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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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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神話三國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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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傳國璽的秘密

  劉協一怔,神情有些複雜。

  傳國玉璽失蹤已久,荀彧是知道的。此刻突然提及傳國玉璽,難道他知道傳國玉璽在哪兒?

  如果說剖鯀吳刀的丟失是劉協無法掩飾的一個失誤,那傳國玉璽就是劉協心裡的一根暗刺。傳國玉璽的得與失都沒有公佈於眾,劉協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也沒有聽任何人提起過。劉辯也似乎忘記了傳國玉璽,對傳國玉璽的失蹤無動於衷。

  劉協因此承受了極大的精神負擔。他不知道劉辯是真的不知道傳國玉璽的下落,還是已經拿到了傳國玉璽,就等他去自首。兩者比較,他寧願相信是前者。傳國玉璽是天命的象徵,覬覦傳國玉璽就是謀逆。胸懷再寬廣,兄弟情再濃厚,劉辯一旦得知他藏匿傳國玉璽,恐怕不會放過他。

  傳國玉璽在哪兒,這已經成了劉協的一塊心病。如果已經落在劉辯的手中,這無疑是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利劍,隨時都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荀彧提到傳國玉璽是什麼意思?

  劉協強行穩定了一下心神,儘可能不動聲色的說道:「傳國玉璽失蹤已久,先生是知道的。」

  荀彧笑笑:「玄刀失蹤更久,陛下不是一樣得到了。」

  劉協心中一動,眼神亮了起來。「先生的意思是……」

  「傳國玉璽是鳳系聖物,得與失,都與天命有關。天命若在殿下,縱使遠在千里。也會被殿下得知。天命若是不在殿下,便是近在咫尺,陛下也會失之交臂。陛下為什麼會得到玄刀?不是陛下知道玄刀藏在那裡,而是因為陛下悟命,體內龍系血脈的力量增強,與玄刀產生感應,玄刀這才吸引陛下前去。」

  劉協眼神一黯,大失所望。「陛下悟命,便與玄刀產生感應。可是我悟命已久,卻一直未能與傳國玉璽產生感應。這是不是說我並非天命所歸?」

  荀彧搖搖頭。「這就是臣說與傳國玉璽相比。玄刀不值一提的緣故。傳國玉璽與玄刀一樣,都是靈物,只不過是傳國玉璽更神奇,所寄託的是天命。要想與傳國玉璽產生感應。不僅需要鳳系血脈。還要有更高的境界。就殿下所知,鳳系血脈應該也有幾個,高明如袁紹已經踏入正大光明的第三境。可是他卻依然不知道傳國玉璽的所在,為什麼呢?因為傳國玉璽太神奇了,只有踏入第四境的人才能與之感應。」

  劉協倒吸一口冷氣,又暗自放心了不少。既然傳國玉璽的要求這麼高,那麼劉辯得到傳國玉璽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他的境界雖然高,可他是龍系血脈,境界越高,離傳國玉璽越遠。

  劉協難得的笑了。「傳國玉璽這麼神奇?」

  荀彧嚴肅的點點頭:「不錯,傳國玉璽中藏著秦統一以前的所有秘密。」

  劉協大吃一驚,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藏著秦以前的所有秘密,這可大出他的意料。他原本以為縱然比赤霄、玄刀神奇一點,也不過是一方玉璽罷了,又能神奇到哪裡去。沒想到這方玉璽裡面還有秘密,而且是秦以前的所有秘密。

  「殿下,傳國玉璽原本是和氏璧,出自荊山。先為楚文王所有,後來傳承百年,幾次得失,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在鳳系血脈手中流轉,而且未作任何改變。何以落入秦始皇手中,便琢成玉璽?」

  劉協彷彿明白了什麼。「秦始皇將楚文王至秦的秘密加入其中?」

  「殿下聖明。秦始皇不僅是要想這一段歷史加進去,還要為自己做一些解釋。他原本是鳳系血脈,卻要冒充龍系血脈統治天下,這是一個謊言。他既不願意天下百姓知道事實,又怕自己的子孫忘記了這個事實,所以,他在自稱祖龍,欺騙天下臣民的時候,又將他是鳳系血脈的事實留在了玉璽中。後世之君,只要有人能夠達到明境,就能洞悉玉璽中所藏的秘密,而不至於忘了祖宗的血脈。」

  劉協愣了半晌:「你怎麼知道這個秘密的?」

  「殿下,主持此事的人便是李斯,而李斯正是臣先祖荀卿的弟子啊。」

  劉協的眉梢挑了挑,原本有些微躬的腰漸漸的直了起來,眼中的失落散去,自信的光芒重新閃現。

  「這麼說,我如果能夠修成明境,就能……找到傳國玉璽,並且得到其中所藏的鳳系文明的秘密?」

  荀彧點了點頭。

  劉協激起動來,向前挪了一步,離荀彧更近一點,探身握著荀彧的手,聲音發顫。「那……我如何才能修成明境?按照先生的教導,我每天都晨練導引,夜鼓琴曲,至今一年有餘,一直停留在光境之下,無法再進寸步。先生,會不會是我的資質有限,天賦不足?」

  荀彧反手握住劉協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安慰道:「殿下,知道陛下為什麼滯留彈汗山,不回中原嗎?」

  劉協眨了眨眼睛,忽然明白了。「排除政務干擾,一心修行?」

  「殿下聖明。」荀彧笑道:「殿下身負監國之任,就算再用心,每天也會有大量的時間用於處理國政,焉能一心修行。修行之道,越是高深,越是難以前進,所以修道之人往往避居山林,為的就是儘可能的排除干擾。殿下修行一年,止步於光境之下,開始懷疑自己的天賦。可是殿下知道嗎,臣五歲啟蒙,六歲悟命,八歲悟正境,十三歲悟大境,三十一歲才入光境。殿下的天賦若是不好,那臣豈不是朽木一根?」

  劉協不好意思的笑了。片刻之間,露出幾分孩子氣的得意。

  「那也是先生教導有方。先生,我現在該怎麼做?」

  「請陛下回朝主政,殿下輔政,既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擔,又可以從旁學習陛下的治國之道。假以數年,殿下修成明境,接掌朝政,豈不是順理成章的事?」

  劉協目光閃動,有些猶豫。荀彧心知肚明,接著說道:「長兄如父,如果陛下解決不了子嗣這個難題,皇位自然是殿下的。陛下如果解決了這個問題,以你們兄弟的境界,征伐天下、開疆拓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陛下豈能不給殿下一個安身之處?如果陛下在彈汗山修行,勇猛精進,殿下處理國政,卻遲遲無法破境,就算陛下將來有意讓殿下鎮守一方,殿下能擔得起這個重任嗎?」

  劉協明白了,深施一禮。「先生一言,撥雲見日,協感激不盡。請先生不嫌鄙陋,繼續教導我。」

  ……

  數日後,荀彧接到了鐘繇送來的消息,不禁暗自汗顏。在這個問題上,他輸給了鐘繇。回到洛陽之前,他一心想輔佐劉協理政,如果不是和楊彪發生爭執,他根本不會改變主意。可是鐘繇卻搶在他前面進諫,並成功說服了劉辯。這也說明劉辯本人是有這樣的想法的,自己跟他那麼久,居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還敢自稱對他非常瞭解,真是自以為是。

  荀彧隨即和劉協商量。劉協聽了荀彧的勸告之後,也清楚自己眼下實力太差,勉強戀棧,不但保不住這個位置,反而可能引起劉辯的反感,不如以退為進,將國事的重任還給劉辯,自己做一個聽話的弟弟,一面學習治國之道,一面加緊修行。聽說劉辯願意回京主持大事,他不僅沒有失落,反而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劉協隨即與長公主、賈詡商議,又與楊彪、皇甫嵩通了氣,很快就統一了意見,以劉協的身份奏請天子回朝,主持國政。

  劉協的奏疏隨即以六百里加急送往彈汗山。

  ……

  草原上,白雪皚皚,銀裝素裹。

  董白縱馬飛馳,雪狼在馬前飛奔,大鷹在頭頂盤旋。

  一隻雪兔突然從雪窩裡躍起,倉惶逃竄。雪狼低吼一聲,轉身飛奔。它的動作雖然不慢,卻沒有大鷹敏捷。大鷹一振雙臂,俯衝而下,搶在雪狼面前抓起雪兔,再次騰空而起。

  雪狼撲了個空,呲著牙,憤怒的咆哮著。

  「叫什麼叫,誰讓你這麼慢!」董白飛馳趕到,用手中的弓輕輕的敲了一下雪狼的頭。雪狼無奈,收起凶相,夾著尾巴,有些鬱悶的走到一旁去了。

  大鷹盤旋了一圈,回到劉辯面前,將雪兔丟在卡烏捷的面前。卡烏捷翻身下馬,撿起雪兔看了看,仰著臉叫道:「陛下,這隻雪兔很肥呢,我們烤著吃吧。」

  劉辯笑笑:「這麼多人,一隻雪兔哪夠,讓董白多打幾隻,今天吃個痛快。」

  「好啊,好啊。」卡烏捷開心的笑著:「我也去,我也去。」說著,操起了一張弓,飛身上馬,衝了出去。

  貂蟬和蔡琰陪在劉辯身邊,她們既沒有董白的境界,也沒有卡烏捷的矯健,只能陪著劉辯看看了。

  「你們也去吧。」劉辯推著她們的背,鼓勵道:「就算打不到獵物,跑一跑也是好的。等回到中原,可沒這樣的機會啊。」

  貂蟬輕聲問道:「陛下真的要回中原嗎?」

  劉辯知道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要回,不過,也就是兩三年的事情。我遲早還會回到草原上來的,也許還會再去一趟玄冥海。到時候,你還和我一塊兒。」

  正說著,蔡琰突然叫了一聲:「陛下快看,六百里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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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4章 塞翁失馬

  太平二年,十二月中,鎮北將軍楊鳳、並州牧李儒、幽州刺史鐘繇、度遼將軍公孫瓚趕到彈汗山,與鮮卑附義王槐頭、王相闕居一起參加會議。

  會議地址就在神殿,那座面帶神秘微笑的神像下面。

  同時參加會議的還有被稱為草原活佛的佛教大師支謙。

  支謙進門的時候,正背著手在神像前踱步的劉辯連忙上前,合掌為禮。

  「大師安好。」

  支謙連忙還禮。「方外之人,拜見人間佛。」

  「大師客氣了,辯不敢當。」

  支謙也不多說,轉身又向楊鳳欠身施禮:「見過護法伽藍。」

  楊鳳不敢怠慢,連忙還禮。他悟命破境,已經與呂布、關羽等人一樣跨入神級猛將的行列,再加上不久前的西征,他順理成章的被支謙納入了護法伽藍神的範圍。在俗世,他是劉辯的臣子,在佛門的世界裡,他是劉辯這個人間佛的護法伽藍。

  這一切都是劉辯賜給他的,他對劉辯的感激自不待言。

  公孫瓚看了,有些眼熱。他和楊鳳差不多時候悟命,但是悟命之後,他就沒什麼進展了,楊鳳卻在一年不到的時候內再次破境,並且立下了赫赫戰功,成了草原上人尊敬的護法伽藍神,可以享受人間香火,實在讓人嫉妒。

  劉辯將公孫瓚的神色看在眼裡,卻什麼也沒說。楊鳳是厚積薄發,在悟命之前就修行了很多年。只是憑自身的力量沒能捅破那張窗戶紙,一旦悟命,以前下的苦功就看到了效果。公孫瓚則不同,這是一個坐不住的猴子,雖然強迫他在神殿悟命,邁過了那道門檻,但是一回到軍營,他大概沒心思坐下來冥想的。

  修行這種事,絕大多數時候還是要靠自己,他自己靜不下來。別人也沒辦法。

  槐頭和闕居交換了一個眼神。無可奈何。劉辯手段高明,一手屠刀,一手佛法,將草原控制得服服貼貼。現在他們就算有什麼想法。也不敢有任何輕舉妄動。別說楊鳳、公孫瓚等人虎視眈眈。草原上的牧民也未必肯聽他們的。依附了漢人之後,不用再打仗了,互相之間的爭鬥也沒有了。他們可以過上平靜的生活。而胡市的開放也補充了戰利品不足帶來的損失,不致使牧民的生活水準下降。

  當然了,劉辯也不是什麼真正的人間佛,他將草原變成了他的養馬地,壟斷了戰馬資源。上等戰馬由朝廷安排專職人員統一收購,每個部落只能保有一定數量的戰馬,超出部分必須全部出售,否則形同謀反,楊鳳等人很快就會殺上門。各部落的精銳也被集中起來,由朝廷派遣將領統一訓練,統一指揮,各部落能夠控制的兵源非常有限,只能防盜,不足以發動戰事。

  這樣做的基礎就是佛法。佛法把劉辯變成了他們的人間佛,把劉辯的恩慧變成了人間佛的恩賜,把劉辯的怒火變成了人間佛的憤怒,不僅是物質和生理上的控制,更是心理上的控制。

  他們當初沒有料到佛法會帶來這麼嚴重的後果,現在醒悟了,卻已經無力掙扎,只能任憑劉辯擺佈。

  「草原上太平了,山東未平,朕不能厚此薄彼,所以要暫時離開草原,回到中原去。」劉辯不緊不慢的開了口。「中原穩定了,對草原也是好事。畢竟在物資上,草原上還要仰仗中原。中原就像內臟,草原就像皮肉,內氣充盈,皮肉才能強健。你們說是不是?」

  槐頭和闕居連忙躬身行禮。「陛下所言甚是。」

  「草原上艱苦,卻也是修行的好地方。中原富庶,卻也是亂花迷人眼之處。朕喜歡留在彈汗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孟子說過,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又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肌膚,空乏其身,方能增益其所不能。草原雖苦,卻是最能磨練人的地方,能在這裡安之若素,持心自守,將來必成大器。」

  楊鳳等人聽了,不禁大喜。劉辯這句話可不是空話,他是在向他們許諾,守好草原,將來必有大用,這些年的苦不會白吃的。他特地在神像面前說這些話,可見莊重。

  「臣等謹遵聖訓。」

  「伯珪,欲取冀州,幽州是重要的一環。你可曾做好準備?」

  公孫瓚抱拳施禮:「陛下放心,易水之戰後,臣痛定思痛,在鐘君的協助下,已經補充了損失,隨時可以再戰,一雪前恥。」

  劉辯笑笑。易水之戰,公孫瓚被袁紹困住,險些折在陣中,對他的刺激不小。要不是因為這次失敗,鐘繇進入幽州,恐怕還會受到這位白馬將軍的排擠。凡事有利必有弊,這就是一個明證。比起劉虞,鐘繇顯然更有手段。

  「勝負乃兵家常事,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從失敗中吸取教訓。你是不是真的痛定思痛,嘴上說是沒有用的,還要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幽州的戰事,以元常為主,你為輔,可有問題?」

  公孫瓚雖然有些遺憾,卻無話可說,誰讓他之前打了敗仗呢。

  「唯陛下所言。」

  劉辯轉臉看著鐘繇。「元常,伯珪是匹烈馬,用好了,是國家棟樑,用得不好,也是一方禍害。朕希望你能和他平安共處,同舟共濟,將來東方的事務,還要多仰仗二位。」

  鐘繇不動聲色的行禮領命,心裡卻是洶湧澎湃。他不做九卿,來幽州做刺史,又主動上書請劉辯親自主持平叛的戰事,就是想建功立業。他很清楚,劉辯雖然不好戰,但是他重戰功,對儒門又頗有微詞,再想像以前一樣憑經術封侯,可能性不大了。只有戰功才能真正振興鐘家。

  公孫瓚也非常高興。劉辯誇他是烈馬,既是對他的警告,更是對他的賞識。更重要的是劉辯說到東方事務,看來平定袁氏的叛亂並不是結束,將來還有更多的仗要打。有仗可打,公孫瓚心情立刻好多了。

  「棲之,平定冀州,當然少不了並州的大軍。不過,對付袁紹這種跳樑小丑,就不動用草原上的鐵騎了。這樣的利刃,朕另有大用。你多留心西域的事,別讓和連等人有任何可趁之機。」

  楊鳳早有心理準備,當下大聲應喏。

  劉辯一一安排了各人的任務,最後設宴賜酒,君臣盡歡而散。

  兩天後,劉辯率領一千龍騎,踏上了歸程。

  ……

  十二月底,劉辯回到了洛陽。

  早就接到消息的陳留王從長安趕來,親自渡過黃河,趕到孟津北岸迎接劉辯。

  再一次看到劉協,劉辯的心情很複雜。

  他自己對皇位沒什麼興趣,就算不能回到他那個時代去,他也覺得做一個活神仙比做皇帝舒服,在衣食無憂,又沒有人能夠威脅他的情況下,爾虞我詐的宮廷並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如果劉協合格,他非常願意把皇位讓給劉協。

  可是劉協顯然不怎麼合格。

  平心而論,十一歲的劉協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如果是普通人家,他也許會很驕傲,可問題是劉家不是普通人家,他要交給劉協的也不是一分簡單的家業,而是天下。

  他可以不留戀皇位,一心想回到他的近代去,但是他卻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歷史又回到原來的軌跡上去。來自兩千年之後,他知道這段歷史充滿了波折,充滿了屈辱。如今有機會改變而不改變,他將後悔一生,就算回去也不能安心。他想扭轉這個軌跡,要讓劉協成為這個繼往開來的明君,可是劉協卻做不到。

  劉協很聰明,可是僅僅聰明是不夠的。漢桓帝劉志不聰明嗎,漢靈帝劉宏不聰明嗎,他們都是以童稚之年登基,面對著強大的外戚勢力,孤立無援,最後卻能奪回權柄,足以見得他們的聰明。可是聰明又能如何,桓靈已經成了昏庸的代名詞。

  他希望劉協不僅聰明,而且強大,不僅有精明的手段,更有高人一等的見識。只有如此,他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中興之君,才能開創一個新時代。在這一點上,劉協其實比他更有條件,因為劉協原本就是這個時代的人,學問也比他好得多,和朝臣之間的關係也更融洽。相比之下,他空有一身強橫的實力,在政治上卻非常薄弱,和儒門之間的衝突也大於合作。

  很可惜,劉協沒能達到他的希望。

  劉協的學問讓他精通帝王心術,卻沒能提高他的眼界。照這個形勢下去,他也許可以成為一個精明的帝王,卻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明君,更不可能改變歷史軌跡。

  所以,他只能親自操刀。

  「阿協,一年不見,你高了,也瘦了。」

  劉協低下頭,慚愧的說道:「臣弟無能,未能完成皇兄的託付,就連剖鯀吳刀都沒保住。」

  「想過為什麼保不住嗎?」

  劉協愣了一下,心頭有些不安。他搶先請罪,不過是一個姿態,劉辯卻順勢抓住不放,是準備在朝臣面前問罪嗎?這也未必太心急了些。

  「臣弟……境界低微,不堪大任。」

  「境界低微,那該怎麼辦呢?」

  「臣弟願向皇兄學習,潛心修行,爭取早日破境,奪回剖鯀吳刀,將功贖罪。」

  劉辯點了點頭。「如果能這麼想,那剖鯀吳刀的丟失就不是一件壞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古人誠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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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 00:08:21 |只看該作者
第425章 百年樹人

  劉辯把目光轉向劉協身後的荀彧,溫和的笑笑:「我這個弟弟就託付給你了,希望你多費心。

  荀彧躬身還禮:「臣竭盡所能。」

  劉辯伸手攬著劉協的肩膀,一起登上樓船。樓船開動,向黃河南岸駛去。看著濁浪滾滾的黃河。劉辯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你想過海宴河清的景像嗎?」

  劉協應聲說道:「臣弟盼著皇兄能夠早日平定天下,一見海宴河清的盛世景象。」

  劉辯眉頭一皺。「要看海宴河清,不需要等到太平,現在就可以看到。黃河清不清,與是不是太平盛世沒關係,而是看它流經地段的含沙量。河套一帶,進入並州之前,黃河水就是清的。海水平不平,也與天子聖明不聖明沒關係,而是看當時的天氣狀況。如果沒有風,海水就是平的。」

  劉協尷尬的笑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臣弟愚笨,想得差了。」

  「不是你想得差了,是你一直沒往那個方向想。你是不是覺得,我每一句話都是在試探你的忠心?」

  劉協的嘴角抽了一下,沒敢吭聲。

  「其實,我只是想看看你能不能腳踏實地,實事求是的看問題,而不是一心想著怎麼揣摩我的心思。阿協,你明白了嗎?」

  劉協有點猶豫,不知道該說明白,還是該說不明白。站在他身後的的荀彧見了,知道他這個習慣一時半會的還改不過來。便上前一步,拱手道:「殿下,聖人有云,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兄弟之間,殿下有一言一,有二言二,無須掩飾。」

  劉協臉一紅,連忙說道:「多謝先生提醒。協確實並不明白。」

  劉辯微微一笑:「現在不明白沒關係。我相信荀彧明白了,你以後也會明白的。」

  「多謝皇兄。」劉協出了一身冷汗,和荀彧交換了一個眼神。荀彧鼓勵的衝他點了點頭,劉協這才心安了些。

  劉辯打量著劉協身後的衛士。心裡有些不舒服。他認識這些衛士。這些都是他挑選出來的禁衛營。可以說是大漢帝國高級將領的搖籃。當然也是最核心的力量。他離開中原的時候,將這些人一分為二,一部分交給劉協。一部分交給長公主。可是現在粗粗一看,不少應該在長公主身邊的人也出現在劉協身邊。

  他知道其中的緣由。這是劉協藉著戲志才帶來的危機,從長公主那裡討來的。他早就知道保不住剖鯀吳刀,卻不妨礙他借此機會從長公主那裡奪來這些衛士。一門心思不是用在對付強敵上,而是儘可能的為自己謀利,又怎麼可能真正強大。

  現在,他回來了,當然要將這些衛士全部收回。他就是要讓劉協明白,靠各種小心思得來的利益,終究是不牢靠的,只有把心思用在切實提高自己的實力,才是正道。

  半個時辰後,樓船靠在黃河南岸,太傅皇甫嵩、司徒楊彪領著百官上前迎接,一一寒暄。這裡不是朝堂,不是研究問題的地方,大家只是客氣一番,劉辯除了當眾對楊彪等輔政大臣的工作表示認可之後,沒有說其他的話。可是這一句話,卻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設立輔政大臣主政,並參考其他群臣的意見來決策國家大事,這是皇權讓步的一個象徵,雖然微不足道,卻代表了劉辯的誠意。楊彪之所以認可劉辯,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劉辯願意主動限制皇權。荀彧認可劉辯,同樣出於此。可是輔政大臣的設立是有一個前提的,那就是劉辯不知道能不能回來,而劉協又年幼,暫時承擔不起這個重任,所以才能輔政大臣來分擔責任。

  現在劉辯回來了,如果劉辯就此撤消輔政大臣,那他和漢武帝任命霍光等人為輔政大臣一樣,不過是一個過渡手段,儒門空歡喜一場。如果劉辯依然保留這個制度,那才是真正有意讓權,儒門的希望才有可能得到滿足。

  楊彪原本一直想找個機會和劉辯商量一下,沒想到劉辯當著眾人的面對他們的工作表示認可,並鼓勵他們再接再厲,這就是要將輔政大臣的制度繼續推行下去了。楊彪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而親耳聽到這個消息的百官也因此鬆了一口氣。

  這雖然只是一小步,卻足以表明劉辯的態度,朝廷中那些對劉辯歸來後能否與儒門合作持觀望態度的人也因此放下了最後的擔心。在朝廷和袁氏之間的選擇,他們不需要再考慮太多了。

  ……

  劉辯一個人走進了濯龍池,皇后唐瑛跪倒在密室門口,手裡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卞氏頭上裹著一塊手帕,跪在唐瑛身後,面如滿月,臉色紅潤。曹彰跪在她身邊,偷偷的抬起頭,轉動著兩隻大眼睛,好奇的打量著劉辯。一年不見,他已經想不起來劉辯是誰了,卻又覺得有些眼熟,正在冥思苦想。

  劉辯看著唐瑛懷中的孩子,一時有些感慨。

  文武百官都去迎接劉辯,皇后唐瑛卻一直沒有露面,劉辯就猜到了結果。肯定是卞氏生下了一個男孩,唐瑛卻不能肯定是不是他的血脈,生怕一旦露面,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騷動,更怕有人暗中窺伺,趁她去接駕的時候對卞氏母子下手,所以乾脆不去。

  劉辯扶起唐瑛,又示意卞氏母子起來,從唐瑛手中接過襁褓,撥弄了一下孩子肉乎乎的小臉:「男孩女孩?」

  「男孩。」唐瑛有些緊張的看著劉辯的神色。「陛下,可曾感覺到一些血脈相連?」

  劉辯瞥了唐瑛一眼,又看看卞氏。「不用懷疑,是我的孩子。」

  唐瑛鬆了一口氣,笑容綻放,眉眼也變得生動起來。「陛下這麼肯定?」

  「因為她。」劉辯抱著孩子,走到卞氏身邊,摟著卞氏的肩膀輕輕晃了晃。「她又不笨,妳那點小心思,真以為她看不出來?我不回來,她還有渾水摸魚的可能,我既然回來了,她如果心裡有鬼,又怎麼敢還在這裡。」他將卞氏摟在身前,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妳那究竟是什麼妖術,教教皇后吧,她可是想孩子想得快瘋了。」

  卞氏羞得滿臉通紅,唐瑛的臉上也飛起了紅雲,她輕輕的掐了一下劉辯的手臂。「陛下,這裡可是皇宮,不是草原上的帳篷,謹防隔牆有耳。」

  「哈哈,妳也是堂堂的皇后,不是蠻夷女人,是不是?」劉辯哈哈大笑:「如果在妳這兒還不能開幾句玩笑,那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輕鬆一點,難道只有在草原上,我才能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嗎。」

  「好吧,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唐瑛有些無奈,轉身又拿過一件東西,遞到劉辯面前。「臣妾不辱使命,完壁歸趙。」

  卞氏說道:「陛下,為了保護玉璽,皇后這一年的時間都沒有離開濯龍池半步,盡心盡職,可是吃了不少苦呢。」

  「你們都辛苦了。」劉辯接過玉璽,掂了掂,又還給唐瑛。「暫時還是由妳保管吧。」

  唐瑛眉頭一挑,卻什麼也沒說,又收了起來。正如荀彧所說,能成為劉辯最信任的人,她非常驕傲。這個任務對她來說是責任,更是榮耀。

  劉辯低下頭,看著懷中的嬰兒,想了想。「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就給他取名為植,字子建吧。希望朕在有生之年,能夠植百世基業,建萬世太平。」

  唐瑛嗔道:「陛下,孩子才出生幾天,不宜取名,否則會對孩子不利的,更別說字了,那得成年再取。」

  劉辯嘴角歪了歪。他清楚唐瑛的小心思。對唐瑛來說,這孩子最大的作用是證明他能生育,唐瑛可不希望他把這個孩子當成嗣子,她身為皇后,當然想自己生一個嫡子,名正言順的做太子。

  「無妨。吉人天相,我相信他會健康成長的。」劉辯衝著唐瑛眨眨眼睛,又道:「她不僅給我生了一個兒子,還把家傳的本事傳給了妳,你說該怎麼謝她?」

  唐瑛羞澀起來,嗔道:「那還不是陛下一句話的事?」

  「那不一樣,家和萬事興,妳是皇后,後宮的事一向由妳做主的,妳不鬆口,我怎麼能隨便策封。」

  唐瑛聽了,心裡美滋滋的,原本一點怨氣也煙消雲散。她眼珠一轉,笑道:「封為貴人吧。」

  劉辯眉頭一挑:「一步躍升為貴人,是不是太快了?」

  唐瑛連聲道:「不快,不快,她為陛下生子,於國有功,又陪伴臣妾多時,臣妾非常感激她,把她當成親姊姊一樣對待,封她為貴人,臣妾還覺得委屈了她呢。」

  劉辯笑笑:「既然妳這麼說,我也沒什麼意見。卞貴人,妳覺得呢?」

  卞氏大喜,一個出自娼門的有夫之婦,生過兩個孩子,還能成為貴人,簡直是吉星高照,祖墳冒煙,哪裡還有什麼意見,難道真要讓唐瑛把皇后讓給她不成。她連忙跪了下去。「多謝陛下,多謝皇后。」

  劉辯摟著唐瑛的肩膀,湊在她耳邊說道:「賞功酬能,賞完了她,接下來該討論討論怎麼賞妳了。說吧,妳想討什麼賞?」

  「陛下,賞臣妾一個孩子吧。」唐瑛俏臉帶暈。「臣妾也想為陛下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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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大喜

皇甫嵩、楊彪等人站在大殿外,一邊聽著殿里的動靜,一邊低聲商量著。臨近年關,他們都有不少事要處理,特別是楊彪,身為司徒,年終上計本來就夠他頭大的了,劉辯回朝,很快就要發動平叛戰事,為大軍籌措糧草也是一件大事,這個時候劉辯突然召他見駕,他有些不太能理解。

劉辯是很少隨便召見大臣的。

殿外響起一陣腳步聲,劉協和荀彧一前一后走了進來,見皇甫嵩、楊彪站在廊下,他們也有些意外。

“太傅,司徒,你們……”

“殿下也是奉召前來吧?”楊彪撫著胡須笑了,“我們和殿下一樣,不知道為了什麼事。不過,以陛下體恤臣屬的習慣,肯定是有大事。殿下一身戎裝,是剛剛習武歸來?”

劉協看看身上的甲胄,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啊,這兩天練習騎射,聽到陛下召喚,連甲胄都沒來得及換,就趕來了。如果御史看到了,還請太傅和司徒幫忙說個情。”

皇甫嵩和楊彪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笑了。楊彪點點頭:“殿下重現赤子之心,可喜可賀。”劉協摸摸頭,嘿嘿笑了兩聲,正要說話,大殿上傳來劉辯的笑聲。

“阿協,想不到你穿上甲胄這麼好看啊。”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劉辯手里抱著一個襁褓,滿臉笑容的從里面走了出來。不由得一愣。宮里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嬰兒,而且身份不低,居然能由劉辯親手抱著。

殿下頓時鴉雀無聲。誰也不敢亂說話。劉協的臉有些白,心跳如鼓。

“來,看看你的侄兒。”劉辯沖著劉協招了招手。劉協一驚,下意識的走了過去,劉辯將襁褓遞到他的手中,提醒道:“小心點,剛生下來沒兩天。嫩著呢。”

劉協抱著襁褓,看著襁褓中的孩子。嘴角一陣抽搐。他腦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是該哭泣還是該幸運。天子有兒子了,那我還有什麼用?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回朝是不是因為這個消息。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再需要我了?

劉辯不動聲色的看著劉協。荀彧也趕了過來,站在劉協身后,卻一動也不敢動。劉辯雖然什麼也沒說,但是可以想象,這是劉辯對劉協的考驗,如果他要提醒劉協,破壞劉辯的計劃,只會害了劉協。而且劉辯也不會輕饒他。這個時候能救劉協的只有劉協自己,別人誰也不上忙。

剎那間,荀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緊緊的閉著嘴。似乎一張嘴,心臟就會蹦出來。他手腳發麻,耳中一陣陣轟鳴,眼前的人影都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他很清楚,劉辯有子對劉協意味著什麼。這等于斷絕了劉協繼承皇位的可能性。以劉協一直以來的思維慣性,他這時候很難保持平靜。不露一點破綻。

就連荀彧自己都做不到,更何況劉協。

很顯然。劉辯突然召他們前來,就是要用這樣一個突然襲擊來試探劉協,看他心里究竟有多少人性,多少魔性。荀彧教他的是儒門思想,儒門思想以人性為根本,推崇人道,可是在帝王身上,人性卻又是一個極其稀缺的東西,帝王術中要壓制的就是人性。荀彧教給劉協的雖然不是韓非子那種帝王術,但是不可否認,兩者之間其實差得並不遠。

如果劉協通不過測試,劉辯會怎麼處置他?他現在有了自己孩子,不再需要劉協了。他會不會借此機會將劉協一貶到底,徹底清除隱患?

他是什麼時候解決子嗣問題的?

一連串的問題在荀彧的腦海里翻滾,聰明如荀彧,此刻也有些束手無策。

皇甫嵩和楊彪更是心知肚明,不由得為劉協抹了一把冷汗。

劉協抱著襁褓,呆若木雞。不知過了多久,劉辯伸手,從劉協手中接過了襁褓,輕輕的晃了晃。原本正在酣睡的劉植突然醒了,皺了皺眉,咧開小嘴,哇哇大哭起來,打破了大殿中讓人窒息的寧靜。

“嘿,哭了,餓了吧?”劉辯笑了起來,轉身將劉植交給趕過來的侍女,讓她送給卞貴人去喂奶。

楊彪上前一步,打破了僵局。“陛下,這孩子是……?”

“卞貴人所生,朕有了子嗣,算不算一件喜事?”

“陛下有子,當然是一件喜事,而且是一件大喜事。可是,卞貴人……是哪位,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就是在朕身邊侍候的卞氏。”劉辯輕描淡寫的說道:“她隨朕北行,曾經侍寢,因此有孕。相關的記錄已經查證過了,朕自己也記得清楚。朕已經和皇后商量過了,準備封她做貴人,今天請你們來,就是向你們通個氣。”

楊彪很意外,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曹操曾經的侍妾,給天子生了個兒子?他雖然知道卞氏一直在宮里陪伴皇后,但是對卞氏懷孕的事卻一點也不知情,突然聽到這個消息,一時有點懵。

荀彧的腦子里也是“嗡”的一聲,不過他的反應更快。他立刻明白了唐瑛的用意,也明白了為什麼兩個多月前,他來濯龍池見唐瑛的時候,為什麼唐瑛的反應那麼平靜——原來她早就知道劉協已經沒有機會了,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白忙一場。

她不再是那個一心希望自己能幫她出謀劃策的小女孩了,她的心機同樣深得可怕。對她來說,卞氏真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伙伴。卞氏出自倡家,能因給天子生子封為貴人,那誰還能說她一個閹宦之后不能做皇后。以后不管她能不能生子,卞氏母子都會對她感恩戴德,拱手讓出大權。一旦劉辯駕崩,少子繼位,她就是當仁不讓的太后,皇位和劉協還有什麼關系?

想通了這一層,荀彧不由得心驚肉跳。如果不是因為和楊彪的爭執而改弦易張,勸劉協以退為進,請劉辯回朝,現在他將是什麼結果?

“另外,朕已經決定,給這個孩子取名植,字子建。朕知道,才生幾天就取名,尚未成年就取字,有些不合常理。不過,朕有朕的意思。取這個名字,是想詔告天下,朕要植百世基業,建萬世太平。這樣的偉業,當然不是朕一個人能完成的,甚至不是幾代人能完成的,朕希望得到天下賢才的幫助。”

楊彪恍然大悟,連忙拜倒在地。“陛下聖明,萬歲,萬歲!”

皇甫嵩也連忙跪倒,山呼萬歲。他們太清楚這個名字的意義了。這是劉辯再一次向他們確認,他希望和儒門合作,而不是對立,並且以皇長子的名字來向天地立誓,不可謂不隆重。如果他們還要懷疑劉辯的誠意,那就沒有任何合作的基礎了。

荀彧也跟著跪了下來,他沒有去看劉協,卻豎起了耳朵,傾聽劉協的一舉一動。

劉協忽然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抬起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很不自然的笑容。他撩起戰甲,跪了下去。“賀喜皇兄,恭喜皇兄,祝皇兄父子聖明,我大漢江山永固,植百世基業,建萬年太平。”…

劉辯也笑了,伸手拉起劉協,輕輕的拍了拍他蒼白的臉。“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父子兵現在還指望不上,親兄弟卻是可以依賴的。阿協,不要以為我有了子嗣,你就可以做富貴閑人了。父皇子嗣不多,就你我姊弟三人,姊姊以一女流之輩,仍然不辭勞苦,你身為男兒,也不能退縮。”

劉協愣了一會,抱拳道:“全憑皇兄吩咐,臣弟願效犬馬之勞,盡劉氏子弟應盡之責。”

“甚善。”劉辯摟著劉協的肩膀。“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萬人同心,天下橫行。希望我們兄弟能夠同心協力,希望天下賢才能夠萬眾一心,共建萬世太平。”

荀彧如釋重負,大聲道:“臣等謹遵聖諭,不敢有違。”

雖然被荀彧搶了話頭,楊彪卻還是很高興,他也不願意看到劉辯兄弟相殘。不管真假,劉協守住了底線,劉辯也表示了對劉協的信任一如既往,這個重大危機暫時就算過去了。他和皇甫嵩一起,大袖翻飛,以最隆重的禮節向劉辯表示祝賀。

出了皇宮,坐在馬車上,腰背挺得筆直的劉協一下子癱軟了下來,汗如漿出,面色慘白。

荀彧憐惜的看著他,將他摟在懷中。他知道,剛才那一刻對劉協這樣一個孩子來說實在太殘酷了。即使是他,面對這個情況,他也不能保證自己做得比劉協好。

“先生,我太累了。”劉協閉著眼睛,呻吟道。

“是的,殿下太累了,現在可以好好休息了。”

劉協的嘴角微挑,露出自嘲的笑容。“是的,我的確可以好好休息了。皇兄有了子嗣,再也不用我這個包藏禍心的弟弟了。姊姊知道后,恐怕也會高興萬分的。”

荀彧平靜的聽著,什麼也不說,只是緊緊的摟著劉協。

“我知道了,這就是天命。”劉協眼神發直,嘴唇顫抖,語無倫次的說道:“父皇交給我的龍卵,我沒有保住,傳國玉璽,我也沒有保住,皇兄給我的剖鯀吳刀,我還是沒保住,這都是天命,是天命。”

荀彧眼神平靜,如古井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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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7章 風乍起

太平三年,正月,天子大朝,宴群臣,同時宣布了三件大事。

第一,天子得子,一直懸而未決的子嗣問題不再成為難題。

第二,為振興大漢,天子欲與天下賢良共商大計,征召各地的賢良俊杰入朝議政,路途遙遠,或身體不便的,也可以奏疏形式上奏。不因人廢言,不因言廢人,但有只言片語可以采納者,必有酬賞。哪怕有所偏頗,也不以言治罪。此次會議,天子不是最后決策人,將以三位輔政大臣為首,組建博學能臣數人,組成評審團,對各方獻策進行匯總評定,聚其精華。

第三,天子將親征山東,平定袁氏叛亂。在出師之前,各地叛軍有向朝廷認罪的,可以從輕處罰,負隅頑抗,抱有幻想的,嚴懲不怠。

這三件事立刻在朝臣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隨即又以詔書的形勢發往全國各州郡,將震動傳播到帝國的第一個角落。一時間,洛陽城里議論紛紛,奔走相告,穩重的人還在揣摩聖意,心急的人已經開始研墨鋪紙,奮筆急書,希望能在這場大會中脫穎而出。

郭嘉急沖沖的進了曹操的內室,將正在和丁氏說話的曹操拽了起來,拖著就走。

曹操連鞋都沒穿好,就被拖出了內室。

“嘿!嘿!嘿!奉孝,你等等,你等等。”曹操一邊叫著,一邊掙扎著。他可不想就這麼被郭嘉拖出去。也太丟人了。

“將軍,情況緊急,等不得。恕嘉無禮了。”郭嘉一口氣將曹操拽到大堂上,這才松開曹操。曹操一邊手忙腳亂的整理著被郭嘉拽松的衣服,一邊苦笑道:“奉孝,究竟出了什麼事,你這麼失態?有什麼事不能在屋里說嗎,夫人又不是外人。”

“這件事,必須避著夫人。”郭嘉壓低了聲音。掏出一張紙,遞到曹操面前。曹操狐疑的接過。沒看內容,先看了一眼郭嘉的臉色。郭嘉剛才奔得太急,用力過猛,蒼白的臉有些潮紅。但更讓曹操心驚肉跳的是他的眼神。

郭嘉的眼神有些慌亂,又有些興奮。

曹操不解,卻也沒有多問。他知道能讓郭嘉這麼失態的事肯定是大事。

紙上抄的是一份朝廷詔書,內容並不多,也就是三件事。可是這三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引起重視,更何況是三件事同時發布。

看完之后,曹操明白郭嘉為什麼說這件事必須瞞著丁夫人了。

天子劉辯從彈汗山歸來,挾雷霆之勢,即將席卷全國。以他的實力。即使在短時間內不能完全平定天下,在正面戰場上擊敗袁氏兄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夾在袁氏兄弟之間,擔負著阻隔二袁聯系的重任。不管是袁紹還是劉辯,都會將注意力放在這里,迫使他立刻做出決定。

繼續支持袁紹還是倒向朝廷?對曹操來說,這並不是一個難題。結果是可以想象的,麻煩只在于細節,不能被袁紹知道他的心思。先咬他一口。袁紹對付不了劉辯,要收拾他卻是很輕松的事。

也正因為如此。不能讓丁夫人知道也就非常重要了。丁沖死在朝廷的手中,如果他想倒向朝廷,難保丁夫人會有想法。也許她不是故意的,但以她那沖動倔強的性格,只要做出一點出格的舉動,就會被袁紹安排在這里的暗椿得知,引起袁紹的注意。

“奉孝,該當如何?”

郭嘉盯著曹操的眼睛:“將軍覺得袁紹有取勝的機會嗎?”

曹操連連搖頭。開什麼玩笑,劉辯不在的時候,袁紹都沒什麼機會,現在劉辯回來了,他哪還有半點機會。除非劉辯突然暴斃,那袁紹還有點希望。可是看看劉辯剛剛生了兒子,正是生命力旺盛的時候,怎麼看也不像是會暴斃的人啊。

“將軍自己呢?有沒有可能趁亂而起,割據一方?”

曹操撇了撇嘴,苦笑道:“我最多是方面之將,逐鹿天下,非我所敢望。”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郭嘉一拍手。“當務之急,是立刻聯絡朝廷和陶謙、孔融,以免遭袁氏兄弟夾擊,有覆巢之禍。”

曹操點點頭,隨即又擔心的說道:“奉孝,你怎麼辦?如果被天子得知你……”

郭嘉笑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天子連荀彧、戲志才這樣的對手都能寬恕,我又怎麼會在他的眼中。將軍放心吧,不必為我擔憂。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天子看到你的能力。”

曹操盯著郭嘉看了一會,憂心忡忡的說道:“如果是這樣,那當然最好。”

曹操隨即請來了毛玠、陳宮、程昱等人商議。看完那份抄來的詔書之后,毛玠等人也是大吃一驚。詔書里面的這三件事實在太震撼了,不僅關系到曹操的未來,也和他們每一個人息息相關。畢竟他們不是一個人,身后都有各自的家族。如果曹操成了叛逆,他們就算不陪斬,也會被閑置,整個家族都會受到影響。

叛逆可不是一般的罪過,沒有幾代人,很難清除這樣的影響。

曹操看看這些人的臉色,立刻知道自己的選擇機會不多。他對程昱說道:“仲德,你曾經和天子見過面,這次還要麻煩你,再去一趟洛陽。”

程昱躬身領命。

曹操轉身又對陳宮說道:“公臺,你和陳登父子親近,就勞煩你去一趟廣陵吧。”

陳宮起身,深揖一禮。“喏。”

曹操拍拍憑幾,長身而起,目光陰冷。即日起,各軍備戰,嚴守各轄區,隨時做準備作戰,不得有誤。”

“喏!”夏侯惇、夏侯淵等人起身,轟然應喏。

眾人散去,曹操唯獨留下了郭嘉。“奉孝,春天到了,該讓我的龍出來活動活動了。”

郭嘉撫著青釭的劍柄,笑著點點頭。

北海郡。

太史慈匆匆走上了大堂,向孔融抱拳施禮。大過年的,他正在家與親朋好友宴飲,突然接到孔融的召喚,他非常意外。本來以為是好熱鬧的孔融要請客,讓他來張羅一下,誰知道到太守府一看,府中戒備森嚴,根本沒有一點請客的影子。

“子義,我們的堅持有結果了。”孔融將一份詔書遞給太史慈。“你的機會也來了。”

太史慈一愣,連忙接過詔書,看了一遍,頓時屏住了呼吸。孔融說得沒錯,他們的堅持有結果了,他的機會也來了。天子要親征袁紹,他終于可以一展才華了。

“朝廷征召各地賢良入朝議政,我準備趕去湊個熱鬧。北海的安全就要托付給你了。子義,機會來了,就要好好抓住,要不然會后悔一輩子。”

太史慈激動得淚流滿面。孔融身為北海郡太守,在此堅守多年,正是他立功的時候,他卻要趕往洛陽,看似參加議政,實際上是把立功的機會讓給他太史慈。孔融如果不走,就算他坐在太守府里不出門,將來朝廷也會將北海郡的功勞記在孔融的頭上,他太史慈要往后排一排。現在孔融離開了,他就成了第一負責人,將來就是首功。

“多謝府君提攜,慈親自護送府君出城。”

“不用了,我身無長物,卻有薄名,管亥他們不會傷我,反而會殷勤招待。你安心守好城池就好,袁紹狗急跳墻,天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你小心些。”孔融哈哈一笑:“你也不用感激我,我去洛陽,是因為洛陽有更適合我的事,而且更安全,最合適我這樣的書生了。”

太史慈抹著眼淚笑了。他知道孔融這只是想寬慰他,不想讓他有心理負擔。

孔融隨即召集了太守府的掾吏,宣布了詔書,說明自己將奉詔入京議政,北海郡的防務由郡都尉太史慈代理,並代理太守的相關事務。他鄭重說明了天子親征的人心所向,希望北海郡的各家各族認清形勢,不要做出錯誤的選擇。

眾人大驚失色,不敢違命,連聲應喏。

很快,孔融將印信移交給了太史慈,自己乘著一輛馬車出了城。出了城數里,有一個衣衫不整,滿身的酒漬年輕人叉著腰站在路中間,攔住了孔融的馬車,大笑道:“孔文舉,要做逃虜麼?”

孔融掀開車簾,笑罵道:“豎子,我就知道你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快上車,我們去洛陽罵個痛快。”

年輕人哈哈大笑,爬上車來,伸開兩只臭哄哄的腳,幾乎杵到孔融的懷里。他抱著頭,靠在車壁上,樂不可支。“一想到要與天下人對罵,還是當著天子的面,我禰衡的心里啊就癢癢的,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洛陽去。嘿,我說,有酒麼?這麼痛快的事,沒有酒,多掃興啊。”

孔融從一旁的小櫃中摸出兩只酒杯,一壺酒,沖著禰衡亮了亮。“與你這樣的妙人相伴,豈能無酒。來,一醉方休。不過,別怪我言之不預,所有人都罵得,天子你可罵不得。”

禰衡奪過酒壺,擰開塞子,先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這才斜著眼睛說道:“為何,到了洛陽,不罵天子,那還去干什麼?”

孔融嘿嘿一笑:“我怕你自取其辱,他可是罵得袁隗吐血的狠人。”

禰衡一愣,更加精神,用力一拍大腿。“這樣的對手千載難逢啊,豈能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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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作繭自縛

“呯!”一聲巨響,一張厚實的書案飛了起來,撞在墻上,又反彈回來。案上的簡冊、筆墨飛得到處都是,原本整潔的書房內一片狼藉。

一灘墨汁濺在郭圖的銀色面具上,順著精致的面具往下流淌,滴在他月白色的新衣上。他卻不敢動一下,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銀色面具下的臉皮一陣陣的抽搐,比當初燒傷時還要刺痛。

“為什麼會是這樣?”袁紹厲聲咆哮著,氣喘如牛。“我才是天命所歸,我才是天命所歸。”

郭圖一動不動。

“荀彧!荀彧!”袁紹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轉頭,厲聲喝道:“來人!”

張郃應身走了進來,抱拳施禮。“盟主。”

“儁乂,去將荀諶的首級砍下來,祭旗!我要和劉辯決一死戰。”

張郃莫名其妙,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要和劉辯決一死戰,難道是發兵彈汗山?

“快去!”袁紹怒不可遏,臉漲得通紅,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盟主不可!”郭圖大驚失色,連忙勸阻。他沖著張郃連連揮手,示意張郃先出去守著,不要讓任何人進來。張郃會意,連忙轉身走了出去,命人加強防備,不得盟主許可,任何人不得出入。安排好了一切,張郃心里卻有些不安起來。他深知袁紹的脾氣,不遇到重大挫折,他是不會不顧風度,如此大發雷霆的。

難道是因為要與朝廷決戰?

一想到此,張郃的心情就有些復雜。與戲志才一戰。他因禍得福。因而悟命,成為袁紹麾下最強的戰將,超過了深得袁紹信任的顏良。易水之戰,正是他擋住了公孫瓚,扭轉了戰局。雖然袁紹對河北人心有疑慮,卻還是將他當成親信,讓他統領近衛營。並且賞了他一份導引圖譜。

如果再上陣,張郃很有可能成為與顏良並列的大將,但是,張郃很清楚,論個人實力,他在袁紹麾下也許可以稱雄,卻不算真正的強悍。朝廷有多名破境的猛將,就連曹操麾下都有典韋、許褚這樣的悟命之人,一旦對陣。他根本沒什麼優勢可言。

為什麼袁紹自稱有天命在身,身邊卻沒有多少悟命之人?相比之下,劉辯身邊卻不斷有人悟命、破境,甚至連曹操身邊都有人悟命。

難道這是因為天命尚德不尚力?

想到袁紹的憤怒,以及那句脫口而出的決戰,張郃心情忐忑。

屋內。郭圖苦口婆心的勸諫著。怒急攻心的袁紹對荀彧恨急。遷怒于荀諶,要斬殺荀諶祭旗。郭圖嚇得一頭冷汗。荀諶和荀彧是親兄弟不假,可是如果因為荀彧就不問青紅皂白的斬殺荀諶,只會適得其反。像荀家這樣分投不同陣營的家族太多了,他郭家也是如此。袁紹今天因為荀彧殺荀諶,明天就有可能因為郭嘉殺他郭圖。用不了多久,袁紹就會成為孤家寡人,不用劉辯打,他就死了。

郭圖引經據典,分析厲害。好容易才把袁紹勸住了。袁紹一屁股坐在榻上,捂著臉,痛哭失聲。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落到這個地步,原本意氣風發,登高一呼,天下響應,袁家百年的謀畫終于可以在他手中成為現實,轉眼間卻眾叛親離,連荀彧背叛儒門,他想殺荀諶以示警告都做不到。

直到此時,他才真正意識到世家盤根錯節的勢力,並不是他想干什麼就能干什麼的。他想起了光武帝劉秀,突然意識到了劉秀的無奈。

就算我成功了,建立了袁氏天下,恐怕也會重蹈大漢的覆轍吧。

袁紹忽然感到一陣無力,就像一只甲蟲,一直以為自己身強力壯,天下無敵,左沖右突,卻四處碰壁,才發現自己撞上了南墻,四周都是無法撕破的蛛網,有一只丑陋的大蜘蛛正等著自己自投羅網,還有無數的跳蚤虱子釘在自己身上,貪婪的吸著血。

“公則,我該怎麼辦?”袁紹垂著頭,有氣無力的問道。

“盟主,劉辯強橫,不可力敵。冀州又三面受敵,非久戰之地。于今之計,不若向南。”

“向南?”袁紹沉默了良久:“你是說江南嗎?”

郭圖剛才為了勸袁紹,出了一身汗,偏偏又不能拿下面具擦一擦。汗水在皮膚上滑動,臉上癢癢的,讓他不由自主的抽搐著面皮,看起來有點神經質。

“劉辯攻占了草原,有上萬鐵騎可供調用,我軍沒有戰馬來源,騎兵不足,只有退過大江,據大江天險,守吳會多山之地,使戰馬之威無從施展,或可劃江而治,得半壁天下。”

“半壁天下?”袁紹沉吟著:“如此一來,河北可就拱手相讓了,河北士大夫豈不寒心?”

“盟主,河北兒恐怕早就對盟主寒心了。審配從草原上歸來之后就閉門不出,卻又賓客不絕,天知道他在草原上干了些什麼。說不定……”

袁紹忽然轉過頭,眼神兇狠。郭圖嚇了一跳,沒敢再說下去。不過,他很清楚袁紹的想法,否則他也不會說這樣的話。

審配和文丑潛行到草原上劫殺劉辯,兩百精騎沒能殺掉劉辯,卻折損超過半數,損失不可謂不大。詭異的是審配和文丑兩人卻完好無損的回來了,而且一回來之后,審配就閉門不出。文丑雖然沒有辭去軍職,卻也是日夜飲酒,無時不醉,成了一個廢人。

他們在草原上究竟遇到了什麼?據說是被劉辯一個人打敗了。兩百精騎被一個人戰敗,這怎麼聽也不像是真的。袁紹一直抱有懷疑,卻無從問起,心里早就結了疙瘩。此時郭圖再提起這件事,無異于提醒了袁紹:河北人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麼忠心耿耿,說不定和劉辯達成了什麼協議呢。

可是,郭圖說退守長江以南也不現實。河北人是他的根基所在,如果離開冀州,河北人未必會願意跟著他背井離鄉,到落后潮濕的江南定居。沒有了河北人的支持,他連袁術的實力都不如,甚至無法戰勝攔住他退路的曹操。

于今之計,恐怕只有先和袁術聯合,利用山東的人力、物力優勢和劉辯周旋一番,看看情況再說了。

“給公路去信,要他向我靠攏,合兵一處,與劉辯決一死戰。”袁紹站了起來,捏緊了雙手,又道:“讓他小心曹操,這個閹豎遺丑自以為是龍,恐怕早就和劉辯眉來眼去的了。如果他敢三心二意,我就行收拾了他。”

他又看看郭圖,沉聲道:“立即召集諸將議事,不能讓流言散播,亂我軍心。多派校事,一旦發現有不軌之人,立刻抓捕。”

“喏。”郭圖連忙答應。

濯龍園,劉辯沿著水流,緩緩前行。

楊彪落后半步,身后跟著一個年輕的屬吏,手里捧著一大疊帳本。楊彪不時的拿起一本帳本,翻到某一頁,向劉辯報出一串數字。

“陛下,出兵山東,平定天下,的確是理所當然。可是,這事急不來,欲速則不達啊。”

劉辯走下涼亭,在欄桿前坐下,指了指對面的石欄桿。“楊公,你也坐吧。”又對那個司徒府的屬吏說道:“把帳本放下,捧著怪累的。”

屬吏怯怯的看了楊彪一眼。楊彪沒好氣的說道:“陛下讓你放下,你就放下,猶豫什麼。”

屬吏紅了臉,連忙將帳本放在楊彪身邊,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劉辯打趣道:“楊公這兩天是不是太累了,火氣不小啊。”

楊彪尷尬的笑笑:“為了陛下出征的事,臣這些天的確有些累,火氣是大了些。不過,這些年輕人也讓人生氣,聽說陛下征召賢良入京議政,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也想著一鳴驚人,連自己的差事都不用心了。好多事都要臣自己去辦,實在有些不堪重負。”

劉辯同情的點點頭。“沒錯,有熱情是好的,卻也不能耽誤了本職工作。不過,司徒府的屬吏都是楊公看中的年青俊杰,他們有這樣的熱情,也是一件好事。”

“唉——”楊彪長嘆一聲:“事的確是好事,只是……”他欲言又止。不知怎麼說才好。說實在的,他對劉辯是有些微詞的。山東失守,國家財賦本來就捉襟見肘,劉辯還要同時辦兩件大事,對他這個司徒來說,壓力太大了。各地成千上萬的賢良應征入京,沿途的開支,入京后的食宿,哪樣不要花錢?劉辯還要組建大軍出征,又要支出大量的軍費,這錢從哪兒來?

楊彪今天來找劉辯,就是為了這事。賢良征召的詔書已經發出去了,不少人可能已經在路上。再讓他們回去,顯然不合適。可是大軍出征卻不急在一時,完全可以再等一等。等賢良會議結束之后,差不多秋收的糧食也下來了,正是出征的好時機。

劉辯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靜靜的聽著。楊彪知道他還在等長安的消息,希望楊修、劉巴能從長安調撥一些糧賦來解決問題。不過,楊彪清楚,這個可能性微乎其乎,長安一直在備戰益州戰事,也沒什麼節余。

史阿快步走了過來,后面跟著一個風塵仆仆的騎士。

“陛下,長安來了使者。”

騎士走到劉辯面前,單膝跪地,奉上一份奏疏。劉辯接過,看了一眼,眉毛漸漸的挑了起來。

“楊公,山東的戰事看來必須緩一緩了,益州有突發情況。朕要先取益州。”

楊彪大喜:“什麼突發情況?”

“劉焉病重,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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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根基與枝幹

    戲志才劫走了盧夫人,火燒劉焉大堂的事,劉辯早就知道。這本就是他計劃中的事,所以他並不意外。可是他並不知道劉焉因此落下了病根,等賈詡安排在益州的密探發現劉焉久不露面,而且有醫匠頻繁出入州牧府的時候,已經是幾個月後的事了。

    劉焉是個野心很大,手段也很毒辣的強權人物,為官經驗老到,所以敢違抗朝廷,而朝廷在短時間內也拿他沒辦法。可是他的幾個兒子沒有這樣的本事,如果劉焉病重而死,益州內部必然會發生內訌,此時取益州,正是最佳時機。

    更何況劉協監國的一年時間裏,已經做了不少准備工作。西線的張遼已經平定了羌地,虎視眈眈的准備殺入益州,而東線的劉表也一直陳兵江陵,如果不是逆流而上的難度太大,他大概已經攻入了益州。

    取益州的條件已經成熟。

    所以,賈詡一接到劉焉病重的消息,就派六百裏加急送來了消息,而劉辯一看到這個消息,也立刻做出了先取益州的決定。在與楊彪、皇甫嵩等人商議之後,劉辯立刻帶著禁衛營和龍騎趕往荊州。與此同時,張遼出武都,牛輔出漢中的詔書也用六百裏加急發了出去。

    ……

    潁川郡,三千龍騎像一頭巨龍,挾帶著雷霆之勢,沿著官道急速前進,沿途的百姓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們已經越境而過,留下一路震驚。

    鎮南將軍張燕聞訊。帶著數十名親衛,出城三十裏,趕到陽關迎接。

    看著遠處揚起的煙塵,張燕又驚又喜。驚的是劉辯為了行軍速度,居然只帶三千精騎,喜的是這三千龍騎的氣勢驚人,即使還沒有到眼前,他已經感覺到了那種懾人的壓力。

    得知張燕親自前來迎接,劉辯也沒有放慢腳步,他策馬而來。在張燕面前停住。勒住了駁獸。

    “飛燕,辛苦你了。”

    “陛下親征,尚不言辛苦,臣怎麼敢說辛苦。”張燕滿面笑容。連忙上前行禮。見劉辯沒有停下來說話的意思。他也不客氣。翻身上馬,與劉辯一起前進,只是落後劉辯半個馬身。感受到駁獸的凶猛氣息。他胯下的那匹戰馬有些緊張,不停的打著噴鼻,煩躁不安。

    劉辯見了,擺了擺手,將劉協叫到跟前。“阿協,將你的馬換給鎮南將軍,你帶人到前面去,打理一下駐營的事宜。”

    “唯!”劉協翻身下馬,將馬韁遞到張燕手中。張燕受寵若驚,不敢受,劉協笑了,伸手接過張燕的馬韁。張燕見了,不敢再猶豫,否則就成了劉協為他牽馬了。他連忙翻身下馬,對劉協深施一禮。

    “多謝殿下。”

    劉協微微一笑,也不多說什麼,翻身下馬,帶著孫策等人急馳而去。他的年紀雖小,身手卻非常敏捷,看得張燕又是一呆。

    這片刻的功夫,劉辯已經馳出十余步遠,見張燕還沒有趕上來,便叫了一聲:“飛燕!”

    張燕如夢初醒,翻身上馬,趕上劉辯,半是解釋,半是贊歎道:“陛下,數月不見,陳留王進步神速,讓臣大感意外。”

    “是麼?”劉辯笑笑:“你別看我這弟弟年紀小,境界可不低。對了,棲之最近有沒有給你寫信?”

    張燕搖搖頭:“臣駐守潁川,軍務繁雜,很少和棲之他們聯絡。”

    劉辯沒有點破張燕。張燕警惕心非常重,借此機會表明黃巾軍出身的將領之間並沒有聯合之意。他轉頭看看張燕。“飛燕,棲之年初悟命,西征之際又破了境,你可要抓緊一些,要不然將來黃巾四將再聚首,你這個大帥將何以自處?”

    張燕當然知道楊鳳悟命破境的事,也想過劉辯提出的問題,當下便笑道:“棲之是西征之際破境,陛下如果希望臣也能破境,不如也給臣一個征戰的機會吧。”

    “哈哈,我正准備說,你就先等不急了。”劉辯哈哈大笑,搖了搖手中的馬鞭。“這次取益州,雖說是三路圍攻,可是益州四塞,易守難攻,難度可不小。我擔心袁術會趁機生事,斷我糧道,你能不能為我守住後方?”

    張燕有些失望,可是隨即又高興起來。雖然不能隨劉辯出征,可是獨領一軍更有立功的機會。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劉辯要想攻克益州,就必須取江淮之間的糧食為資,他這個任務可是非常重要的啊。

    “陛下有詔,臣焉敢不從。”張燕挺起了胸膛。“但有臣一口氣在,可保袁術不能進荊州一步。”

    “如此,我就放心了。”劉辯沈吟片刻,又道:“黃巾力士還有多少?”

    張燕心頭一緊,略作猶豫,隨即說道:“多年征戰,損失不小,這些年又有一些因年齡和傷痛失去戰力,目前能戰者還有兩百余。”

    “挑一些精銳,加以訓練,湊滿五百人吧。堂堂的鎮南將軍,手裏不能沒有一點殺手锏。”

    張燕大喜,連忙躬身拜謝。他知道徐晃的貼身親衛是五百戰斧手,劉辯讓他把黃巾力士增加到五百人,無異于將他與徐晃並列,這是對他的器重和信任,也是對他謹小慎微的酬賞。

    “謝陛下。”

    “這一仗打完,你就要挺進江南。江南多山多林,騎兵施展不開,到時候就要靠黃巾力士這樣的精銳步卒。你要提前做好准備。另外,你給管亥送個消息,朕希望他能挑選一些精通水性的將士,將來在水師上有一技之長。”

    張燕欣喜若狂。楊鳳、郭泰坐鎮西北,手下有強悍的騎兵,他有黃巾力士這樣的強力步卒,如果管亥等青徐黃巾再在水師占一席之地,那黃巾軍的實力將在大漢的軍界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有了實力,誰還敢輕視黃巾軍?由此可見,劉辯誠意滿滿,他不僅沒有違背當初的承諾,而且對黃巾軍寄予厚望。

    張燕覺得自己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他雖然投降了朝廷,卻沒有放棄黃巾大旗,而且把這杆大旗舉得更高。有了劉辯的鼎力相助,他相信黃巾軍可以走得更遠,他們不再是螻蟻一樣的存在,而是大漢帝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

    劉辯拒絕了張燕入城駐營的邀請,就在城外的軍營中休息。

    處理完相關的事務之後,劉協起身,准備向劉辯告辭。他想了想,重新坐了下來。劉辯見了,眼皮微挑:“還有事?”

    “皇兄,臣弟有一事不明,想請皇兄指點。”

    “說。”

    “臣弟聽說,陛下不僅增加了黃巾力士的限額,將來還要讓他鎮守江南?”

    劉辯瞥了劉協一眼,無聲的笑了。劉協知道這件事並不奇怪,他敢當面質疑,這件事卻很難得。

    “黃巾四將,各鎮一方,這原本是好事。可是楊鳳、郭泰都曾經是張燕的部下,如果讓張燕進據江淮,黃巾軍就有了富庶之地,萬一有異心,如何是好?”

    “那就不要讓他們有異心。”

    劉協皺著眉頭,不解其意。劉辯招了招手,讓劉協靠近一點。他撫著劉協的肩頭,溫和的說道:“阿協,你說,是黃巾軍野心大,還是世家豪強的野心大?”

    劉協不假思索。“當然是世家豪強的野心大。”

    “那我再問你,大漢的根基是世家豪強,還是像黃巾軍一樣的普通百姓?”

    劉協沈默了片刻,拱手道:“皇兄,臣弟明白了。大漢就是一根大樹,世家豪強是大樹的枝,可是普通百姓卻是大樹賴以存活的土地。根深則葉茂,枝強則幹弱。”

    劉辯贊賞的看著劉協,輕輕的拍了拍。“阿協,你能這麼想,我非常高興。你才十一歲,就有這樣的見識,可見你的天資是好的,只是以前總是忙于眼前的事務,眼界未免太窄了些。這次出來,有機會見見世面,對你大有裨益。”

    “多謝皇兄教誨。”劉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拱身起身。“忙了一天,皇兄早些歇息,臣弟不打擾了。”

    劉辯沒有多說什麼,擺擺手,示意劉協自便。劉協轉身離帳。

    ……

    荊州,襄陽城。

    諸葛玄坐著馬車,緩緩駛進了西門。諸葛亮坐在他的右邊,兩人誰也不說話,眼神凝重。他們一直隱居在城西的隆中,平時來襄陽城的機會不少,可是這次與往常不太一樣,是荊州刺史劉表下令,讓蒯祺親自作書,邀請他們前來議事。這讓他們心生疑慮,劉表與諸葛玄的關系不錯,兩人經常往來,可是諸葛亮卻一直以年幼為理由,多次婉拒了劉表的征召。劉表也沒有勉強。這次讓蒯褀出面,卻讓諸葛亮無法拒絕。

    蒯祺是諸葛亮的大姊夫,又是荊州豪強蒯家的子弟,論情論理,諸葛亮都不能拒絕。

    劉表一定要他來,是為了什麼,難道是又要他入幕?

    諸葛亮心生疑慮,心裏有些忐忑。

    馬車來到刺史府前,通報之後,蒯褀從裏面迎了出來。一看到諸葛亮的臉色,蒯褀就笑了。

    “不要緊張,使君還沒有強人所難的習慣。請你來,只是為了驗證一件事。”

    諸葛亮松了一口氣,笑了一聲:“不知道是什麼事?”

    “《風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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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聰明誤

    諸葛亮臉上的笑容一僵,諸葛玄的眼中甚至閃過一抹驚恐。

    諸葛亮手中有《風後書》是秘密,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就連諸葛亮的姊姊都不知道,蒯褀是從哪裏知道的,劉表又是從哪裏知道的?

    看到諸葛亮叔侄的驚愕,蒯褀很滿意。他對諸葛亮叔侄很不滿。諸葛玄將諸葛亮的大姊嫁給了他,目的並不單純。他們背井離鄉,客居荊州,說是隱居隆中,耕讀避世,可他們怎麼可能真正做一個農夫呢。他們是士大夫,根本不會操持農活,更不可能以佃戶的身份立世。他們需要土地,需要耕作土地的佃戶,這些從哪兒來?除了刺史劉表的贈與之外,當然是蒯家、龐家這樣的姻親之家來供給。

    蒯家、龐家願意與諸葛氏結親,不是因為諸葛亮的姊姊長得漂亮,更不是因為諸葛氏的家族背景——對他們來說,琅琊諸葛氏並不是什麼顯赫的家族,更何況他們背井離鄉,一無所有。

    他們是看劉表的面子。

    可是諸葛亮卻一而二,再而三的不給劉表面子,這讓他們很不舒服。更讓他惱火的是,諸葛亮藏有《風後書》這樣的上古秘笈,卻連一點風聲都不透露給他們,還把他們當姻親嗎?

    蒯祺有一種被人利用,同時又被人蔑視的屈辱感。不過,世家子弟的涵養讓他不會把這些情緒擺在臉上,此刻看到諸葛亮剎那間的驚愕,他非常滿意。

    你以為你有秘笈。隱居參悟,就能真的呼風喚雨?錯!沒有家族的實力有支撐,你什麼也做不成。同樣,如果你不把我們當回事,你連最基本的消息都得不到,還怎麼運籌帷幄。

    “《風後書》?”諸葛亮很快恢複了平靜,“姊夫從哪兒聽來的?”

    蒯祺笑容燦爛,如春日陽光。“孔明,你隱居深山,不問世事。當然不知道了。陳紀陳元方死了。你知道麼?”

    諸葛亮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心頭湧過一陣悲哀。陳紀死了?

    “《風後書》是陳氏家族守護千年的秘密,陳紀死了,陳群力有不逮。便轉給了鍾繇。沒想到鍾繇轉身就將《風後書》獻給了朝廷。換取了幽州的兵權。”

    諸葛亮吸了一口氣。兩只手攥得緊緊的,小臉有些發白。鍾繇將《風後書》獻給了朝廷,那我守著這個秘密還有什麼意義?

    “那……使君既然已經得到了消息。又要向我求證什麼?”

    “據說陳紀之前曾經去過泰山,按照時日計算,當時你們應該還在老家,使君想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風後書》這樣的秘典。”蒯祺一邊陪著諸葛亮叔侄往裏走,一邊說道:“使君還得到消息,陳紀去泰山,就是為了將《風後書》藏在泰山。不過,他的希望落空了,袁紹可能找到了他藏的《風後書》,易水之戰,他就是用《風後書》裏所載的陣法擊敗了公孫瓚。”

    諸葛亮大吃一驚:“袁紹用《風後書》擊敗了公孫瓚?”

    “是啊,聽說袁紹境界提升很快。”蒯祺笑眯眯的打量著諸葛亮:“我估計應該比你的境界還要高一階。孔明,閉門造車……不行啊。”

    諸葛亮無言以對。他知道,蒯祺肯定知道了這個秘密,劉表當然也知道了,不然不會特地請他們來對質。只是劉表用意何在,他難道也想得到《風後書》?

    諸葛亮忐忑不安的走進了刺史府,劉表坐在大堂上,正和蒯越、蔡瑁等人議事。看到他們進來,劉表停住了,撫著胡須,掃了他們一眼,神情有些冷淡,有些慍怒。

    諸葛玄尷尬的上前行禮,劉表淡淡的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入座。諸葛玄心裏不安,卻又不好主動開口,只好耐著性子,豎起耳朵聽著。諸葛亮也差不多,雖然他只是一個孩子,劉表不至于和他計較,可是一旦諸葛玄受窘,他又豈能置身事外。

    劉表輕咳一聲,語氣沈重的開了口。“表亦無能,到荊州三年有余,未立尺功。如今陛下親臨荊州,我也能卸下這副重任了。這三年,荊州安定,諸位有功,我會向陛下言明,盡力推薦,希望陛下擇優錄用。這也是我能為諸位做的一點力量。諸位都有安邦定國之能,將來拖青紆紫,富貴可期。”

    “謝使君。”蒯越等人躬身施禮,臉色興奮,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在山東絕大部分世家豪強都依附袁氏的情況下,荊州人沒有隨大流,而是一直堅定的堅持朝廷,承受了不少損失,也冒了不少風險。現在回報來了,天子親臨荊州作戰,他們有機會與天子見面,征戰立功,前途一片光明。

    看到蒯越等人臉上的喜色,諸葛亮暗自歎了一口氣。說起來,儒門勢力廣大,天下所有的讀書人都包括在內,可是細想起來,儒門內部的派系卻多得難以想象。不同的州郡有不同的學風,荊州與豫州不同,同為豫州的潁川郡與汝南郡不同,結果袁紹以儒門領袖自居,而真正的儒門領袖陳紀卻根本沒有和袁紹合作的意思,荊州的世家則幹脆與袁氏對抗,刀兵相見。

    同為儒門,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分歧?諸葛亮想不明白。不過,他聽懂了劉表的另外一層意思:天子劉辯即將親自荊州。諸葛亮很驚訝,他不久前得到的消息還是天子遠赴彈汗山閉關修行呢,怎麼突然又要親征荊州了。

    諸葛亮向蒯祺靠近了一些,低聲問道:“天子從彈汗山回來了?”

    蒯祺笑笑。“是的,天子不僅回來了,而且決定要平定天下,改革更化。不久前,他發出詔書,征召各地的賢良入京議政,現在又決定親征益州。平定了益州之後自然會順江而下,先平袁術,再擒袁紹,我荊州將士有幸,可以隨陛下征討,立功在望啊。”

    諸葛亮聽出了蒯祺的得意,心裏很不是滋味。荊州堅持依附朝廷,成了忠臣,依附袁氏的則然成了叛逆,可想而知,山東的絕大部分世家都會迎來重創。琅琊諸葛氏雖然沒有依附袁紹,可是挾《風後書》待機而動,又屢次拒絕劉表的召辟,免不了也會受到打擊。

    此消彼長,蒯家還會把諸葛家當回事,還會把他的姊姊當回事嗎?

    一步走錯,滿盤皆輸。本以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能為家族帶來希望,沒想到卻把家族推進了深淵。果然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就在諸葛亮心情沮喪的時候,劉表咳嗽了一聲。“胤誼(諸葛玄),陛下年輕有為,也喜歡與年輕人相處,身邊多有年輕才俊。我子劉琦雖然愚笨,卻正當其年,我想讓他到陛下身邊為郎,又怕他不懂事,所以想挑兩個少年俊才同行。孔明聰慧過人,又與陛下之弟陳留王年歲相仿,如果前去拜見陛下,隨侍左右,想來一定可以得陛下器重,不知胤誼有沒有這個想法?”

    諸葛玄一聽,頓時動了心,他看了諸葛亮一眼。諸葛亮無奈的點點頭,表示同意。他很清楚,劉辯到了荊州,劉表自身難保,都要把兒子劉琦送去為質,更沒能力來保護他們。如果再拒絕劉表,不僅得罪了劉表,而且會得罪天子,是非常不明智的舉動。

    見諸葛玄叔侄答應,劉表的臉色好了些。自己用不了這樣的俊傑,推薦給天子也算是個不錯的結果。

    “孔明,你能說說《風後書》是怎麼回事麼?”

    諸葛亮起身,脆生生的說道:“使君有問,敢不從命。亮不才,願為使君運籌,略展《風後書》之妙。”

    ……

    劉辯看著眼前的三個少年,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即使他已經看慣了三國的大小名士,可是看到兩個自稱龐統和諸葛亮的少年站在面前的時候,他還有些意外。

    這時的鳳雛果然還是雛,這時的臥龍果然還只能臥,都沒長成呢。

    龐統略大一些,十四歲;諸葛亮更小,只有十二歲。

    在這兩個人的襯托下,劉表的兒子劉琦黯淡無光,站在那裏有些礙眼,有些尷尬。雖然論長相,他也和諸葛亮不相上下,比龐統還略勝一籌。

    人的名,樹的影,誰讓他不知好歹,和大名垂宇宙的臥龍鳳雛站在一起呢。

    “令尊何在?”劉辯很快就收回了心思,不動聲色的說道。

    劉琦躬身下拜:“家父正在襄陽為陛下准備行在,特命小子前來拜見陛下,為陛下先導。”

    劉辯點了點頭,表示滿意。劉表雖然一直搖擺不定,但終究他還是沒有和朝廷對立,左擋袁術,右擋劉焉,工作完成得還算出色,沒有辜負當初對他的希望。既然如此,就不用再追究他那點小心思了。求全責備,向來是政治大忌。

    劉辯誇了劉琦兩句,安撫了一下他的心情,這才對他身後的龐統、諸葛亮說道:“你們既然是劉使君挑選出來的年輕俊傑,不妨各展才華,讓朕感受一下荊襄的風土人情。誰先來?”

    龐統當仁不讓,上前一步,挺起胸膛,大聲說道:“既然陛下要了解荊襄的風土人情,就由我這個荊襄後生來獻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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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1章 臥龍

  龐統侃侃而談,口若懸河,舌燦蓮花。

  劉辯不動聲色,漠然以對,嘴角微挑,似笑非笑。

  坐在一旁的劉協卻聽得目瞪口呆。他沒想到龐統和他年歲相近,卻如此能言善道,而且觀點和他大相逕庭,聽起來似曾相識,但真正分析起來,卻又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好像聽過這樣的言論,卻又非常隱晦,如神龍見首不見尾。

  諸葛亮站在一旁,靜靜的聽著龐統高談闊論。他知道龐統——他的二姊就嫁給龐統的從兄龐山民,他出入龐家多次,知道龐家對這個龐統並不怎麼看重,只有龐家的家主龐德公很喜歡這個後輩。平時也沒看到龐統如此主動的表現自己,今天有點反常。他不知道是為什麼,只是靜靜的聽著,不動聲色的感知著周圍的一切。

  悟命之人的六識比普通人敏感,諸葛亮一旦用心體驗,帳內諸人的氣息、心跳基本上就被他聽得一清二楚。稍一探查,他立刻知道這個大帳裡聚集了太多的人才。

  龐統是悟命之人,而且命格與眾不同,居然是一隻兩首鳥。諸葛亮不知道這種兩個頭的鳥是什麼鳥,但是他知道有一種九頭鳥,名叫九鳳,又稱為九車、鬼車,是一種鳳鳥。龐統是不是這種鳥,他不清楚,但是多一個頭,就已經足夠讓人驚訝了。劉協也是悟命之人,命格為囚牛,這是一種龍。非常人可比。可是劉協讓他驚訝的卻不是命格,而是境界——劉協看起來也就是十一、二歲的樣子,卻已經破境,真氣隨時都可以透體化形。諸葛亮自己也是悟命之人,可是他卻還連破境的門檻都還沒看到。兩相一比較,頓時讓他大受打擊。

  劉協身後的孫策也是悟命之人。他是猘虎,是一個猛獸,雖然還沒有破境,但是他氣息深沉,絕不是剛剛悟命的人所能比的。

  劉辯背後站著的虎賁郎也是一個悟命之人。他是白鶴。境界比孫策還要更深一些。以諸葛亮目前的境界,他還搞不清楚這個虎賁郎的真正實力。

  不過,整個大帳裡最讓他不安的還是劉辯。

  他知道劉辯是龍命,但是他查不出劉辯的境界。

  很久之前。還在泰山的時候。他就猜想過劉辯的境界可能是龍淵。龍淵者。境如其名,其廣如淵,深不可測。不過他以前只是有這個概念。今天真正面對劉辯的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什麼叫龍淵。他感覺不到劉辯的氣息波動,卻又能感受到那種境界的寬廣博大,就像是站在一個密封的屋子裡,伸手不見五指,可是你卻能感受到面前有一堵山一樣高大的牆,有海一樣深廣的水,讓你不敢輕易的邁步,否則隨時可能撞上牆,或者失足墜入深淵。

  諸葛亮見過不少境界高明的人,但是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難道這就是真龍的境界?

  諸葛亮正在出神,劉辯突然有意無意的瞥了他一眼,笑了一聲:「龐統說完了,你可有什麼要展示的?」

  諸葛亮一驚,看向龐統,正和龐統的目光相對。一閃之間,他看到了龐統鬢角的晶瑩汗珠,頓時明白了龐統的窘迫——龐統的口若懸河,源於他的緊張。他也感受到了劉辯的壓力。

  「小民非荊襄之人,對荊襄的瞭解有限,何況珠玉在前,小民就不獻醜了。」諸葛亮上前一步,微微拱手:「願借陛下籌策,小民為陛下演示一點筮法。」…

  「陣法?」劉辯眉頭一挑,對劉協點了點頭。劉協隨即從袖子裡掏出一支金筒,雙手遞到諸葛亮面前。諸葛亮接過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脫口而出。「金筒紫蓍?!」

  劉協很驚訝,眼睛也亮了起來。「你也知道金筒紫蓍?」

  諸葛亮一怔,隨即知道自己失態了,連忙躬身說道:「小民聽說過一些,並沒有見過。」

  劉協笑了,揮揮袖子。「先借你用用吧,這可是難得的五莖蓍草,靈性過人,可是消耗的元氣也多,你注意一下,千萬不要勉強。」

  諸葛亮感激的看了劉協一眼:「多謝殿下提醒。」

  「你知道我是誰?」劉協更加驚訝。他一直坐在帳中,卻從來沒有開口,穿的也是甲冑,身上並沒有顯示他身份的徽章之類,劉辯也沒有必要向諸葛亮等人介紹他,諸葛亮怎麼一口就叫破他的身份?

  「當然,殿下命格貴重,與眾不同。」

  劉協再次看了諸葛亮一眼,又看看劉辯,欲言又止。劉辯笑笑,示意劉協稍安勿躁。他對諸葛亮說道:「你打算怎麼演示?」

  「請陛下在心中默想一個數字,無須告訴小民,小民算出來,陛下自然知道對錯。」

  劉辯覺得有趣。諸葛亮這樣子有點像魔術師,難道他會讀心術?他對筮法並不陌生,劉協手中的金筒紫蓍是荀彧送的,而荀彧和他一路從玄冥海歸來,路上經常談起筮法。不過,他對八卦有另外的想法,對這種卜筮之法並不太在意。

  不過,這不妨礙他用來試試諸葛亮的境界。

  「好。」他默想了一個數字,然後對諸葛亮點了點頭。

  諸葛亮收起了笑容,垂簾閉目,屏氣寧神片刻,擺開起手中的蓍草。他的動作很熟練,手法也很快,普通人可能根本看不出他是如何做到的。片刻之後,蓍草在劉辯面前的案上擺出了一個圖案。諸葛亮抬起袖子,抹了抹額頭的微汗,沉聲道:「陛下心中這個數字好大,小民險些力有不逮。」

  劉辯吃了一驚,他想的數字的確不小,是他穿越前的那個日期和時間,有十二位數。

  「是麼?」他提起了精神,盯著諸葛亮的眼睛:「究竟是多少?」

  諸葛亮想了想,嘴唇微張,剛準備說,又搖了搖頭:「不對,這不是一個數字,這應該是四個數字。」他重新擺弄了一下,這才抬起頭,打量著劉辯:「陛下,是這四個數字麼?」

  劉辯眼神微縮,沒有說話。過了半晌,他點了點頭。「你……怎麼算到的?」

  諸葛亮笑笑:「小民不是算出來的,是感應出來的。」

  「感應?」

  諸葛亮撓了撓頭,片刻間露出幾分少年的稚嫩。「陛下氣息如淵,一舉一動,一思一念,皆會對天地元氣產生波動。蓍草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握於手中,不能自如。小民感應到蓍草的反應,將它們感應到的元氣變動釋放出來,自然就可以知道陛下所思所想。不過,陛下這個數字似一而實四,又實在太多了些,所以……」他吐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臉色微紅。「小民險些元氣不繼,前功盡棄。」

  劉辯明白了。所謂的推算其實是唬人的,只是憑藉著過人的敏銳感應,將蓍草最自然的狀態擺出來而已。看來這金筒紫蓍才是關鍵,難怪荀彧把家傳的金筒紫蓍當個寶,九莖的捨不得送給劉協,只給了個五莖的。當然了,劉協境界不夠,就算將九莖的給他,他也耍不起來。

  「你是琅琊人,為什麼要到襄陽來?」

  「先賢指點,襄陽人傑地靈,民戶殷實。地理方便,可仕可隱,是隱居修行的佳處,僅次於南山和嵩高山。」

  劉辯明白了。他聽懂了諸葛亮的意思。這裡和關中的南山、洛陽的嵩高山一樣,既適合隱居,又離塵世不遠,既不會受到干擾,又不至於真正的脫離世事,進退自如。歷史上,諸葛亮的確就是這麼做的,所以他才能在隆中對策,為劉備指點江山。

  「《風後書》修到哪一步了?」

  諸葛亮暗自嘆了一口氣,心道果然還是逃不掉。他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剛修到示氣。」

  「這麼說,離實用還有一段距離啊。」劉辯笑了笑,打量了諸葛亮兩眼。「不過,以你這個年齡能修到示氣,也算是難能可貴。你是想留在朕的身邊,還是願意做陳留王的伴讀?」

  諸葛亮一怔,不由自主的打量了劉協一眼。劉協正眼光熱烈的看著他。諸葛亮卻有些猶豫。他不知道劉辯這是什麼意思。他聽蒯祺說過,劉辯有了自己的子嗣,劉協已經沒有繼承帝位的機會了。可是,劉辯又將劉協帶在身邊,這顯然不是準備冷置劉協的意思。難道他還想培養劉協,預防萬一?

  諸葛亮非常想用手裡的金筒紫蓍再算一算,可是他又不敢。他遲疑了片刻,躬身道:「唯陛下所命。」

  劉辯無聲一笑。「你和陳留王同歲,就與他做個伴吧。龐統,你到朕的身邊做個郎官,如何?」

  龐統大喜,帶著幾分得意的瞟了諸葛亮一眼,上前行禮。「多謝陛下,小民願為陛下效勞。」

  諸葛亮無動於衷,甚至有些暗自發笑。龐統雖然年齡比他大,可是這城府卻不怎麼夠,聰明外露,急於求成,反倒落了下成。再想想他的命格,恐怕他的結局不太妙啊。一個沉不住氣的人,又怎麼能成為真正的社稷之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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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6-2 00:09: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三十二章 鳳雛

  劉表的態度讓劉辯很滿意,劉琦順利的成為劉辯身邊的郎官,手持大戟,扈從左右。他的武藝一般,做不了真正的扈從,不過是一個人質而已。如果運氣好,得到劉辯的賞識,他將來也許能夠順利出仕,做個地方官,甚至有可能繼承父親劉表的爵位——如果劉辯真的賞識他的話。

  劉琦心滿意足,盡忠職守的做起了當值衛士。他帶來的兩個年輕侍從卻得到了更好的前景,諸葛亮成了陳留王劉協的伴讀,龐統最得意,成了天子劉辯的近侍郎官。

  眾人散去,劉辯留下了龐統。

  「士元,孔明說襄陽人傑地靈,宜於隱修,你對此有何看法?」

  龐統還沒從興奮中平靜下來,一聽劉辯發問,立刻說道:「陛下,說襄陽人傑地靈,適合隱居,的確是一語中的。襄陽毗臨漢水,西行則可入山,東行則出原,南行可涉江,北行可入洛陽,四通八達,消息靈通。且襄陽乃楚國舊地,多有神仙隱士,黃帝乘龍登天之處,便在荊山,傳國玉璽原本也是出自荊山……」

  看著一興奮就侃侃而談的龐統,劉辯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將諸葛亮送給劉協做伴讀,一方面是因為劉協看中了諸葛亮,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諸葛亮雖然很強,將來可能更強,但是對他來說沒什麼用處。諸葛亮擁有的他也有,而且他的境界超過諸葛亮太多。相對的理解也不是諸葛亮能比的。況且諸葛亮穩重,有儒門之名,卻不是一個迂腐之人。讓他和劉協作伴,有利於糾正劉協對儒門的盲從。

  龐統卻是他需要的人才。倒不是因為龐統的帝王術——那些東西如果沒有足夠的根基,只會變成小聰明,是他很排斥的學問——而是因為龐統是荊襄人,對荊襄的風土人情,故老傳說很熟悉。在這個書籍流行還靠手抄的時代,這樣的信息只有本地人最清楚。

  正如龐統所說。荊山雖然看起來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點,卻有著非同小可的意義。

  黃帝鑄鼎是在荊山。乘龍登天也在荊山,而鳳門聖物和氏璧同樣出自荊山。他一直懷疑儒門崇火尚鳳和西夷有關,而鳳凰的傳說也與楚文化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荊山則正好在楚國境內,據荀彧說。西周初年,楚國的腹地就在荊山西側不遠的丹水、淅水的交匯處。

  可以說,荊山也是儒門的聖山,雖然名聲不如泰山大,重要性卻不亞於泰山。諸葛亮選擇這裡隱居修行,也許就是冥冥之中有天意,只是他自己未必清楚罷了。

  對劉辯這個後世人來說,荊山的神秘之處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線索:荊山向西,就是神農架。在模糊不清的上古史中。神農有時候和炎帝混為一談,而炎帝正是鳳系文明的祖先,龍鳳血脈的祖先都與荊山有扯不清的聯繫。劉辯要想搞清楚龍鳳血脈,當然不能放過這個線索。

  將龐統留在身邊,正是為了瞭解這裡的傳說,特別是那些口耳相傳,沒有形成文字的傳說。很多傳說的背後,都可能有著一個讓人不敢相信的真相。

  「士元。你學帝王術,可能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龐統一愣。連忙問道:「陛下為何如此說?」

  「帝王術是陰謀詭計,有傷陰鷙。法家原本是道門的一個分支,而且流於下成,到了荀卿時,雖然注以儒門的禮法糾正,但是依然偏於陰毒。你想想看,法家的諸位先賢有幾個是善終的?帝王術的集大成者韓非子又是怎麼死的?」

  龐統的臉色漸漸的白了。

  劉辯繼續說道:「帝王術不是不能學,而是要有深厚的根基,只有如此,才能以重馭輕,隨心所欲而不踰矩。你小小年紀,心性尚未成熟,就研究帝王術,是劍走偏鋒,於你將來的壽元大有妨礙。」

  龐統冷汗涔涔,眼神惶惶。他舔著乾澀的嘴唇,看著劉辯。「請陛下教我。」

  「將帝王術先拋在一邊,潛心修行,打好根基。等你根基穩固了,再來學帝王術,則有利而無害。」

  「哦。」龐統抹了抹額頭的汗,如釋重負。「那……臣該如何修行?」

  「修行有四要:良師、益友,佳地、妙法。良師可以引導入門,少走彎路;益友互相切磋,時時精進;佳地元氣充沛,事半功倍;妙法嘛,更是直通大道的捷徑。這四者缺一不可。」

  龐統轉了轉眼珠,不緊不慢的說道:「這四者……又如何才能兼備?」

  「朕雖不敏,與你年歲相當,對修行略有所得,可為師,亦可為友。宮裡多有秘笈妙法,賞你一兩件合適的,這法便也齊備了。剩下的只有一個地。想來你也知道,朕以前是在彈汗山閉關的,你是荊襄人,恐怕不適合去彈汗山,不過,荊山就在眼前,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諸葛亮能不遠千里,隱居隆中,你又何必捨近求遠?」

  龐統大喜。他的確不為地的原因發愁,而是為法犯愁,沒有好的修行之法,就算有再好的隱修之地也沒用。他不是不想像諸葛亮一樣隱居修行,而是沒有合適的法門。諸葛亮有,他可沒有。現在劉辯願意授他妙法,他豈能推辭。

  龐統翻身拜倒:「臣斗膽,請陛下賜法。」

  劉辯一擺手,蔡琰從後帳走了出來,遞上一份的初階圖譜。劉辯將圖譜轉交到龐統手中,輕按他的肩膀:「修行需要動靜結合,這只是動的,你還需要靜坐冥想。靜坐初期,需要安靜之地。各人命格不同,需要的地點也不同,這需要你自己去找。就我的看法而言,隆中並非最佳選擇。」

  「請陛下放心,臣去找。」龐統拿著圖譜,喜不自勝。

  「找合適的地方,一方面要靠自己的感覺,另一方面也要借鑑前人的經驗。你是荊襄人,回去多問問鄉里先賢,看看這附近有哪些地方有仙人隱修過。按圖索驥,可以事半功倍。快則半年,慢則三五年,你就能迎來破境的機會。」

  龐統眉開眼笑,領命而去。

  蔡琰掩著嘴唇笑了起來,眼波如水。「陛下真是會哄人呢,把這個小鳳雛騙得和小山雞一樣,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劉辯笑了。「我可沒騙他,說的都是實話,只不過是沒有全說罷了。」他眼珠一轉:「要不,這個任務交給你吧?五彩鳥也是鳳鳥的一種,你可能比他更合適。」

  蔡琰撅了撅嘴:「我才不去呢。要那麼高的境界做什麼,大智若愚,我已經夠聰明了,何必再修,難道非要聰明得沒有朋友才好麼?」

  劉辯很無語,這女人的心思和男人的確不一樣。

  「好了,你就別高處不勝寒了。給朕說說掆鼓十曲,這次攻益州,朕要靠這十曲立威呢。」

  「唯。」蔡琰笑盈盈的應了,轉身搬來一架鼓,準備給劉辯演示掆鼓十曲。從嵩高山得到荀彧收藏的儒門秘笈之後,她們父女受益最多,完整的掆鼓十曲就是其中一個。蔡琰要隨劉辯出征,自然擔當起了兩腳書櫥的重任。當然了,以她的境界,她最多也就能給劉辯演示一下,真正能發揮多大的作用,還要靠劉辯自己去揣摩。

  「咚咚咚。」掆鼓曲響了起來。

……

  蔥嶺以西,貴霜國都,白沙瓦城。

  和連騎著一匹青驄馬,在一個頭戴氈帽,身穿燦爛錦袍的官員帶領下,由一百名玄武營將士陪同,走進了白沙瓦城。他面帶微笑,看著兩側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著前面引導官員幾乎能擠爆錦袍,壓垮坐騎的肥碩身軀,眼神中露出苦盡甘來的喜悅。

  幾個月的辛苦跋涉,數千里的逃亡之路,終於可以結束了。

  雖然剛剛走進貴霜帝國的都城,還沒有看到貴霜王,可是和連知道,貴霜帝國即將成為他新的獵物。起程的時候,他將部落裡的珍寶幾乎搜刮一空,又費了一番口舌,說服了落置犍落羅和律日推演等人,給他湊了一筆厚禮。這一路走來,他已經散掉了三分之一,並且因此得到了一個慷慨的好名聲。沿途的貴霜官員對他讚不絕口,而眼前的這位官員更是為他如此方便的進入白沙瓦立下了不小的功勞,絕對對得起他塞給他的那些珍寶和兩名金髮碧眼的美女。

  他一點也不心疼,因為送出去的這些珍寶和美女很快就會回到他的手中,而且會帶來豐厚的利息:整個貴霜帝國。

  貴霜帝國雖然富庶,可是他們定居太久了,太平得太久了,已經失去了銳氣,不再是一頭猛獸,而是一頭肥得走不動的豬。宰了這頭豬,窮途末路的鮮卑人就能獲得新生。然後,他會成為這片土地的主人。

  和連的心情非常好,只是有一剎那,他覺得脖子有些發緊,不由得扭了一下。在轉頭的剎那間,他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可是當他凝神細看的時候,卻什麼也沒看到。和連愣了一下,不禁搖了搖頭,自失的一笑。

  我剛到這裡,哪會有熟悉的人。

  和連晃了晃身子,腰背挺得更直,笑容更加燦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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