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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飯團桃子控] 將門鳳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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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0:56: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章 河底沉屍(五)

  「那便是石頭的紋路。同樣是龜紋,那塊靈璧石的紋路,同這一塊簡直是一模一樣。造假的最高境界是什麼,那便是半真半假……」

  「前朝天寶女帝的師父褚相國,便是一個仿造書聖真跡的高手,到了後期,他仿出來的字帖,簡直可以以假亂真,這是為何?因為天寶女帝幾乎搜羅了所有的書聖真跡,他日夜觀摩,才得以做出一模一樣的贋品。」

  「就像是你,完全可以說,老鐵走了之後,杜海不久也跟著走了,絕口不提靈璧石的事情;但是你為何要拿出來說,還提龜紋?這其一,便是真假參半的說法,更加有說服力。」

  「其二,這石龜價值不菲,你若是不提,日後出手,同樣也要引人懷疑,不如先過了明路;」

  「其三,你是要轉移我的注意力,想讓我去尋外頭可能騙了杜海的人……」

  「便是一胎雙生也是各有不同的,天下有如何會有兩塊一模一樣的石頭呢?」

  「想來,那造假之人,是看著你這石龜,仿製出來的。」

  「到現在,你還不說,那日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麼?莫非,你想要本大王將那杜海的鬼魂拘來,同你對質?」

  那黑袍老者一驚,結結巴巴的說道,「鬼……鬼魂……」

  周圍的人都議論紛紛起來。

  姜硯之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說道,「不然呢?杜海被沉入河底,除非是把河水抽乾了,否則誰知道他在底下?你們這些人,不是太學的夫子,便是國子學的生徒,日日往來,都沒有發現。」

  「本大王在大婚,又如何知道河底沉屍呢?」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天了嚕!雖然很玄乎,但是覺得十分有道理是怎麼回事?

  蔡河的水,並不清澈,除非三大王是魚精鱉精,亦或是長了透視眼,不然的話,他怎麼知道河底有一具屍體,還準確的叫人挖了起來!

  細思極恐啊!

  突然之間,人群之中響起了一個弱弱的聲音,「那個啥,三大王,您能幫我問一下我那個死鬼老爹,他把那三壇金子埋在哪裡了嗎?」

  「對對,三大王,您能幫我問一下我老娘麼?看看我爹到底是左邊住著的姓林的,還是右邊姓李的啊?」

  閔惟秀聞言噗呲一下笑出聲來,這都是一群什麼鬼人啊!

  黑袍老者四處的看了看,臉色惶恐起來,「啊!」

  閔惟秀猛的一回頭,笑容僵硬在了臉上,她一個跺腳,飛奔了出來,一直跑到了巷子裡,卻不見任何蹤跡。

  只好回轉頭去,又回到了人群中,「姜硯之,怎麼樣?」

  姜硯之探了探黑袍老者的鼻息,搖了搖頭,「暗器有毒,已經斷氣了。」

  閔惟秀憤憤的跺了跺腳,「我追出去的時候,人已經不見了,殺人者不但武藝高強,而且很熟悉地形。」

  周圍的書生們都嚷嚷了起來,「三大王,這是怎麼回事?石林裡怎麼會有人殺人啊!」

  「那個小童呢?」閔惟秀說著,懊惱的往門口跑去,只見大門開著,那個小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她一回頭,姜硯之就站在她的身後,朗聲說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當著你我的面,殺人滅口。原本這個案子破了,便算是完了。如今,你們算是惹著本大王了!」

  「你們不想讓我追查下去麼?不好意思,我姜硯之想做什麼,便會一直做下去。」

  他說著,面無表情的看向了老鐵,「這石林裡,除了守門的小童,還有這個石老,你們可還見過旁的人。」

  書生們都迷茫的搖了搖頭,「還有一些搬運石頭的壯漢,咦!剛剛都搬了石龜出來的,怎麼一下子人就不見了。三大王,這下子線索都斷了,還怎麼查案呢?」

  姜硯之沒有說話,一個案子,怎麼可能只有一條線索?

  奇石產自天南海北,不是一老一小就能夠做成功的買賣。

  他們除了真石頭,還做假石頭。這世上,手藝高超的造假大師,可並不多。

  蘇中丞說什麼來著,「能看出這石頭是假的人,開封府不超過一掌之數……」

  玩石的都是有錢人,說起來蘇中丞不是說他大婚之時,要給他送一份厚禮麼?怎麼沒有送?

  姜硯之想著,心中已經有了條理。

  「老鐵,你去開封府,叫我的貼身侍衛路丙帶著人過來,將這個地方查封了。惟秀,咱們去看看,杜海的死亡現場在哪裡。」

  在場的人那是又驚又怕,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呼啦啦的跟著姜硯之四處搜尋。

  不一會兒,他們便尋到了一處雅室,雖然已經清理過了,但是仔細的瞧,還是能夠瞧見細微血跡,以及搏鬥的痕跡。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石老有一句話沒有作假,在老鐵走了之後,他暗中觀察了很久,覺得杜海是不懂裝懂,人傻錢多的大肥羊,於是主動上前,將他勾搭來此。」

  「後來八成是杜海發現了什麼貓膩,起了爭執,然後杜海撞到了石龜的頭上,好巧不巧,當場一命嗚呼,石林的人為了隱瞞,將他沉屍蔡河之中。」

  姜硯之頓了頓,只是,同他一道兒來的燉珠,為什麼沒有被滅口呢?

  燉珠肯定是沒有死的,胖頭魚精聽到的哭聲,應該就是她的。

  現場被清理過了,實在是看不出更多的東西。

  不一會兒,路丙便領著開封府的衙役們匆匆的趕了過來,一瞧地上躺著的屍體,心中便直犯嘀咕。

  大王啊,你這成親之後,威力見長啊!

  前頭死的那個杜海還沒有查清楚呢,現在又死了一個啊!

  以前人都說,今日死亡名額已滿,安全了!現在看來,這個都不行了啊!

  路丙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謝我那不知道是誰的阿娘,把我的命生得這麼硬!

  「路丙,去尋燉珠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同惟秀去蘇中丞府,討要他應承了的大禮去!」

  路丙瞧著兩人飄然遠去的背影,抬起頭來,看了看快要落山的日頭,大王,你實話實說,我絕對不笑話你。你是擔心你去尋燉珠,一見著面,她又死了吧?

  大王啊,蘇中丞忘記了他的承諾,你的承諾你還記得不?

  你不是說大婚之後,要同閔五娘子甜甜蜜蜜,問官家請辭,從此去遊山玩水,讓我休沐麼?

  你是在開封府游屍山,玩血水麼?你們倒是甜蜜了,我的休沐呢?休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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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0:56: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一章 河底沉屍(六)

  「蘇中丞,不是說等你一盞茶的功夫麼?如今你都喝了一缸水了!」閔惟秀端起茶來一飲而盡。

  再好的茶,喝進肚子了,也一樣晃蕩啊!

  閔惟秀鄙視的看了蘇中丞一眼,有客上門,居然連點心都不上,讓人光喝水!

  蘇中丞一瞧,眼珠子瞪圓了立馬鄙視了回來,「如牛飲水,浪費了我的好茶葉!你說你,好歹也是國公嫡女,親王正妃,能秀氣點麼?喝水能用缸這個字?」

  閔惟秀翻了個白眼兒,這老頭子一日不懟人不舒坦啊,怪不得當了御史!

  「蘇中丞飽讀詩書,怎麼可以不知道惟秀的涵義呢?就是說我一枝獨秀,天下再秀的姑娘都沒有我秀!除了秀沒有別的優點了,你怎麼能說我不秀氣呢!」

  蘇中丞一梗,差點沒有被噎死!

  叫惟秀你就秀了?那叫錢多的人,還真的有錢不成!

  蘇中丞將那茶盞一擱,「沒見過你們這樣臉大的,竟然還上門討要禮金。白瞎了我一番心意,三大王可打聽了江南之事?」

  姜硯之一愣,搖了搖頭,「江南的事,不是我二哥去管了麼?聽說我阿爹十分滿意,我打聽作甚!」

  蘇中丞無語的看了他一眼,「三大王是傻人有傻福啊!罷了罷了,若說這玩石,在開封府,有四個不可忽略之人。其中有兩人,都在崇文館,一個姓徐,一個姓黃,三大王可有聽聞過?」

  閔惟秀一聽,倒是想起當日在樊樓那個活死人的案子了。

  當時的嫌疑人,有四人,李淳,李江,徐慕卿還有黃梁,他們四人之所以常在一同飲酒,便是因為都有尊長是崇文館的大儒,作為二代,自然在裡頭也混得風生水起的。

  要不人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這皇帝的兒子,日後總有一個是要當皇帝的。

  武將的兒子,日後也多半是子承父業,征戰沙場。

  文臣的兒子,日後也是科舉出仕,與父同朝。

  什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大多數時候,還是看爹的。

  只不過,像崇文館這般,全都扎堆的,可不多見,大部分的人,都是要些臉面的。

  見姜硯之同閔惟秀都若有所思,蘇中丞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其中徐尚天號稱天眼,看無遺漏,就在八年前,曾經有人拿一塊壽山石要賣給他,這石是一塊好石,但是商人目光短淺,為了讓石更加奇駿,在瑕疵處動了一刻刀,就這麼一個小點兒,都被徐尚天給瞧出來了。」

  「於是,人都傳,這徐尚天擁有一雙天眼,能夠看清楚石頭的脈絡。當然這事兒有誇大之嫌,按照老夫來看,八成是徐尚天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刻意尋人做的一場好戲。不過他通石,卻是沒有錯的。」

  「宮中那些假山奇石,都是徐尚天給擺的。有不少石商,為了抬高奇石的身價,都想請徐尚天來掌眼。」

  閔惟秀見蘇中丞一副老子才是天下第一眼的模樣,鄙視的癟了癟嘴,做人能不能陽光點?

  這御史果然非刻薄之人不能做!

  蘇中丞對著閔惟秀哼了一聲,又接著說道,「至於黃亦書,此人十分的低調,名聲不如徐尚天響亮,但是他十分擅長刻印章。這京中的文人,人人都想得到他刻的章。因此外號叫做黃印師。」

  「雖然此石非彼石,但是說到石,繞不過他去。」

  「這第三個人,擅長刻石,乃是國子監一名普通的夫子,名叫歐陽朔洵,他家中有幾座石山,那是從小在石中浸淫出來的本事,玩石的人,都叫他石中仙。」

  「至於第四人……」蘇中丞頓了頓,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鬍子……

  姜硯之瞧著他那嘚瑟的模樣,無語的說道,「這第四個便是你,而且是你自封的吧!」

  蘇中丞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驚訝的看向了姜硯之,「你如何知曉?」

  姜硯之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還真是!說我們臉大,臉最大的就是你了!

  「若你與前面三人齊名,剛才在驗屍的現場,那麼多學子瞧見你,怎麼一不興奮,二不驚呼?」

  蘇中丞咳了咳,「我窮啊,玩不起石,光看不買不行嗎?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窮人再厲害,都沒有人追捧咯!」

  他說著,不等閔惟秀同姜硯之鄙視,又趕忙接著道,「說正經的,我們御史容易被人討好,因此尋常都不露出自己的喜好。我看石多年,卻不顯山不露水,就是怕有人拿著奇石來賄賂我,到時候我一個不小心,沒有把持住……」

  「直到幾個月前,我突然在一個老友家中,發現了一塊假的靈璧石,那造假的手段十分的高超,比起今日那塊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手法卻是相通的。今日這塊龜石,倒像是造假之人早期練手之作。」

  「這種文氣之事,若是讓尋常匠人來做,到底少了意境,所謂的有匠氣便是如此。」

  「那假石靈動,乃是大師手筆。整個東京城中,能夠辦得到的人,只有這三人。當然了,大陳幅員遼闊,也有可能有我不知道的大師。這種假石,早年便有,只不過十分的少,不引人注意,最近幾個月突然多了起來……」

  蘇中丞說著,看向了姜硯之,「你想到了什麼?」

  不等姜硯之說話,蘇中丞又轉移了話題,「因為沒有確切的證據,中途又去了江南,這個事情一直都沒有進展,直到杜海死了……」

  還能是什麼?閔惟秀想著,缺錢花了唄!

  姜硯之若有所思的站起了身,「走吧,咱們去拜訪一下這三人。蘇中丞若是不好露面,我同惟秀去便是,反正我們臉皮厚。」

  蘇中丞伸手一攔,「三大王,不要去。這兩個人都是二大王的人,你若是去了,倒像是圍剿兄長,咄咄逼人!」

  姜硯之一愣。

  蘇中丞將頭別到了一邊,「統共三棵青菜,死了一棵,一棵長滿了蟲子,眼見要爛,另外一棵,小是小點,沒用是沒用了點,但是也湊合著種著吧,總比沒有的好。」

  喂!又小又沒用的青菜,你在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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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0:56: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二章 河底沉屍(七)

  閔惟秀同姜硯之都警惕的看向了蘇中丞,這老頭子分明瞧他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麼還說這樣的話!

  莫非是官家那個疑心鬼,派了這老頭子來試探他們的!

  姜硯之咳了咳,實在是說不出誇獎二哥,貶低自己的話!

  畢竟本大王這麼英明神武,威風八面,聰明絕頂……

  閔惟秀眼珠子一轉,「蘇中丞,我們不愛吃青菜,我們一餐不吃肉,那跟沒有吃飯一樣的!」

  蘇中丞卻是搖了搖頭,「三大王退無可退,無須再退。老夫做了數十年的御史了,自問沒有別的本事,若是那徐尚天看石是天眼,那我看人,便是天眼。」

  「你以為我一把年紀了,真喜歡自己個鑽進墳墓裡去,瞧你那勞什子鬼屋麼?老夫是對事不對人,說話也耿直,你的確欠缺良多,但好在生得直,沒長蟲,勉強算得上一棵好青菜。」

  姜硯之臉有些綠,怎麼辦一點都不感動,只覺得自己是一棵即將被人吃掉的青菜,呸呸,你才是青菜!

  說話間,路丙在小廝的引領下走了進來,閔惟秀眼尖的看向了他身後站在的戴著斗笠的女子。

  「燉珠?」

  路丙點了點頭,「小的剛回開封府不久,這小娘子便自己尋上門來了。已經讓老鐵確認過了,的確是燉珠。」

  那個叫燉珠的女子,將斗笠一甩,噗通一聲跪了下地,「三大王,還請救民婦一命。」

  閔惟秀瞧她臉色蒼白,吸了吸鼻子,「你受了傷?有血腥味夾雜著藥味。」

  燉珠一聽,毫不猶豫的扯開了了自己的衣衫,露出了小腹上的血跡斑斑的白布。

  姜硯之趕忙背過身去,就連蘇中丞都老臉一紅,摀住了臉。

  燉珠這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繫上了衣衫。

  「那日到底是怎麼回事?」閔惟秀問道,「杜海是怎麼死的?」

  燉珠眼眶一紅,「那日石林的掌櫃的,領了杜郎去內室看石,說是有一方龜紋的靈璧石,十分的罕見。杜郎心中大喜,因為承恩侯府,原本就有一塊石紋的靈璧石,乃是我家老夫人大壽之時得的壽禮。」

  「那還是杜二郎,也就是杜薇小娘子的父親杜江在世的時候,尋來的,都過了許多年了。杜郎不懂石,平日裡瞧見老夫人頗為珍惜,也知道那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物件。當下就想要付銀錢買了那石頭。」

  「說起來慚愧,我以前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專職管著這些貴重之物,老夫人的東西,我件件樣樣都記得一清二楚的,尤其是那塊靈璧石,平日裡怕小丫頭磕了碰了,便是一個石頭尖尖兒,我都記得一清二楚的。」

  「那掌櫃的把石頭一端上來,我便覺得眼熟,看了又看,這才確認,這塊同我們家老夫人的那塊,分毫不差!待那掌櫃的出去了,我便悄悄的同杜郎說了。杜郎大怒,說那石林偷了承恩侯府的東西,竟然轉頭又想賣給正主兒……」

  「亦或是弄了假貨前來糊弄於他。不管是哪一條,都是藐視承恩侯府。我們府上的情形,三大王知道的最真的了……說是太后娘家,實際上是什麼個德性,誰人不知?」

  「大郎平日裡,最痛恨的就是有人瞧不起他。他怒氣沖沖的走了出去,想要尋那掌櫃的理論,他走得極快,我一時沒有追上,只聽得他闖進了一間雅室,大罵道說什麼,原來是你……我衝過去一看,杜郎被那掌櫃的猛的一推,撞在了一個大石龜上。」

  「他口裡不停的吐出血來。我瞧著不好,拔腿就準備跑,一轉身,卻被一個女人捅了一刀。等我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沉在水底裡……杜郎已經死了。」

  「許是我命大,那傷口雖然看著嚇人,卻沒有戳中要害。我掙扎著想要把身上的石頭弄掉,卻怎麼都弄不掉,就在我暈沉沉的時候,感覺有人救了我。等我醒來之後,發現一個人躺在宜男橋底下,衣衫穿好了,傷口也被包紮好了。」

  「等等!」閔惟秀打斷了燉珠,「你說你被一個女人捅了一刀?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子?」

  燉珠點了點頭,「那女人上了年紀,頭髮花白,我沒有聽到她說話。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倒地了,她長什麼樣,我也沒有瞧清楚……」

  燉珠拿帕子擦了擦眼淚,又接著說道,「不過瞧她的穿著打扮,倒是不像是尋常人家……倒像是,倒像是那些武林人士……沒錯,就是武林人士,以前我家老夫人回老家祭祖,就尋過鏢局的人開路,就是那種打扮。」

  「我傷勢不輕,又怕被那些人發現了行蹤,不敢輕易露面……直到聽到杜郎的屍體被人撈上來了,這才想著直接衝到開封府來……三大王,你一定要為杜郎伸冤啊……」

  姜硯之不知道何時,已經轉過身來,點了點頭,「當時你可瞧見,那屋子裡,除了掌櫃的石老,還有旁的人在?」

  燉珠點了點頭,「有一個人,站在屏風後頭,我只瞧見了人影,並沒有瞧見他的臉。不過我聞到了香味,一股甜甜的花香味。」

  甜甜的花香味啊,姜硯之皺著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再小的線索,都比沒有線索好。

  蘇中丞驚訝的看向了他,「你知道是誰了?」

  姜硯之嘿嘿一笑,「我又不是算命的道士,哪裡就知道是誰了!」

  蘇中丞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現在我同惟秀要回開封府去,重新驗看那掌櫃的屍體。若說武林人士,我同惟秀,倒是恰好認識一個。石林的石頭,不可能都是憑空出現的,他們是從哪裡運過來的,是誰幫他們運的,不可能無跡可尋。」

  閔惟秀望著姜硯之點了點頭,「這天底下,練武的女子本來就不多,能夠在我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更是少之又少。硯之你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姜硯之一聽得了表揚,頓時傻樂了起來,手舞足蹈的說道,「對吧對吧,婦唱夫隨,我同惟秀,就是能夠想到一塊兒去!我們就是天生一對啊!」

  蘇中丞臉一垮,你好好的一棵青菜,綠了吧唧就行了,泛什麼桃花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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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0:56: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三章 梔子花

  二皇子府,同壽王府以及武國公府,南轅北轍。

  走到京城的這一角,步履都忍不住要放輕一些,同蔡河邊的生氣勃勃不同。這裡的文氣,經過沉澱,變得穩重起來。

  街角隨便的一個正在吐著唾沫星子下棋的老者,都不會讓人輕視,因為指不定他便是當世的哪一位大儒。

  黃亦書坐在主座上,看著眼前的二人,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憤怒,已經有多少年,他沒有被人如此藐視了。

  不過是兩個連詩經樂府都沒有讀通的毛頭小兒罷了,嘴毛都沒有長齊,就敢蹬鼻子上臉的來興師問罪了。

  「三大王是說,我阿爹隻手遮天,乃是那石林背後的主人,還偽造出了各種假石頭騙人?」黃亦書怕同小輩理論,丟了身份,但是兒子黃梁卻是不怕,直言出聲。

  黃梁說著,打了一個呵欠,然後譏諷的笑了起來。

  「三大王就是這樣斷案的麼?但凡有那凶手惡人,都是我們二殿下的人。楊芙蓉死了,害得我們殿下同曹家險些交惡,那常明一案,害得李江不中了。現如今,又輪到我阿爹了麼?那麼是不是下一個阿貓阿狗死了,凶手就是我們殿下了。」

  「哎呀,二皇子的人?我可不知道,你們黃家食了官家俸祿,竟然是二皇子的人啊!嘖嘖,蘇中丞,這叫什麼,這叫結黨營私啊,你們御史台,還不參他個十本八本的!」閔惟秀一聽,頓時樂了。

  她連王監軍那個奸佞小人都罵垮了,還怕了區區一個黃粱?做你的黃粱美夢去吧!

  作為一個激發出了潛質的佞臣,閔惟秀覺得自己個的隨手砸鍋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

  「唉,摺子我都替您想好了!某人把崇文館視為自物,任人唯親,瞧瞧都有些啥人?李江姦淫殺人,德性有虧;徐慕卿養外室不提,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良家女子拉拉扯扯;至於你……嘖嘖……」

  「壽王妃慎言,這頂大帽子,我們黃家可不敢戴。」黃亦書終於憋不住了。

  他覺得自己再不打斷,閔惟秀能夠說出戳破天的話來!

  她是個混人,不怕。

  可是文臣靠別人的嘴活著,怕。

  黃亦書說著,站起身來,對著姜硯之拱了拱手,「三大王既然登門,定然是有備而來。整個開封府誰人不知道,我黃亦書雖然玩石頭,卻只刻章,對奇石興致缺缺。三大王說我有那等登峰造極的手段,實在是太過抬舉老夫了。」

  「你若是有證據,盡管說來,若是沒有……老夫倚老賣老一句,還請三大王日後謹言慎行。」

  姜硯之將吃了一半的茶點塞進了嘴中,慢悠悠的嚼了嚼。

  嚼到一旁的黃粱都沉不住氣要發火,方才看了他一眼說道,「都說修書最需要心靜,我不過是吃了你家一塊點心,瞧把你急的……」

  黃梁一梗,恨不得抽出手來,打死眼前這個胖子。

  可他不敢,沒有辦法,誰叫人家會投胎,爹好。

  姜硯之斯條慢理的拿著帕子擦了擦嘴,「我既然登門,自然是有證據在手。請問黃學士,五日之前的夜晚,您在何處,又做了何事?可有人為證?」

  黃亦書眯了眯眼睛,「三大王如今是以開封府推官的身份審我?還是以三大王的身份問我?」

  「推官又如何?三大王又如何?黃學士還是實話實說罷。」

  「我在家中調硃砂,汝陽夫人托我替她新調一盒硃砂,以配新的一方印章。我在調硃砂刻章之時,都喜歡一個人親近,因此並無人可以作證。」

  黃亦書的話音剛落,姜硯之便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盒來,「可是這一盒?」

  黃亦書皺了皺眉頭,「正是這一盒。這印泥盒,乃是岳州窯的古品,老夫印象深刻。」

  姜硯之點了點頭,你承認就好,就怕你不承認啊!

  「東京城的人是否都知道黃學士只會刻章我不清楚,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汝陽夫人,狂熱的收集同天寶女帝相關的一切東西。她家中用的瓷器,全都出自岳州窯。」

  「天寶女帝出身岳州,喜好梔子花,她不光是衣服上繡梔子花,就是頭油,口脂,胭脂,也都是梔子花味兒。如今大陳印章風靡,所用印泥主要是硃砂調製,調硃砂有蜜調和水調兩種。」

  「蜜帶有花香,十分的甜膩,章蓋在書畫之上,未免有喧賓奪主之嫌,是以常用的一般都是比較淡的花蜜。像梔子花,桂花這等香氣濃鬱的花,想來被人視為俗氣之物,甚少有人使用。」

  「汝陽夫人托你調製的這一盒印泥,甚至可以說是,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一盒梔子花香的印泥。因為她特意要你在其中加入了梔子味的香料,聞起來十分的甜膩,讓人難忘。」

  「五日之前的晚上,你的確是調製了這盒印泥,但是在調製之後,你便去了石林……恰巧杜海自察被騙,闖進去認出了你。當時除了杜海,還有一名叫燉珠的女子相隨。」

  「燉珠闖進去時,發現屏風後頭,站著一個男子,他的身上飄著濃鬱的香甜氣味,便是梔子花香料沾染在你身上的緣故。」

  「你見燉珠發現了你們殺人的惡行,便讓人將她殺害,扔到蔡河裡頭去了。」

  黃亦書臉色不變,「三大王的故事講得不錯。光憑著一盒印泥,就能夠想出這麼些來,若是去寫話本子,怕是連陸真都不是你的對手。」

  姜硯之驚喜的看向了黃亦書,「你也這樣覺得麼?我的鬼屋不開了,得有個營生方是。我正想寫話本子呢,又有些不好意思。雖然我文采斐然,思路清奇,但還是怕賣不出去。」

  「如今真好,有了噱頭了,崇文館黃大學士親鑑,豔壓話本子之神陸真的絕世神作……」

  黃亦書的臉瞬間黑成了鍋底子,擦,這也太不要臉了吧!

  我就嘲諷了你一句,你竟然整出這麼多么蛾子。

  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言語的蘇中丞,實在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既然說我讓人殺了燉珠,那麼又如何知道她聞到了我身上的梔子花香,難不成,三大王要裝神弄鬼,用只有你自己個能聽到的虛無之言作為證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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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大王別鼓掌

  姜硯之嘿嘿一笑,伸出手來,啪啪啪的鼓了鼓掌。

  他倒是想啊,可奈何別人都死不承認,不拿鬼當人啊!

  人家死者親自指認凶手,結果活人都說,不算不算,你都死了,說了不算……諷刺不諷刺!

  「虛不虛,你自己個不知道?」姜硯之說著,看向了門口。

  黃亦書逆著光,看著門口站在的一臉惶恐的女子,手指動了動。

  「這位是?」

  姜硯之將那印泥遞給了燉珠,「你且聞聞,那日你在屋子裡,聞到的是不是這個味兒。」

  燉珠接過盒子嗅了嗅,「就是這個味兒,十分的甜膩,我一進屋就聞到了。當時杜海說了一句,原來是你……黃學士,我家大郎隨身攜帶的印章,便是你刻的,他認識你!」

  姜硯之自然是不指望靠著一個香味,就釘死了眼前之人。

  他說著,看向了黃亦書的手,「黃學士說自己個不玩奇石,實在是太過謙遜了。十年之前,你同承恩侯府次子杜江,相識於應天府。杜江同你一道兒跟著一位姓歐的石師學刻石。」

  「你大概是不知道吧,杜江為官清正,尋不到什麼珍稀之物,送給母親賀壽,便私底下求了歐石師,在他的藏品之中,挑選了一方石龜來仿製。」

  黃亦書的嘴緊緊的抿著,手緊了緊,又鬆了開來。

  「沒有錯,命運就是這麼神奇。杜海一直以為那塊石頭是因為貴重,老夫人才一直珍藏著,捨不得拿出來獻給太后。但其實是因為,杜江在送石的時候,已經說明了,乃是他親手所刻,在那石頭的細微之處,還留有一個杜字。」

  之前姜硯之便覺得奇怪,承恩侯府毫無根基,全部仰仗太后度日。

  可以說,整個東京,就沒有人比他們更加希望太后長命百歲了。

  老夫人不可能手中藏有一方寓意著長壽的珍貴石頭,卻不肯拿出來獻禮,只有一個可能,她一早就知道那石頭是假的。

  只是因為是亡子親手所刻,才留著睹物思人罷了。可這一切,杜海都不知道。

  「歐石師曾經評價過你二人的石,他說杜江雖然看上去嘴甜不穩重,但是生得很正,每仿製一塊石頭,都會在上頭留有破綻,留下印記。你生得端方,看上去性子穩重,實際上容易走岔路。」

  「後來有一次,歐石師發現你將仿製的一塊石頭,高價賣出,便一怒之下,同你恩斷義絕了。」

  「打那之後,歐石師便專心教杜江一人。杜江耳根子軟,同你交好,回來之後,學了什麼又偷偷教了你。歐石師年事已高,又無妻小,在去世之後,將所有的藏品,全部留給了杜江。」

  「歐石師性子古怪,教你們的時候,並未張揚,你以為隨著杜江的死,這些過去,全都被抹掉了。可是,事情只要發生過,就會明明白白的留下痕跡。」

  「歐石師孤身一人,為何有那麼多藏品?他眼光再好,還能天天撿漏不成?問題當然出自在他的姓氏之上!國子監的歐陽夫子,你應該聽說過吧?」

  姜硯之看向了黃亦書,他的老菊花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驚訝。

  「歐石師,實際上並不姓歐,而是姓歐陽,他乃是歐陽夫子的小叔父,至於他為何隱姓埋名,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歐石師去世之時,遣人將自己的這些年的遭遇,全都寫信告訴了家裡人,這其中,便有收你二人為徒之事。」

  姜硯之說著,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泛黃的信,厚厚的,可見寫信之人,當真說了很多話。

  「這是我從歐陽夫子那裡拿來的,你要不要看一下,免得抵賴不肯認。說什麼你壓根兒不玩奇石。」

  那一年,杜薇六歲,黑佑,也就是趙離,去了她的身邊。

  姜硯之想著,嘆了口氣,啪啪啪的拍起了手掌,然後看向了門口。

  黃亦書心中一驚,之前拍手,燉珠死而復生,這次拍手,又是何人?

  等他看清楚眼前是誰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下子,他徹底的明白,姜硯之沒有說誑語,他的確是有備而來的,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已經將他查了個底朝天。

  「當時,你為了得到歐陽的遺物,買通了江湖人士,也就是她的夫君,去毒殺杜江夫妻二人。可惜,杜江夫妻這次僥幸逃過一劫。」

  姜硯之說著,指向了盟主夫人。

  盟主夫人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杜薇曾經在黑貓案中說過,她六歲那年,父母重病,眼見著就要沒有了,遇到了一隻黑貓,得了奇藥,然後獲救了。

  黑佑說奇藥是陸真墓裡的陪葬品。

  他們已經把陸真墓的門都打爛了,也沒有見過什麼值錢玩意神藥之類的東西。

  想必,盟主同盟主夫人,早早的便是趙離的人了。

  趙離他們是下毒之人,自然也擁有解毒之藥。

  不知道是小小的杜薇,觸動了他的惻隱之心。還是他想要借著杜家,重回開封府,進宮報仇。

  趙離已經死了,這些事情,都不可考了。

  「三年之後,你買通劫匪,害得杜江夫妻雙雙身亡。杜薇帶著奶娘同丫鬟春雨上京城投親,歐陽的遺物,全都下落不明。其中一個,就是殺死杜海的那個石龜。」

  那一年,杜薇九歲,抱著趙離進了開封府。

  「你利用這些遺物,開了石林。同一年,她夫君當了武林盟主,替你運石。這幾年來,石林做的大多是正經的買賣,偶爾才會漏出一些假石來,但是並不扎眼。」

  「你一直謹小慎微的,從應天府回京敘職之後,便在崇文館中修書,轉刻印章,明面上,甚至不去碰奇石。可是最近半年來,石林的假石頭變多了,你去得也頻繁了不少,這才有了杜海撞見你同石老說假貨之事,鬧出了河底沉屍的案子。」

  「你指使石老殺死杜海滅口,又指使盟主夫人殺燉珠,在石老被我發現了異常之後,又指使盟主夫人殺了石老。你簡直是喪心病狂,毫無人性!」

  姜硯之說著,伸出手來,又啪啪啪的拍起了掌!

  還有誰來?

  黃梁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向了門口,等了好半天,都沒有見到人影。

  「抱歉,有一隻蚊子。」姜硯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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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0:57: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五章 黃粱一夢

  黃粱有些崩潰,他轉過頭去,看向了黃亦書,「阿爹,他滿嘴胡言對不對?你是一個修書的老學究,平日裡天天教我禮義廉恥,道德文章,怎麼可能做那買凶殺人之事?」

  「二皇子眼見著就要做那天家之人了,咱們家的好日子就要到……」

  黃亦書瞪了黃粱一眼,怒吼道,「孽障閉嘴!」

  「你們家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有盟主夫人同燉珠做人證,有那大石龜做物證,你殺害杜江夫妻,謀取歐石師家產,買凶殺杜海燉珠滅口罪證確鑿。」

  「你不要抵賴說那石龜不是歐石師的遺物,因為那玩意是從歐陽家流出來的珍品,歐陽家的人都認得;並且杜江也曾經同承恩侯夫人說過這事兒。」

  黃梁被親爹一吼,萬般委屈上了心頭,「爹啊,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啊!原來京城裡那些價值連城的石頭,原來石林,石林他娘的是我們家的啊!」

  「原來我們家家財萬貫!可是我摳了吧唧的過了多少年了啊……次次上樊樓,從來不付賬,還想著給阿妹捎個燒雞!」

  「看著李淳,徐慕卿他們外室養得跟走馬燈似的,石頭玩得溜溜的,我一咬牙一跺腳,把我外祖父給我的壓箱底的銀子都拿出來花了啊,就為了去石林買一方小石頭!」

  「爹啊!原來我本來應該富得流油啊,可是我還沒有豪擲千金過,現在就要沒有了啊!沒有了啊!」

  「我經常做夢,夢見阿爹你對我說,兒啊,其實啊阿爹乃是隱藏的大陳首富,傳說中的陶朱公轉世啊,阿爹的錢,幾輩子都花不完啊,隨便你花!原來夢是真的,但是現在都沒有了啊,都沒有了啊!」

  黃粱那叫一個捶胸頓足,痛不欲生,宛如死了親爹一般嚎啕大哭……

  閔惟秀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心中萬分理解。

  這就像是街頭的一個乞丐,陡然被人告知,他原來是官家遺忘在大明湖畔的親兒子,眼見著就要一夜暴富,走上人生巔峰,他娘的官家突然翹辮子了,改朝換代了啊親……

  這下子乞丐都做不成了,作為一個前朝皇子,只能去喝孟婆湯了。

  畢竟跌宕起伏的人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享受的。

  黃亦書瞧著黃粱這副模樣,一口老血噴了出來,「罷了罷了,我便是做了人上人,賺了萬貫家財又如何,有這等目光短淺的不孝子孫,便是空中建樓閣,遲早是要塌的……」

  他說著,看向了姜硯之,「三大王果然名不虛傳,我們都小瞧你了。」

  「那些個陳年舊事,老夫都快要忘記了,沒有想到,你還能夠挖得一清二楚,比老夫知曉的還要多。沒有錯,杜江是我殺死的。科舉取士,考的便是腹中文章,刻石看石,考的理應也是手下功夫才對。」

  「明明我刻石的本事,遠勝杜江,但是老師就是喜歡他,說什麼我品行不端,容易劍走偏鋒。」

  「杜江出身承恩侯府,又是正正經經的科舉出身,前途一片光明不說,手裡也闊綽,自然是用不著拿那些假石頭去換錢。可是我呢?我出身小富之家,考科舉做官已經不易,沒有積累,又如何玩得起石頭這種東西……」

  「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錢帛動人心。三大王得了盟主夫人倒戈,老夫已經無話可說了。」

  黃亦書說著,看向了有些癲狂的黃梁,「阿爹原本想著,待你穩重一些,再告訴你的,如今看來,那一日終究是等不到了。」

  「阿爹只有你一個兒子,你自幼輕浮毫無主見,若是什麼都有,難免狂妄,阿爹的苦心,你可明白!」

  黃亦書說著,還看了閔惟秀一眼。

  閔惟秀無語了,喂,你看我做什麼?難不成你想說我就是那個什麼都有還狠狂妄的人?

  閔惟秀想了想,還別說,她是有點狂!

  但是她狂,不是因為她有錢,而是因為全家都狂啊……

  若是不狂,就像是白菜地裡種出了個大蘿蔔……不對勁啊!

  她是狂,但是不壞。

  「你之前一直謹小慎微,石林並未大肆出手,若是一直這樣下去,旁人根本就不會懷疑你,為何在最近半年卻發生了改變?還有,石林賺的錢,不在少數,都到哪裡去了?」

  站在一旁的一直沉默的蘇中丞,走到了黃亦書跟前問道。

  黃亦書瞳孔猛的一縮,動了動嘴唇,正欲說話,突然之間,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二殿下。」

  蘇中丞慢悠悠的轉過身來,「二殿下來得正是時候。」

  二皇子眼眶一紅,指著黃亦書罵道,「黃老,我敬你為師,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一念之差,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便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黃粱著想才是啊!這這……」

  他說著,看向了姜硯之,「硯之,黃老指使人殺了杜海,乃是該千刀萬剮的罪過,原本我不應該替他求情。但是在崇文館修書之時,黃老如同我的老師……作為學生,我不得不對你開這個口,希望你看在黃老顫顫兢兢盡忠職守的份上,從輕發落。」

  閔惟秀看向了姜硯之,他一直盯著二皇子看著,表情十分的復雜。

  而蘇中丞,還是慢悠悠的,嘴角帶著笑,看著姜硯之。

  姜硯之搖了搖頭,「當初我要抓張方,大兄求我放他一馬,我說一個國家為何要有律法呢?是因為人總是有感情的,今日你有隱情,他有人情……左搖右擺,無法決斷。所以才有了一條條白紙黑字的規定。」

  「當審案之人猶豫之時,只需要打開大陳律,便知道應該怎麼做了。我作為弟弟,對待兩個哥哥,不當厚此薄彼。」

  「更何況,二哥求錯了人,我只是推官,負責搞清楚真相,抓住犯人,該如何判,二哥身為開封府尹,自然是一清二楚。黃學士,走罷!」

  姜硯之的話音剛落,路丙便領著人將他押住了。

  二皇子臉色一變,一把扯住了姜硯之的胳膊,「硯之!」

  黃亦書抬起了頭,「殿下不必為老夫求情了,犬子愚鈍,還望殿下多加照拂。」

  二皇子手一鬆,鄭重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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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0:57: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夜半高歌

  壽王府的主院裡,種了一樹好葡萄,從姜硯之分府出來,它便在了。

  這麼些年,碩果纍纍,雖然不及宮中的西域貢品甜,但也是酸甜可口,別有一番滋味。

  那葡萄架子下,放著兩把岳州產的逍遙椅,中間的小几子上,滿堆著用井水冰鎮過的瓜果葡萄。

  閔惟秀提起一串葡萄遞給了安喜:「別扇了,你也吃點葡萄,歇息一會。」

  「說起來,有個事情我一直不明白,為啥宮中女婢給人扇風,都又輕又慢,這能有風?」

  安喜接過葡萄,甜滋滋的吃了一顆,天底下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小娘了。

  「哈哈,本大王小時候也有過這個疑問。當時阿爹來瞧淑妃,她十分重視,盛裝打扮,熱得出了汗,我瞧婢女跟沒吃飯兒似的。」

  「便想著幫個忙啊!於是奪過扇子可勁兒一扇,你猜怎麼著?」

  姜硯之說著,坐起了身,手舞足蹈的:「肉眼可見,一堆白粉從她臉上吹落,糊了我爹一臉……那場景,簡直是永生難忘!哈哈!」

  閔惟秀腦補了一下那畫面,頓時笑得前合後仰起來。

  逍遙椅咯吱咯吱的響了起來。

  「你這個招數好啊,以後哪位娘子敢欺負我,我就對著她臉扇,就我這力氣,啥叫大風刮過,滿地殘……就是有點可惜,京城裡好像沒有人敢欺負我……」

  一旁的路丙悄悄的伸手,扯了一串葡萄,啃了一口,幸虧大家識時務,不然的話,京城又要雞飛狗跳了。

  「姜硯之,從水裡把燉珠撈上來的,其實就是盟主夫人吧。」

  姜硯之點了點頭,又躺了回去,神色有些復雜。

  「她行走江湖多年,殺人乃是家常便飯,怎麼可能殺一個不會武功的人,還刺不中要害?燉珠沉入塘中,又怎麼可能恰好就有那麼一個過路人,救了她上來?」

  「她對趙離很忠心。這麼些年,她同黃亦書為伍。她背後是誰?黃亦書背後又是誰?趙離想借著她的手,告訴我這些。」

  那好像不存在的二哥,其實一直都是無處不在的。

  唉,心真累!他就只想同惟秀一道兒遊山玩水,審案打仗啊!

  你們一個個的,就不能爭點氣麼?

  雖然這話聽起來有些欠揍,到真心的是他的心裡話。

  他想著,揪了顆葡萄,狠狠的嚼了嚼。

  閔惟秀清了清嗓子,「夜風正好,我給你唱支小曲兒吧!」

  姜硯之眼睛一亮,「你還會唱小曲兒,以前咋沒有聽你唱過?」

  「本將軍會的多了去了,今兒個就讓你開開眼!」

  閔惟秀一下子跳了起來,穩穩當當的站在椅子上,氣沉丹田,啊啊啊的唱了起來。

  姜硯之打著拍子,笑眯眯的聽著。

  一旁的路丙只覺得一陣排山倒海,腦袋像是被鐵砂掌捶過了一般,嗡嗡作響!

  這是小曲兒?這是一支巨曲啊!兒字都不配跟在這歌喉後面!

  「好曲子,我兒唱得好,阿爹正好練上一套棒法!」隔壁傳來了武國公的聲音。

  「好曲子!惟秀這歌,讓人宛若置身於戰場,金戈鐵馬,熱血沸騰,好男兒就當保家衛國!」姜硯之聽得站起了身。

  「好曲子!小娘唱的就是最好的!」安喜將葡萄一擱,一臉崇拜的說著。

  路丙深深的懷疑,自己怕不是個聾子,還是一個不懂音律的聾子。

  莫非閔惟秀唱得真的很好?

  「王妃唱得真好!今天晚上都睡不著覺了!餘音繞樑三日!」路丙艱難的誇獎道。

  閔惟秀唱完一曲,聽著眾人的誇獎,撓了撓頭,「天色不早了,咱們早些進屋安置了吧!」

  姜硯之一聽,那叫一個得意又激動,這才幾更天啊,惟秀就想安置了。

  「是啊,本大王奔波了一日,也累了,早些安置了吧!」

  他說著站起了身來,悄悄的揉了揉耳朵。

  閔惟秀一聽,匆匆的就進了屋。一進去,就著急的對安喜說道:「安喜,我葵水來了,月事帶哪去了?」

  姜硯之有些哭笑不得,第一次見唱小曲兒,唱得來了月事的。

  「我去廚上,讓他們送熱湯水來,如今天氣熱,屋裡全是寒涼之物。那些冰碗,你可別貪吃了,想吃葡萄,咱們現摘了吃。」

  閔惟秀心中一暖:「知道了,都留給你吃了。」

  姜硯之樂了:「我當著你面吃,你可別饞哭了。」

  許是來了月事容易疲憊,閔惟秀上床不久,便睡著了。

  她雖然大大咧咧的,但是睡覺的時候,尚算得十分乖巧,也沒有什麼打呼嚕磨牙的習慣。

  姜硯之聞著她頭髮上的香味,將手輕輕的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窗外的月光十分的明亮,透過窗棱,照射了進來。

  他一手托腮,看著閔惟秀的睡顏,終歸心中有了決斷。

  姜硯之覺得,自己有一些地方同閔惟秀很像,一旦下了決定,便不會輕易動搖。

  夜漸漸深了,又是一夜好眠。

  翌日一大早,兩人尚未來得及用朝食,就聽到下人來稟,宮中來人了。

  一個大太監,笑吟吟的看著姜硯之說道,「恭喜三大王,賀喜三大王!」

  姜硯之挑了挑眉,「本大王剛剛娶妻,是值得恭喜。」

  太監一愣,又笑道,「雙喜臨門,雙喜臨門。」

  姜硯之擺了擺手,「喜從何來?本大王才成親一日,也不能就有了子嗣。」

  太監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除了娶妻生子,您能想點別的嗎?

  不過,這事兒比起娶妻生子,的確也算不得喜事。

  「今兒個早朝,官家給三大王加了俸祿,還親命三大王為使,領著使團,出使大遼。」

  姜硯之皺了皺眉頭,指了指自己,「我?出使大遼?」

  太監點了點頭,「官家親口誇讚,大王聰明果敢,又精通遼人語言,壽王妃神功蓋世,更是可以震懾遼人,乃是出使大遼和談的上佳人選。武國公不日將去雁門關,由他一路護送,正是再好不過。」

  「具體的事兒,小的也不清楚。官家叫小的前來,一來是恭喜大王,大王剛剛娶妻,正在休沐之中,沒有早朝;二來,是請大王進宮一道兒用朝食。」

  姜硯之回過神來,「哦,阿爹這是嫌我在大陳霍霍人,想要我去大遼上死皇族,下死公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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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0:57: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七章 封樁庫

  太監不敢接這個話茬兒。

  這壽王府乃是大凶之地,來此宣旨可是掉腦袋的差事,他命不好,抽中了簽,這不在門口笑了一盞茶的時間,才硬著頭皮進了門,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閻王不收嘴甜鬼。

  他盡力了!

  好在姜硯之並沒有為難他,太監鬆了一口氣,「那小的便在門外候著,待三大王同王妃更衣。」

  姜硯之抖了抖衣襟,「直接去罷。」

  見惟秀沐浴更衣也就罷了,見親爹還折騰個啥!他是什麼德性,親爹不知道?

  ……

  「硯之啊,惟秀啊,這蓮子百合粥不錯,清熱解暑,你們多喝一點。」官家喝了一口粥,開口說道。

  閔惟秀點了點頭,「確實很好,蓮子帶有清香,大米又軟又糯……就是吃不飽。」

  她說著,看了看桌面上空蕩蕩的碗碟,「您日理萬機,應當多用一些才是!」

  官家勸二人進食的話,全都噎在了嗓子眼裡,他準備的份量真的很少麼?

  不能夠啊!他這個人,很喜歡邀臣子一道兒用早膳,前幾日整個內閣的老頭子們全來了,這一桌子也沒有吃完啊!

  你們兩個還真是不把自己個當外人啊,哪個人進宮用膳不是屁股坐一半椅子,嘴裡含一絲菜葉子,聽著皇帝的勸食,感動得熱烈盈眶,最後剩了一桌子,然後回家接著填飽肚子!

  誰想有人真的是來認真吃飯的。

  「咳咳,給惟秀再來一盤肉餅子。我就說,在我的印象中,硯之瘦了吧唧的,跟個猴精兒似的,怎地如今成了個白胖子。原來都是惟秀照顧得好。」

  閔惟秀拿著筷子的手一愣,看向了姜硯之,這麼一說,還真是。

  姜硯之臉一紅,那會兒他正長個兒,閔惟秀又一心想做太子妃,他日日食不下嚥的,沒尋一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了,已經算得上是有著鐵一般的意志了,如何得胖?

  後來好不容易惟秀轉向了,他知道惟秀貪吃,可憐每次兩人分開之後,都偷偷的一家一家的去吃……吃到好吃的了,第二日再帶閔惟秀去吃,如今胖得恰到好處,已經是他天賦異稟了。

  「唉,其實阿爹啊,每次我出門,見著好吃的,都可饞了,但是俸祿太少,擔心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後來同惟秀要好,天天有她掏銀子,我自然就吃胖了。」

  官家嘴裡的粥差點兒噴出來!

  兒啊!你到底是有多窮,多不要臉啊!我這不是娶了兒媳婦,是嫁了兒子吧!

  你是如何把倒插門說得如此坦蕩的啊!

  等到閔惟秀同姜硯之吃完了那盤肉餅子,官家發現瞧著他們二人吃得香甜,自己個也不知不覺的多吃了兩個,肚子鼓鼓的漲得有些難受,他暗戳戳的在桌布底下鬆了鬆腰帶,這才開始說起了今日的正事。

  「阿爹想要派你出使大遼,也是萬不得已之舉。你們從代州回來已經多時,可那些沒用的狗東西,還是沒有談出個花兒來。當時阿爹聽到,你同惟秀智取遼人,心中十分震動;你精通遼國語言,惟秀又武藝高強可以保你周全。」

  「明面上,你是去和談的,並且代替阿爹給遼國蕭太后賀壽的,但是暗地裡,阿爹有另外一項任務要交代於你。」

  「硯之你可聽說過封樁庫?」

  姜硯之搖了搖頭,「那是什麼?」

  官家嘆了口氣,「燕雲十六州一日不收回,阿爹便是死都不能瞑目。於是在我大陳開國之時,阿爹便悄悄的設了一個封樁庫,每年都從國庫之中,挪一筆盈餘進去,想著存夠了銀錢之後,把去尋遼人,贖買燕雲十六州。」

  閔惟秀猛的站起身來,「官家是要花大陳的銀子,把大陳的國土買回來?天下哪裡有這等道理?更何況,遼人又不是傻子,燕雲十六州何等重要,乃是我國北方門戶,怎肯輕易交還?」

  遼人如今掌管燕雲十六州,吃著大陳的歲貢,沒有錢花了,就跑馬過來撈上一筆,簡直猶如養著一隻會下蛋的金母雞,如何會做出那等殺雞取卵之事?

  就她對遼人的瞭解,這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官家有這麼多錢,為何還要苛待武將,打起仗來小氣吧啦的,自強起來,然後把遼狗打得他娘都不認識,乖乖的把燕雲十六州送還回來,日後對大陳俯首稱臣不好嗎?

  姜硯之看了看官家的臉色,拽了拽閔惟秀的衣袖,「惟秀莫要激動!」

  姜硯之能夠理解閔惟秀的心情,武國公一家子是東京城中少有的鐵血派,贖買什麼的,聽起來總歸有些慫,他們乍一下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阿爹,惟秀性子剛直,這裡又只有我們一家三口說話,她自是放肆一些。這和談什麼的,我是沒有做過的。阿爹能夠信任我,我自然是高興。只不過,我想問問,此番有誰與我們同去?」

  官家臉色好看了幾分,「贖買這事,也是不得已的辦法,不試過誰又知道呢?阿爹這些年,精神越發不濟,怕是等不到再一次北伐了,是以,就想著,臨死之前,到底試上一試,若是實現了多年的夙願,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也算是有顏面去見地下的老祖宗了。」

  「不過,這事兒不能夠大張旗鼓,是以想要硯之你去私下接洽一番,你是親王,身份尊貴,是能夠代替阿爹前去的最佳人選。」

  「不過你到底年輕,阿爹選了蘇中丞同你一道兒前去,他經驗豐富,從來都不吃虧,我兒可同他多學上幾分。」

  姜硯之安撫的看了閔惟秀一眼,笑道,「兒子知曉了。不過有一事,硯之想問阿爹,阿爹會如何處置大兄?」

  官家深深的看了姜硯之一眼,「虎毒不食子。太子不在,大郎還在。」

  姜硯之鬆了一口氣,「兒自當竭盡全力,不辜負阿爹的期望。」

  他說著,對著官家笑了笑,「我瞧著呂相公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兒便不打擾阿爹議事,先帶惟秀回去了。」

  官家點了點頭。

  姜硯之對著閔惟秀使了一個眼色,兩人退出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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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0:57: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八章 大王幕僚在哪裡

  兩人上了馬車,姜硯之瞧著閔惟秀氣鼓鼓的臉,伸出手來,捏了捏,「惟秀還生氣吶,若是能夠不用一兵一卒便收回燕雲十六州,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閔惟秀哼了一聲,「我又不是那等迂腐之人,若是燕雲十六州是金山銀山,我便是偷,也將他們偷回來了,他要試便試,我還敢違抗聖命不成?我氣的哪裡是這個?我還有一肚子話,沒有說呢。」

  姜硯之笑著摸了摸閔惟秀的腦袋,「我知道,惟秀是在擔心我。」

  閔惟秀沉默了一會兒,暴脾氣微微消了一些,「你知道便好。我氣不過的是,明明在今日之前,你連封樁庫都不知道是什麼,官家從來都沒有同你提過,同大遼和談扯皮,也不是昨日才有之事。」

  「怎麼著就好像火燒眉毛了,一拍腦門,就讓你去了,昨兒個我們也進宮了,官家若是有此意,為何昨日不說,偏偏要在今日早朝,當著眾人的面說?」

  簡直是不給人推脫的機會。

  「說什麼你是最合適的人。咱們在代州,殺了多少遼人,還一道兒將那遼國小王爺坑了個半死,這一下子送上門去,豈不是羊入虎口?我雖然不怕,但是官家作為你阿爹,哪裡有這樣坑兒子的?」

  「都是爹生娘養的,你是比其他兄弟,少一個鼻子還是少一雙眼睛呢,就這麼不受待見。」

  閔惟秀說著,瞧著低著頭的姜硯之,住了嘴,「對不起,是我太過激動了。我就是見不得,旁人輕慢你。」

  姜硯之癟了癟嘴,「阿爹他……唉,我的確是無人疼愛,連惟秀都不肯叫我官人……不肯叫官人,可以叫夫君……不想叫夫君,叫親親也可以的。」

  「親你個大頭鬼!姜硯之!」閔惟秀聽到這裡,哪裡還不知道他是在裝低落呢,一個猛虎撲食,撲了上去,可著勁兒撓著姜硯之的癢癢來。

  姜硯之癢得哈哈大笑,他有了惟秀,就有了整個世界。

  等到了壽王府,閔惟秀已經安心了不少,既來之則安之,不就是去大遼麼?他們能夠把遼國小王爺整得臉面丟盡一次,就能來第二次。

  再說了,指不定到時候,遼國人民還得熱淚盈眶,殺雞宰羊的歡送他們回國呢!

  畢竟,再不走,王都都要變空城了!想想都幹勁十足!

  她明白姜硯之為何不讓她說,官家既然在朝堂上說過了,那他們去大遼,便是鐵板上釘釘,不能改了。

  「大王,小娘,蘇中丞等候多時了。」

  兩人一進院子門,就聽到安喜稟告道。

  安喜的話音剛落,就看到蘇中丞從屋子裡走了出來,伸長了脖子,可著勁兒的往姜硯之同閔惟秀身後看。

  閔惟秀有些發毛,難不成蘇中丞也能夠瞧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蘇老在看什麼?」姜硯之問道。

  「你的幕僚呢?」

  「幕僚?我沒有幕僚啊!」

  姜硯之驚訝的回答道。他當真是沒有幕僚的,以前大事小事都是太子的事,他專心致志的在開封府審案子,哪裡需要什麼屬官幕僚之類的閒人,再說了,就算有,他也養不起啊!

  你當養那麼多嘴,不要錢的啊!

  見蘇中丞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姜硯之遲疑了一會兒說道,「路丙算不算?」

  蘇中丞眼見著就要暈過去了,姜硯之又試探的問道,「惟秀算不算?」

  蘇中丞長大的嘴合攏了起來,「王府大門在哪邊,快扶老夫出去!」

  這顆青菜,嫩也就罷了,還無人澆水,無人施肥,搞不好長不大啊!

  蘇中丞走了兩步,又不甘心的回過頭來,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咋這麼不長心呢!」

  唉,都已經買定離手了,再改也改不了。

  他想著,瞥了閔惟秀一眼,罷了,虧得姜硯之有一個好岳家。都說武國公傻,但是看看人家都結的什麼親家!

  文官之首呂相公,邊關大將成將軍,官家的錢袋子韓三司使……文武錢財全都有了……

  蘇中丞想著,又轉過身去,往書房裡鑽,閔惟秀同姜硯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跟著進去。

  「您怎麼不坐下。」過了好一會兒,都見蘇中丞呆愣愣的站在一副畫前,也不坐下,閔惟秀忍不住出言問道。

  蘇中丞覺得自己個受了內傷,養個青菜,比養兒子還難。

  「你怎麼還不帶我去密室,有要事相商。」

  姜硯之撓了撓腦袋,「我們家沒有密室……」

  閔惟秀算是明白蘇中丞來幹啥的了,忍不住笑道,「要不我給現挖一個?不費勁的,一跺腳……」

  蘇中丞無語的擺了擺手,壓低聲音說道,「昨兒個你抓了黃亦書之後,二皇子便進了宮,同官家推心置腹的談了許久。具體說了什麼不知道,但是從結果來推斷,無外乎兩件事。」

  「第一,你對二皇子身邊的人下手太過頻繁,被他告了黑狀,已經引發官家不滿了。你畢竟有柴家血統,趙離的事情一出,無異於揭開了官家的舊傷疤,那事兒發生得太過巧合,正在你的喜宴之上,又在武國公府上。」

  「這邪風一吹,容易讓人以為,你有心大位,弒父殺兄……」

  「第二,那贖買一事,官家曾經透露過口風,但是因為太過異想天開,早早的就被內閣給否了。封樁庫的銀子,用來抗遼沒有錯,但不一定是用來贖買的。此番舊事重提,定然是有人作祟。」

  「官家不想我們繼續追查石林銀錢的去向,這事兒若是深究下去,定是要追查到二皇子身上。官家只有三個兒子,二皇子若是倒了,他不選你,也得選你了。」

  「官家一朝被蛇咬,此番不會輕易立儲,又子嗣不昌,在你沒有生十個八個兒子的時候,他是捨不得你有什麼危險的。此次出使大遼,雖然遼人凶殘,但是斷然不會隨便斬殺來使。大王你的危險,不在官家,不在遼人,而在於二大王。」

  「咱們去大遼,遲早要歸京重翻石林案。我若是他,肯定希望你死在去遼國的途中。不過,你不用擔心,危險與機遇並存,你這次若是去大遼建功立業,譬如剋死了蕭太后,剋死了遼國皇帝之類的,再能活著回來,那就是建功立業!」

  閔惟秀同姜硯之看著蘇中丞一張一合的嘴,都有些發懵。

  您老是不是入角色有點太快啊!膽子有點太大!一張嘴有點太犀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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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1 00:58: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百四十九章 決定

  喂!你作為幕僚,不能夠把希望寄託在玄學上啊,什麼叫剋死遼國皇帝就是建功立業了……

  本大王要是有那本事,還要幕僚做什麼!直接幹啊!

  「我二哥有那等凶殘?」姜硯之仔細回想了一想二皇子的過往事跡,臉色微微一變,嘆了口氣。

  蘇中丞眼睛一亮,「三大王你想到了什麼?任何一個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我們御史台是做什麼的,就是揪著一個破綻來戰鬥,鬥得他娘都不認識他!」

  閔惟秀同姜硯之齊刷刷的往後退了一步,所以,才討厭御史啊……一張嘴能把鮮花誇成牛糞……

  然後,被官家厭棄,被自己厭棄而死,簡直是慘絕人寰。

  「我們在城郊查那樁夜半笛聲的案子的時候,發現了開封府有人瞞報案子,或者不受理案子,為了偽裝出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樣。只不過目前為止,只發現了一例。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別的。」

  姜硯之說著,閔惟秀卻是愣住了。

  她發現自己個,有一樁很重要的事情,忘記告訴姜硯之了,那就是閔惟思的真實身份。

  在那個案子之前,趙離都是一直同他們作對的,在東陽死的時候,他曾經出現過,可並未表現出親近之意。

  顯然,後來回了開封府,他發現了武國公給老柴家留下了閔惟思,心中有所動搖……

  明明在東陽老家的時候,趙離還活蹦亂跳的,比她都跑得快,怎麼那麼短的時日,就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了呢?

  趙離讓她重生,他自己還有最後一條命,為什麼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誰對他動了手?

  蘇中丞眼前一亮,「竟然有這等事!」

  他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花白鬍子,看了姜硯之同閔惟秀一眼,「這事兒交給老夫去查,你們夫妻二人,如今最關鍵的便是保住小命,能剋死幾個遼人剋死幾個遼人,最好等下次咱們回開封府的時候,給官家生下長孫,就行了!」

  「至於那等勾心鬥角之事,多看少做,免得弄巧成拙。」

  喂喂!我們怎麼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鄙視!

  蠢鈍如豬四個字已經在你嘴邊了吧!譬如什麼,朝廷鬥爭這麼高難度的事情,你們這種穿開襠褲的就算了吧……你是這樣想的吧……

  閔惟秀挺了挺胸膛,居然有人敢小瞧本將軍,「說這麼多,有什麼用,今晚我就去把老二殺了,大遼也不用去了,那些費心費力的事情也不用去查了,不是完美?」

  蘇中丞一梗,他竟然有點動心!

  他猛的甩了甩頭,「絕對不要輕舉妄動!二皇子要對你們下手,只是老夫的猜測,你們若是先動手,那日後便是名不正言不順,青史之上,再也洗不乾淨了。」

  閔惟秀見蘇中丞激動,識趣的不說了,青史留名什麼的,誰想過啊……

  就算想過,不管是惡名還是好名,那都是名啊……

  再說了,姜硯之同她一路走來,死傷無數……還能有什麼好名聲……

  蘇中丞說完了要說的,又看了看光禿禿的三大王府,深深的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重若泰山,一個不小心,那就是一個死字。

  這個中凶險,有如華山論劍,天下第一只有一個!

  他想著,腳下帶風,咚咚咚的走了。

  閔惟秀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輕輕的問道,「你決定了?」

  姜硯之輕輕的嗯了一聲,「決定了。」

  閔惟秀一聽,笑了起來,她舉起了手,露出了一截白嫩嫩的手臂,「大幹一場!」

  姜硯之抿了抿嘴,「那日後惟秀便不能上戰場了……你不會不甘心麼?」

  閔惟秀搖了搖頭,「那個將軍天生愛上戰場,不是萬不得已,誰想看到血流成河,屍橫遍野。若是天下無戰事,我那狼牙棒也能上打昏君,下打奸人;若是大陳有難,我們便是身份不同了又如何?」

  「姜硯之,我們兩個想做什麼事情,還管旁人怎麼想麼?」

  當了皇后又如何,皇帝能親征?皇后就不能?你說之前的皇后不親征……那都是因為她們不夠強……

  天寶女帝做公主的時候,都南征北戰了呢,她為何不能?

  她狼牙棒往那裡一擱,哪個武將打得贏我,我就把帥位讓給誰……

  她敢說,沒有人。

  手底下有真功夫的人,就是這麼有自信。

  把她惹毛了,自己當皇帝,讓姜硯之當皇夫。

  姜硯之一見,輕快的笑了起來。

  ……

  出使大遼的隊伍,是一早便拉好的,由去邊關的武國公護送,只是如今生插進去了姜硯之同閔惟秀。

  大婚才三日,兩人已經踏上了往北的征途。

  姜硯之此番出門帶足了侍衛,浩浩蕩蕩的,看上去倒真有了幾分親王的模樣。

  安喜坐在馬車上,好奇的東張西望,「小娘小娘,奴還是第一次去這麼遠的地方,激動得一夜都沒有睡著!我聽人說,遼國遍地都是皮毛山參,跟野草似的,一摟一大把!」

  上一次北伐太過凶險,閔惟秀並沒有帶上安喜。

  閔惟秀笑著拽了拽她,「你現在有什麼好看的,才剛出長安城,還在開封府地界呢,等到了邊關,你再看不遲。你說山參像野草也就罷了,那皮毛還長在地上不成?」

  安喜紅著一張俏臉,正欲縮回頭來,突然之間,馬車陡然一停,若不是閔惟秀手快眼疾的撈住了她,她非得掉下去不可。

  「發生什麼事了?」姜硯之問道。

  「大王,前頭有個瘋婦人,突然從旁邊跳出來,攔住了咱們的馬車,說是有冤要申!」

  姜硯之點了點頭,「稍等,我這就下來。」

  閔惟秀攔住了要起身的姜硯之,一把抓起狼牙棒,「我先下去,你再下。」

  蘇中丞的話還在她耳邊迴響呢,萬一這人是刺客,姜硯之豈不是陰溝裡翻了船,一命嗚呼了。

  閔惟秀說著,撩起馬車簾子跳了下去,緊接著姜硯之也跟著走了下來。

  只見在馬車前方,有一個穿著藍色布衫的婦人,跪在地上,手中舉著一個牌位,她衣服上全是補丁,頭髮也亂糟糟的,一見到姜硯之,拚命的磕起頭來,「三大王,三大王,你可要為我家死鬼伸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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