:「子家,你父親可有消息來?」

  盧毓笑了一聲。他知道劉協想問什麼。盧植拒絕了楊彪、陳紀的建議,支持長公主和賈詡的征西計畫,劉協心裡很不安,想從他這裡瞭解一些盧植的動向。可惜他無法給劉協滿意的答覆。他的父親盧植在涼州和征西將軍張遼配合得很好,正在掃蕩殘餘的羌人勢力,但是具體的行動步驟,盧植是一字不漏。他能得到的消息都是從官方的邸報上看來的,並不比劉協多。

  「涼州的戰事比較順利,應該不會影響圍攻益州的計畫。」

  劉協無奈的點點頭,對盧植的堅持有些失望。他善待盧毓,就是希望盧植能夠看在父子之情的份上多支持他一點,現在看來,盧植根本不領他這份情。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陳紀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雖然遷都的計畫還沒有公佈,但是鑑於監國的陳留王遷到關中。四個輔政大臣之間已經達成了默契,都城遲早會遷到關中來。遷都之前當然要先修復長安以及一系列的相關建築設施,負責此事的陳紀也因此順理成章的調到了關中,到了劉協身邊。

  陳紀忙得很,一進門就問道:「殿下,出了什麼事?」

  劉協把急報上看到的消息說了一遍,陳紀的臉色立刻一僵:「戲志才回來了,那陛下呢?」

  「現在還不清楚,李儒寫得很含糊。不過,從字裡行間。我猜應該是沒事。」

  陳紀沉吟不語。眼神中閃過一抹慌亂。劉辯放下一切,趕赴玄冥海,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只能讓劉協監國。這裡面有他的功勞。如果不是他說荀彧是龍系血脈。有奪龍的可能。劉辯不會這麼緊張。如果劉辯從玄冥海回來了,豈能不追究他的責任。

  他可以搪塞說那只是他的猜想,可是劉辯能相信他嗎?

  更重要的是。劉辯一旦回來,劉協就沒有了監國的機會。如果劉辯解決了子嗣問題,那劉協就徹底絕望了,現在支持劉協的這些人,輕則被劉辯冷藏,重則被劉辯血洗。

  陳家是不是下錯了注?

  「陳公?」見陳紀不說話,劉協輕聲提醒了一句:「我該如何是好?」

  「哦。」陳紀如夢初醒,連忙整理了一下思路:「長公主說得對,殿下應對得也非常妥當。戲志才會不會來奪剖鯀吳刀,這本身就是一個疑問。真的來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陛下有龍相助,都無法將他斬殺,以殿下的實力,恐怕更不是他的對手,殿下盡力而為便是了。」

  劉協狐疑的看看陳紀,他明顯的覺得陳紀有些心不在焉,這個答覆也沒什麼建設性。難道是讓他將剖鯀吳刀拱手相送嗎?皇室是龍系血脈,剖鯀吳刀落入戲志才之手,皇室如何能安睡?

  陳紀嘆了一口氣,耐心的提醒道:「殿下,如果陛下不回來,誰能怪罪殿下?如果陛下回來,又怎麼能怪罪殿下?」

  劉協恍然大悟,如釋重負。劉辯如果不回來,沒有人敢質疑他,就算質疑他也沒用,沒人比他更合適監國。如果劉辯回來了,那要面對危險的也是劉辯,能否奪回剖鯀吳刀,斬殺戲志才,也成了劉辯的責任,與他無關。他又何必擔心。

  可是,如果計畫就這樣付之東流,多可惜啊。

  劉協患得患失,遺憾不已。

  ……

  狼居胥山。

  劉辯看到王強留在洞壁上的那一行字,非常意外,循著指示,找到了那個隱蔽的山洞,果然找到了當初他留給王強的東西。王強包裹得很好,拿出來曬一曬,立刻就可以用了。

  「今天可以睡得舒服一點,不用擠睡袋了。」劉辯很開心,看著忙裡忙外的貂蟬和卡烏捷,滿意的笑道。荀彧湊了過來,打量著在陽光下金光燦爛的錦被,非常意外:「陛下去玄冥海,還帶著這樣的東西?」

  「不是我帶的,是貂蟬帶的,還有一些是從審配那兒搶來的。」劉辯打量了荀彧一眼,眼睛一瞪:「你看什麼看,不知道非禮勿視?天子寢宮也是你隨便能看的?是不是想做內侍?」

  荀彧嘴角抽搐了一下,頭也不回的走了,大步流星,似乎生怕劉辯拖住他,一刀把他變成內侍。劉辯見了,哈哈大笑。他最喜歡看荀彧這種落荒而逃的窘態。

  「哼,又欺負老實人。」卡烏捷從後面跳了出來,皺著鼻子,不滿的哼了一聲。

  「他老實嗎?」劉辯驚訝的說道:「他只是看起來老實,其實一肚子壞水。偽君子都這樣,表面上道德文章,背地裡男盜女娼,什麼壞事都幹。」

  「那你呢?你也不是什麼真君子。」

  「我也許不是君子,至少也不是什麼小人。」劉辯哈哈一笑,摟著卡烏捷的肩膀:「喂,你就算不把我這個皇帝當回事,至少也要記著我救你一命的恩情吧。你這兩天的情緒不太對啊,處處針對我,我哪兒得罪你了,居然還幫著荀彧說話?」

  「你得罪我的地方多了。」卡烏捷一扭身子,掙脫了劉辯的輕暱舉動,蹦蹦跳跳幫貂蟬幹活去了。

  劉辯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摸著下巴,打量著卡烏捷矯健的背影,嘿嘿壞笑。越往南走,天氣越熱,草原上的草長得茂盛的同時,卡烏捷心裡也有什麼東西在瘋長。

  花堪折時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卡烏捷,我想去周邊看看,你想一起去麼?」

  卡烏捷轉過頭,瞪了劉辯一眼:「荒山野嶺,有什麼好看的?」

  「荒山野嶺?」劉辯故意睜大了眼睛,「這麼好的風光,怎麼能叫荒山野嶺。等到了中原,你可看不到這麼好看的草原。走吧,我帶你去看霍去病封禪的地方。」

  卡烏捷還有些猶豫,貂蟬用肩膀擠了她一下,鼓勵道:「去吧,難得陛下有這個心情,你就陪著去吧。等到了中原,陛下日理萬機,可沒時間這麼陪你瘋。」

  卡烏捷扭扭捏捏的應了,走過去,牽上駁獸和一匹馬,跟著劉辯下山。

  荀彧聽了,放下手中的斧頭,快步走了過來。「陛下,我能隨駕麼?」

  「不行。」劉辯不假思索,乾淨利索的拒絕了。開什麼玩笑,我是想和卡烏捷單獨相處一段時光,你來湊什麼熱鬧。

  「為什麼?」荀彧不解:「臣也想瞻仰一下霍嫖姚封狼居山的遺蹟。」

  「霍去病是龍,他之所以英年早逝,就是你們儒門背後捅的刀子。你還有臉去看他?」劉辯翻身上了駁獸,輕輕一踢,衝了出去。卡烏捷雖然聽得不太明白,可是看荀彧一臉的尷尬,大致也猜到什麼,鄙視的撇了撇嘴,揚鞭策馬,追了出去。

  荀彧看著兩人的背影,想著劉辯的話,落寞的嘆了一口氣。劉辯說得沒錯,他是沒臉去看霍去病。可是拋開儒門領袖的身份,作為一個漢人,想起那段熱血沸騰的歲月,他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

  卡烏捷追上了劉辯,與劉辯並肩而行,好奇的問道:「你為什麼不帶荀彧去看?」

  劉辯斜睨著她:「想知道麼?」

  「想啊,快點告訴我。」卡烏捷伸手拉扯著劉辯的衣袖。劉辯順勢抓住她的手臂:「好啊,到我這兒來,我告訴你。」

  「我有馬,為什麼……」卡烏捷沒說完,劉辯探身過來,將她攔腰抱起,放在自己的身前。雙手繞到她的身前,摟著她的纖腰,下巴擱在她的肩上,往她的耳朵裡吹了一口氣。卡烏捷頓時臉紅了,緊緊的抓住劉辯的手,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想幹……幹什麼?」

  「你啊。」劉辯嘿嘿一笑。

  「什麼?」卡烏捷一時沒反應過來,側過臉,看著近在咫尺的劉辯,被他笑得心裡有些發毛。雖然和劉辯朝夕相處了這麼久,但是除了冰洞裡那一次,他們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大膽如卡烏捷這時也有些侷促不安,臉也熱了起來。

  見卡烏捷這麼緊張,劉辯笑了。

  「別動,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不帶荀彧來麼?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就明白了。」

  「哦。」卡烏捷鬆了一口氣,繃緊的身體鬆弛了些。劉辯輕催駁獸,向霍去病封狼居胥山的地方走去。

  綠油油的牧草沒過了馬腿,劉辯抱著卡烏捷,信馬由韁的行走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輕聲說著霍去病少年出征,建功封侯,以及東方朔遠赴玄冥海屠龍的故事,手掌貼著卡烏捷的小腹,溫柔的摩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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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1 00:19:59 |只看該作者
第385章 天地作證

  「我大漢立國七十年,一直被匈奴人視為兩腳羊,即使經常送公主去和親,每年贈送大量的金帛,可是匈奴人還是不知足,經常入侵邊疆,最遠一次甚至深入到長安附近。直到孝武皇帝即位,衛青、霍去病出征,這才扭轉了多年來的不利局面。這其中,霍去病的戰功最為顯赫,因為他拋棄了我們漢人常用的步騎合擊之術,發揮騎兵的速度,以騎對騎,與匈奴人在馬背上爭強……」

  「哇,這個霍……去病真是個少年英雄啊。」

  「那當然。」劉辯嘆了一口氣:「只可惜,他永遠是一個少年英雄,因為他二十四歲就病死了。他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儒門的手中。」

  聽完霍去病的故事,卡烏捷柳眉倒豎,怒不可遏:「這些儒門的人不僅是偽君子,還是大壞蛋。他們有這麼好的本事,怎麼不去對付匈奴人,反而對付自己的英雄?謀殺自己的英雄,是要變畜生的。」

  「嘿嘿,儒門的特點就是內戰內行,外戰外行。對付自己人比對付敵人更有辦法。必要的時候,他們甚至不惜引狼入室,只為了除掉與自己意見不同的同胞。」

  卡烏捷氣得小臉通紅:「禽獸!」

  「你說得對,我也覺得他們是禽獸。」封禪處遠遠在望,劉辯翻身下了駁獸,又將卡烏捷抱了下來,牽著她的手,一步步的走到那塊石碑前,看著石碑上已經斑駁的文字。他有些沉默。

  卡烏捷靜靜的站在他身邊,難得的淑女了起來。

  「卡烏捷,你希望我成為霍去病那樣的英雄嗎?」

  「那當然。」卡烏捷臉一揚,漆黑的眼睛閃閃發光,眼中的崇拜不加掩飾。「我聽貂蟬姐姐說過,你就是這樣的英雄,而且你可以做得比霍去病更好,因為你比他更年輕,比他更強。」

  劉辯微笑著:「那你願意嫁給這樣的英雄麼?」

  卡烏捷臉色緋紅,低下了頭。羞澀的不說話。

  「如果你願意。我們就在這塊由霍去病立下的石碑時立下誓約,結為夫妻。」劉辯牽起卡烏捷的手:「在此之前,我要先說清楚。我有皇后,還有貂蟬這樣的妃子。而且不止一個。我沒辦法讓你做皇后。我只能像對貂蟬一樣的對你。你還願意嗎?」

  卡烏捷背過身去,用力的點了點頭。

  劉辯並不擔心,這些情況。卡烏捷肯定早就知道了。在她們的部落裡,也不存在一夫一妻制,他們是遊牧民族,強壯的男人擁有幾個妻妾是很正常的事。

  他走上前去,拉過卡烏捷,在石碑前跪了下來。卡烏捷遲疑了片刻,挨著他跪下,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會心而笑。

  ……

  從山上下來,劉辯將卡烏捷抱上駁獸,自己牽著駁獸向前走去。他很清楚,卡烏捷雖然從貂蟬那裡知道了一些皇帝是怎麼回事,可是對於她這樣一個從小生長在部落裡,見過的人不超過一千的女子來說,她根本不知道皇帝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做皇帝的女人又意味著什麼。貂蟬知道,可是貂蟬性子清淡,她又希望卡烏捷做姐妹,不會特意說得那麼具體,就算說了,卡烏捷也想像不出來。

  卡烏捷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傾慕英雄,願意嫁給他,但是他並不能娶卡烏捷,至少不可能像卡烏捷希望的那樣娶她。能在霍去病的紀功碑前一起跪拜,就是他能給卡烏捷的最大榮耀。現在,像一個普通人家的新郎給新娘駕車牽馬一樣走上一段路,也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等回到中原,這些都不可能。

  卡烏捷一直低著頭,不時的偷偷看劉辯一眼,沉浸在喜悅之中。走了一會,她拍拍劉辯的肩膀:「夫君,你也騎馬吧,還有很遠的路呢。」

  劉辯皺了皺眉:「卡烏捷,在你們部落的習俗中,拜完天地之後,該做什麼?」

  卡烏捷想了想:「喝酒,唱歌,跳舞。」

  「這裡沒有酒,但是我們可以唱歌、跳舞。」劉辯眉毛一揚:「我們一起跳舞,好不好?」

  卡烏捷咯咯的笑了,俯身撲在劉辯肩上。劉辯將她接了下來,兩人就在齊肩的牧草中跳起舞來。劉辯其實不會跳,他只會胡亂的甩著手臂,卡烏捷卻不在乎這些,她提著裙角,歡快的旋轉起來,在碧綠的牧草上旋轉著,舞動著,唱著劉辯聽不懂的歌謠,像一隻快樂的百靈。

  卡烏捷跳得累了,伏在劉辯的肩上,笑得花枝亂顫。「夫君,我好高興。」

  「跳完舞了,接下來該幹什麼?」卡烏捷一愣,突然抬起頭,仰著紅撲撲的小臉看著劉辯,抿唇一跳,向駁獸奔去。「我不告訴你」

  劉辯哈哈大笑,追了過去,伸手將卡烏捷攔腰抱住,飛身上了駁獸,卻沒有像來時一樣將卡烏捷置於身前,而是讓她與自己面對面的坐著。他摟著卡烏捷的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壞笑道:「想逃,哪有那麼容易?你是想回去讓貂蟬見證,還是想讓她旁觀?」

  「我不要,我不要。」卡烏捷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雙手推著劉辯的胸口,欲拒還迎。

  「既然不要,那還等什麼?」劉辯將她抱起,撩起了她的衣擺,抽開了她的腰帶。卡烏捷尖叫一聲,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劉辯:「你……」

  不等她說完,劉辯探身過去,用嘴堵住了她火熱的嘴唇。卡烏捷瞪大了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劉辯,一動也不敢動。劉辯踩著馬鐙站了起來,做好了準備,這才松開了卡烏捷的嘴唇,輕聲道:「卡烏捷,我要進來了。」

  卡烏捷輕咬嘴唇,面如桃花,眼波如水。

  劉辯小心的抱著卡烏捷,慢慢的將她放了下去。

  駁獸向前奔去,青青的牧草像流水一樣在劉辯和卡烏捷兩側分開,又在他們身後合攏,留下一路的琴瑟和鳴。

  ……

  太陽將草原染成一片金黃的時候,劉辯帶著卡烏捷回來了。卡烏捷靠在他的胸口,慵懶無力,臉色潮紅,彷彿喝醉了酒似的。到了宿營的山洞前,她還不肯下來。

  「好了,到家了,下來吃飯。」貂蟬迎了上來,含羞帶笑的看了荀彧一眼,伸手去接卡烏捷。卡烏捷卻撥開了她的手,仰起臉,撒嬌道:「夫君,我沒力氣了。」

  「我抱你下去。」劉辯抱著卡烏捷一躍而下,向山洞大步走去。一邊走,一邊喊著:「荀彧,荀彧!」

  荀彧聞聲從遠處奔了過來,見劉辯抱著卡烏捷,大吃一驚:「卡烏捷怎麼了,受傷了?」

  「不關你事,去把駁獸和馬系好,喂點草料,準備晚飯。」

  「哦?!」荀彧愣住了,看著劉辯抱著卡烏捷進了山洞,這才怏怏的回頭。山洞裡面是劉辯的寢宮,他沒資格進去,只能在洞口呆著。他走到駁獸前,一眼就看到了駁獸鞍上的血跡,心不禁又提了起來。

  卡烏捷真的受傷了?他伸出手指,揩了一點血液,捻了捻,又湊到鼻端聞了聞。在血腥味之外,他聞到了另一種味道。他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了,頓時呆若木雞,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晌沒有動彈。

  劉辯從洞裡走了出來,見荀彧站在那兒發呆,詫異的問了一句:「你幹嘛呢?」

  「我……」荀彧慌亂的轉過身,下意識的將手指藏到袖子裡,急切之間卻忘了自己穿的不是廣衫博袖的儒服,而是僕役穿的短衣,袖子小得可憐,根本藏不住他的手。劉辯見他這副模樣,轉眼又看到了駁獸鞍上的血跡,頓時明白了。

  「沒想你還有這個嗜好啊。」劉辯譏諷道:「你是不是也研究過房|中術?」

  「呃」荀彧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一時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後悔了?」劉辯伸手攬著荀彧的肩膀,拉著他向洞外走去。「卡烏捷雖然沒讀過什麼書,卻是個好姑娘。你錯過了,就不要後悔。現在她是我的人了,你懂吧?」

  荀彧心中一痛,點了點頭:「臣明白。」

  「既然明白,那以後眼睛和嘴巴就注意些,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這些都是你們儒門經常掛在嘴邊上的,應該不用我提醒你。如果你真想經常見到她呢,也不是不可以。」劉辯說著,伸手又去摸腰間的刀環:「我可以法外開恩,讓你做個內侍,就在我身邊做事,順便連起居注也一起寫了,耳濡目染,說不定將來也能和司馬遷一樣寫一部史書,如何?」

  荀彧大汗,連連搖頭。「臣才疏學淺,不敢有此野望。」

  「這樣啊?」劉辯有些失望,又撓了撓頭。「那你幫我想個辦法,解決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怎麼讓我納卡烏捷這個蠻夷女子為妃顯得英明偉大,堵住朝中那些大臣的嘴。」劉辯一本正經的說道:「你也知道,儒門中人很講究什麼門當戶對的,納一個蠻夷女子為妃,而且是以這種草率的方式,他們肯定有話說。你幫我想個理由,讓他們無話可說。這個……沒問題吧?」

  荀彧的眼角不由自主的跳動起來,憤懣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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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一扇窗

  夜幕降臨,草原上靜悄悄的,只有蟲鳴聲此起彼伏,互相應和。

  荀彧握著一隻木杯,杯中有些許殘酒,已被夜風吹冷。荀彧卻一點喝的意思也沒有,他撥弄著快要熄滅的篝火,冥思苦想。

  劉辯讓他為納卡烏捷為妃找個合適的理由,這讓他非常難受,就像在他心裡割了一刀,然後又撒了一把鹽,讓他無法漠視這種痛苦。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殺了劉辯。斧頭就在他的身邊,天天砍柴,不僅鍛鍊了他的力量,也磨亮了斧頭。他非常想一斧頭劈死劉辯,解惡龍之患,也讓自己脫離這種被傷害和被侮辱的境地。

  一了百了。

  可是他不能。戲志才已經回到了中原,殺了劉辯,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別說戲志才瘋了,就算他沒瘋,他也是一個禍害。以他那種偏激的性格,他肯定不會按照他的既定思路去做,他肯定會把天下鬧得一團糟。

  他現在只能忍,就算要殺劉辯,也得等他先殺了戲志才再說。

  荀彧舉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酒汁冰涼,直涼到心裡去,還有一絲淡淡的苦澀。

  背後傳來腳步聲,荀彧身形一滯,慢慢的轉過身,側著臉,看了一眼,剎那間有些遲疑,然後又迅速站了起來,躬身施禮。

  「陛下!」

  劉辯走了過來,提著手裡的酒囊,往荀彧的酒杯中添了點酒,眉梢一挑:「一點也沒恢復?」

  荀彧雙手握杯。苦笑一聲:「氣海被戲志才一拳打散,怕是徹底廢了。」

  「這麼說,你要殺我,只能偷襲了?」

  「大概……什麼?」荀彧大吃一驚,連忙搖頭:「臣……」

  「哈哈,別急著否認。」劉辯哈哈一笑,伸手按在荀彧肩膀上。「你也知道的,我討厭偽君子。如果你我互換位置,我一定會不擇手段的殺了你。」

  「陛下,臣……」荀彧不知怎麼解釋才好。又覺得有些心虛。剛喝下去的冷酒似乎一下子上了頭,憋得他滿臉通紅,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

  「坐吧。」劉辯近荀彧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舉起酒杯。向荀彧示意了一下。怡然自得的呷了一口。「說實話吧,我曾經很羨慕你,甚至有些嫉妒你。」

  「陛下……妒嫉我?」

  「是的。有一段時間,皇后提到你時的神情讓我很受傷,在她的眼裡,我是一個需要她保護的弱智,而你卻是可以保護她的智者。我和你之間……」劉辯舉起手,比劃了一下。「至少差兩個層次。」

  荀彧尷尬的笑了笑,又覺得不太合適,連忙讓笑容收了起來,訥訥的說道:「陛下天下至尊,臣官不過黃門,豈能和陛下相提並論。」

  「我最煩你們這種虛偽。」劉辯皺起眉,面露鄙夷之色。「明明看不起人,還要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哪裡還有半點儒者的自信?夫子困厄於陳蔡之間,還能鼓琴自娛,你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奴性?」

  「這個……」荀彧無言以對,心中湧過一陣悲哀。他沉默片刻,慢慢抬起頭,迎著劉辯的目光:「陛下,打斷儒者脊樑的人,正是朝廷啊。陛下就算對之前的事不太清楚,難道兩次黨錮也記不得了嗎?」

  劉辯打量著眼神中透著堅定,透著痛苦的荀彧,挑起眉頭:「我記得。可是我想問你的事,是什麼給了朝廷這麼大的權力?」

  荀彧一時不解。

  「荀彧,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劉辯話鋒一轉:「當初秦始皇自高自大,以為王不足以稱其功績,別立新號,以皇帝自號。按照儒家說法,這是不是不太妥當?」

  荀彧沒有立刻回答,他打量著劉辯,一時有些想不通。聽劉辯的意思,他似乎並不贊同皇權的無限擴大。如果別人這麼說,他可以理解,唯獨劉辯這麼說,他不太敢相信。要知道劉辯本人可就是皇帝。皇權有萬般不是,但他卻是受益者,甚至是唯一的那一個。

  他有什麼道理對皇權擴張不滿?

  難道他是在試探我?

  荀彧腦中翻滾著無數的可能,一時不敢輕易表態。他反覆思索,最後謹慎的說道:「的確不太妥當,不過,這是既成事實,也只能將錯就錯。」

  「你們儒門不是講究名不正言不順嗎?為什麼高祖稱皇帝的時候,卻沒有一個儒生反對?」

  荀彧沉默不語。

  「那是不是可以這麼說,這個不好的開始,你們儒門也有很大的責任?」

  荀彧點了點頭,輕嘆一聲:「不錯,儒門的確有責任。」

  「孝武皇帝獨尊儒術,儒門重新掌握了主動權,正是你們施展自己政治抱負的好機會。可是為什麼你們不僅沒能實現以禮法治天下,反而以春秋治獄,甚至曲解詩書,讓孔子代漢立法,只為迎合天子?」

  「陛下,那是公羊春秋學,不是左氏春秋學……」

  「那孝宣皇帝推崇左氏春秋學,為什麼左氏春秋學依然不能取代公羊春秋學,甚至無法與其抗衡?」

  「那是因為公羊春秋學門徒已成氣勢,左氏春秋學雖然有孝宣皇帝扶持,卻依然難以立於學官……」

  「不立於學官,就無法表達自己的聲音?」劉辯冷笑一聲:「你們的學問離開了官府,難道就這麼不堪一擊?你有沒有想過這其中的問題?連董仲舒那種胡說八道的天人感應學說,你們都戰勝不了,又能比他高明幾分?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們自身有問題,只能依附皇權。」

  荀彧面紅耳赤,不知道如何反駁。

  「我對儒家學術瞭解不多,但是我懂一個道理。」劉辯舉起拳頭晃了晃:「如果一種武技高明,那最有說服力的證據是什麼呢,不是嘴上說得漂亮,又是什麼符合自然之理,又是蘊含什麼高深的道理,而是誰不服,我就打誰,打到他服為止。這才是實實在在在。又比如說,你的三重卦推演之術,是不是比兩重卦推演之術高明,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比試,誰推演得準,誰就是對的,否則,說得再好聽也沒用。」

  荀彧長嘆一聲:「陛下,儒門的理念不是武技,也不是推演之術,不能這麼比較的。」

  「那好,儒門的理念是治國之術。怎麼才能評價你們的理念對不對?我覺得不是舉辦什麼白虎觀會議,也不是什麼鹽鐵會議,而是比賽。小至各治一州一郡,大至各執朝政五年或十年,誰能富國強兵,誰能讓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誰就是對的。與其打口水仗,這是不是更有說服力?」

  荀彧眼前一亮:「陛下聖明,這個建議的確有點意思。」

  「有意思?」劉辯突然笑了:「可惜,你們儒門不願意這麼幹,你們要獨尊,為此不惜使出各種手段奉迎朝廷,以打擊對手。孔子不就這麼幹的?少正卯……嘿嘿。」

  荀彧頓時尷尬不已,不知不覺中,他又被劉辯繞到少正卯的事情上去了。如果承認劉辯輪流執政以分高下的說法,那孔子殺少正卯不就是耍流氓,或者說,像劉辯說的那樣權力濫用?

  照這麼一說,儒門從孔子開始,似乎的確有這種潛意識。當辯論無法取得勝利的時候,就依靠權力來殺死對手。這樣一來,看似取得了勝利,真正得利的卻是朝廷,因為權力在朝廷的手上。

  要想限制朝廷,就不能濫用權力?

  荀彧想來想去,想得自己都糊塗了,有些不知所措。

  見他這副模樣,始作俑者劉辯提著酒囊,悠哉游哉的走了,扔下荀彧一個人在那裡冥思苦想。荀彧是個聰明絕頂的人,他只要給他打開一扇窗,捅破那層紙,荀彧自己就能發現一個新世界。他留在這裡只會干擾荀彧的思路,不如回到山洞裡去和貂蟬、卡烏捷溫存。

  哈哈,今天不用顧忌卡烏捷偷聽了,大被同眠啊。

  劉辯回到山洞,貂蟬和卡烏捷正在說悄悄話,不知說到了什麼,卡烏捷臉色嫣紅,俏臉含春,咯咯直笑。劉辯走了進去,好奇的說道::「說什麼呢,這麼開心?」

  「卡烏捷說陛下勇猛,把她嚇壞了呢。」貂蟬迎了下來,笑盈盈的去解劉辯的衣帶。「夫君,時辰不早了,早點洗漱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誰說我明天要趕路?」劉辯笑道:「這兒風景不錯,我準備在這兒多呆兩天。」

  卡烏捷拍著手笑起來:「好啊好啊,我也想在這兒多玩幾天。」

  貂蟬無可無不可:「明天不走,也不能徹夜不眠吧?卡烏捷,去把熱水端來,侍候夫君洗漱。」

  「好咧!」卡烏捷歡快的應了一聲,飛奔出去端水。劉辯看了一眼,讚道:「卡烏捷身體就是好,一點也不累。」

  「她身體再好,陛下也不能那麼整治她。」貂蟬抿嘴一笑:「萬一摔傷了,那可怎麼辦?」

  「摔傷?怎麼可能。我的騎術好著呢。」劉辯捧著貂蟬的臉,親了一口:「明天和你試試,你就知道了,包你樂此不疲。」

  洞口傳來卡烏捷的腳步聲,貂蟬羞不自勝,連忙推開劉辯,迎了上去,親熱的說道:「卡烏捷,今天你陪夫君休息吧,我一個人……」

  不等她說完,劉辯一把將她抱住,另一隻手將卡烏捷摟了過來,哈哈大笑:「想跑?哪有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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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借刀殺人

  戲志才仰著臉,看著遠處飄揚的戰旗,若有所思。

  他覺得自己似乎很熟悉這面戰旗,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感。

  他沒有任何猶豫,舉步向大營走去。

  見有人靠近,營前巡邏的士卒立刻迎了上來,舉起手中的長矛,對準戲志才的胸口,剛要厲聲喝斥,身後的隊率突然叫了一聲:「戲祭酒,是你嗎?」聲音中充滿了喜出望外的驚喜。

  看到鋒利的長矛指向胸前,戲志才已經沉下了臉,正準備一掌將那個士卒拍死,聽到這一聲親熱中帶著尊敬的稱呼,他停住了,轉向那個一臉驚喜的迎上來,老遠就拱起手的隊率,疑惑的說道:「你……是誰,你……認識我?」

  「戲祭酒,我是小武啊。」隊率一點也不尷尬,爽朗的笑道:「嵩高山之戰時,我曾經在祭酒身邊當值,還給祭酒提過酒壺。」

  戲志才根本記不得這個小武,但是他很滿意小武話語中露出的崇拜。這種感覺很遙遠,很陌生,卻又能讓他感覺到一點溫暖。他已經有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溫暖了。小武處於興奮之中,沒有發現戲志才的神色有些木然。他繼續說道:「祭酒,你這是來見曹將軍麼?唉呀,你走了之後,曹將軍可是非常想念你啊,一喝酒就想起祭酒。」

  戲志才心中一動:「曹將軍在營中麼?」

  「在,在。祭酒。我替你通報?」

  「有勞。」戲志才難得的露出了笑容,滿意的點點頭。

  ……

  「誰?」曹操一躍而起,面露狂喜。

  「是戲志才戲祭酒。」小武恭恭敬敬的說道:「他就在營外,不過,神色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有點……」小武仔細的回想了一下,不太確定的說道:「似乎有點神不守舍。」

  曹操和郭嘉互相看了一眼,拔步就走。郭嘉連忙攔住他:「將軍,且莫衝動。戲志才現在在玄冥海,他突然回到中原,實在有些蹊巧。萬一……」

  曹操看了郭嘉一眼。撥開他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奉孝,志才與我默契於心,他不會對我不利的。況且他特立獨行,不受任何人的控制。要不然。當初他也不會和我一見如故。奉孝。我和他之間的信任,就像和你之間的信任一樣,那是發乎本心。毋須懷疑的。」

  不等郭嘉再說,曹操像一陣風似的衝出了大帳,翻身上馬,急馳而去。來到大營門,他老遠的就大聲叫道:「開營門,開營門!」

  守門的士卒非常吃驚。曹操治軍極嚴,營中不准策馬,不准急行,不准大聲喧嘩。今天這是怎麼了?他們不敢怠慢,連忙打開營門。營門剛開了一條縫,曹操就策馬從夾縫中衝了出去,來到戲志才的面前,翻身下馬,衝向戲志才。

  「志才,別來無恙否?」

  戲志才笑了。這個聲音很熟悉,這張臉也很熟悉,他有一種回到了家的感覺。

  「將軍,別來無恙?」

  ……

  曹操拉著戲志才的手臂,回到大帳,郭嘉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酒食,曹操拉著戲志才入座,舉起酒杯,開心的大笑道:「志才,嵩高山一戰,你不辭而別,過了這麼久才來看我,如此薄情,當罰三杯。」

  戲志才也笑容滿面,舉起酒杯,連飲三杯,這才抹抹嘴道:「酒是要罰的,不過,卻不是志才薄情。不瞞將軍說,志才遇到了一點變故,以前的事只記得零星片斷,並不周全。」

  「哦,這是怎麼回事?」

  戲志才嘆了一口氣,將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一一說來。以前的記憶都是一些模糊的碎片,真正完整的記憶要從他和荀彧相見開始算起。戲志才就將他與荀彧惡戰,後來又與劉辯交手,最後約定做一生之敵,一直講到殺進彈汗山看神像,闖進袁紹的大營奪鳳卵和思召劍。

  曹操和郭嘉聽得目瞪口呆。戲志才的經歷太不可思議了,這和他們預想的差得太遠了。戲志才差點擊殺荀彧,卻又和劉辯成了一生之敵?更讓他們驚訝的是,戲志才的境界居然高到了這個程度,居然能從袁紹的手中奪走鳳卵和思召劍。

  曹操知道袁紹身邊有多少高手。袁紹養士多年,身邊的遊俠劍客數不勝數,更何況還有張合率領的大戟士貼身保護,那可是真正的精銳,大概只有許禇、典韋率領的虎士可以相提並論。

  「志才,你可是因禍得福啊。」

  「不錯。」戲志才哈哈一笑:「玄冥海是個神奇的地方,對修道之人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勝境。」他瞟了郭嘉一眼:「你修行不夠圓滿,用心過度,必然有傷壽永。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去一趟玄冥海,一定會對你大有益處。」

  郭嘉眉頭一挑:「志才兄,有一個疑問,我想請你解惑。」

  戲志才傲然的點點頭。

  「你我都是鳳系血脈,鳳系尚火,應該去南方,為什麼你卻在玄冥海破境?」

  戲志才眉頭微蹙,臉上的傲色散去,露出疑惑的神情。「我也想不通這個道理。而且,據劉辯所說,鳳火之源,似乎並不在南方,而在西方。」

  郭嘉又問道:「天子說願意與你做一生之敵。他有玄刀和巨龍,你必須也有要相應的神器和神獸,才有可能是他的對手。現在,你已經拿到了鳳卵,將來孵化出鳳鳥,應該能與巨龍匹敵,可是思召劍能是玄刀的對手嗎?」

  戲志才搖搖頭,從劍腰拔出思召劍,扔在案上,像扔一塊朽木。「這劍雖然不是凡品,卻也算不上什麼神器,比赤霄差得太遠。我還要再尋神器,否則必不是劉辯之敵。」

  郭嘉和曹操互相看了一眼,又道:「思召劍是周公所制的古劍,你何以知道它不如赤霄?」

  戲志才笑了,伸手握住劍柄,手腕一抖,長劍出鞘。也不見他如何作勢,思召劍突然亮了起來,彷彿在火中鍛鍊,劍身晃晃悠悠,發出一種類似不堪重負的哀鳴。

  「你看,它根本承受不住我的真氣。」戲志才嘆了一口氣,收了真氣,思召劍光華散去,劍身黯然。

  曹操拍了拍手,曹昂快步走了進來。「子修,將你的七星刀給戲祭酒看看。」

  曹昂應了一聲,解下七星刀,遞給戲志才。戲志才接刀在手,仔細看了看,還是搖了搖頭,又還給曹昂。「刀是寶刀,但和玄刀、赤霄無法相提並論。」

  「那你再看看這口劍。」曹操從身上解下青釭,雙手遞到戲志才面前。戲志才接過,眼前一亮,拔劍出鞘,一道青光閃過,照得戲志才的眼睛都多了幾分碧色。

  「好劍!」戲志才讚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將真氣緩緩灌注進青釭之中。青釭「鋥」的一聲響,劍體由青碧色變成淡藍色。戲志才大喜,境界全開,一隻巨大的畢方火鳥躍然而出,將大帳內照得一片通紅。青釭劍光芒暴漲,由藍色變成了紫色,紫色越來越濃,越來越亮,亮得有些刺眼。

  有一種淡淡的血腥味散發開來。

  戲志才眼神中的驚喜慢慢散去,露出幾分疑惑。「這劍中如何有龍的氣息?」

  「龍?」郭嘉愣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我用這口劍收過一頭亞種龍。」

  「亞種龍?」戲志才大失所望:「可惜了。這口劍原本應該能勝過赤霄,可惜你的境界不夠,未能發揮出它真正的實力,反被亞種龍的氣息所侵,落了下成,真是暴殄天物。用這口劍屠龍,恐怕會適得其反。」他遞還給曹操:「好好保存吧,用來對付鳳系血脈,應該還是有用的。」

  曹操有些失落,郭嘉也後悔不迭。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能夠勝任屠龍任務的神器就只有一個了。」郭嘉沉吟道:「剖鯀吳刀。」

  曹操不解的看看郭嘉,卻沒有出言阻止。

  戲志才眼睛一亮:「這是什麼寶刀?又在何處?」

  「原本在江東孫家的手上,現在麼,在長安,陳留王劉協的手中。」

  戲志才不假思索:「那我去長安。」

  ……

  送走了一刻也不肯耽誤的戲志才,曹操皺著眉頭,思索了半晌,依然搞不懂郭嘉的意思。

  「奉孝,為什麼告訴戲志才剖鯀吳刀在陳留王的手中?難道你希望他殺了陳留王?」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殺陳留王。」郭嘉眼神閃爍,似乎在想什麼。「我在想,天子為什麼要放戲志才回中原。以他的實力,他完全可以當場斬殺戲志才。」

  曹操眼珠一轉,後腦勺升起了一陣涼意。「你的意思是說,天子……希望戲志才殺了陳留王?」

  「我不知道。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很有可能是想借戲志才這把刀殺人。」郭嘉嘿嘿一陣冷笑:「荀彧、陳紀一心想讓有山東血脈的陳留王繼承皇位,就算天子歸來,儒門也會極力阻止,橫加阻撓。天子想借戲志才之手除掉陳留王,是一個非常穩妥的計畫。陳留王被儒門中人所殺,儒門無法自明,自身難保,還怎麼與天子對抗?」

  曹操沉吟不語,暗自點頭。站在一旁的曹昂卻倒吸一口涼氣。如果天子、陳留王兄弟之間真是如郭嘉所猜測的這樣,一個要借儒門之力繼承皇位,一個要借儒門中人殺弟自固,那他們之間還有才能親情可言?

  龍都是這樣冷血殘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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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
發表於 2021-6-1 00:20:30 |只看該作者
第388章 心動

  「那我們該怎麼辦?」

  郭嘉挑起小指,撓了撓鬢角,有些頭疼。戲志才瘋瘋癲癲的,提供的信息支離破碎,他無法從中推測劉辯的真正用意,也就無法準確的把握其中的脈絡。原本以為劉辯必死,中原的局勢取決於劉協與袁紹的較量,現在劉辯又回來了,還施出了狠招,袁紹的鳳卵被奪,劉協的剖鯀吳刀不保,儒門將遭受再一次的重創,劉辯一旦回到中原,順理成章的再次成為掌局者。

  曹操該怎麼辦?

  他知道劉辯是囚牛命,身上又有儒門的血脈,他和儒門之間有合作,也有衝突,如此一來,擁有蛟龍命的曹操可以兩面逢源,不至於沒有毫無還手之力。可是在劉辯的面前,曹操這個亞種龍就沒什麼機會了,一旦劉辯看他不順眼,他隨時可能將曹操除掉。

  一個高明的謀士,就像一個高明的棋手,必須比對手多看一步甚至兩步。

  可是面對劉辯這樣的對手時,郭嘉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倒不是劉辯的心計有多深沉,郭嘉很輕鬆的就能把握住劉辯的計畫,而是劉辯的實力太強,不論什麼計都很難奏效。

  戲志才已經夠強大了,可是劉辯顯然比戲志才還要強大,否則他不會有這樣的信心,放戲志才回中原。至於什麼一生之敵,不過是個幌子。劉辯手裡肯定還有藏而未用的殺招。

  這個殺招是什麼?郭嘉猜不出來。

  「眼下形勢未明,不能輕舉妄動。」郭嘉慢慢的說道:「袁紹失去了鳳卵和思召劍。名聲掃地,實力大減,很可能會向將軍求助。眼下之見,不宜和袁術糾纏得太緊,以免困獸猶鬥,損失太大。還是保存實力,靜觀其變的好。」

  曹操心領神會。

  ……

  劉辯睜開了眼睛,看著洞口透進的朝陽,輕輕的抬起卡烏捷的手臂,放進被子裡。又小心翼翼的從貂蟬的環抱中掙脫出來。穿上褲子,走出了山洞。

  荀彧坐在火堆旁,看著火上的銅壺發呆。銅壺已經被燒得通紅,壺口冒出裊裊的黑煙。荀彧呆呆的看著銅壺。一動不動。

  劉辯一愣。連忙拿起一根木頭。挑開銅壺。再一看,壺底已經被燒開一個大洞,不禁哭笑不得。

  「嘿。發什麼呆?」劉辯沒好氣的叫道:「讓你做早飯的,早飯呢?」

  荀彧見是劉辯,連忙站了起來:「這麼晚了,陛下還沒睡?」

  「這麼……晚了?」劉辯上前兩步,一手按著荀彧的肩膀,一看挑起荀彧的下巴,看著他黑乎乎的眼圈和通紅的眼睛:「你……不會是一夜沒睡吧?」

  荀彧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這才發現天光已經大亮,如夢初醒:「天……天亮了?」

  「我勒了個去!」劉辯翻了個白眼,沒興趣再和荀彧解釋,走到行裝前,拿起一個銅盆,準備去河邊打水。壺已經被荀彧燒壞了,只能用洗臉盆燒水了。看著倒在地上,還沒完全冷卻的銅壺,劉辯氣得踢了一腳,銅壺匡當匡當的滾出去好遠。

  荀彧卻恍然不覺,追了上來,急急的問道:「陛下,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就是皇帝,為什麼卻希望限制皇權?」

  劉辯猛的停住了腳步,詫異的打量著荀彧。荀彧沒防備,「呯」的一聲撞在他的背上,鼻子痠疼,頓時淚水長流。他捂著臉,唉喲一聲,蹲了下去。

  「你一夜沒睡,就在想這個問題?」

  「是……是啊。」荀彧捂著鼻子,含糊不清的說道:「臣想不明白陛下究竟想幹什麼,所以不敢輕信陛下的提議。」

  劉辯明白了。荀彧懷疑他的動機,所以對他的建議不敢接受。不過,這並不是荀彧蠢或者迂腐,相反,他觸摸到了問題的根本。

  皇帝是帝制的利益既得者,任何人都有可能反對加強皇權,唯獨皇帝本人不會。任何一個皇帝,都會拼盡所有的力量,將權力抓在自己手中,而且希望越多越好。他建議限制皇權,這實在太反常,荀彧如果不懷疑他的動機,那才是蠢呢。

  「因為我想活得久一點,活得舒服一點,活得像人一點。你沒有做皇帝,體會不到皇室父子反目,兄弟相殘的痛苦。如果不是為了皇權,誰會這麼沒人性?」劉辯反問道:「你們荀家為了爭家主之位,會殺人嗎?」

  荀彧一怔:「就是這個原因?」

  「當然不止,但這肯定是主要原因。」劉辯一臉沉重的拍拍荀彧的肩膀:「荀彧,皇帝也是人啊。」說完,大步流星的向山下的大河走去。

  他不想和荀彧多討論這個問題,免得露出破綻。他願意限制皇權,當然不是因為他有多偉大,而是因為他出生在一個沒有皇權的時代,對皇權這種統治深惡痛絕,即使他搖身一變成了皇帝,也不能甘之如飴,完全擺脫以前的思想烙印。

  更何況,這一世的他之所以活得這麼艱難,這麼累,還不是被皇權所累?

  皇帝真的那麼好做嗎?至少劉辯不這麼覺得。

  如果只談物質生活,就算後世的一個普通人也比現在的皇帝過得舒服。如果談精神生活,除了那種手握生殺大權的痛快之外,皇帝的精神世界其實一點也不正常。一個人活在敵人的包圍圈中,父母兄弟子女都有可能成為敵人,怎麼可能爽得起來。就連所謂的生殺大權,也沒有想像的那麼美妙。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殺誰就殺誰?笑話,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孝靈帝怎麼會死得那麼憋屈,那麼窩囊。

  劉辯打完水回來,荀彧已經重新生好了火。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他已經是一個合格的侍者了。不管是劈柴生火,還是打水做飯,他都做得很熟練。他從劉辯手中接過臉盆時,臉有些紅:「陛下,我會將銅壺修好的。」

  「那最好不過。」

  「陛下,你真的……」

  「你愛信不信。」劉辯惱了,提高了聲音喝斥道:「是不是覺得我太聖人了,你心理不平衡?」

  「呃」荀彧尷尬的咂了咂嘴,沒好意思再問下去。

  見荀彧吃癟,劉辯這才舒服了一些。他想了想,又問道:「荀彧,我問你啊。在皇帝和神仙之間,你選哪一個?」

  荀彧為難的看著劉辯,不敢應答。劉辯眼珠一轉,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擺手道:「此外不是朝堂,我不把自己當皇帝,你也別想自己當臣子,就當兩個閒人無聊,說了玩。」

  荀彧鬆了一口氣,沉吟片刻:「當然是像軒轅氏一樣,先做皇帝,再做神仙。」

  「看不出來,你還蠻貪的啊。」劉辯哈哈一笑:「既想做皇帝,還想做神仙。」

  「不是。」荀彧不緊不慢的說道:「儒門講究聖內外王,有能力,就要兼濟天下。如果只顧自己,不顧世人,心中無仁,怎麼可能成聖,又怎麼做神仙?」

  劉辯一怔,覺得有些道理。他頓了頓,又道:「其實,你一直鄙視的佛門裡,也有類似的說法。據說有一位佛說,如果人間還有沒有覺悟的人,他就不成佛。一定要等到天下所有人都成了佛,他才肯成佛。」

  「佛門中人還有這樣的見識?」荀彧有些意外:「這倒是真正的仁義,這位佛是真正的智者。」他想了想,又道:「可惜,他怎麼入了佛門,他應該入儒門才對。」

  「我呸!」劉辯氣不打一處來。「儒門了不起麼?孔子不過是商人的落魄後裔,還是個名不正言不順的野生庶子,佛祖可是正正經經的王子,為了天下蒼生,捨身出家,論出身,論思想境界,佛門可比你們儒門高貴多了。」

  荀彧沒有反駁,可是神色中卻有些不屑:「儒門講究的是自強不息,厚德載物。就算儒門有一些逐利之夫,卻也不缺為國為民的仁者。佛門講究什麼?無國無君,是為不忠,無父無母,是為不孝。剃度出家,不生子息,是為不仁。不勞而獲,奪人衣食,是為不義。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怎麼能和儒門相提並論。」

  「嘿」劉辯怒了,瞪起了眼睛。

  「陛下,如果佛門真是能富國強兵,你能讓支謙到草原上傳播佛教,你為什麼不讓他在洛陽傳教?他可是在洛陽等了多少年了。」

  劉辯頓時啞口無言。他瞪著荀彧半晌,忽然笑了。「哈哈,古人說得沒錯,最瞭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他伸手拍拍荀彧的肩膀:「你的境界雖然無法復原,但是心思也堪作一生之敵。」

  「臣不敢。」荀彧拱拱手:「臣願效犬馬之勞,為陛下拾遺補闕。苟對國家有些許助益,臣萬死不辭。」

  「又來了。偽君子,就會說大話。」

  「臣句句發自肺腑,無一字敢欺騙陛下。」荀彧起身,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是以,臣斗膽,希望陛下也能不以臣愚笨,多加垂訓,使臣能日有增益。」

  劉辯詫異的看了荀彧一眼,心中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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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
發表於 2021-6-1 00:20:42 |只看該作者
第389章 福兮禍所伏

  「你等等。」劉辯轉身回到山洞,拿起赤霄劍,又走了出來。「荀彧,你看過真氣注入赤霄劍之後,赤霄劍顏色的變化嗎?」

  荀彧點點頭,眼神中多了幾分期冀。很顯然,劉辯打算對他說些什麼,而且這些東西對他非常重要,很可能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他見過戲志才手握赤霄劍時的情景,這些情景已經深深的烙在他的腦海裡,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忘卻。

  劉辯也不多說,將真氣注入赤霄劍。赤霄劍由赤紅變成了橙色,隨即又變成了黃色、綠色、青色、藍色,最後變成了紫色,又慢慢的變得透明起來,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只剩下一個劍柄握在劉辯手中。

  「你想到了什麼?」

  荀彧皺著眉頭,冥思苦想。

  劉辯慢慢的收回真氣,消失的赤霄劍又慢慢的顯現出來,由紫色一路變回赤紅色。

  荀彧盯著赤霄劍,一動不動,眼神專注,神情凝重。

  劉辯反覆演示了兩遍,然後將赤霄劍放在一邊,去張羅早飯。荀彧撿起赤霄劍,一邊來回踱著步,一邊嘴裡唸唸有詞,也不知道在說什麼。直到貂蟬和卡烏捷並肩從山洞裡走出來,見劉辯在做飯,而荀彧卻在一旁發呆,不禁有些意外。

  劉辯擺擺手,示意她們別打擾荀彧。卡烏捷嘟著嘴道:「他又發什麼瘋?」

  劉辯笑笑。「沒什麼,我給他出了個難題。他在解題呢。」

  「怎麼用臉盆做早飯?」貂蟬轉眼看到了一旁的銅壺,頓時恍然大悟。卡烏捷也看到了,不禁叫了起來。「他怎麼這麼笨,什麼都不會做。」

  劉辯忍俊不禁。聰明絕頂的荀彧被人罵笨,這還真是不多見。好在荀彧沉迷於思考當中,沒有聽到,倒也省得尷尬了。劉辯也不管他,先燒了一盆水用來洗漱,又將臉盆洗乾淨,開始做早飯。

  草原上的日子過得很悠閒。日上三竿才起。早飯、午飯都連一起吃了。卡烏捷來自遊牧民族,一天兩頓飯是常態,有時候甚至只吃一頓飯。漢人習慣也是兩頓飯,有錢人家三頓。皇帝特殊些。一天四頓。不過現在劉辯也沒什麼皇帝的樣子,和貂蟬、卡烏捷兩人圍著臉盆,吃了一頓算是早飯又算是中飯的飯。

  等他們吃完。荀彧才神不守舍的走了過來,夾了一塊肉,正準備送到嘴裡去,突然愣住了。

  他盯著盆裡的油花,臉上露出了笑容。

  半冷的油膜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七彩的光暈。

  「彩虹,是彩虹。」荀彧忽然跳了起來,興奮得手裡的肉都不知道甩哪兒去了。「陛下,是彩虹!」

  「你才是彩虹呢,你們全家都是彩虹。」劉辯從他手裡奪過筷子,沒好氣的吼道:「再用筷子指我,別怪我抽你。至於嗎,一個小問題而已,這麼久才想起來,你還真是不食人間煙火啊。連彩虹都沒看過?」

  荀彧不好意思的笑了,搓著手道:「陛下,臣年輕時閉門讀書,很少外出,更沒什麼在雨天外出賞虹的經歷。彩虹七色,還是在嵩高山閉關時,偶爾所見,當時也沒在意,所以印象不深。」

  「這就是你們儒門的習性所致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就是個不孝子孫。」

  荀彧詫異的說道:「這從何說起?儒門忠孝傳家,臣雖然愚笨一些,卻不敢不孝。」

  劉辯翻了個白眼:「你天天和我講你們荀家的學問,我記得你家先祖荀卿說過一句話:君子性非異也,善假於物也。沒有船,人不能涉江湖。沒有車馬,人不能致千里。做學問,不光是讀古人的書,還要觀察身邊的萬物,是不是這個道理?」

  「呃……大致上沒錯吧。」

  「你說董仲舒是閉門造車,可是你連彩虹都不熟悉,你比他能好到哪兒去?以你這種做學問的態度,你能造出車船嗎?」

  「造車船是匠人的事……」

  「是的,具體的製作,應該當匠人來負責,可是如何造,你應該知道吧?」

  「這個……」荀彧猶豫了:「陛下是說墨家嗎?」

  「不是墨家。」劉辯有些頭疼了,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一說到這些就犯暈呢。他不是不懂,他是本能的排斥啊。讀書人的劣根性,果然是好吃懶做想發財,一心想靠幾篇破文章拖青紆紫,出將入相。「學問怎麼來?不是空想出來的,而是從身邊的萬物中來的。伏羲制卦,是外觀天地,內察諸身,他又不是腦袋一拍,自己想出來的。」

  「哦……」荀彧恍然大悟:「那這和彩虹、赤霄劍有什麼關係?」

  「彩虹七色,赤霄也有七色,而且隨著注入赤霄的真氣不同,顏色的變化和彩虹的顏色變化一致。他們之間又豈是相似這麼簡單?」

  荀彧眨著眼睛,又有石化的傾向。劉辯無語了,他沒想到解釋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居然會變得這麼複雜。他撓了撓頭:「你見過鑄劍不?」

  荀彧搖搖頭:「我荀家有鐵作,但是我沒有仔細看過。」

  「那知道爐火什麼顏色的時候才能用來鑄劍嗎?」

  「這個……據說要等變成青色。」

  「爐火通常是紅的,為什麼要等變成青色呢?」

  荀彧眨巴著眼睛,又傻了。

  劉辯長嘆一聲:「自然是因為溫度變高了。紅火的溫度最低,不足以融化鐵。青火的溫度更高,所以要等到火的顏色變成青色,才可以用來鑄劍。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還好意思自稱儒門領袖?」

  荀彧尷尬的看著劉辯,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他的確沒有注意過這些問題,因為他關心的是國家大事,根本不會關注這些小事。可是現在聽劉辯說起,他才發現這問題似乎並不簡單,爐火的顏色和彩虹的顏色,以及赤霄劍的顏色變化是融匯貫通,一以貫之的。

  劉辯用赤霄劍在地上劃了一條線,從中截取一小段,又將這一段分成七小段。

  「赤霄的劍光也好,彩虹也罷,其實都是不同顏色的光。不同顏色的光代表不同的能量,而能量的範圍很大,我們能夠用眼睛看到的,只有這一小段。這一小段光讓我看到了天地萬物,看到了英雄美人,已經讓我們眼光繚亂,但是,這僅僅是一小段。在這一小段之外,還有大量的未知等待著我們去發掘。」

  劉辯抬起頭,看著荀彧:「你們連這一小段光都不瞭解,還怎麼瞭解更多的光?」

  荀彧眉頭慢慢的挑了起來,多了幾分警惕之色。「陛下是說,我們只是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不知東海之大。應該跳出這口井,放長眼量?」

  「對。」

  「那陛下是不是還想征伐四夷,開疆拓土?」

  劉辯很詫異:「咦,你怎麼扯到這兒來了?」

  荀彧長嘆一聲:「陛下,你知道東方朔當初為什麼要北海屠龍嗎?」

  「知道,你說過,他不希望霍去病征討西域。」

  「儒家本來是支持孝武皇帝征伐的,為什麼後來卻如此激烈的反對呢?」荀彧激動起來。「孝武皇帝以七十年的積儲征伐三十年,就已經讓天下十室九虛,動盪不安,險些重蹈暴秦後轍。如今天下不安,陛下如果還要效孝武皇帝舊跡,臣恐怕大漢不僅會有黃巾軍,還會有青巾軍,紅巾軍,再現當年赤眉、綠林席捲天下之事。陛下,萬萬不可啊……」

  劉辯哭笑不得:「我什麼時候說要現在就去了?」

  正準備潑出性命苦諫的荀彧聽了,一臉愕然:「那陛下準備什麼時候去?」

  「要想打架,先得鍛鍊好身體。要想征伐,當然要先鞏固國本。」劉辯打量著荀彧:「你不會以為我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吧?」

  「呃……」荀彧尷尬的說道:「陛下真的等得?」

  「當然等的。學不了孝武皇帝,我學孝文、孝景行不行?再不行的話,我學高皇帝行不行?」

  荀彧如釋重負,羞愧不已。「如果陛下能夠持重,效孝文、孝景之舊跡,那也是大漢之幸啊。」

  劉辯譏諷的笑了一聲:「是的,我的確是想學孝文、孝景,至少那時候沒那麼多腐儒。」

  荀彧語塞,心頭湧過一陣悲哀。看樣子儒門獨尊的可能是越來越小了。劉辯如果重登帝位,對大漢來說,好壞未可知,但是對儒門來說,肯定不是一個好消息啊。

  「荀彧,你一直說由董仲舒一派代表儒門,是儒門運氣不好。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做賈誼,讓你荀氏儒學成為儒門的正統,你有沒有這個信心?」

  荀彧一怔,心頭湧起一陣狂喜:「當真?」

  「當然是真的。」劉辯笑笑:「不過,我要的荀氏儒不是你以為的那些文字,而是你先祖那種能夠富國強兵的真本事。荀彧,你是不是該把你先祖從稷下學宮得到的那些秘本透露一些給我,讓我看看值不值得信任?」

  荀彧沉默片刻,咬了咬牙。「如果陛下願意聽,那臣就不揣妄陋,說一說稷下學宮,以及稷下學宮以前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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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天道與人道

    “先祖在稷下學宮最大的收獲,就是發現了天道的秘密。陛下,看到這個字,你會想到什麼?”

    荀彧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寫了一個天字,然後目光炯炯的看著劉辯。

    劉辯疑惑的看看荀彧,又看看那個字:“你這是……測字麼?”

    荀彧眼神一閃,他不知道測字是什麼意思,但是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點頭道:“差不多吧,從六書的角度來看,陛下看到這個字,能想到什麼?”

    漢代有了中國曆史上的第一本字典——《說文解字》,第一次正式提出了六書的理論,對字的結構予以分析。這個理論一直用到後世,以漢語為書面語的人大多都能理解這種成字理論。劉辯也不例外,他試探著說道:“天是二人?”

    荀彧眉心微蹙,搖了搖頭:“天字不是二人,而是一大。”

    “一大?”劉辯不服氣:“為什麼不能解為二人?”

    荀彧詫異的看著劉辯:“天字中哪有人?”他說著,又在旁邊寫了一個篆書“人”字,劉辯一看就明白了。漢代雖然已經通行漢隸,但是學者認可的文字之源還是篆書,不論是考據還是辨義,都以篆書為准。而篆書中的人是一個側身而立,俯首躬腰的形象,與漢隸中的一撇一捺根本不是一個字。

    “天者,太一也。”荀彧接著解釋道:“天道,就是一大。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個一,就是天地人一以貫之的王。”荀彧又在地上寫了一個王字,“現在的解釋是王乃天子,可是在以前,王就是天。”

    劉辯心頭一動,他想起了荀彧說過的那句話,“天道。是以萬民奉一人。人道,是以一人奉萬民。”原來出處在這裏,所謂的天道,其實就是絕對的**。絕對的獨裁。王不是天子。就是天本身。所以天才是一大,王才是天地人一以貫之。

    見劉辯色動,荀彧的嘴角微挑。有幾分苦澀,又有幾分欣慰。“陛下,這還不是最後的真相。天字還有一層更殘酷的意思。”

    劉辯的眉毛挑了起來:“這還不夠,還有更殘酷的?”

    “是的。”荀彧又寫了一個“夫”字,然後用手抹去夫字出頭的部分:“天者,夫去首也。”

    劉辯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這是什麼意思?”

    “天道的一個重要核心,就是祭天的時候要殺人,殺人以殉,動轍以百數,甚至以千萬數,而所有的目的只有一個:祈求上天對王的垂憐,讓他繼續以一人治天下。”荀彧有些激動起來:“老子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並不是空穴來風,而是來自人殉這種祭祀禮儀制度。人殉制度起自蒙昧,盛于夏,至周而衰,戰國時便成了一種野蠻落後的象征,記載曲指可數。之所以會有這種變化,就是因為儒門興起,反對人殉。陛下想必還記得孔子那句話: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儒門重孝道,崇尚厚葬,他反對以俑陪葬,不是因為制俑耗費錢財,而是擔心會有人從俑再恢複到人殉制度。”

    劉辯暗自歎了一口氣,他果然猜中了。在天的眼裏,除了王之外,所有的人都是芻狗,都是可以敬獻給神明的祭品,和牛羊豬犬沒什麼區別。

    “可是,為什麼天道要用人祭天呢,難道就因為不把人當人?”

    荀彧有些猶豫,似乎不太想說,可是他看看劉辯的眼神,還是說了出來。“人是萬物之靈,以人祭天,最具誠意,也最容易得到天的眷顧。古代煉劍,通常要以人的指甲毛發為引,甚至用人血,更有甚者,要以人為牲,才能煉出真正的好劍。各種道術也需要以人血甚至人命為引,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

    劉辯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他想起來了,第一次與匈奴人作戰的時候,大巫師金國就曾經殺人祭祀,招來了風鷹,險些逆轉戰局。他當時以為只是匈奴人野蠻,所以才殺人作法,現在看來,這才是巫術的本質。漢人崇尚儒學,不再殺人作法,文明固然文明了,可是法術也漸漸的成了擺設,發揮不出真正的作用。

    戲志才在龍淵之戰時,就曾經以自身的血為引,將波蕩壑的威力發揮到極致,幾乎能和巨龍相抗衡。

    原來如此。

    劉辯想起那些殺人祭天的原始部落,頭皮一陣陣的發麻。原來在文明的初期,還有這樣的事情。

    “陛下……”見劉辯神色變幻,荀彧有些擔心,試探的叫了一聲:“你……還覺得天道……可行麼?”

    劉辯明白荀彧在擔心什麼,不禁笑了一聲:“你不用擔心,我沒你想象的那麼殘暴。”

    荀彧如釋重負,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如果劉辯因為更加信奉天道,那他可就弄巧成拙了。說實在的,如果不是為了取信劉辯,他根本不會把這個秘密透露給劉辯。

    “齊國原本是姜氏,姜氏與周王室多有通婚,龍系血脈較濃,田氏代齊,原本就是儒門以鳳系代替龍系的一個布局。發現了這個秘密以後,兩代齊王就指示稷下學宮的學者以整理經籍為名,對以前流傳下來的典籍進行修改,盡可能的將天道的秘密掩藏起來。從那以後,天道隱,人道顯。龍系血脈漸漸衰微,而鳳系血脈大盛,並形成了對龍系血脈的包圍。”

    劉辯微微頜首。後來的故事,他已經聽不同的人說過,南有楚,北有趙,東有齊,西有秦,戰國七雄,鳳占其四,不管最後誰統一天下,鳳系血脈都是贏家。

    “計劃原本很完美,可是誰也不曾想,眼看鳳系即將一統天下的時候,又橫生枝節。”荀彧扼腕長歎:“有龍系力量從西域而來,展示出了龍系血脈的力量,贏政因此心動,背叛了鳳系血脈,沈迷于龍系血脈的力量,為此不惜稱自己為祖龍,冒稱龍系血脈。先祖入秦,本打算以儒門道義輔助嬴政統一天下,卻發現嬴政暗中與龍系血脈勾結,不得不退出秦國。當時秦國統一天下大勢已成,為了避免更多的流血,先祖只得以帝王術為誘惑,先後派李斯、韓非入秦,希望以法為先,以禮繼之。”

    “只可惜,秦始皇實力太強,吞下了你先祖的誘餌,反過來又砍了儒門一刀,焚書坑儒?”

    “是的,他用韓非、李斯統一天下,卻又拒絕采用儒道治國。儒門計劃落空,只好逃離鹹陽,投入起義的陳勝、項梁和高祖麾下,消滅暴秦,再造天下。後面的事,陛下大概也清楚,臣就不說了。”

    劉辯咂了咂嘴,沒有再說什麼。如果荀彧沒有說謊,天道的真是以人殉為基礎,他也無法接受這樣的天道。在皇帝和人兩種屬性之間,他首先是一個人。他可以不做皇帝,卻不能不做人。為了做皇帝而不把人當人,當成獻給上天的祭品,他做不到。

    似乎有人說過,皇帝不是人,倒是和天道的真正含義暗合。

    “除了發現天道的秘密之外,你家先祖還發現了什麼?”

    荀彧沈吟片刻,又道:“陛下聽說過《山海經》嗎?”

    “聽過,有人說是一本奇書,有人說是一本荒誕不經的小說。”

    “如果臣告訴陛下,真正的《山海經》記載的都是真實的曆史,陛下會不會覺得臣瘋了?”

    劉辯愣住了,半晌沒說話,但是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他真的覺得荀彧有點瘋了。

    “陛下,你的駁獸不就是《山海經》中提及的怪獸?”

    “這個……”

    “《山海經》是根據山海圖所作,現在所傳的《山海經》也不是原本,而是經過劉歆父子修改過的。之所以被人認為荒誕不經,是因為是歆父子知道《山海經》關系重大,不希望有人按圖索驥,再去尋找那個已經消失的世界。”

    劉辯心頭一動,他覺得荀彧有些吞吞吐吐,仿佛在掩飾什麼,但是他又不知道他想掩飾什麼,這些話裏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又是假的。他沈吟了片刻:“劉歆父子難道也是儒門中人,鳳系血脈?”

    “陛下,劉歆是楚元王劉交後人,而劉交與申公一樣,都是浮丘伯的弟子,是荀氏儒派的傳人,當然是儒門中人,鳳系血脈。”荀彧意味深長的看著劉辯:“劉交與高祖名為兄弟,實則異父異母,根本沒有一點血緣關系。”

    劉辯喝了一口鹿奶,狐疑的打量著荀彧。“他們異母我知道,怎麼連父親也不是同一個?”

    “高祖的父親可不是太公,而是龍。”

    “噗!”劉辯將一口鹿奶全噴在荀彧的臉上。荀彧躲避不及,被噴了一臉,雪白的鹿奶從他臉上流下來,看起來非常狼狽。劉辯一邊咳嗽著,一邊連連搖頭表示不信。荀彧無奈的擡起袖子,擦去臉上的鹿奶。

    “人與龍當然不能真的交媾生子,可是具有真龍血脈的人卻可以。”

    “等等!”劉辯突然打斷了荀彧,眼睛瞪得溜圓。“你是說……真龍血脈可以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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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闖宮

    “當……然。”荀彧顯得很勉強,似乎根本不想把這個秘密告訴劉辯,可是話已經說出了口,劉辯又捕捉到了這個信息,他當然不能避而不答。“當然可以,不過對育胎之體有要求。龍系血脈越純,境界越高,要求越嚴格。”

    “怎麼個嚴格法?”

    “究竟嚴格到什麼程度,臣也不清楚。總之非常罕見。”荀彧頓了頓,又道:“就算遇到了合適的育胎之體,也未必能生出血脈純正的子嗣,所以,龍系血脈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那就是為了保證血脈的純正,常常會同胞相婚。”

    劉辯倒沒有太震驚,同樣的話,他聽蔡琰說過。當時以為蔡琰是臆測,現在看來,蔡琰當時雖然是推測,卻已經接近了真相,包括她對伏羲八卦的懷疑。

    見劉辯這副表情,荀彧又擔心起來。劉辯不會為了留下子嗣,冒天下之大不韙,和自己的姊姊結婚吧?

    “荀彧,你知道嗎,有一個人和你異途同歸,也猜到了這個真相。”

    “誰?”荀彧詫異的問道。他知道這些,是因為他手裏有相關的資料。經過儒門幾次系統的清理,藏書最多的皇宮現在也沒有多少有用的資料,有人居然可以猜到這樣的真相,那也太聰明了吧。

    “不告訴你。”劉辯笑了。“不光是這個秘密,她還猜到了更多,比如你儒門的淵源。”

    荀彧淡淡一笑,充滿了自信。“儒門還有什麼淵源是我不知道的?”

    “哈哈哈……”劉辯放聲大笑:“坐井之蛙。剛剛有點自知之明,又開始自以為是起來了。”

    荀彧尷尬不已,滿臉通紅。

    ……

    長安。

    蔡琰伏在案上,一手支頤,一手擺弄著毛筆,百無聊賴。

    案上,擺著幾根算籌。她剛剛閑得無聊,便蔔了一卦,既想測測自己的推演水平,又想順便算算劉辯的生死。算來的卦相不錯。是上水下火的既濟卦。可是正有因為如此。她非常沮喪。劉辯去玄冥海是九死一生,甚至可以說是必死無疑,怎麼可能是水火既濟呢。

    這易學還是研究得不夠透徹啊,推演出來的卦象莫名其妙。

    陛下還能回來嗎?蔡琰擡起頭。看著外面漆黑的夜空。一時出神。跟在劉辯身邊的時候。她不覺得有多好,可是離開劉辯之後,她忽然發現再也找不到一個人能像劉辯那樣的寵她。就連父親蔡邕也做不到。劉辯不僅許諾要封她萬戶侯,還慫恿她研究希臘、羅馬的文字,在她面前打開了一扇窗。如今她雖然才十五歲,卻是大漢國獨樹一幟的學者,在對西夷的研究方面,就連她的父親蔡邕也甘拜下風。

    可是,劉辯不在,研究得現好,又能給誰看呢?劉協是未來的皇帝,他雖然雄心勃勃,勵精圖治,可是他與劉辯不同,他更看重大漢內部的事,他經常請教的是楊彪、陳紀那樣的儒者,對研究西夷的蔡琰敬而遠之。

    當然,他保持距離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蔡琰是劉辯的女人,劉協是不能碰的。

    這也讓蔡琰多了幾分清靜,至少沒有人會來給她提親,打擾她做學問。

    蔡琰正有胡思亂想,突然覺得有些詫異,遠處似乎有人在叫喊,隱約還有報警的銅鑼聲。

    蔡琰站了起來,衝到門外,扶著門框向外一看,頓時吃了一驚。東北角的望樓上,當值的衛士正緊張的扶著圍牆張望,不少人拔出了武器,一隊衛士飛快的下了望樓,衝了過來,大聲說道:“蔡姑娘,有賊寇入宮,請蔡姑娘立刻躲避。”

    “有賊寇入宮?”蔡琰很詫異:“什麼樣的賊寇這麼厲害,宮裏有兩百禁衛營,宮外還有兩千龍騎,誰能闖得進來?他去了哪個殿?”

    衛士一邊護著蔡琰離開,一邊說道:“看樣子是建安殿。”

    蔡琰更加驚奇。建安殿是陳留王劉協的寢殿,戒備之森嚴為諸殿之首,這個賊寇究竟是什麼來頭,居然找上了陳留王,而且一路潛入了建安殿?

    “我們去看看吧。”蔡琰眉飛色舞的說道:“也許還能幫上點忙。”

    “啊?”衛士們目瞪口呆。

    ……

    戲志才提著思召劍,緩步走上了建安殿。

    鮮血順著思召劍緩緩滴下,在漢白玉的台階上串成一串,紅得耀眼,濃得刺目。

    在他的身後,一百多名禁衛營將士倒在血泊之中。沒有人能擋住他的一劍,不管有沒有悟命,在戲志才面前都沒什麼區別。

    一劍封喉。

    劉協面色煞白,陳紀也驚駭莫名,看著一步步走上來的戲志才,束手無策。

    更多的衛士衝下來,擋在劉協、陳紀面前,將戲志才圍在其中,結成戰陣。

    戲志才卻看也不看,腳步都沒有受到一點影響,勝似閑庭信步。他甚至沒有看那些衛士一眼,只是邁步上前,只是當有人擋住了他的路,或是向他發起攻擊的時候,他才信手揮出手中的思召劍。

    唯一變化的只是他眼中的冷漠。每殺一人,他的眼神就冷漠一分,似乎有無形的火焰在燃燒,卻一點熱度也沒有,只有說不出的瘋狂。

    “唰唰涮!”戲志才連刺三劍,將三個不同方向的衛士刺倒在地。他有些厭了,手指一掐,輕喝一聲,境界全開。剎那間,一只巨大的火鳥出現在他的身上,通紅的眼光掃視一圈,看得圍在四周的衛士們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陳紀倒吸一口冷氣:“戲志才是畢方?”

    劉協臉色大變:“他就是戲志才?”

    陳紀點點頭,向前走了一步,輕輕的推開擋在面前的衛士。“你們不是他的對手,都退下吧,免得白白丟了性命。”

    衛士們不敢動。職責所在,雖然自知不敵,也不能隨便退開。對這些衛士來說,這是他們從來沒有想過的局面。他們都是天子劉辯從各部中精選出來的勇士,授以導引圖譜,勤加修煉,悟命之人數有十計,可謂是天下聞名的精銳。天子離開之後,他們一部分保護長公主,一部分保護陳留王,最近因為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絕大部分都被調到了陳留王的身邊。他們原以為陳留王即將出征益州,他們將隨行保護,誰會想到突然遇到戲志才這麼一個強勁到無法想象的對手。

    有的人已經悟出這其中的玄機。他們被調過來,就是為了對付戲志才的,可惜,在戲志才的面前,他們根本起不到應有的作用,保護不了陳留王。

    盡管如此,他們也不能隨便退去。作為天子親衛,他們可以戰死,卻不能撤退。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們平時享受到了普通將士無法享受的待遇,現在就要負起自己的責任。

    “你們……”劉協猶豫了好一會,不知道該不該讓這些禁衛營的將士退下。面對戲志才,他有一種發自肺腑的恐懼。讓衛士們退開,難道自己就任戲志才宰割嗎?可是,不退下又如何,這些禁衛營的將士雖然悍勇,卻不是戲志才的對手,只能白白送死。

    “你是誰,認識我?”戲志才偏著頭,打量著陳紀。

    陳紀苦笑一聲。以他陳紀的身份,戲志才應該認識他,可是戲志才現在這副神情,卻一點虛僞也沒有,看起來倒有幾分難得的天真,當然更多的是傻。

    “我是陳紀陳元方,和你一樣是潁川人。”陳紀說道,一手負在身後,不動身後的示意劉協不要輕舉妄動。他們早就得到了戲志才可能會來奪剖鯀吳刀的消息,也做了充分的准備,現在看來,這些准備根本不夠,剖鯀吳刀大概是保不住了。“你不是去了玄冥海嗎,怎麼突然來了長安?”

    戲志才想了想:“我從玄冥海回來了,聽說長安有一口剖鯀吳刀,我想要。”

    “你去玄冥海,有沒有碰到陛下?”陳紀不動聲色的引導著語題。

    “陛下?”戲志才眨眨眼睛:“誰是陛下?我沒遇到姓陛的人。”

    陳紀暗自歎了一口氣。戲志才瘋得不清。“陛下不姓陛,姓劉,諱辯。”

    “哦,劉辯啊。”戲志才恍然大悟,滿不在乎的揮揮手。“我和他是一生之敵,就是為了打敗他,我才來找這口剖鯀吳刀的。我原本有一口赤霄劍,不知怎麼的丟了,對付不了他的寶刀,只好來要剖鯀吳刀。”

    “你怎麼知道剖鯀吳刀?難道是陛下告訴你的?”

    “劉辯?沒有。”戲志才連連搖頭:“我是聽一個朋友說的。他不讓我告訴別人,所以我不能告訴你。”

    陳紀無語。如果是劉辯告訴戲志才的,他就可以痛痛快快的交出剖鯀吳刀了。偏偏戲志才又傻得天真,連句謊都不會說,讓他沒法把這件事往劉辯身上引,這可得多費不少口舌了。

    就在陳紀撓頭的時候,戲志才不耐煩了,揮了揮手中的思召劍:“你趕緊讓開,把剖鯀吳刀給我,我拿到刀就走。”

    “剖鯀吳刀是陛下交給陳留王的寶刀,豈能輕易的交給你。”陳紀沈下了臉,“你真以為你悟了命,破了境,就能來去自如嗎?這裏可是皇宮。”說著,他兩手擡起,在胸前輕搭,仿佛行禮。

    一股雄渾的氣勢散發開來,陳紀神情突變,凜然不可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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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惟一心

    看著陳紀突然高大起來的背影,劉協愣住了。

    在場的人中,與陳紀相處最多的他,但是他從來沒有看到陳紀展現這樣的境界。在他的中,陳紀激一個熟讀詩,飽經風霜的老人,為人謹慎,說話周全,甚至有一些遲緩。他是智者,不是武夫。

    可是此時此刻,當他感受到陳紀身上散發的強大氣勢時,他才知道自己忘了一件事:陳紀與其父陳寔、弟陳諶同稱三君,守護城門的秘密多年,如果沒有高深的境界,他怎麼可能做到。

    他只是不屑于像呂布、關羽那些武人一樣到處炫耀罷了。

    劉協忽然安心了許多,就像是突然找到了一座強大的靠山。

    殿外,匆匆趕到的賈詡突然停下了,和身邊的張繡交換了一個眼色。張繡皺著眉:“哪來的高手?好強的氣勢。”

    賈詡目光一閃,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倒是個。子章,你部署龍騎,我進去看看。”

    張繡的說道:“先生,你可要小心些,不管是戲志才還是zhègè高手,境界都非常可怕。”

    賈詡微笑點頭,泰然自若的走了進去,還沒走到殿門口,他就看到了匆匆趕來的蔡琰,不禁眉頭一挑,和藹的說道:“蔡姑娘,你怎麼來了,這裏很危險的。”

    蔡琰抿唇而笑:“賈令君不也來了嗎?陳留王有危險,我豈能只顧自己安危。不來救護。”

    賈詡unài,招了招手:“跟在我後面,不要輕舉妄動。你雖然已經悟命,卻沒什麼戰力,不要枉送了性命。陛下回來,我怎麼向他交待?”

    “陛下回來?”蔡琰眼睛亮了,聲音有些顫抖。“陛下要回來了嗎?”

    賈詡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即又huifu了正常。“是的,我猜他應該要回來了。衝進宮中的那個人叫戲志才,是去玄冥海屠龍的儒門中人。陛下去玄冥海激ushi因為他。他既然回來了。陛下當然也該回來了。”

    蔡琰大喜。忍不住笑出聲來,舉步跟著賈詡走進大殿。

    看到那只由火焰組成的巨大火鳥,蔡琰不禁掩住了嘴唇,驚叫一聲:“畢方命?”

    賈詡詫異的看著蔡琰:“你認識這種鳥?”

    “是的。畢方也是鳳鳥的一種。不過生性凶惡。向來是不祥之鳥。畢方現世,必有兵災。沒想到戲志才是畢方,怪不得連陛下都不敢忽視。”

    賈詡重新打量了一下戲志才。也有些緊張起來。戲志才是畢方命,這點超出他的預料,而戲志才展現出來的境界也讓他心驚不已。與戲志才相比,戲志才對面的陳紀雖然氣勢如山,終究不是他的對手。

    賈詡伸出手臂,攔住了蔡琰,沈聲道:“蔡姑娘,裏面形勢危急,你不要輕舉妄動,先看看形勢再說。”說完,又安排人去調駐紮在附近的狼騎,特別強調一定要讓呂布、關羽、張飛三人全部到齊,協助龍騎保護陳留王。

    蔡琰不敢吭聲。她身材嬌小,被賈詡身邊的衛士擋住了目光,只能豎起耳朵,傾聽殿中的聲音。

    賈詡面沈如水,眼神微縮,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看到陳紀展現出來的境界,戲志才興趣大增。他甩了甩思召劍,緩緩走向陳紀,上下打量了陳紀兩眼:“想不到你也有這樣的境界,實在是難得。不過,你要想擋住我,恐怕還不夠。”

    陳紀傲然一笑:“老夫已逾花甲之年,經曆多矣。受陛下之托,為輔政大臣,又蒙陳留王錯愛,待以師長之禮。人臣尊貴,老夫都已經有了,能為保護陳留王而死,死而無憾。”

    戲志才搖搖頭:“我沒想殺你,也沒想殺陳留王。我只想要剖鯀吳刀。”他看看四周,目光在殿門口停留了片刻,又淡淡的掃了過去。“誰擋我,我就殺誰。”

    “剖鯀吳刀是陛下留給陳留王的,豈能給你,更何況你要剖鯀吳刀還是要與陛下為敵。”陳紀向前邁了一步,氣勢更盛。“要麼,你現在就離開,要麼,你就與老夫一戰。老夫縱然不敵,也不能讓你得逞。”

    戲志才焦躁起來,大聲喝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殺了你。”說著,他手腕一抖,思召劍平平的刺出。他的動作看起來並不快,可是聲勢卻極為驚人,畢方鳥一聲清嘯,火焰沿著他的手臂湧了過去,包圍了思召劍,射向陳紀。

    陳紀不動如山,雙手虛拱。

    激射的火焰射到陳紀手臂前,突然受阻,就像撞到了一堵看不見的牆上似的,向兩邊分開,呼呼作響。

    戲志才大怒,厲喝一聲,火花大盛,思召劍變得通紅,劍身顫抖起來,徑直向陳紀刺去,一下子突進陳紀用真氣布成的屏障。陳紀悶哼一聲,臉色突然漲得通紅,他瞪圓了眼睛,大喝一聲:“惟天地萬物之母,惟人萬物之靈!”

    隨著他的怒喝,一縷鮮血從他嘴角溢出,瞬間化作無形。

    戲志才手中的思召劍再次受阻,離陳紀的面門只有一尺,卻怎麼也刺不進去。

    殿外的賈詡聽得清清楚楚,也將殿中的爭鬥看得清清楚楚,不禁心神大震,豎起了耳朵,凝神傾聽。

    陳紀再次朗聲吟道:“受有臣億萬,唯億萬心;有臣三千,惟一心。”

    殿中突然有風起,被戲志才氣勢所迫的禁衛營精神一凜,不約而同的大聲喝道:“受有臣億萬,唯億萬心;有臣三千,惟一心。”

    “有臣三千,惟一心!”

    百余衛士齊聲大喝,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瞪圓了眼睛,怒視著戲志才。

    風勢更緊,圍繞著陳紀和戲志才旋轉,注入陳紀的體內。陳紀的臉色慢慢huifu了正常,身體站得更直,手臂拱手更圓,像一張蓄滿了力的弓。一道更強大的真氣由他體內迸射出來,身周三尺以內,狂風大作。

    戲志才臉色變得通紅,火光更盛,手腕再次向前刺出。可是思召劍卻沒有qián激n,劍尖滋滋作響,亮得耀眼,仿佛刺進了一個滾燙的熔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熔化。戲志才雖然不斷的qián激n,劍端卻始終離陳紀的面門一尺,劍身越來越短,最後只剩下了一截劍柄,被融化的劍身變成了一滴滴通紅的鐵珠,在兩人之間淩空飛舞,所到之外,嗤嗤聲不絕。

    戲志才向後退了一步,扔掉了只剩下劍柄的思召劍,低頭看了看被劍身所化的鐵珠洞空的衣擺,笑了起來:“好一個‘有臣三千,惟一心’,沒想你還有這樣的奇術。不過,你能支撐多久?”

    他擡起頭,斜睨著陳紀,眼中露出譏諷的神情。

    陳紀神色一凜,大喝一聲,向前邁出一步。

    戲志才向後退了一步,甩了甩袖子。

    圍著他們的百余禁衛營也齊劈劈的移了一步。

    陳紀再次大喝,連邁兩步。

    戲志才再退兩步,禁衛營如同一人,同時移動了兩步。

    陳紀停住了,瞪圓的雙眼死死的盯著戲志才,原本漲得通紅的臉有些發白。

    戲志才笑盈盈的看著他,神情輕松。

    殿門口的賈詡輕歎了一聲:“原本如此,陳家所傳的是合擊之術,守則有余,攻則不足。”

    被衛士們護在中間的蔡琰仰起頭,目光灼灼。“原來《泰誓還有這樣的功用,實在是聞所未聞。看來古人經籍中藏了很多秘密啊。”

    “是啊,遺子黃金滿籯,不如一經,只可惜,真正知道這裏面秘密的人太少了。”賈詡打量著遠處的陳紀,淡淡的說道:“抱殘守缺,害人害己啊。”

    蔡琰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

    陳紀和戲志才相隔三步,似乎觸手可及,卻又似乎遙不可及。

    陳紀身邊的風聲漸弱,被風吹起的塵埃慢慢的落在地上,那些被激得四處飛舞的鐵珠也落在了地上,慢慢的變冷,變黑。正如陳紀此刻的眼神。陳紀低下了頭,雙臂雖然還虛拱著,卻不停的顫抖著,沒有了剛才那不動如山的威嚴氣勢,仿佛一道即將土崩瓦解的山崖。

    戲志才舉步上前,信手揮出一掌,拍向陳紀的腦門。

    “等等——”劉協大叫一聲,向前邁了一步。

    “把刀給我。”戲志才停住了手掌,目光轉向劉協。

    “我——”劉協面色蒼白。

    “殿下,不可……”陳紀向後退了一步,讓開戲志才的手掌,吐出一口鮮血,突然大吼一聲:“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吼聲中,他一躍而起,原本搭在一起的雙手向外一翻,兩道強勁的真氣吐出,狂風大作,撲向戲志才。

    戲志才眼神一凜,一聲大喝,畢方鳥一聲清嘯,雙翅聚攏,擋住了陳紀擊來的雙掌。戲志才欺身而進,一掌拍在陳紀的腦門上。“呯”的一聲,陳紀倒飛而起,重重的摔在劉協的面前。他“哇”的吐出一鮮血,伸出手。劉協“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起陳紀,淚水奪眶而出。

    “陳公——”

    “剖鯀……吳刀,乃是……陛下所賜,不可……與人!”

    “我知道,我知道。”劉協痛哭失聲,連連點頭。“陳公,你撐一下,我馬上傳華佗。”

    陳紀咧嘴一笑,仿佛要說些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鮮血從他眼中、鼻中湧出,傾刻間染紅了劉協的衣袖,染紅了劉協的雙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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