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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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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5: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章 二哥蹲完阿爹蹲

  婆子提到這個名字,抖了一下。

  曹金蓮同西門相公竟然也有一腿!

  閔惟秀驚訝得合不攏嘴了,哈哈,看這那些滿口禮義廉恥的文人,還有什麼臉說話。曹金蓮多牛啊,一個婦人,扯出了三位宰相!

  「你說的西門大官人,就是如今的西門相公?」

  婆子確定的點了點頭,「正是。雖然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的,但是我家娘子,同張相公並無婚約。反倒是在同西門大官人談婚論嫁。昨兒個娘子被下了大獄,我想著娘子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定然是要有書信於我,去向西門大官人求救。」

  婆子說著,瑟瑟發抖起來,「於是我便尋了個隱蔽之處,一直躲著,想要看有沒有人送信出來。」

  「可我等著等著,便覺察出不對勁來,有一個戴著斗笠的人,好似在找什麼……我心中想著八成是出事了,也不敢回去,便尋了最近的一個客棧,開了一件房子躲了起來。等到天亮了,這才回來打探消息。」

  「什麼都沒有探到,就被這位小哥給抓住了。老奴句句話都屬實,絕對不敢妄加言語,我家娘子如今已經死了,下一個便輪到老奴了。三大王仁慈,求保老奴一命。」

  ……

  皇宮之中,已無半隻蟬鳴。

  老皇帝躺在逍遙椅上,半眯著眼睛,一旁美貌的小宮女搖著團扇,隱隱約約的露出雪白的肌膚。

  手生得最好看的那一位,跪坐在側,從那琉璃盤中,取出一顆顆來自西域的上好的葡萄,餵到了老皇帝的口中。

  這小手,比那最好的杏仁豆腐都要白嫩,好似微微用力,就能夠掐斷了一般。

  老皇帝想著,心中有些燥熱起來,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麼舒坦的躺著了。

  自打太子那個不成器的東西出了事,他簡直愁掉了一半頭髮;好在天祐大陳,二皇子是個爭氣的……

  他也借機尋了理由,讓呂相公又回來伺候了,人年紀一旦大了,就開始念舊起來,好似一日不見呂相公那張老菊花臉,就少了點什麼似的。

  只不過呂相公雖然好,但就是太過於講規矩,不及新點的西門來得識趣。

  老皇帝摸了摸自己的鬍子,這治國就同治家是一個理兒。

  大夫人雖然人老珠黃了,但是兩人有少年夫妻的情誼在,雖然嫌棄,但是府中一應事務,還需要她來打理管家;

  小妾雖然本領不行,但是顏色新鮮,又懂得察言觀色,伺候得人舒坦,也是不可缺少的。

  老皇帝想著,眯著眼睛瞥了一眼那盤子葡萄,這葡萄是西門派人去尋來的,比往年的都甜了好幾分,人老了,牙不行,一點兒酸都沾不得。

  他正想著,就瞧見一個胖乎乎的白手,伸到了盤子了,那盤子裡的葡萄被他一爪子下去,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老皇帝抽了抽嘴角,「硯之怎麼來了?江南的案子,你辦得很好,阿爹正想誇獎你呢!」

  姜硯之嚼了嚼葡萄,「阿爹,這葡萄不錯,惟秀肯定喜歡吃。你給我弄個十筐八筐的唄……」

  還十筐八筐的,頭一遭看到伸手找老子要東西,要得這麼理直氣壯的,老皇帝哼了一聲,「你當我不知道,你大婚這一遭事,從我內庫裡扒拉了多少寶貝走了,怎麼連葡萄都不放過了,也沒有見你給阿爹送點什麼。」

  姜硯之嘿嘿一笑,從路丙手中接過一個布包兒,兩個手指頭捏了,嫌惡的扔到了小桌子上,「這個禮,阿爹你肯定喜歡,我又為我們大陳清理蛀蟲啦!」

  老皇帝狐疑的打開了布包,才看了一眼,就像是瞧見了什麼燙手的山芋一般,往外頭一扔,從那逍遙椅上站了起來,不停的跳腳。

  「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前些日子把蘇中丞嚇得老命少了半截就算了,現在連阿爹都戲弄。你就是這麼孝敬阿爹啊,送個男子的裘褲就算了,還送穿過的!朕給你發的俸祿呢?你該不會都拿去修墳了吧?」

  姜硯之看著暴跳如雷的老皇帝,又抓了一把葡萄,塞進了自己嘴中,真甜!

  姜硯之吃著葡萄,看著門口變了臉色的西門相公,笑著招了招手,「阿爹別惱,這裘褲我待會同你解釋。我就是想阿爹了,特意尋了個擅長烤肉的大師傅,來給阿爹烤肉吃呢!西門相公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這席面都擺上了,不若一道兒留下來嘗嘗吧!」

  姜硯之說著,拍了拍手,路丙黑著臉,拿著一個烤肉叉子站在一旁,甩著膀子開始烤肉。

  他深深的覺得自己個,日後若是被三大王拋棄了,也餓不死去……

  說不定去夜市裡賣烤肉,比給三大王當小弟賺得還多!

  官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這小子,罷了罷了,也是你的一片孝心。」

  不是他不想罵姜硯之,實在是這個死孩子,他的臉皮已經比城牆都要厚了,你罵他,他也照舊我行我素的。

  一旁的西門官人已經面如土色,姜硯之望著他笑了笑,拿起一串有些烤焦的遞給了他,「西門相公昨兒夜裡是不是也吃了烤肉了,我怎麼聞著你身上一股子肉香呢!來來來,你先吃上一串兒……」

  西門大官人下意識的用手一拍,那串肉便掉在了地上。

  姜硯之一下子冷了臉,「怎麼著,昨兒個烤了人肉,今日吃不下烤羊肉了。」

  官家覺得自己的胃在翻滾,「什麼烤人肉?」

  姜硯之直直的盯著西門相公,「曹金蓮你可認識?曹金蓮你不認識,那條裘褲你總是認識的吧?本大王見過送小娘子金子,送小娘子銀子,也有那懂情趣的,將那果核兒穿成項鏈送人的,倒是還第一次瞧見,拿裘褲當定情信物的。」

  「沒有想到,西門大相公一把年紀了,竟然還玩這等風花雪月之事。」

  官家驚訝的看向了西門,有些想哭,他突然想起了一首童謠:阿爹蹲,大哥蹲,大哥蹲了二哥蹲,二哥蹲完阿爹蹲!你問蹲的啥?巨坑!

  他才剛找到一個合心意的西門,這就要被姜硯之給清理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硯之,不要裝神弄鬼了,到底是怎麼個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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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5: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一章 灰娘子的裘褲

  姜硯之抬了抬下巴,一爪子下去,吃掉了盤子裡最後的幾顆葡萄。

  官家眼角跳了跳,到底沒有說話。

  「阿爹,西門大相公,你們可聽說過這麼一個江湖傳說?」

  不等兩人回答,姜硯之自顧自的說道,「從前啊,有一位膚白貌美的貴女,她的父親續娶了一位狠毒的娘子,成日裡虐待她,不想給她說一門好親事。」

  「有一天,宮中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要給幾位皇子選妃,那位貴女也很想去,坐在窗邊嗚嗚嗚的哭,這時候,被一個過路的老神仙給聽到了,老神仙給她變出了最美麗的衣裙,又讓她混進了宮。」

  「翌日啊,這位貴女起來,卻發現自己個衣衫不整。原來她長得面生,又沒有正經的帖子,被那些天潢貴胄們,當做了是行首娘子……貴女痛哭,這平白無故的失了清白,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不知道那個惡人是誰,也無處說理去,只剩下被她緊緊握在手中的一條裘褲。貴女想要自裁,這時候老神仙又出來了,他是出自一片好心,可沒有想到卻辦成了一樁壞事。」

  「於是這個老神仙就想了一個挽救的法子,他教了貴女一個法術,對著那裘褲施法。只有裘褲的主人,才能夠穿上這條裘褲……」

  「最後貴女找到了那條裘褲的主人,可是這種胡亂而來的人,又怎麼算得上是良人呢?貴女嫁過去之後,不出三年,那裘褲的主人便死了。」

  「貴女得到了夫君巨額的遺產,從此專門尋那些富有又渣的郎君嫁,都是不出三年,便死了。江湖之上,給了她們這個門派的女子一個共同的稱號,灰娘子!」

  官家聽得發愣,「難道不應該叫黑寡婦,為何要叫灰娘子?」

  姜硯之遞給官家一串烤好的肉,「阿爹啊,你想想看啊,這貴女雖然壞,但是她懲治的都是那些渣男的。黑寡婦只能說明她剋死夫君,可一個灰字,不光是把她的狠辣體現了出來,連她的可憐之處,也體現得淋漓盡致啊!」

  官家恍然大悟,「並非是非黑即白,乃是灰啊!妙啊!真是妙!」

  他想著,顫抖著手,指著之前被他扔到地上的裘褲,「這條莫非就是?」

  姜硯之慎重的點了點頭,「不知道阿爹是否有所耳聞,前元相公沒了之後,他的夫人曹氏要帶著十萬貫嫁妝改嫁張相公。」

  官家皺了皺眉頭,「張大郎那廝都被朕貶去了長安,竟然還知曉京中之事?他這是要做什麼?」

  姜硯之有些傻眼,張相公,我不是故意拉你出來扛鍋的啊,這是我阿爹自己要遷怒你的。反正覬覦一個寡婦巨額財產的人,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阿爹且聽我說,元相公的兩個兒子,便把這曹氏告到了開封府來。」

  官家又插嘴道,「以子告母?這元家的兩個兒郎瞧著好,竟然是這麼不懂事的,以下犯上,該杖責……」

  姜硯之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兒,您這麼能耐,咋不直接把開封府同大理寺的案子全都審了呢,真的是別人說一句,你就要插一句嘴!

  「可是經兒子查證發現,那曹氏的嫁妝單子還有房產田契有一部分是偽造的,曹氏有圖謀元家家產的嫌疑……」

  官家這時候正經了起來,「怎麼回事?」

  姜硯之說著,看向了西門相公,「請問西門相公,昨兒個夜裡,你去哪裡了?」

  西門相公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在書房看書,並未出府。」

  姜硯之對他嗤之以鼻孔,你當自己是高達呢,還面無表情的。

  「等等,曹氏同這裘褲有什麼關係?」官家插嘴問道。

  姜硯之望著西門相公不懷好意的笑了笑,「阿爹有所不知,我手頭有一本鄧康王的筆記您知曉吧?適才那個故事,也是我從裡頭瞧見的。裡頭說了辨認此門派女子之法。經兒子辨認,那曹氏便是這一門的傳人……」

  他說著,嫌惡的捏起地上的裘褲,「阿爹請看,這裘褲上繡著什麼……繡著曹金蓮同西門曉慶的名字啦!用的是灰色的絲線……兒子還在曹金蓮家中,尋到了寫著元相公名字的裘褲,難怪她才嫁進元家三年,元相公就沒了……」

  「那啥,西門大相公,我覺得你肯定是被冤枉的,要不你來試一試這個裘褲,看你穿不穿得上?」

  西門相公往後退了幾步,「怪談之事,豈能當真?」

  姜硯之嘆了口氣,「西門相公可仔細想想,那曹氏生得也不算是天人之姿,不過是一個小官之女,如何能夠引得三位大相公上鉤?而且有哪個女子,會要郎君的裘褲當定情信物的,唉,名字繡完,術法便已經完成了。那鄧康王的筆記之中,倒是記載了他想出來的破解之法,但是我也不知道是否有效。」

  「西門相公,那曹氏身邊的嬤嬤,可是信誓旦旦的說著,你要娶曹氏,並以裘褲為定情信物的。」

  西門相公臉色一變,姜硯之之前說的故事,他是一個字兒都不信的,天底下哪裡有什麼灰娘子!

  只不過,有一句他說得沒有錯,那曹金蓮有何本事,引得三位相公競相折腰,這不用玄學解釋不通啊!

  而且,的確是曹氏嫁過去不到三年,原本好好的元相公,就死了……

  西門相公有些慌。他絞盡腦汁的想起當初他同金蓮是怎麼用裘褲和肚兜當定情信物的了,當時只覺得浪,現在想起來,怎麼想怎麼怪異。

  哪個女人不愛金銀珠寶,不愛亭台樓閣,尤其是曹金蓮那樣的女人,可是她卻歡喜的收了裘褲……

  西門相公看著褲頭上繡著的他的名字,到底按下了自己心頭的慌亂。

  曹氏已經死了,便是有術法,施術的人也已經死了,不足為懼。

  「我同曹氏並無半點干係。曹氏已死,死無對證,三大王拿著一條裘褲,聽信了一個婆子的話,就要污衊朝中重臣麼?」

  姜硯之噗呲一聲笑出了聲,「西門相公,請問是誰告訴你,曹氏已經死了的?」

  「曹氏死了之後,我們開封府便封鎖了消息,西門相公不是在給我阿爹四處搜羅奇珍異寶,美食美人麼?倒是耳聰目明到知曉我們開封府的事了……」

  「你不是同曹氏沒有半點干係麼?那你為何關心曹氏的生死。」

  西門相公一愣,「不是三大王你說的麼?」

  姜硯之看向了官家,「我可只是說,昨兒個夜裡烤人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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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5: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二章 姜硯之!騙子

  官家不忍直視的點了點頭,這個西門相公,原本資歷尚淺,但是他實在是太會揣摩上意了,最近北伐失利,太子又出事,武國公府又出么蛾子……

  官家自覺一個頭兩個大,才將他提拔了上來。現在看來,到底是不行的!

  西門相公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姜硯之對著他搖了搖頭,「我詐你,你定然是不服氣的。只不過適才是我在綵衣娛親,炎炎夏日,讓我阿爹高興高興。我若是沒有證據,今兒個也不來這裡,同你對質。」

  姜硯之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來,遞給了官家。

  「你以為我昨兒個不連夜審曹金蓮,單純是為了等張中麼?不,我是為了有時間,去查明這些東西。曹金蓮是同張家有私情,還是同西門家有私情,我並不關心。我關心的是,誰才是濫用職權,動搖我國之根本的人!」

  「人會說謊話,但是賬冊不會說謊話,時間不會說謊話。你沒有想到,元家兒郎會拋著臉面不要,把曹氏告上官府,也沒有想到,本大王會一眼就瞧出了破綻。」

  「本大王立馬捨下曹金蓮,為的就是打你一個措手不及,去快速的查賬。果然讓我查到了問題,那些契紙是何時改的,又經過了哪些人的手……」

  文人最好臉面,西門相公沒有想到會這樣,從他還留有明顯的時間錯誤上來看,他這個人,膽大妄為得很,並沒有把這件事當做事兒。不當回事兒,就不會心細,自然就會留下破綻。

  可等他知道開封府在查曹氏的案子了,那他就會趕忙拿紙擦屁股了。到了今日再查,便什麼都查不到了。

  只是,姜硯之並沒有想到,西門相公會這麼喪心病狂的,潛入開封府地牢裡,殺了曹氏滅口。

  自從二皇子接手了開封府,他便多數時候都是在大理寺的,之前那些使喚得順手的人,都不知道哪裡去了。

  「你昨兒夜裡,潛入開封府,將曹氏擊暈。在這裡,你不應該用銀錠的。因為我大陳,多數的人,都是使用銅錢。銀很少流通,都是有定數的。雖然燒得有些發黑,但是還依稀能夠辨認得出,這銀的成色十分的好,乃是今年新送進宮的官銀。」

  「而你才剛剛因為獻寶,被我阿爹賞了銀。整個朝堂之上,有本事幫曹氏改契約,又擅長暗器,還會模仿人寫字,能夠拿到我阿爹的賞銀的文武全才並不多,算來算去,只有西門大相公你一個人!」

  「你若還是想要狡辯,可以拿你寫的字,同曹氏的那封假遺書,讓崇文館的老學究們對比一下,看看那字,是不是你寫的!」

  西門大官人聽到這裡,已經徹底沒有了僥幸心理。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過了許久,才哭著說道,「我當真不想殺掉金蓮的。」

  「我自知無論是才學還是家事背景,都不足以坐在這個位置上,便每日裡忐忑不安,生怕官家一個不悅,我就要被撤職。身後一大群人追趕著不說,還有那張相公,雖然被貶去了長安,但是他到底是官家身邊的老人了……」

  「若是讓張相公娶了金蓮,那他財力大漲,自然是能討官家歡心。於是我便想要娶金蓮,但是有一次,讓我無意中發現了,她那十萬貫嫁妝,乃是虛的,根本就沒有那麼多。於是我便……我們約定好了,這一部分,我得七成,金蓮得三成。」

  「索要女子嫁妝,乃是為人所不齒的,我以為這事兒就能夠糊弄過去了,萬萬沒有想到……金蓮那種唯利是圖的女人,就算一開始不供出我來,她遲早是要全招了的。」

  「所以我便……官家,我當真不是故意的啊!天知道我這一輩子,再也不能吃烤肉了啊!」

  姜硯之有些無語……壞人咋都有這麼多藉口呢!

  官家像是感受到了姜硯之鄙視的小眼神,頓時大怒,叫人將那西門相公給拖下去。

  「爹啊,濫竽充數不行啊!你看你選的都是啥人啊!」

  官家有些唏噓,「他只是暫時的……那啥,你講的故事是真的麼?那個灰娘子?」

  官家像是想到什麼事情似的,忍不住拽了拽自己的裘褲。

  姜硯之嘿嘿一笑,「爹啊,我瞧你是有故事的人啊。是不是哪個后妃,給你的裘褲繡名字了?」

  官家不言語。

  姜硯之哈哈大笑起來,「阿爹啊,肯定是假的啦。你說現在一個貴女,拿著一條裘褲,讓你的三個兒子一個個的試,你會怎麼樣?」

  官家頓時黑了臉,那還用說傷風敗俗,打出去!

  「退一萬步,老神仙施了法術,讓人試了裘褲。貴女同渣男成親之後,把那條裘褲繡下了詛咒的名字,然後那人就死了……若是天底下有這樣的門派,這樣的法術。那咱們還愁收復不了燕雲十六州?」

  「兒子立馬同惟秀一道兒,去把大遼將領們的裘褲全偷來,讓懂這法術的人來繡名字,然後咱們就天天坐著嗑嗑瓜子,吃吃葡萄,等到三年之後,嘿嘿,別說燕雲十六州了,大遼都是咱們的啊!」

  官家一巴掌拍在姜硯之的腦袋上,「你這個死小子!」

  姜硯之抱著腦袋,跑出了大門。

  官家抓起一旁厚厚的冊子,哼了一聲,翻了翻,一陣驚天的咆哮聲響起,「姜硯之!騙子!」

  這就是你說的證據!

  西門啊,這才是真詐你的啊!一個晚上能夠查出啥破綻啊!就那麼一點不痛不癢的啊!你咋那麼老實,全都交代了啊!

  官家氣得要吐血,這時候宮女端著盤子走了上來,「官家,可還接著吃葡萄?」

  「不吃,哪裡有空吃!給我留了一通爛攤子,叫高達來!」

  宮女嚇得瑟瑟發抖,趕忙朝門口退了過去。

  官家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葡萄,順了口氣,「庫裡還有多少葡萄,一顆不留的,讓人全送到三大王府去。」

  宮女拚命的點了點頭,自從太子殿下出事之後,官家這性子是越發的陰晴不定了。

  官家看了看逍遙椅,這下子又躺不成了。

  ……

  宮道之上,姜硯之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哼著小曲兒,樂呵呵的往家走,「路丙路丙,快快,快回家,不然烤肉涼了,惟秀就不愛吃了。咱小青天兒,今兒真高興,又騙了一個蛀蟲,撥亂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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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6: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三章 閔惟秀的婚前夢想

  話分兩頭說,那廂姜硯之急急忙忙進宮去坑死那西門大官人。

  這邊閔惟秀急吼吼的往家中趕,希翼著能夠趕上閔姒出嫁的尾巴,可饒是姜硯之審案十分的快,武國公府也已經人去樓空,飄蕩著閨女出嫁,家中減口的想喜又不敢大喜的古怪氣氛。

  閔惟秀跺了跺腳,一頭扎進了府中,總算讓阿娘得逞了一回。

  臨安長公主坐在院子中,左邊逗逗閔惟思的便宜大兒子,右邊瞧瞧呂靜姝圓滾滾的大肚子,心中別提多美了。

  惟秀同硯之沒有空來,這婚事當真是順利得毫無看點,一不留神就辦完了。

  「阿娘,你竟然還來真的啊,我都沒有瞧見四姐出嫁,你這也太狠了!」閔惟秀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如今天氣熱得很,她又脾氣火爆,不一會兒就汗流浹背的了。

  臨安長公主掏出帕子擦了擦閔惟秀的額頭,「我的兒,你怎麼可以這麼想阿娘呢,這不是你同硯之恰好趕著有公務在身麼?」

  閔惟秀哼了一聲,鬼才信你的。

  臨安長公主笑了笑,「韓家離我們不遠,等你四姐三日回門,你別出門,在家候著,姐妹二人多親香親香。」

  臨安長公主說著,對著閔惟秀眨了眨眼睛,「你四姐出嫁的時候,還問起你呢!十分感激。」

  閔惟秀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兒,沒有良心的一家子!

  也不看韓家的親事怎麼來的,要不是她同姜硯之洗冤,現在韓小郎就只能同大獄裡的老鼠小強成親了。

  不過無語歸無語,閔姒能夠平安出嫁,她已經滿心歡喜了。

  韓家催婚事催得急,一來是那韓小郎君在大牢裡蹲了那麼些年給耽擱了,像他這般年紀的,早就娶妻生子,有所成就了。

  韓家借著翻案,讓韓小郎重新在官家面前露了臉,又重返官途,韓家怕他留在京中遭人議論,便給他謀了個外放,想著等流言平息了,又在地方有了政績,再回京不遲。

  是以,閔姒出嫁後不久,便要跟著韓小郎去任上了。也就只有在三日回門的時候,同她再聚了。

  臨安長公主也不擔心閔惟秀真生氣,讓人給她上了一碗冰,笑道,「這嫁了老四,馬上就要嫁老五了。我的兒,你出嫁之前,可有什麼出格的事情想做。你且放心,出了啥事,阿娘都給你兜著!你前頭幾個阿姐,我也是一視同仁的。」

  閔惟秀想起柴郡主出嫁時,阿娘讓她帶著她出去逛夜市風流快活,結果弄出了一個破簪子的幻境,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阿娘,我哪一日沒有做出格的事?」

  林安長公主眼皮子一跳,試探的問道:「那你想要做一個更加出格的事?」

  閔惟秀摸了摸下巴,可惜她是小娘子,不長鬍子。

  「阿娘可知曉,每一個習武之人,都有什麼共同的夢想?」

  臨安長公主雖然也有騎射功夫在身,但是正正經經學武功,那是沒有的,更別提擁有武國公家一脈相傳的神力了。

  「收回燕雲十六州?若是這個,那不知道姜硯之願不願意等你……」臨安長公主促狹的笑道。

  一旁的呂靜姝也躍躍欲試的說道,「做大將軍,統領千軍萬馬?」

  閔惟秀搖了搖頭,「當然是千秋萬代,一統江湖!陸真的《武林奇俠傳》有沒有讀過?裡頭說了,當一個人的武功難有寸進的時候,就應該去游歷江湖了。」

  「最近我的功夫停滯不前,阿爹都不是我的對手了。我覺得到了我去挑戰武林的時候了。」

  臨安長公主睜大了眼睛,「什麼鬼,話本子說的,你也信?你這個時候要出門,該不是不想嫁姜硯之,想要跑路吧?到時候他登門來迎親,我能再生一個閨女嫁過去?」

  呂靜姝也拚命點頭,附和著臨安長公主的話,「對啊,什麼武林啊,華山論劍啊,盟主啊,魔教啊,都是假的……」

  呂靜姝說著,聲音越來越小,糟了,暴露了自己也看過這個話本子的事實了!

  閔惟秀笑了笑,「我從來都不打無準備的仗!阿娘,我不用出遠門,就在開封府,我已經打聽過了。就在咱們開封府郊外,便隱居著一位武林前輩,他曾經擔任過武林盟主,只不過已經退隱江湖了。」

  「待我明日晨起去挑戰一番,說不定華燈初上的時候,我便回來了。」

  臨安長公主一聽,頓時放心了,擺了擺手,「去罷去罷。」

  只要不逃婚,出個城打個架,對於武國公府那都不算事兒,就是閔惟思那個弱雞,還常常同人打得鼻青臉腫的回來呢!

  至於閔惟秀,她就更不擔心了,只有別人缺胳膊少腿份兒。

  「輕點打啊,都退隱江湖了,指不定七老八十了,萬一打折了,要賠錢的。」臨安長公主想著,慎重的提醒道。

  閔惟秀無語的擺了擺手,將冰碗一飲而盡,甩手回屋準備明日的大戰去了。

  待閔惟秀一走,臨安長公主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傻孩子,多好的機會,不出去浪,打架什麼時候不能打。」

  呂靜姝摸了摸肚子,「母親,今兒個惟秀沒有趕上姒娘出嫁,會不會心中不好受,才要出去打架的……」

  臨安長公主笑了笑,「我生的孩子我知道,她同硯之一樣的,看著大大咧咧的,實則心中透亮著呢。硯之為何斷案如神,惟秀為何半途學武卻突飛猛進?是因為他們都是一種人。」

  「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就一心一意的做好那件事,至於旁的事,得了便得了,捨了便捨了,爭取卻不強求。」

  呂靜姝看著閔惟秀大搖大擺的背影,若有所思起來。

  ……

  閔惟秀若是後腦勺長了耳朵,聽到了臨安長公主這番話,一定會一臉疑惑的問道,「阿娘,你在說啥玩意啊!最近參禪參得瘋魔了吧!打什麼機鋒,說什麼禪語,你不知道,你夫君,你兒子,你閨女都聽不懂啊!」

  「你說的那是我同姜硯之?那明明就是峨眉派的滅絕老尼同少林寺的掃地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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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四章 武林倒黴的一天

  在開封府外的一個小村子裡,住著一位不起眼的老地主,村裡的人都知曉,這家人乃是前兩年從外地搬來的,說著有些難懂的蜀中口音,經常有那種背著大寶劍,亦或者是提著酒葫蘆動不動就哈哈哈怪叫,自以為瀟灑的人跑過來問路。

  久而久之,村中人除了種地,又多了好些營生,譬如賣金瘡藥,譬如開個龍門客棧,又譬如賣話本子。

  那些江湖人一旦進去了,多半是橫躺著出來的,一躺便是數月,閒得無聊了,只能看話本子打發時間。

  今兒又是一個豔陽天。

  閔惟秀瞧著門口熱鬧的長隊,又瞄瞄四周賣涼茶的,賣閨女的……呸呸,賣扇子的,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姜硯之瞧著熱鬧,對著路丙說道,「你抱著葡萄,在這裡等著,我帶惟秀去買冰碗來吃。這挑戰的人,可真多,咱們來得早,才排到了第五個,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他的話音剛落,前頭站著的一個壯漢,便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他聲如洪鐘,笑起來差點兒沒有把旁邊的人,耳朵給鎮聾了。

  「啊!」他笑著,閔惟秀一回頭,發現身後一個瘦弱的男子,已經被震得鼻子流血,暈倒在地。

  兩邊準備好擔架的村民,一擁而上,「這是我的,是我先發現的!我來我來!」

  一溜煙的功夫,那人已經被抬走了。

  壯漢鄙視的看了姜硯之一眼,「小子,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就上桿子來排隊了!」

  閔惟秀皺了皺眉頭,姜硯之大理寺有公務,她原想著自己個來的。

  可這廝非說,這江湖人士竟然敢來開封府,身為開封府官員,理應來踩個點,以防他鬧出什麼人命官司來!

  「惟秀挑戰武林盟主,這麼光輝而偉大的時刻,總要有人在一旁為你啦喊助威不是?」

  閔惟秀聽到這句話,果斷的帶上了姜硯之同路丙,連帶著一筐子新鮮欲滴的葡萄。

  「硯之,買什麼冰碗,排什麼隊?只要把排在我前頭的人,都殺了……不,都打倒了,我不就排在第一了麼?」

  有姜硯之在,這又不是戰場上,不能隨便殺人。

  閔惟秀一說完,前面四雙眼睛便惡狠狠的看了過來。

  尤其是站在她前頭的那個壯漢,怒道,「鐵砂掌嚴小六,來領教小娘子……」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閔惟秀已經一巴掌打來,嚴小六抬手一擋,只覺得千斤襲來,別說鐵砂掌了,就是純鐵打的掌,也架不住這麼重的一擊啊!

  「你偷襲,不講江湖規矩……」這話還在嘴中,嚴小六已經被打暈了過去。

  閔惟秀有些失望,就這個,還不如那遼國小王爺呢!

  「下一個!」

  站在壯漢前頭的是一個白鬍子的老頭子,手中拿著一把玉簫,見閔惟秀囂張,冷衣橫生,「哪裡來的奶娃娃,好大的口氣。你既然能夠打敗嚴小六,想必練的是外家硬功夫,也算是有兩下子。只不過你怎麼這麼不講規矩,竟然偷襲,也不報上自己是何門何派!」

  閔惟秀有些疑惑的看向了姜硯之,「我應該是哪個派?」

  姜硯之想了想,「當然是壽與天齊武功蓋世派了……」

  嘿嘿,既包含了壽王府的壽,又包含了武國公的武,又霸氣威武,看他多會取名字!

  閔惟秀點了點頭,「就是他說的那個派。我叫閔惟秀。」

  白鬍子老頭子氣得差點吐血,「好好好!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小娃娃夠囂張!」

  他說著,搶先拿起手中的洞簫,開始嗚嗚咽咽的吹了起來。

  一旁的人全都摀住了耳朵,嗷嗷嗷的叫了起來,「這老音魔的曲子,是越來越厲害了!簡直是殺人於無形啊!」

  閔惟秀嘆了口氣,「不是說武林中人,一言不合就對砍麼?你丫的不拔劍,吹什麼曲子?我要是想聽曲子,去花樓裡尋行首娘子就是,還用的著大老遠的來這裡?而且還吹得這麼難聽!」

  「我雖然對於音律,只是略通,學了一手琴,平日裡專門用來裝門面,萬萬沒有想到,這世間竟然有人,比我彈出的曲子更加難聽。」

  她用餘光瞟著,見路丙好好的護著姜硯之,果斷的揮舞狼牙棒,朝著那老頭劈將過去。老頭手中除了玉簫,手無寸鐵,怎能抵擋,先不說閔惟秀把他損了一頓,氣得他吹錯了幾個音,光是這玩意,他也不敢用肉身擋啊!

  薑到底是老的辣,老頭子一個閃身,罵道,「你這小兒,不守江湖規矩,我的音攻,乃是遠攻,你得讓我先走遠些,近身算什麼本事?」

  周圍的人都鄙視的看了過來,但是老音魔毫不臉紅,他要是不邪性不無恥,怎麼可以當魔教中人,他便是瞧中了閔惟秀對武林一竅不通。

  閔惟秀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接一棒子將他打翻在地,「你這老兒,不守江湖規矩,我的狼牙棒,乃是近攻,你還想走遠些,遠攻算什麼本事?」

  她是不懂,但是不傻!

  她說著,鄙視的看了地上的老頭子一眼。

  姜硯之站在一旁拚命的鼓掌,從筐子裡取出一串葡萄,一顆一顆的餵到了閔惟秀的手中。

  站在前頭的兩人,一個是穿著一條玫紅色長裙,扭著水蛇腰的婦人,一個是腰間懸掛著一把大寶劍的男子,兩人對視了一眼,果斷閃身,讓出了前路。

  「小姑娘好本事,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今日便讓你奪了頭籌,同那盟主一戰!」

  閔惟秀毫不猶豫的走到了第一位,姜硯之立馬跟了上去,路丙抱著葡萄,頂著萬眾矚目的目光,硬著頭皮朝著前頭走去。

  大王啊,閔五娘子啊,你們是痛快了,萬一以後有人殺上門來可咋整啊!

  要是打敗了盟主,你還要千秋萬代一統江湖不成?

  咱們在開封府中霍霍得了,不要染指江湖啦!好歹給我留一個武俠夢行不行?

  閔惟秀走到了最前頭,見一直沒有人來開門,果斷上前拍門。

  拍了許久,門才開了一道縫兒,一個小廝打扮的人探出腦袋來,「別排了別排了,我們家盟主已經歸天啦!」

  閔惟秀委屈的看向了姜硯之……叫你不要同我一起來……你不聽……

  姜硯之訕訕的笑了笑,「以後要路丙給你當陪練……」

  路丙看著閔惟秀看過來的眼神,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現在換主人還來得及嗎?被打傷了之後,三大王府包媳婦包養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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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深夜的笛音(一)

  姜硯之清了清嗓子,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此地仍是開封府地界,見到了案子,他沒有不管的道理。

  「可是我來遲了一步?盟主已經被人給打死了?」閔惟秀有些沮喪,雖說姜硯之有些邪性,但他邪性在上桿子遇見死人,這些人的死,可同他無半個大字的關係。

  都是正常的非正常死亡。

  那小廝看著眾人八卦的眼睛,為難的往後看了看,「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我們主家也無意隱瞞,進來瞧便是了,三言兩語的也說不清。不過我家夫人可是說了,這事兒有些邪性,若是不怕惹禍上身,盡管來。」

  小廝說得認真,那些排隊的武林人士,一個個的都面面相覷,有些遲疑起來。

  雖然天天把除魔衛道掛在嘴邊,但是真正遇到了妖魔鬼怪,誰也沒有七十二變不是……

  「那啥,我媳婦兒今兒生產,我便先走一步了……」

  「那啥,請節哀,我還要去給我老父親上墳,先走一步了……」

  「那啥,今兒個我約了嵩山五怪大戰三百回合,先走一步了……」

  開玩笑,這裡住的人是誰,是武林盟主!能當盟主的人,怎麼著也是一方霸主,神功蓋世,連他都死了,他們這些小卒子進去,不是送死麼?

  你說他們不是來挑戰盟主的麼?怎麼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

  這就不懂了吧?這就好比你有一日喝花酒,被少林寺的掌門方丈教訓了一頓,你被打得屁滾尿流,吐血三升。

  可等那老禿驢走遠了,咱把嘴巴上的血一擦,端上幾碗好酒,四十五度角仰著頭,就能吹上了,「想當年,我也是同少林方丈交過手的人……我們大戰三百回合,那叫一個天地變色,日月無光……可惜我到底年輕幾分,略輸了一籌。」

  萬一命好,趕上對方那日拉肚子或者是身受重傷,那就更妙了。

  一戰成名有木有?

  所謂江湖,不就默默無名時自吹自擂,功成名就的時候你吹我捧麼?

  倒是那些抬著擔架的村民,聽到了邪性兩個字,都變了臉色,一些膽小的,擔著擔架就跑了。其中有一個臉色蠟黃的中年男子,對著那小廝喊道,「是笛子,是妖魔的笛子,對不對?」

  那小廝神色慎重的點了點頭,「盟主昨夜裡聽到笛聲,想要出門除魔衛道,一宿未歸,今日清晨,躺在門前,已經是昏迷不醒。就在剛剛,斷了氣了。」

  笛音?閔惟秀一聽,狼牙棒直指被她打倒在地的老音魔,這老頭子正捂著半張臉,淒慘的數著自己被狼牙棒掛掉的頭髮……

  原本年紀大了,髮量就讓人憂心,現在一來,嘿,直接能同少林寺的大和尚比光了!

  「我吹的是蕭是蕭,不是笛子!!」老音魔一跳又跌落在地,畢竟適才的一棒子已經讓他身受重傷,若是再來一棒,那怕是要命喪當場!

  「哦,我記錯了!」閔惟秀毫無愧疚的說道,收回了狼牙棒!

  喂!你根本就不是記錯了!我說怎麼對著你吹得快斷氣了都麼有用,你丫的根本就分不清楚什麼笛子蕭之類的吧!

  老音魔心中狂吐槽,可是半句都不敢說出來。

  這世道,誰武力值高,誰就是大王!他混跡江湖這麼多年,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拉起了閔惟秀的手,「走,咱們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閔惟秀點了點頭,不理會身後的一幫烏合之眾,走了進去,臨了還不忘回頭,從路丙抱著的筐裡,抓了一把葡萄。

  武林盟主的家,比普通的地主老財家,要顯得清貧幾分,幾株桃樹上,零零星星的掛著幾個毛桃子。

  閔惟秀覺得,這位盟主一定是一個不會斂財之人,若是她,便讓一個童子,在門口收錢,但凡是排隊挑戰的,每人交上十貫錢,久而久之,不就發家致富了麼?

  院子不大,不一會兒就到了停靈之地。

  一位披麻戴孝的老婦人,正孤零零的跪在那裡,一沒有哭,二沒有燒紙錢,只是在擦拭著手中的劍。

  閔惟秀回頭看了一下,除了她同姜硯之外,零零星星還跟著進來了一些人,排在她前頭的那四個人,都在。

  「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村民說的妖魔的笛子,指的是什麼?盟主不是死的第一個人吧?」

  姜硯之開口問道。

  那老婦人抬起頭看了姜硯之一眼,見他面生,卻衣著華貴,圓潤得很,一瞧便是大有來頭的之人。

  如今武林之中,新秀輩出,這怕是哪個大門大派的嫡傳弟子。

  她遲疑了一看,還是開口問道,「來者何人?我家夫君已經亡故,諸位不必踩著他的屍體成名立萬了。」

  姜硯之拱了拱手,「開封府,推官姜硯之。」

  老婦人一愣,猛的一下站起身來,路丙感覺頭皮一麻,立刻擋在了姜硯之的前頭。

  哎喲我的大王啊,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這是傳說中的江湖啊,江湖中人,最不喜歡的就是朝廷鷹犬,你竟然還自報家門,之前那個什麼什麼派,不是很好嗎?

  若是打起來了,這就是關門打狗啊!

  那老婦人見路丙反應激烈,往後退了一步,「原來是三大王。您來得正好,我也想知道,我家這個死鬼,怎麼一夜之間,就一命嗚呼了呢!」

  周圍的人聽到三大王的這個名頭,都好奇的打量起姜硯之來。

  姜硯之昂起了頭,沒有想到,本大王的凶名,已經傳遍了整個江湖啊!

  唉,太有名氣就是不好,隨便走到哪裡,都能夠被人認出來!

  「你先說說,是怎麼回事?」

  那夫人將擦好的劍繫回了腰間,「這事兒,要從三個月前說起了。那日也是二十九,因為是月底,天黑得黑,基本上沒有月光。半夜裡,村中傳來一陣笛聲,十分的清脆,有些像那些騎著黃牛的牧童,吹出來的……」

  「我不通音律,但是也聽了覺得十分的歡愉。可是翌日一早,下人們就打聽到,說是村中昨夜有一名叫做翠紅的婦人,聽到了笛音,想出去看看是什麼回事,這一去,便是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被人發現,死在了家門口。」

  「村裡人以為是她遇到了什麼過路的強人,還十分的怨恨我們夫婦,說我們住在這裡,就引來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人。但是他們怕引來江湖仇殺,便忍氣吞聲的將那翠紅給埋了。」

  「這事兒過了一個月,村裡人也都忘記得差不多了。可又到了二十九,村裡又出現了笛音……這一次,出來的是一個壯漢,名叫王大膽……同樣的情況,第二天也在王大膽的家門口,發現了他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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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深夜的笛音(二)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從他瞧見村民的反應,就知道這是一個連環死亡案件了,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的詭異離奇。

  「死了兩個人了,為何不告官?」他在開封府主管刑律,可沒有聽說有這麼一個事兒。

  明明就發生在眼皮子底下。

  盟主夫人愣了愣,看向了之前出去解釋的那個小廝,「為何不告官?」

  那小廝舔了舔嘴巴,有些為難的說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出去村民家買菜的時候,聽到大柱子媳婦的二舅媽的三姑媽說的,說是里正說了,無憑無據的,怎麼告官?衙門兩個口,有理無錢莫進來……」

  「說句難聽的話,那王大膽也是個喜歡作死的,他以前是個玩蛇人,還把手伸到蛇嘴裡去呢,誰知道他在外頭結了什麼仇怨,他在村裡是個游手好閒的閒漢一個,上無老下無小的,也沒有人冒著那個風險,去幫他出頭。」

  姜硯之嘆了口氣,這小廝說出了一個讓人擔憂的事實。

  百姓們都不願意惹官非,不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了,或者是實在是冤屈得不行了,都不會輕易告官的。

  盟主夫人見小廝不說話了,又接著說道,「到了上個月二十九,村中又以同樣的方式,死了一個人,這次死的是里正的親兒子。」

  不等姜硯之發問,盟主夫人又說道,「對了,這次為何還是沒有報官?」

  「告了,怎麼沒有去告?村中好幾個人一塊兒去的,說是要去開封府尋三大王,可那開封府的人說,現在三大王不管開封府了,由二大王管……二大王是什麼樣的人,聽都沒有聽說過……」

  「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里正一行人回來之後,立馬就把他兒子給下葬了。然後轉天就來等了我家大門,還給夫人你送了一筐子臘肉,外加一個大金鐲子呢……」

  盟主夫人縮了縮手,這個瓜娃子,這種事情就不用說了啊!

  「咳咳,總之,我家那死鬼,最是喜歡主持正義。昨兒個夜裡,那笛聲再度響起,夫君便想要出去一探究竟,我怎麼拉他,他都像聽不到一般,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架勢,直接出門了……」

  「第二日一早回來,雖然還有一口氣,但是已經神志不清,藥石無醫了。」

  「唉,我們既然混跡江湖,就沒有想過要善終。只是我不甘心,我家夫君沒有死在仇人手中,也沒有死在華山論劍之中,卻死在了這麼一個小小的村莊裡,簡直是莫名其妙。」

  姜硯之走到了棺材跟前,看向了裡頭躺著的武林盟主。

  一靠近,便能夠聞到重重的血腥味,他的面部表情十分的愉悅,看上去並不痛苦。

  頭部手腳,都沒有明顯的傷痕。

  姜硯之看著他鼓鼓的腹部,練武之人,都能夠有這麼大的肚子,這還是他第一次瞧見。

  像武國公,那可是八塊腹肌剛剛的!

  他伸出手,撩起了壽衣的一角,果然瞧見死者的腹部,有一條巨大的刀口,這應該就是致命傷了。

  「其他的三個人,也是腹部被切了一個大口子,致死的嗎?」姜硯之問道。

  「是的,其他三個人,我都瞧過了,正是如此。」人群之中突然有一人回答道。

  閔惟秀望過去,正是之前那個提起妖魔的笛子的中年男子,他的面色蠟黃,好像是剛生了一場重病似的。

  「三大王,在下正是這裡的里正。翠紅,王大膽,還有我兒子詹三,死狀同盟主老爺都一樣,肚子被切了一個大口子,腸子都流出來了,真是一個慘啊!三大王,沒有想到,您來了這裡,這就是天意吧……」

  姜硯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這同他之前遇到的案子都不相同,並且凶手毫無目標。

  屋子裡一下子寂靜起來。

  就在大傢伙兒快要受不了的時候,姜硯之這才開口說道,「惟秀,那老音魔吹笛子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受到影響呢?我看其他的練武之人,都氣血上湧,跟喝醉酒了似的。」

  若是旁人來問,閔惟秀自然要胡謅一通,但是姜硯之,自然是要實話實說了。

  「我比他強。一隻臭蟲爬腿上了,雖然覺得有些討厭,但是抖抖便掉了,不覺得有多困擾。」

  老音魔恨不得當場挖個墳,把自己埋進去……

  你丫的還不如說你不通音律,我吹得難聽呢!

  姜硯之點了點頭,「那麼問題來了,村中那麼人聽到笛音,為何偏偏是他們四個人出去了呢?他們有什麼共同點?盟主夫人,請問是你的功夫強,還是盟主的功夫強?」

  盟主夫人老臉一紅,「我不及那死鬼的半分。」

  姜硯之若有所思,「倘若那人猶如老音魔一樣,是用音攻的。那麼對於普通村民的功效是一樣的,為何偏偏是那三個村民聽到出來了呢?盟主夫人之前說了,她聽到笛音,覺得很愉悅,但是她沒有中招,盟主中招了。」

  所以,那個吹笛人,用的同老音魔不是一個套路的東西。

  姜硯之心中有所猜測,只不過擔心說出來,嚇死這群人,不好不好,要低調。

  「而盟主昨夜裡出去的時候,您是怎麼形容的,像是聽不到一般,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里正,你兒子出去的那一晚,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情形?」

  里正眼眶一紅,「正是,之前已經死了兩個人了,到了二十九,我把院子門鎖得死死的,再三叮囑所有人聽到笛聲,都不能出去,整個村子裡的人,我都交代過了。那笛音在我家門口停留的時候,我那兒子,便像是中了邪一般,把我推開,然後跑出去了。」

  「我想要出去追,可是被家中其他人給拉住了,等我跑出來的時候,笛音已經沒有了,我那不孝子,也不見了蹤影。」

  姜硯之嘆了口氣,「還請里正帶我們去那第一名死者,翠紅家中吧,凡事總是有源法的。沒有無緣無故的仇恨。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來他們四人的共同點,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笛音,並非是隨意擇人的。」

  「他是在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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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深夜的笛音(三)

  報仇?盟主夫人的柳葉眉皺成了一團,好似一片被蟲子啃過的枯葉,一陣風吹來,就被捲走了。

  武林高手,鄉野村婦,游民閒漢以及里正的兒子,怎麼著也不像是能夠擁有一個共同敵人的樣子。

  盟主夫人有些羞愧,她覺得自己家的夫君,作為一個已經被後浪打下來的前武林盟主,他的敵人起碼應該名叫西門吹雪或者是獨孤求敗之類的……

  而不是翠紅,王大膽以及詹三兒的敵人李大錘王二狗之流……

  嚴重掉檔次有沒有!

  日後江湖百曉生記下:前武林盟主蜀山浪子劍,死於販夫走卒王二狗的殺豬刀下,可悲可嘆!

  就在盟主夫人的思維飄散到了天際之時,姜硯之已經同閔惟秀一道兒出了門,跟著里正往那翠紅家去。

  這是一個十分矮小的泥屋,明明豔陽高照,屋裡卻黑漆漆的,顯得十分的陰暗潮濕。

  院子裡一個漢子,正在吭哧吭哧的劈著柴,見到一群人,有些驚慌失措的搓了搓手,朝著屋子裡喊道,「爹,爹,里正來了。」

  一個穿著白褂兒的老漢拿著豬食瓢兒走了出來,瞧了瞧,看到一角神遊天外的盟主夫人,愣了愣,對著里正問道,「您怎麼來了,可有事兒?我還要餵豬呢!」

  里正嘆了口氣,「這位是開封府的青天大老爺,三大王,來問翠紅的事吶!」

  老漢一聽,忙要關門,「問什麼問,有什麼好問的,人都已經死了,問清楚了的話,我兒媳婦也不會活過來。」

  閔惟秀見狀,伸手一攔,只聽得咣當一聲,那木頭扎的院子門吧唧一下,掉下來了……

  閔惟秀訕訕的將手中的門擱在了一邊,摸了摸頭,「手滑手滑……我賠……不過老丈啊,有句話你說得不對,雖然死者不會復生,但是冤屈可以洗清啊!清清白白的好娘子,怎麼可以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呢?」

  「不說別的,旁人指指點點的,活人也難受啊!孩子呢?日後孩子問起,他阿娘是如何死的,您怎麼說?再說了,都是鄉里鄉親的,不弄清楚真相,下個月二十九,再把你兒子抓去了,怎麼辦?」

  老漢臉色大變,側開身子,讓眾人走了進來,對著那漢子說道,「栓子,有啥你同他們說吧,阿爹進去了。」

  那叫栓子的漢子點了點頭,「知道了阿爹。」

  他說著,憨厚的笑了笑,「家裡窮,沒有地方坐……」

  閔惟秀見自己立了功,看向了姜硯之,卻瞧見他一直直勾勾的看著院子裡的老槐樹,頓時脊背生寒,擦!這架勢很熟悉啊,大白天的也要活見鬼了嗎?

  她想著,靠近了一些,「你瞧見什麼了?」

  姜硯之搖了搖頭,「現在不在。」

  現在不在?那就是有,只是躲起來了咯!

  閔惟秀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雖然她不怕鬼,但同一個鬼打交道,還不如去同一群人打架來得痛快,畢竟那種,敵暗我明的感覺可不好受。

  「翠紅在死之前,可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嗎?譬如說殺過什麼特殊的動物,周圍有親人去世之類的……」

  姜硯之看向了那個名叫栓子的漢子。

  漢子想了想,「村裡的婦人,哪有不殺生的,平日裡殺雞宰鵝的,都是翠紅在做。親人去世的話,翠紅娘家是隔壁村子的,家中人齊備,我老子娘,死了十來年了,不是最近的事,其他的,倒是想不出來了。」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那她死的那天晚上是怎麼回事,你說說看。」

  「那日翠紅給酒兒洗了腳,哦,酒兒就是我兒子。便回了屋子。我們家裡窮,翠紅捨不得點燈,白天要幹活,夜裡便坐在院子裡,就著月光織布……她手藝很好,只要有一絲絲光亮,就能織。那日是二十九,我還喚她早些進來。可是她卻不聽。」

  「後來,我就聽到了笛音。天氣熱得很,我以為是有哪個娃娃睡不著,吹笛子耍,就沒有在意。過了好一會兒,聽到院子裡織布機不響了,出來一瞧,翠紅已經不見了。」

  「我也沒有在意,就先睡了,她有時候織著織著,沒有紗了,也會去尋隔壁的張大娘先借上一些。等第二天早上起來,阿爹起來,發現冷鍋冷灶,沒有人做飯,這才覺得不對勁……」

  「一開門,就瞧見翠紅躺在家門口……那模樣……」

  栓子說著,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姜硯之又看了一眼那大槐樹,嘆了口氣,「我再提醒你一下,二十九日,你們家中,可曾經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兒?」

  栓子一頭霧水,這時候里正突然一拍手,說道,「栓子,你那妹子雲霞,是哪一日跟人跑了來著?我記得是年三十的前一天來著?對吧?」

  周圍跑過來看熱鬧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可不就是臘月二十九,都要過年了,下老大雪了,還全村人一起找呢,結果那小賤人跟人跑了,平白的讓別的村裡的人看了笑話……」

  那村民說著,一想到如今二十九的慘劇,一下子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栓子臉色一變,看向了姜硯之,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雲霞是我親妹子,她只是同人跑掉了,並沒有死,同這個事情是毫無關係的,而且雲霞被夫家趕回來,是翠紅收留她的,她們好得很,雲霞也不會殺了翠紅的。」

  周圍的人都議論紛紛起來。

  閔惟秀看了看四周,見隔壁拿著一個葫蘆瓢正在餵雞的大娘,欲言又止的,正想出聲,就聽姜硯之說道,「這位是張大娘吧,您若是知曉什麼,可千萬要說出來。這眼見著下個月二十九,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兒呢。不光是張大娘,其他人也是,這事兒,可不是一家之事,是你們整個村子裡的人,誰知道,下一個死的人,是不是你呢?」

  姜硯之說著,環顧了一下四周,村民人都臉色大變,兩股戰戰起來。

  那張大娘更是葫蘆瓢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雙手在衣服上搓了搓,看了那栓子一眼,「栓子,你也別怪做嬸子的,啥都說了。有一句話,你說得不對,你們家翠紅,可不是什麼好人,待雲霞更是不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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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深夜裡的笛聲(四)

  張大娘一旦開了口,也不隱瞞了,索性竹筒倒豆子一般,劈裡啪啦的說了起來。

  閔惟秀覺得,這些話在她內心肯定已經憋了很久了,要不然,也不能夠說得這麼溜啊!

  「唉,說起來也是造孽啊!雲霞是一個好孩子,手腳又勤快,你阿娘還在的時候,我還說過,想要討了她給我做兒媳婦。可惜後來……你阿娘沒了,阿爹又大病一場,家中的田地都賣光了不說,還欠了許多外債,可憐雲霞閨女……」

  「對外頭都說,她翠紅嫂子給她在城裡尋了個好人家,其實頭回我進城,瞧見了,雲霞那夫君,是個傻子,那口水流得老長老長了,啥都不懂!還老打雲霞!造孽啊!」

  「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被人送回來了,翠紅這個人,慣會裝好人,表面功夫做得好,實際上……唉,家中什麼事情,都是雲霞來做。說是夜裡出來織布,其實都是雲霞織,她坐在一旁納涼吃瓜呢……」

  「後頭有一天,我聽到姑嫂二人說悄悄話來著呢,雲霞老實,年紀又比翠紅小好多,長嫂如母,但是這個嫂子說的那話兒,我都聽不下去。」

  閔惟秀聽著,看了那栓子一眼,見他畏畏縮縮的,一直盯著自己的腳看,心中嘆了口氣。

  夫妻同床共枕這麼些年,她就不信了,他一點兒都不知道自己娘子做的那些事情,他心中猶如明鏡,只是不想為妹妹出頭罷了。

  「也真是狠心,第一次為了還債買田地,把雲霞嫁給了一個傻子,也不知道得了多少彩禮錢;這回又想要把雲霞送給去那武夫做小。那會兒雲霞肚子都大了,我問過了,說是那傻子的,夫家不肯認,我看肚子特準,那是個兒子。」

  「當時我就勸雲霞了,莫要聽翠紅的。等她把兒子生下來,自己個單獨立一個門戶。這年頭,一個女人帶著兒子一道兒過也是可以的。雲霞勤快,與其在娘家當牛做馬,還不如自己個單獨過。」

  「雲霞都聽進去了。後來二十九日,她就不見了,翠紅說她跟人跑了,我是一萬個不相信的。我之前想著,這苦命的閨女,八成又不知道被娘家人賣到哪裡受罪去了。唉……現在看來……」

  張大娘沒有說完,但是人群之中,已經哄鬧了起來。

  盟主夫人如遭雷擊,「啥玩意兒?你說我家那死鬼要討小的?我怎麼絲毫不知道這事兒,他要是敢,老娘剁了他的狗腦袋!一把年紀了,還鬧這玩意也不害臊!」

  她說著,越發的堅定了之前的想法,去他娘的死鬼!

  老娘明兒個就另外尋個帥老頭兒嫁了去,華山派掌門人乃是她青梅竹馬的大師兄,就很不錯嘛!

  閔惟秀瞧著,瞥了姜硯之一眼。

  姜硯之繃直了身子,惟秀啊,別看我啊,我是絕對沒有這個想法的!

  「咳咳……里正,就在雲霞失蹤的那段時間,你家兒子有沒有突然很高興,手頭寬裕了之類的事情發生?還有那王大膽有沒有暴富……」

  里正一愣,彷彿預感到了什麼事情,有些頹唐的說道,「我家那小子,平日裡好高騖遠,不安心勞作,總想著一夜暴富,在外頭搗鼓什麼生意。我罵他好多回,我們這種泥腿子,祖祖輩輩都是種地的,能倒騰出什麼花來?」

  「他偏生不聽。說起來,就在這個年節,臘月裡,他拿了好些錢回來,說是自己個賺的,我擔心他的錢來路不正,他說是不小心尋了個古董,撿了漏……」

  閔惟秀嗤之以鼻,哪裡有那麼多漏好撿的,又不是隨便一個人都有黃金瞳!

  人群中議論聲更大了,大家都七嘴八舌起來,「哎呀,年節之後,翠紅不是還想著送酒兒去私塾麼?當時我還笑她,說酒兒年紀老大不小了,再過幾年都能夠討媳婦了,還讀什麼書啊……」

  「對,那個王大膽也是,今年開春之後,天天喝酒吃肉的,還尋了個媒婆,要成親呢!」

  姜硯之看向了盟主夫人。

  盟主夫人看向了小廝,「還不給老娘滾出來,說吧,那老小子背著我幹了什麼好事!」

  小廝腿一軟,跪倒在地,「夫人,小的真不知道啊!主人退隱江湖,乃是因為舊傷復發……年前,主人不是同小的一道兒出了一趟遠門麼?那次我們是去求醫問藥了,大夫說,主人有舊疾……」

  盟主夫人打斷了他,「這事兒我知道,不是要用紫河車入藥嗎?我去藥鋪裡尋了來,他吃了卻也不見好。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他一把年紀,還想登天不成!左右那舊疾,也不致命……」

  姜硯之搖了搖頭,「盟主要用的紫河車,不是一般的胞衣對不對?里正的兒子牽線搭橋,翠紅毫不猶豫的賣了雲霞,王大膽不是目擊了要分一杯羹,就是幫凶……他們一道兒,害了雲霞對不對?」

  小廝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具體的事情,小的也不知道。當時盟主只是對我說,說村裡人打了野味,他想要買來吃,都同人定好了,我是從里正兒子手中拿來的,用個小竹籃子裝著,也不知道是什麼。」

  「我給了他錢,旁的真的不知道。我們經常在村裡買菜買肉的,只是那一次錢袋子特別重……」小廝說著,瑟瑟發抖起來。

  姜硯之說著,看向了站在籬笆外的一個穿著藍色長衫的少年,他梳洗得乾乾淨淨的,腰間繫著一個短短竹笛,若是仔細看的話,他的手,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放著,好似手中牽著一個什麼似的。

  但是他的手空蕩蕩的,根本什麼都沒有。

  「他不知道,你知道對不對。酒兒,你知道,雲霞是怎麼死的?你也知道,這四個人是怎麼死的,因為你就是凶手。是你在為了姑母報仇。」

  栓子一聽,頓時跳了起來,「不可能,翠紅可是酒兒的親娘啊!」

  小小少年嘲諷的勾了勾嘴角,「沒有錯,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以後的二十九,也不會有人吹笛,有人死了。我今日來這裡,便是來投案自首的,以子殺母,這個天地,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

  「你們永遠都想不到,一個人,一群人,可以殘忍到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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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30 00:27: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零九章 深夜裡的笛聲(五)

  「酒兒,天冷得很,娘給你燒了鍋熱水,泡泡腳。」

  破爛的茅草屋子裡,一個穿著藍色花布衫的婦人,挺著大肚子,艱難的提著一桶子騰騰冒著熱氣的水,小心翼翼的放在門口。

  站在門口等著的婦人,不耐煩的瞪了她一眼,提著熱水走了進去。

  酒兒坐在床邊,看了看窗外那個黑黝黝的身影,抿了抿嘴唇。

  婦人蹲下身子來,替兒子一邊脫鞋襪,一邊嘀嘀咕咕的抱怨著,「你那小姑,真是個不懂事的,那盟主老爺多金貴,雖然年紀大了一些,但是人家有錢不說,還不嫌棄她是個大肚子的。這還有什麼不好的?總不至於,還要在娘家待一輩子吧?」

  婦人說著,自顧自的樂了起來,「我的兒,阿娘有錢了,就送你去私塾,咱們也做個讀書人,到時候再娶個富貴人家的小娘子……嘖嘖,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酒兒聽著,將腳從水中提了起來,冷冷的說道,「阿娘,我不喜歡讀書。我白天幹了一天活了,現在睏得要命,想睡了。」

  婦人眼珠子一轉,站起身來,在衣裙上擦了擦濕漉漉的手,「那你且安心的睡。你阿爺同阿爹,去鄰村看老抬棺材去了,你說這人死得也夠不是時候,年都沒過呢。咱們早些睡,明兒等他們回來,指不定還給咱帶酒席回來吃。」

  她說著,手頓了頓,「你把桌上的那個餅子吃了再睡,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夜裡沒有吃飽吧?」

  酒兒皺了皺眉頭,嫌惡的看了桌子上的那個餅子一眼,哼了一聲。

  婦人有些訕訕的提起了水桶,走了出去。

  這個家,窮也就罷了,還沒得讓人噁心得想吐。

  酒兒想著,快速的下了床,將那餅子包好了,塞進了自己的懷中,就這麼一個餅子,可不是多出來的,八成是從她那可憐的小姑嘴中摳下來的。

  酒兒想著,拿起牆上掛著的一根竹笛,擺弄了幾下,又放了回去。

  他的小姑雲霞,只不過比他大上幾歲而已。

  他不會吹笛,雲霞也不會吹笛。

  這支笛子,是雲霞十四歲那年,隔壁的張三哥送的,他說日後要教雲霞吹。

  雲霞出嫁那一日,身無長物,連這支竹笛也沒有帶,酒兒把它撿了起來,掛在了牆上。

  現在,雲霞回來了,但是她再也不可能跟著張三哥學吹笛了。

  酒兒揉了揉鼻頭,又摸了摸懷中的肉餅子,朝著門口走去。

  「喂,翠紅,你家的小崽子可真睡了?」

  「睡了睡了,這孩子跟他爹一眼,是關門瞌睡,天一黑就要睡,這都什麼時候,早睏得雷打不動了。」

  酒兒臉色一變,這聲音他能夠認得出來,是村中有名的閒漢王大膽。

  「你這個當嫂子的,可真夠狠的呀!」

  翠紅笑了笑,「哪裡狠了?我這是為了她好啊,她一個婦人,帶著這麼個孩子,被人指指點點的,算個什麼回事?倒不如啊,早些把孩子生下來了,再尋個有錢人家嫁了去,享不完的福。」

  王大膽也笑了起來,「可不是,咱們這是做善事吶!你這藥啥時候起效啊!你說那富貴人家也是稀奇,他們吃胞衣做什麼?沒得怪噁心的,莫不是想吃人罷?還取個啥名字,叫什麼紫河車……」

  翠紅哼了一聲,「你把她的嘴堵好了,別出聲叫人發現了。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人家可是說了,那九個月的胞衣,太老了不行,三四個月的,又太嫩了不行,這六個月的正正好。」

  「那孩子可活不成了!才六個月,聽說還是個帶把的呢!」王大膽遲疑了一會兒,「怎麼著也是一條人命啊!」

  酒兒只聽得啪的一聲,翠紅打了那王大膽一拳,「你還叫王大膽呢,這就怕了啊!雲霞那夫君可是個傻子,傻子的兒子也是傻子,便是活著,那也是要放到河裡按死的。」

  酒兒聽得大駭,正好推門,就聽到王大膽驚呼出聲,「你這個虎娘們,你給她吃的是墮胎藥嗎?我他娘的怎麼看著沒有氣了呢!」

  「我……我……我哪裡知道,閻婆說是沒事的,血,好多血啊……肚子裡的孩子呢?胞衣呢?」翠紅哆嗦起來……

  「你們家的刀呢?拿刀來,我把那胞衣拿出來……」

  「什麼?你說什麼?王大膽,你瘋了!」

  王大膽的聲音猙獰了起來,「一不做二不休,人都已經死了,我還能怎麼樣?那頭付的定錢,我都還了賭債了。一會兒咱們把人埋了,就說她跟人跑了……誰還能去追不成?快去拿,不然不新鮮了,那頭可是不要了!」

  「等等,咱們鬧的動靜大,你進去看看你家那兔崽子醒了沒有?」王大膽惡狠狠的說道。

  「我……我這就去……」翠紅顫抖著,打開了門,看到床上躺著的酒兒,鬆了一口氣,說道,「睡著直打呼嚕呢!小孩子家家的,能知道啥!我去拿……我去拿……你別做旁的事!」

  「你要是敢對我兒子動手,老娘先捅死你!我告訴你,王大膽,我可是同我們家那口子說了,但凡我有啥事,就讓他去開封府告官去,說是你殺了我!」

  ……

  酒兒躺在床榻上,雙手緊緊的抓著被縟,眼睛一動也不動的盯著牆上掛著的竹笛,死了,雲霞小姑死了;她肚子裡那個取名叫思竹的娃娃,也死了……

  他覺得眼前都是一片紅彤彤的,那是他透過門縫,瞧見的血……

  好多的血,像是夏日裡的小河水,肉眼可見的漲起來,漲起來,漫過他的手,漫過他的胸,漫過他的鼻子……然後他就像是要溺斃在其中了一樣。

  他應該出去的,這樣小姑至少能有個全屍……可是他怕啊!

  他以前一瞧見唯唯諾諾的阿爺,假裝忠厚老實,對阿娘欺負小姑,視而不見的阿爹,就覺得噁心。

  甚至是,瞧見被人欺負,不敢反手的小姑雲霞,同樣覺得鄙夷。

  這麼沒有膽氣,若是他……

  現在臨到他的頭上了,他也膽怯了。

  這種懦弱,彷彿就像是刻進了他們一家子的骨血裡一般,如影隨形,無法擺脫。

  酒兒覺得,自己終於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出去啊出去啊,出去抗爭啊!

  可是他的腳像是生了釘子一樣,釘在了床上,他的嘴像是被人黏上了一樣,說不出一句話來。

  隨著窗外公雞的打鳴聲起,天亮了。

  門被打開了,她阿娘提著一桶子熱水,罵罵咧咧的走了進來,「你那小姑,當真是不要臉,半夜裡跟野男人跑了……我昨兒個大半夜的,把你阿爹阿爺叫回來了,發動全村去找,也沒有找到……真的不怕被人戳脊樑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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