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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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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暮寒公子] 論抽卡,我從來沒輸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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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7 17:51:58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半神域 第一百章 花與劍(3)

  如此,歲月流轉,匆匆又過了不知多少光陰。

  葉爭流一邊在旁邊看著這兩個人的相處,一邊在心底掐指默算。

  據之前天香公主所說,雲渺之曾經在梁國皇宮住過三年。她們兩個人結識用了一年,熟絡又用了半年,如此一來二去,三年時間已經快要滿了。

  盡管沒有任何證據,但葉爭流心裡隱隱有種預感:在這相處的三年即將結束的時候,這兩人之間必然發生了什麼事。

  若不是這樣,這個活動任務或許不會如此奇詭,消息靈通如破軍,也不會對天香公主和雲渺之的交情一無所知。

  天香公主的記憶還在穩步推進,葉爭流把她們兩人的相處都看在眼底,日子一天天就和水波一樣平靜無瀾。

  直到某一日……

  天香公主遇到了刺殺。

  按理來說,刺客無論是來刺殺梁王,還是來刺殺天香的皇兄,都遠比刺殺天香合理的多。

  她一個從來不曾踏出宮門一步的閨閣少女,既無政治背景,也無象徵意義,不知刺客怎會選中她下手。

  那刺客身形纖細靈巧,兼以「柔軟」二字,彷彿是個女子。

  而且不知為何,葉爭流還覺得這人有點眼熟,或許是曾經在某處見過。

  意識到這一點後,葉爭流大為詫異:莫非,這是哪個曾經幫助天香公主鍛煉卡牌技能的姑娘?

  亦或者,是她曾在鶴鳴山上遇到過的侍從?

  這一場刺殺,讓葉爭流徹底見識了天香公主的實力。

  正如同她所猜測的那樣,天香公主並無攻擊性的卡牌。

  如果按照那套「控制、攻擊、防禦、生活、輔助」的卡牌分類方式來看,那天香公主的卡牌,必然是控制無疑。

  她的一顰一笑能令對手惑亂心神,一次腰肢的轉動能讓刺客如墜夢中。

  她的美麗可以令人失魂落魄,然而天香公主縱有千般手段,卻並無一種可以為對手帶來直接的傷害。

  葉爭流試著抓了那刺客兩把,刺客卻像是完全感覺不到一般。

  這裡畢竟是天香公主的記憶,在她的記憶裡,當年既然沒有葉爭流這個人,就絕不會有葉爭流出手搭救她的事情。

  但,雖然沒有葉爭流,卻也可以有別人。

  一柄寒劍彷彿是從天外而來,擦著刺客的手臂,狠狠留下一道見骨的傷痕。

  來者白衣勝雪,氣息皎皎。雲渺之臉色冰冷得可怕,一人一劍橫於天香公主身前。

  「把命留下。」她冷厲地說道。

  刺客見此,便桀桀怪笑起來,聲音尖利刺耳,底色粗嘎,其間還帶著一股奇怪的嘶嘶聲。

  葉爭流才聽到他的笑聲,就不由得修改了自己一開始的看法:這人絕無可能是個女人,反倒很容易是個太監。

  正當她胡亂猜測之際,那刺客便反折手臂,以一種人的胳膊肘本不能做到的角度,解開了腦後那張蒙著自己臉面頭髮的黑色長巾。

  長巾從刺客面孔上跌落,葉爭流猛然站起,「啊」地一下,失聲輕叫出來。

  怪不得她竟然看此人眼熟!

  原來和身形無關,只與與姿態掛鉤。

  ——這刺客生就滿頭蛇髮,每一根蛇髮的雙眼都猩紅如血。那些小蛇在他的腦袋上火焰般緊繃著身體扭動上揚,幾千顆鮮紅含怨的眼睛,同時望向天香公主的方向。

  這個殺手,他竟然是一位嫉妒之神的信徒!

  嫉妒之神!祂竟然出現得這麼早!

  原來在許久以前,祂便已經露出了自己蠢蠢欲動的爪牙。

  直到此時,三年之前的迎娶,三年之後的下嫁,所有的事情都零散地在葉爭流心裡穿上了一條線。

  天香公主下嫁韓峻,本是為了搭救雲渺之。

  可她又怎麼能想到,韓峻早就成了嫉妒之神的走狗。只怕連和天香公主的親事云云,都是為她準備好的陷阱。

  而雲渺之……她在嫁給韓峻的時候,知道這個人乃是邪神信徒嗎?

  嫉妒之神布下的這這一局,究竟是從何時而始?  是為了得到天香公主,才從雲渺之下手,還是因為這次刺殺,雲渺之才和嫉妒產生了交集?

  還有,為什麼嫉妒之神始終不肯放過天香。

  僅僅因為她長得美嗎?

  亦或是……

  恍然之間,解鳳惜曾經說過的某一句話,在葉爭流的心頭靈光一現。

  他說:「只有身懷『獨卡』的卡者,才能成神。」

  獨卡,也就是卡者明明已經有了足以覺醒第二張、第三張卡牌的卡力,但卻依舊只有一張卡。

  而這一張卡,還能夠不斷往下覺醒技能。

  天香公主會不會……原本是有機會成神的?!

  紛亂的思緒湧上葉爭流心頭,讓她一時之間理不清頭緒。

  而此時此刻,場中的事態卻也奔湧不息。

  那蛇面的嫉妒信徒嘶嘶而笑。他對雲渺之說道:「原來是雲家的小崽子。你來管我神的閒事,你父親知道嗎?」

  雲渺之冷冷道:「我沒有父親。」

  「越是被命運和神明偏愛的人,就越是下賤矯情。」那信徒惡狠狠地說道:「滾開,滾開,你不是我神這一次的目標!」

  聽聞此言,雲渺之神色漠然,毫無退卻之意。

  從她的眼神看,雲渺之顯然已經知道了來者的底細,也知道阻攔這個刺客,便是公然與一位邪神為敵。

  然而她的劍鋒依舊穩穩地握在手裡,不曾有一刻的遲疑。

  面對殺手的威脅,雲渺之同樣以最後通牒相對:「腳尖再動半步,你今日必死無疑。」

  「……」

  像是為了估量場內的形式,刺客忌憚地看了雲渺之一眼,又惡狠狠地用成千上百顆猩紅眼睛,隔空「剮」了一眼天香。

  過了好一會兒,像是明白自己再無得手希望,殺手怨毒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整個人慢慢朝著身後磨蹭而去。

  幾乎在他身影移動的同時,雲渺之的劍便逼近了此人的頸側。

  兩人瞬間戰成一團,殺手頭上數千條蛇發劍拔弩張,嘶嘶作響,他淒厲叫道:「雲渺之!」

  雲渺之冷冷道:「我說了,再動半步,你束手就死。」

  「往後退,也算。」

  殺手狂亂地咆哮起來,突然之間,他的面孔如同蠟像一樣可怖地融化了。鼻子幾乎宛如液體一般,紅黃交雜地潺潺流下。

  不過轉瞬之間,這殺手便生出一張扁平的蛇臉,上下顎如蛇吻般大大裂開的同時,露出的那條暗粉色舌頭已然有了分叉!

  他再次張開嘴巴,從喉嚨裡擠出的聲音,無論是氣勢還是語氣,便和之前截然不同。

  「雲家小崽子……」

  葉爭流才一聽這個聲音,便感覺自己的腦漿一陣刺痛。

  「你要代表你父,與我為敵嗎?」

  雲渺之動作頓住,她站在原地,臉上的寒毛根根立起,額頭緩緩凝出幾滴冷汗。

  「我沒有父親。」她低聲重復道。

  「但那個人曾經教給我一件事,我始終銘記在心——」

  話音未落,雲渺之飛身而起,朝著已然變化了形態的殺手挺劍直刺!

  一瞬間裡,暴漲的銳利劍氣如江潮白練,完全壓過了千百條蛇發渙散出的喑喑血光。

  雲渺之素白的髮帶都被她周身湧起的劍罡生生漲斷,那一刻,她腦後千萬青絲飛揚而起,氣勢竟然不弱於眼前的神明。

  「——『如果遇到嫉妒,便寸土不能許讓。因為嫉妒是一灘永遠不知休止的惡泥,如果要磨滅祂的念頭,唯一的方法,就是殺到祂怕。』」

  神降如何?嫉妒親臨又怎樣?

  劍者一劍在手,天下便無所畏懼。

  今日雲渺之既然在此,天香公主就不會折損分毫。

  因為……

  「我願為她拔劍。」

  ——劍者只為「我願」而拔劍。

  ——趙玉濃,正是雲渺之的「我願」。

  ……

  那場惡戰的結果,葉爭流無緣得見。

  因為天香公主在劍氣和神之惡中短暫地昏迷了過去。

  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只剩下滿園散落的蛇屍,以及身上白衣已經變為暗黑血衣的雲渺之。

  雲渺之以劍拄地,臉色蒼白如紙,連眼神都快要恍惚了,卻依舊堅持地說道:「讓祂逃了。這次未殺,恐怕還有下次。」

  「渺之,你、你快別說了……」天香公主扶著她在原地坐下,小公主提著自己的裙角朝花園外奔跑,一路上越過許多侍衛一動不動的屍身。

  幸好園中的血腥氣和戰鬥的動靜引來了眾人查看,卡者醫師及時出面,保住了雲渺之性命。

  畫面再一轉,便是雲渺之躺在床上養傷的樣子。

  天香公主小心地挽起雲渺之的衣袖。

  嫉妒之神長著一頭蛇髮,招式裡也多有劇毒。雲渺之的一條胳膊皮開肉綻,連隱隱露出的骨頭都微微地發黑。

  天香公主才看一眼,豆大的眼淚就忍不住劈裡啪啦地落下來。

  她帶著哭腔問道:「渺之,你要是實在疼,就哭出來吧。我,我不會笑你的。」

  雲渺之閉著眼睛,右手掌心下仍然壓著她的佩劍。她連眼睛也沒有力氣睜開,然而字句依舊聲聲傲然。

  「劍者沒有眼淚,眼淚是弱者的特權。」

  天香公主猛吸了一下鼻子,整個人都僵住了。

  「……不是指你。」雲渺之低聲道:「我趕到之前,你周旋得很好。」

  葉爭流站在雲渺之的床邊,目光緊鎖在天香公主的面龐上。望著公主復雜的臉色,她心裡緩緩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預感。

  以她非酋多年的經驗來看,這種不妙的預感多半都會成真的。

  要是有可能,葉爭流真想推雲渺之一把,讓她好好看清天香公主此時的表情。

  恍然之間,葉爭流又想起了雲層後露出的那條巨蟒的影子。

  ……當初,在雲渺之說「只有好看是不行的」的時候,天香公主眼中浮現出的神色,便與現今頗為類似。

  可惜雲渺之是個與向烽一脈同承的鐵憨憨。

  她不但一點沒有察覺氣氛不對,反而卡在這個關鍵的節點上,又拋出了一個驚天的消息。

  「我要走了。」

  天香公主受驚般睜大雙眼,一下子無聲地攥緊了自己的手帕。

  「你要回寒劍宮嗎?」停頓了一下,她格外地強調道:「還帶著傷?」

  「再過一陣。」雲渺之輕聲道:「我來此時,已經和你父親說過。我只在梁國借住三年。」

  天香公主雪白貝齒緊抵下唇,她顯然已經預見到了不可避免的分別,卻仍極力勸說道:「如果只是因為父皇,那我去和他說,讓你繼續住在梁宮……」

  雲渺之搖了搖頭。

  「我必須走。」

  面對天香公主,她已經很少再用這種斬釘截鐵,不容商量的語氣說話。

  但倘若她用了這種語氣,那事情便會板上釘釘的落定了。

  只是從前,她只會用這樣的語氣說「我必須練劍」、「我必須更強」……而不是用刀鋒一般的口吻,冷酷地預言著不久之後的離開。

  天香公主星光般的瞳仁黯淡下來。

  她不是那種刁蠻不講理的性格,聽到雲渺之這樣講,她也只能緩緩垂下自己的睫毛,良久以後,慢慢地應了一聲:「好。」

  公主走到一邊,生疏地在水盆裡擰帕子,一邊搓洗手帕,一邊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

  葉爭流眼看這一節馬上都要揭過去了,不想雲渺之竟然又一次開口。

  在聽清雲渺之說些什麼的時候,葉爭流真是恨不得衝上去摀住雲渺之的嘴。

  雲渺之說:「我走以後,你不要找我。」

  天香公主整個人都僵住了,她背對著雲渺之,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公主兩片總是上翹的朱唇,此時已經緊緊地抿成一條線:「為什麼?」

  「很危險。」雲渺之坦誠道:「嫉妒之神從不輕易放過獵物……你很危險。」

  天香公主瞪大眼睛,像是想要試圖勸服雲渺之:「可如果我找到你,我就不危險了!」

  雲渺之仍然搖頭:「不要找我。」

  「你不怕嫉妒,我又為什麼要怕!」

  可從天香的表情來看,她分明是怕的。溫室裡長成的牡丹花從未經歷過如此危險的生死一線,而那個滿頭蛇髮的刺客,更是小公主出生以來,便不曾接觸過的,關於這個世界的邪異一面。

  她並非不怕,只是倔強。

  雲渺之閉著眼睛,整個人明明已經蒼白得像一片紙,卻固執得如同天地間最堅硬的一塊巨石。

  「不要找我。」

  她的倔強,更勝天香。

  兩人反復了幾個來回,天香公主終於失去了耐心,她高昂著頭站在雲渺之床前:「我梁國兵甲十萬,豈懼什麼魑魅魍魎?」

  一直以來閉目養神的雲渺之,此時終於睜開了眼睛。

  她眼中劍光凌人,絲毫不加收斂。即使以天香和她的熟悉,此時都被逼得倒退一步。

  「別來找我。」雲渺之一字一頓道:「會死的。」

  天香終於意識到了一點不對:「誰會死?」

  「我會死。」雲渺之毫不客氣地說道:「你也會。」

  天香公主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朋友,像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而在一旁將這一幕盡數收歸眼底的葉爭流,心裡咯噔響了一下。

  葉爭流清楚地感覺到:完了。

  事態彷彿就從此刻開始,急轉直下。

  她能感覺到,此時的雲渺之心情稍微有些急躁,不知是因為嫉妒之神的威脅,還是因為她此時刻遍體鱗傷。

  她也能猜到,雲渺之這麼跟天香公主說,多半是指望可以把她嚇到。

  那句「會死的」一定是實話,因為雲渺之從不說謊。但她明明可以換一種其他的表達方式,如今非要這麼直白的表述,可能是想嚴酷地徹底割斷天香的念頭。

  但……

  葉爭流嘆了口氣,捂著眼睛,幾乎不忍心再看下去。

  她就說,向烽和雲渺之都應該學學「說話的藝術」。

  或者,要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話,哪怕懂點青春期心理學,也不會這麼「精準」的一戳一個準。

  天香公主十五六歲的年紀,正好處在青春逆反期,雲渺之想用她剛剛差點經歷的「死」來嚇唬這位小公主,只怕打錯了主意。

  果不其然,天香公主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慢慢說道:「我知道了。」

  她轉過身,去拿那塊之前落在水盆裡的帕子。雲渺之彷彿有些欣慰,又低聲道:「若我不死,一定回來找你。」

  天香淺淺地「嗯」了一聲,沒有多說別的。

  但葉爭流分明看見,她因哭泣而變得通紅的瞳仁裡,儼然正有火焰在燒。

  ——————————

  那個關於離別的插曲,好像就此過去了。

  天香公主來找雲渺之的時間更長了,大概是為了珍惜現有的、還可以相處的時光。

  而在雲渺之看不見的地方,天香公主近乎拚命地鍛煉著自己的技能。

  終於,在雲渺之即將離開的前一天,天香公主對她說:「渺之,我可以覺醒最後一個技能了。」

  天香公主的最後一個技能,名為「冰肌玉骨」。

  只要勝過一個容貌不亞於她,氣質更在她之上的美人,天香公主便可修煉成功。

  這一天,風和日麗。

  蒹葭殿前那個練劍的小院裡,公主站在雲渺之面前,臉上的笑容難得格外開心。

  如同第一次讓雲渺之為她點頭一樣,天香公主高高興興地開啟手臂,還蝴蝶兒般的炫耀著轉了一圈。

  她笑著問雲渺之:「渺之,我是不是國色天香?」

  雲渺之點了點頭,不假思索道:「是。」

  這一刻,不止雲渺之,就連葉爭流都下意識地看著天香的面容。

  她們都知道,只要天香公主明豔俏皮的氣質裡,再平添上一分的清冷傲然,那她的卡牌便徹底臻至化境。

  然而,誰都沒有等到天香公主驕傲地抬起下巴,露出自己美麗不可方物的臉。

  只有天香公主淒然地啼轉一聲,她眼中滿是錯愕和不可置信,大片大片的血肉剝落般地掉下她的臉。

  「渺之……」她近乎無助地伸出手,又惶然地舉起袖子按住自己劇痛的容顏:「這是怎麼……我的臉,我的臉!」

  鮮血將天香公主的袖子溻得濕透,天香公主無力地跌跪下去,雙手緊緊按著自己的臉。她蜷縮成一個球狀,宛如一團被拔去了所有銳刺、血肉模糊的刺蝟肉。

  她太疼,太害怕了,剛開始還求助於面前的雲渺之,再後來竟然神志不清地連著「母后」、「父皇」和「橙花」一通亂喊。

  饒是知道這裡只是一段記憶,葉爭流仍忍不住半跪在天香公主身邊。她無法觸及公主的肩膀,可當她仰起頭來看向雲渺之的時候,發現劍者的目光裡只有茫然。

  雲渺之是真的不懂,為何她真心實意地承認天香的美麗,反而會將天香害至這般。

  忽然之間,狂風大作,天香眼前的雲渺之化作一縷青煙。蜿蜒而下的雷電劃破漆黑的長天,而在雷層和積雲裡,葉爭流仰起頭來,只看見無數旋渦,還有翻騰如瀑的蛇。

  那些暗紅色的旋渦緩緩展開,每一個都承載著天香的記憶。

  有些畫面裡,是毀容的天香在一個華貴婦人面前哭泣,那個婦人以手掩面,嘶聲恨道:「好一個雲渺之,她毀了我的女兒,便一走了之!」

  還有的畫面,是天香公主蒙著面紗,眼神濛濛地靠著身後的牆壁。在牆壁拐角的另一側,幾個小宮女正碎嘴個不停。

  「公主的樣子,你看到了嗎?」

  「我那天無意中看了一眼……好可怕。」

  「公主明明是個美人,怎麼會……」

  再有一些畫面,比起記憶,倒更類似意向。

  在那些暗紫色的旋渦裡,葉爭流見到無數朵凋零的牡丹。

  非男非女的尖利嘶聲,再一次響起。

  只不過,這一回,它是出現在雷電密佈、群蛇亂舞的雲層之中。

  葉爭流愣了一下,便意識到:現在的場面,大約已經不是天香公主的記憶,反而是嫉妒之神特意展露的陰謀。

  旋渦裡的記憶,或許是真的。

  可那個聲音說出的一切,分明就是誘導。

  他問天香公主:「趙玉濃——濃——濃——你真的甘心嗎——嗎——嗎?」

  「雲渺之一走了之——之——之——她好計謀,從此便是劍色雙絕——絕——絕。」

  「憑什麼她那麼美,憑什麼她那麼強——強——強——。」

  「什麼都是她的,全是她的,所有都是她的——的——的——」

  「你什麼也沒有了,趙玉濃。雲渺之從此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可你什麼也沒有了——了——了!」

  「——你真的,就這麼甘心?!」

  浩蕩的回音,如同惡魔的宣召,毫不留情地隨著傾盆的暴雨一起,重鞭一般狠狠抽打在蜷縮於地的天香公主脊背。

  葉爭流心裡著急,伸手去碰天香公主的肩膀,連連拍著她的肩,想讓她不要中計。

  然而天香公主此刻深深被困在自己最深的、有如噩夢的一段記憶裡,葉爭流幾次碰她,卻都只是穿過一個虛渺的影子。

  暴雨帶著所有泥沙和醜惡傾盆而下,整個世界都被鼓勵,只留弱小的天香捂著自己的臉,無力地跪在地上。

  「公主!」葉爭流稍作思考,便用出了此前從未嘗試過的一個技能。

  張籍卡——「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當年張籍用這首詩,委婉地拒絕了李師道的招攬,並且還沒有開罪這位如日中天的藩鎮節度使大人。

  葉爭流猜測,這個技能的用途,或許能讓人聽進去她說話。

  「不要中了嫉妒之神的計,你自己剛剛都說,與嫉妒之神合作,無異於與蛇謀皮!」

  天空之中,忽然有驚雷一閃,像是嫉妒之神終於發現,記憶裡竟然還夾帶進葉爭流這樣一隻無名蟲豸一般。

  她才開口說了一句話,地面的泥土裡便翻出幾十條男人手臂粗細的長蛇,每一條都大張血口,尖牙利利,它們絞纏葉爭流的脖子,也要咬住葉爭流的手臂。

  葉爭流忙於交戰,分不出心神再勸。

  而地上跪伏的天香公主,卻像是醒過神來一般,渾身緩緩一顫。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

  天空中那些暗紅色的旋渦,本來反覆播放著各種灰暗的記憶。

  然而下一秒鐘,隨著天香公主的問題,卻有許多其他的聲音響起。

  流轉的旋渦裡,浮現出大量的畫面。

  那些畫面大多數都描繪著,天香公主究竟怎樣歷經千辛萬苦,又一次辛苦凝練了自己的卡牌。

  這一次,她不再是那個要父親為她費心尋找民間女孩兒的天真公主。

  來鍛煉她卡牌的女孩倘若清傲,天香便端莊高貴;女孩兒若是妖嬈可人,天香便豔美明麗;倘若女孩兒是個腹有詩書的才女,天香的眉間便顯出皇家的泱泱氣蘊。

  不止如此,她還會提前許久打聽自己對手的模樣。

  然後,在見面的時候,除了需要擊敗對方的某個優點之外,天香的手、天香的足、天香的氣勢、天香的目光,一定都在最初就讓對方感覺到無以匹敵的美。

  有一次,天香公主精心花費半個月的時間,佈置好了一座湖心亭。

  僅僅只是一首琴曲,僅僅只是一個背影,那個同樣沉魚落雁的姑娘,對著天香公主,輸得一敗塗地。

  曾經被人捧上掌心的小公主,終於褪去一身不知世事的天真和純淨。

  她學會用景、用計、用氣氛,也更多地學會了如何揣測人心。

  倘若再把她丟到少年雲渺之的面前,天香公主一定不會再聽不懂雲渺之話裡的軟刺了。

  腳下的蛇潮不知何時被無聲消解。

  葉爭流看著天空,想想婚宴上天香公主的模樣,心裡覺得本該如此,然而內心最深處卻又難掩一絲悵然。

  終於,在滿天的旋渦都被天香公主用記憶沖淡以後,最後一個、也是最大的旋渦,終於浮現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

  還是那個一身華貴的婦人,此時天香公主的容貌已經恢復大半,微笑著坐在她的膝前。

  梁國皇后一臉怒氣地命令她:「雲渺之有負於你,我不許你再打聽她的訊息!」

  天香公主端莊地坐著,神態寧靜,卻又難掩執著。

  她耐心地對皇后說道:「母后,渺之是我的朋友。」

  「什麼朋友!」皇后顯然餘怒未消:「難道郡國公府的小姐、黃丞相家的二女、你皇叔的小女兒,就不是你的朋友了嗎?明天母后就把她們都請來陪你,你再也不要提那個雲渺之。」

  天香公主聞言竟然笑了。

  「母后,她們自然也都是兒臣的朋友,兒臣有很多朋友。」

  「可是,雲渺之無父無母,連家也沒有。在這世上,我是渺之唯一的朋友。」

  「所以,我還是要打聽渺之的訊息。如果她活著,我去找她,如果她死了,我去收屍。如果她被人害了,我便為她報仇——因為倘若是我面對這一切,雲渺之也一定會為我做這些事。」

  ……

  天空中的悶雷,不知何時停下了。

  地上跪伏的天香公主,正緩緩地撐起自己的身體,抬起自己的臉。

  她仍舊滿臉可怖的傷痕,皮肉翻捲,鮮血如同流淌不盡一般,滴滴答答地順著她的下巴,染紅她的衣衫。

  葉爭流注意到,天香公主的身形似乎在慢慢長開,比起過去那個困於記憶的少女,現在的天香似乎更近似於……

  被嫉妒之神親手毀去容貌的那位公主。

  天香站起來,矜貴地高仰著頭,氣質高貴又端莊。公主的背脊挺得筆直,卻不像一把劍,不像雲渺之,只像趙玉濃自己。

  她一字一頓地說道:「嫉妒,有一件事,你永遠不會知道。」

  「『國色天香』技能升級的前提,不止要旁人打心裡覺得我比她們美,也要我自己從心裡認同我比她們美。」

  「我當年毀去容貌,不是因為渺之不肯承認我。而是因為我竟有那麼一刻的遲疑,遲疑我是不是不夠強大,所以會不能夠美過渺之。」

  天香公主滿臉血痕,辛苦得來的容貌已經盡數化為烏有。

  然而她的兩顆眼睛,湛湛清明,猶如天上最明亮的一對星子。

  鮮血順著皮肉的綻裂處迸然而下,可天香卻仰天大笑,笑聲動人驕傲,如同一把曾經召來鳳凰停棲的絕世名琴。

  此時此刻,公主的笑容裡沒有恐懼,只有驕傲,只有勇敢,也只有對邪神的輕蔑。

  她說:

  「嫉妒,你盡管毀我的容,要我的命,打斷我的每一塊骨頭,把我過去七年以來的所有努力全部抹平——然而無論你做什麼,我也永遠不會變成和你一樣的怪物!」

  「因為,」天香公主睜大眼睛,神色傲然如劍:「我趙玉濃,從來沒有嫉妒過雲渺之!」

  豁然之間,漫天的陰雲、閃電,以及潮水般的蛇群,被撕裂一般轉瞬褪去!

  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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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7 17:52:12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半神域 第一百零一章 殺韓峻

  在天香公主似宣告、似挑戰的話音落定後,原本積雲密佈,雷鳴電閃的天宇,便如洗練一般,露出澄明瓦亮的湛藍天光來。

  這萬里無雲的晴朗天氣並未維持太久。

  隨著天香公主身上衣衫從華貴變為落魄,那幻境一般的記憶之天,也在兩人的視線裡慢慢溶解。

  終於,當舉目所望的最後一片天藍也消隱無蹤的時候,葉爭流終於脫離了記憶的長河,神情微恍,重新回到現實的山洞裡。

  緩緩吐出一口長息,葉爭流眼前豁然彈出一個熟悉的頁面。

  【婚禮特別活動‧點亮拼圖:洞房昨夜停紅燭,已集齊(7/8)。請點擊已獲取的拼圖碎片,可以獲得200名氣值獎勵!】

  拼圖已經湊齊七片,葉爭流陸續從中拿到了1400點名氣值。

  現在只差最後的一角,整個拼圖都可以拼合完畢,葉爭流也可以獲得好奇已久的那張黃階卡:「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說實話,單看這張卡牌的名字,真是讓人很難猜出它的用途。

  葉爭流倒是私下做過推測:從這次系列任務的重要人物,也就是天香公主的技能來看,這莫非是一張能夠讓人變漂亮的卡牌?

  這一連串的心理活動,在葉爭流的腦海裡不過只進行了轉瞬。

  隨著她關閉掉系統提示的彈窗頁面,目光便下意識朝著山洞外的動靜看去。

  方才,韓峻大張血口,噴出一把暗紫色的毒霧,將洞裡的三女全部籠罩其中。

  天香公主陷入自己的回憶,葉爭流也作為不請自來的旁觀者,看了整場。

  倒是雲渺之,記憶裡似乎始終沒有出現過她的影子。

  雲渺之和葉爭流不一樣,她既沒有作為看客出現,也沒有作為天香公主回憶中的另一位主角出演。

  早在沉浸於公主往事時,葉爭流就思考過雲渺之究竟去了哪裡。

  現在她知道了。

  當葉爭流陪著天香公主回憶往昔的時候,雲渺之並未一同跳進嫉妒之神挖的這口大坑裡。

  此刻,雲渺之正以雙腿操縱利刃。她腳下所踏,正是那柄從葉爭流腰間勾來的孔雀劍。

  她與韓峻亦戰亦進,如今已經快把韓峻逼到山洞邊緣。

  韓峻的神情變得理智了些,不再像是闖入山洞時那樣,簡直如同毫無智慧的野獸。他裂作兩半巨吻的上下兩顎已然無法復原,因此說話時總有些含糊,帶著些蛇裡蛇氣的腔調。

  男人嘶聲恨語,每一句呼喚裡都包含著滿滿的妒忌:「雲渺之、雲渺之……我早想說了,我比你差嗎?韓峻何曾弱於你之下?」

  對於這個問題,雲渺之的唯一回答是……

  「婚禮之前,莫非你我見過?」

  ——世上再沒有比忘記更高的輕蔑。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韓峻整個人一下子就發了瘋,搖頭擺尾地一連吐出好幾口斑斕的毒霧。

  被彩色毒氣遮掩的戰局之間,只有韓峻狂亂的聲音響徹全場。

  「我是你的對手,雲渺之!我打敗了你,挖了你的骨頭!」

  雲渺之本就話少,對於這種邪神走狗,更是不屑言語。

  如今聽得韓峻把三年前的下作手段稱為「打敗」,僅僅一哂而已。

  戰鬥的兩人懷著同出一源的劍骨,風格卻截然不同。

  雲渺之的身法極其乾脆。

  即使被囚三年,身體尚且虛弱,而且吃了失去手骨的虧,雲渺之卻仍然俐落颯爽,步步到位。

  韓峻卻正好與她相反,行動間如影似魅。

  除此之外,韓峻周身居然還會時不時地爆出幾捧彩色的毒霧來,將雲渺之包裹其中,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葉爭流只是站在不遠處看著,便忍不住要在心裡為雲渺之捏上一把冷汗。

  要知道,韓峻手掌裡的骨頭可是取自雲渺之。換而言之,此刻雲渺之與其說是和韓峻對劍,不如說是在跟自己的手骨交戰。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這事只需細細一想,就讓人恨得牙根發癢。

  雲渺之漸將韓峻逼出山洞,天香公主心中關切,上前幾步,張大了眼睛細看。緊接著,不知她發現了什麼,口中喃喃地稱了一聲:「不好。」

  葉爭流下意識接口道:「為什麼?」

  她看雲渺之哪怕戰鬥力折半,也仍舊佔盡上風。

  葉爭流訝然道:「若我沒有猜錯,雲姑娘分明要贏了啊。」

  天香語氣肅穆:「就是要贏,才是不好。你有所不知,嫉妒的神降,一向是諸神中最容易請得的一個……」

  「若被嫉妒神降附體,神的畸變降於人身……那渺之的手骨,就當真取不回了!」

  疾疾說完這一番話,天香公主甚至等不及稍稍觀察局勢,便提起自己的裙子一頭衝出。

  在跑出山洞的那一刻,天香公主拔去了自己頭上鑲珠嵌玉的沉重金釵。

  失去了簪環固定,公主流水般的柔軟青絲,便落瀑也似地傾瀉而下。墨髮散在她的肩上背上,遮住了小半張滿是傷痕的臉。

  「韓峻!」天香公主清聲直喝:「趙玉濃在此,你可敢看我一眼?!」

  她聲音裡似乎帶著一種動人心魄的魔力,不要說是被當頭點名的韓峻,就連沒被叫到名字的葉爭流,目光都下意識地直沖天香而去。

  【獨卡‧國色天香】第三技能:鶯啼燕囀。

  ——使用此技能時,卡者將打斷對方正在施放的技能活動作,並起到強制迷惑效果。迷惑時長與能力或言語相關。

  天香公主一語落定,便見韓峻的眼神一下直了、痴了。

  此時明明是和雲渺之交戰的重要關頭,男人卻不要命一般地轉過頭去,就連手中的劍招都變得更加遲鈍。

  若不是心底還有一絲理智尚存,令韓峻在轉頭之前記得張口噴出一大股毒霧,擋住雲渺之的攻勢,或許此時他的人頭已然落地。

  韓峻順著那鮫人之歌般的魔語循聲望去,卻只看見女人的背影。

  一樣是轉身靜立的模樣,公主的背影,偏偏就比別人帶著股說不出的好看。

  或許因為她的腰比旁人更瘦一分,或許因為她的肩比旁人更韌一寸,也許是因為她裙下的雙腿更加修長筆直,被風一吹便透露出十分的風致,又或許只因為公主本身的美麗和氣質,已經完全超脫了容顏與體態的限制。

  旁人穿金戴玉,韓峻見了也只覺得俗氣;天香公主此時裙衫襤褸,他看了卻只有憐惜。其他女孩兒頭髮散落,便是不守規矩;可公主的秀髮垂至腰際,卻也只有心癢在韓峻的心頭升起。

  如此佳人……做什麼事不是理所應當呢?

  ——【獨卡‧國色天香】第四技能:花非花,霧非霧。

  ——使用此技能時,卡主可憑借自己的朦朧剪影,吸引到對手全部注意,並有一定幾率令對手按照自己的指示行動。

  背對著他的天香公主手腕柔軟地轉動,手指對著韓峻輕勾了一勾。

  只是這一個動作,韓峻便情難自禁地向前跨出一步。

  這一刻,男人完全忘記天香公主下嫁自己的真正緣由,忘記了自己和公主之間的血海深仇。

  他甚至連自己姓韓都要記不得了,又怎麼還能想起來,在他的身後,正站著一個蓄勢待發的雲渺之。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秒的時間,也夠雲渺之取下對手人頭。何況韓峻竟然賣了這樣大的一個破綻,簡直生怕自己不死。

  只聽「撲」的一聲輕響,孔雀劍的劍鋒帶著無匹劍勢,豁然刺入韓峻的心口。

  這一下雲渺之毫無留力,斑斕的孔雀長劍自韓峻後心刺入,又從前心貫柄而出。

  在飛出韓峻破了大洞的屍體時,劍身上還宛然掛著淋漓的鮮血和碎肉。

  「奪」地一聲,孔雀劍深釘於地,雲渺之終於以仇人的鮮血,祭奠了過去三年間的所有恥辱。

  當年那個會因為自己「不強」、「不美」,捂著毀容的臉孔跪伏在地上嗚咽哭泣的少女,如今已經成長為一個可靠的隊友。

  她站在戰局之外,卻持握著最關鍵的一式勝負手。

  多年過去,彷彿昨日重演,這對舊友終於再一次聯手抗擊嫉妒的信徒。

  然而,這一次,不再是雲渺之拔劍擋在天香面前,而是天香公主用自己的能力,助了負傷的劍者一臂之力。

  她們都比從前更加年長,她們也都比昔日更加狼狽。

  然而勝利的滋味,卻仍舊和帶給彼此的溫暖一樣熟悉。

  吐出胸中積鬱的半口冷氣,雲渺之沒有分給轟然倒地的屍首一眼,徑直走向了天香公主的身邊。

  彷彿心有靈犀似的,天香公主在聽到身後劍鋒入肉聲音的瞬間,便笑盈盈地轉過身來,顯然覺得這場爭鬥的勝利者,必不用做第二人想。

  她的臉孔還間或地向下滴著鮮血,然而公主的雙眼卻晶淨明亮,像是天下間所有的興奮都湧進她的目光。

  趙玉濃迫不及待地笑道:「渺之,你的手骨!」

  就連葉爭流也下意識地放鬆了身體。

  她連朝公主和雲渺之各拋了一個入會申請。

  天香公主自不必說,她只是有點疑惑地看了葉爭流一眼,界面上便已顯示通過。

  而對雲渺之提出的申請,竟然也通過了,這可真挺讓葉爭流意外的。

  她還以為雲渺之會比較不好攻略一點……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雲渺之感謝葉爭流借劍的人情。

  望著眼前的一幕,葉爭流笑容舒展。

  然而還不等她的微笑完全展開,那個愉快的笑意便化作一聲脫口而出的警示:「——小心!」

  與葉爭流臉色變化的同一時間,雲渺之頸後寒毛立起。她飛快背過身來,將天香公主擋在自己身後。

  三個人,六隻眼,眼睜睜地看著地上韓峻的屍體死而復生般,胸前還掛著一個大洞,卻已經血淋淋地重新挺立起來。

  不過轉目之間,韓峻渾身上下的毛髮都化作條紋般的細蛇,身體更是無骨般柔軟。韓峻嘶嘶地抬起腦袋,他的兩顆眼睛已經沒有了眼白,上眼瞼的睫毛也全部脫落,看起來十分可怖。

  天香公主失聲驚叫,水波般的妙目裡,忽然蓄滿了兩泓眼淚。

  若不是雲渺之側肩攔了一攔,心情激蕩之下,公主或許已經衝了出去。

  葉爭流嘆氣道:「莫非貴地也有喪屍這個物種嗎?」

  「死而復生,神所不能為。」雲渺之表情冷厲,低聲念道:「這不是神降,神降是活的。寄於屍身之上,這是神附。」

  「——是了,裴松泉的神域與嫉妒的神域相連,這才便宜了嫉妒一直維持著神附的後手。」

  雲渺之目光緊盯韓峻……或者說,是附身在韓峻屍體上的嫉妒之神。

  再開口時,她的聲音卻溫和中帶著隱隱的安撫之意,與防備的表情截然相反,顯然那話並不是說給嫉妒。

  「韓峻渾身俗骨爛肉,連靈魂都腐朽不堪,如何能承載神明隱藏的一場神附……只有我的劍骨,才能具備這等本事。所以說,你的意志,必然一直以來都附在他的手上。」

  「……一言蔽之,我的骨頭,早就換不回了,是不是?」

  附體於韓峻屍身的嫉妒之神尖利地笑出了聲,充滿惡意道:

  「真不愧是那個人的小崽子,就連知道了這個消息,竟然也沒有抱頭痛哭一場。」

  「這一次,我要你身後的賤人性命,你還攔得住嗎?」

  嫉妒之神說話的腔調語氣,實在過於陰陽怪氣。

  就連葉爭流這種只和祂見過一面的人,都覺得不打祂簡直都稀奇。

  原本,葉爭流還有幾分猶豫:關於自己要不要打,以及如果陪著雲渺之和天香一起打,自己究竟要打到什麼程度。

  她對這兩人的好感極高,如果有可能,還是希望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幫上一把。

  別的不說,對付邪神,就是幫助人類自己啊。

  然而,才一聽嫉妒之神開口,葉爭流二話不說,當場就開始往外掏李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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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7 17:52:26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半神域 第一百零二章 FLAG

  對於嫉妒之神的能力如何,葉爭流只在心裡有個隱隱的猜測:既然少女時期的雲渺之都能單槍匹馬擊退祂的神降,料來嫉妒的實力不會太強。

  但除此之外,祂拉仇恨的能力,實在是當世一絕。

  就連雲渺之這種能動手絕不BB的劍者,在聽了嫉妒之神那一番陰陽怪氣的惡語後,眉梢都不由得輕輕一動。她冷聲道:「方才,我本應砍掉韓峻的腦袋。」

  雖然嫉妒之神早就附身於韓峻雙手劍骨,無論雲渺之做出怎樣的努力,自己的骨頭都救不回了。

  但她若是削去了韓峻的腦袋,至少嫉妒之神在操縱韓峻屍體的時候,可以少一張說話的嘴。

  話音才落,像是對雲渺之此言的反擊一般,被嫉妒附身的韓峻屍身,忽然吹起一般,像是巨人觀一樣緩緩臃腫起來。

  在這種脹氣似的奇景之下,韓峻那身尚未完全冷卻的青紫皮肉,都被撐成了薄薄的、水腫的、彷彿在其下扭動著無數水蛭的一層。

  透過被拉扯開得幾乎透明的皮膚,葉爭流清晰地看到:確實有無數軟體生物,正在韓峻的皮膚下蓄勢待發。

  但那並不是濕黏肥腫的水蛭,而是一條條帶著細細斑紋,粉色長信來回吞吐的——蛇!

  不止限於韓峻的頭髮,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此時都化成了蛇!

  蛇群大半的身體還埋藏在韓峻的身體底下,把他的屍身撐得像個浮腫的羊皮筏子。而無數雙眼猩紅流毒的蛇頭,卻已經密密麻麻地鑽出韓峻的毛孔,動作整齊劃一地朝著天香公主的方向看。

  下一秒鐘,韓峻破爛的人皮,與他早就酥軟似泥的骨頭,破布口袋一般軟塌塌的落在地上。

  隨即,他的骨頭麻繩般擰住,關節反折,內臟收縮。他的四肢幾乎與身軀融為一體,整個人都幾乎化作一條匍匐的蛇。

  而韓峻的手臂、手背、腋下、大腿……卻噴射出箭雨般的蛇群,每一條蛇都繃緊身體,筆直地朝著天香公主露出了自己閃爍的毒牙。

  從這些細小的蛇類在韓峻身上顯形,再到它們被蘊養完畢,脫體而出,整個過程總共也不過一秒鐘時間。

  這短暫的時間甚至不夠人眨一眨眼,雨打芭蕉般的急促攻擊,便已經撲面而至。

  一回生兩回熟,甚至不等雲渺之的劍鋒揮開,葉爭流便習慣性地甩手,用陸游卡打出一道「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回可不像之前在山洞裡,水墨色的山水任意舒展,突然鋪散開來的山巒,結結實實地將蛇群壓在腳下,碾做一灘黏膩的骨血之泥。

  葉爭流原先使用這個技能,只把它當成藏貓貓的幻境用,直到遇見嫉妒之神,才發現這一招居然還能充當群攻。

  由此可見,腦洞決定著戰鬥的方向,而對手則確實是進步的階梯。

  嫉妒之神頂著韓峻的屍身,雙目已經擴散得沒有眼白,只剩下漆黑的、佔據了整個眼睛的眼瞳。

  正因如此,祂眼珠的轉動幾乎不引人注目。

  但一察覺自己背後升起冷意,葉爭流便知道,自己已經被嫉妒之神盯上。

  嫉妒之神嘶嘶地恐嚇道:「又是你……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看起來,祂對葉爭流先前被捲入天香公主記憶,在關鍵時刻喚醒天香一事還是記憶猶新。

  葉爭流聞言微微一笑,避重就輕道:「我從哪裡出來,這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慢吞吞地拖長了自己的音調,葉爭流的動作卻剛好與她的口吻相反。

  在確定嫉妒之神佔據了整顆眼睛的漆黑瞳仁一晃不晃之際,葉爭流毫無半分遲疑,開了李賀的大招,直接對嫉妒來了一個技能糊臉!

  李賀卡第一技能——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日暖月寒,歲月流轉,在白駒過隙的光陰之間,更有幾人能夠抵得過人壽消磨?

  這一招經過老陰比慕搖光親身認證,誰挨誰說老。

  當然,經歷過小炸蛋對半神裴松泉不起作用的前車之鑑,葉爭流也提前做過設想:比如因為詩詞明寫著「煎人壽」,所以只能針對「人」,而無法對抗「神」。

  但是沒關係。

  因為,葉爭流這一次要對付的,本來就不是神明的完全體。

  與她對戰的,只是一場神附而已。

  換而言之,葉爭流其實不需要擊敗嫉妒之神的真身——要有這個本事,她還跑什麼,早就把應鸞星的腦袋當成皮球滿地踢了。

  葉爭流需要做的,僅僅是……讓韓峻的屍體腐爛!

  一時之間,在場有兩種攻擊互相交錯。

  一種屬於嫉妒之神的蛇群,另一種,則來自於葉爭流的技能。

  至於天香公主和雲渺之……令人感到有意思的是,作為嫉妒之神的兩位苦主,她們竟然反而被奇異地被隔離在事態之外了。

  在陸游卡召喚出的墨色山水,於無數毒液噴濺的嘶拉聲裡溶解腐朽之際,李賀卡的技能穩穩地丟上了嫉妒之神的附身。

  李賀不愧詩鬼之名,「來煎人壽」技能的效果,可謂立竿見影。

  剎那之間,韓峻破爛的屍身,便如同陽光下融化的一坨巧克力冰激凌一樣,先是出現了腐敗的顏色,隨後便一寸一寸,化作顏色難辨、氣味噁心的一灘污水。

  那些由他毛髮滋生的群蛇,也先是暴漲如水桶粗細,隨即像是吹破了的牛皮一樣,紛紛炸裂了肚子。

  倒也有個別沒有炸開的蛇類創造了其他死法。它們盡管逃脫了屍骨不全的下場,卻也轉眼之間,極快地度過了自己的壯年和暮年,化作一張張皺皺巴巴,掛在蛇骨上的鬆弛老皮,亦或是一截截枯瘦的蛇乾。

  最後一條萎縮的條紋細蛇,在即將死亡之時張大嘴巴,它並未噴出毒液,只是露出一個怨毒的冷笑。

  緊接著,隨著最後一聲「滋啦」輕響,葉爭流的黑白山水終於再也無法支撐,化作一滴濃鬱的墨跡,啪嗒一下墜落於地。

  此時,縱觀全場,只見蛇屍橫布,污水四流,哪裡還有半分嫉妒痕跡。

  就連雲渺之看著葉爭流的眼神,都隱隱浮現出了幾分驚異。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葉爭流的側臉,目光裡帶著隱隱的思索,大概是在探究她離開的三年裡,究竟哪裡又多出這樣一個少年才俊。

  於天香公主溫柔動聽的讚美聲裡,葉爭流謙遜地道了聲慚愧:「術業有專攻罷了,今日情形,我恰好擅長對付。」

  畢竟,葉爭流的技能雖然強悍,但卻只是針對個體的單體技能。就在上一刻,她固然面對的群蛇眾多,但是溯其根源本質,對手始終都只有韓峻一個人。

  倘若換成兩個稍弱一些的卡者對葉爭流進行圍毆,葉爭流絕無可能勝得如此輕易。

  雖然葉爭流已經把對手鏟成一灘惡水,但這是她第一次面對神祇。即使只是附體,卻依舊不敢輕敵。

  葉爭流請教這兩個人:「依兩位看,想來不會再生變故了吧?」

  畢竟剛剛眼看著喪屍來了一招仰臥起坐、原地復活,葉爭流心裡還是有些虛的。

  聽聞這個問題,天香公主抿著嘴唇搖了搖頭。

  反倒是雲渺之皺了皺眉,提出了一種可能。

  「應當不會。除非……」

  多年來的非酋經驗,讓葉爭流在聽到「除非」兩字的時候,背後危險的寒毛登時倒立起來。

  一時之間,關於天香公主記憶裡,少女雲渺之各種不會說話的操作在葉爭流心裡電抹一般的劃過,頓時為她催生出無數摀住雲渺之嘴巴的欲望。

  快住嘴,不要立FLAG了!

  「除非」兩個字,在這種情境下,簡直和「回老家結婚」一樣的危險!

  要是時間允許,葉爭流一定把雲渺之送去和向烽作伴。料想這兩個人碰在一起,最後留下的那個,必然是蠱中之蠱,王中之王。

  葉爭流脫口而出道:「雲姑娘不要講!」

  卻仍是慢了雲渺之一步。

  雲渺之已經冷淡而誠實地說完:「我方才便想,韓峻本不應這樣快找到我們。這種情況,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她們三人裡,有人給韓峻通風報信。

  天香公主和雲渺之都不會背叛彼此,葉爭流更是用自己的行為證明了她的可信。

  那麼,就只有第二種可能能夠成立……

  那就是:嫉妒之神可以觀測到她們位於此地的動向。

  「神明一向少用附體之術,一來因為信徒肉體難以承載,二來因為術法潛伏之際,神明和信徒相距越遠,所需消耗也就越巨。三來因為神附的威力會受屍身限制,大打折扣。所以與其神附,不如神降。嫉妒能夠醞釀這麼久的神附,便說明……」

  剎那之間,三人腳下的地面突然山崩地裂。

  裴松泉所塑造出的美好神域,綠水青山,被橫加的外力驟然撕裂成指甲大小的碎片,塵埃和石頭,填充了裂谷一樣被生生扯開的漆黑空間。

  雲渺之的說明也慢了半拍來到:「……便說明,此地恰好嫉妒之神的神域重疊,才能令祂隨心所欲的供給神力。」

  神域這種東西,當然不可能四平八整地像個六面體魔方。它的形狀坑坑窪窪、尖尖楞楞,都大有可能。

  現在看來,雲渺之她們兩個,在被嫉妒之神從一處神域接壤丟進半神域後,經過一番艱苦跋涉,居然又找了另一處接壤進行躲藏。

  這實在是……

  天香公主苦笑道:「如此風水寶地,當真萬里挑一。」

  葉爭流:「……」

  等等,這山洞似乎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啊。

  如此運氣,不愧是她。

  葉爭流低下頭去,透過那條寬大的裂隙,望見了一個滿頭蛇髮,衣衫裡活物蠕動,袖口頂出無數蛇頭的人影。

  只在同時,一個彈窗在葉爭流面前飛快展開。

  【主線任務:對戰神明。

   任務說明:謀主保重,活著就行。

   任務獎勵:???

   特殊任務說明:檢測到此任務為特殊任務,已為謀主開啟了臨時組隊系統。】

  【系統公告:趙玉濃、雲渺之已成為您的隊友,完成任務後,隊伍自動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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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7 17:52:40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半神域 第一百零三章 組隊

  【系統公告:隊內通訊已開啟。】

  【系統公告:隊伍加成已開啟。

  隊伍加成:組隊期間,每位小隊成員會與其他成員共享一項獨特屬性。該共享不會影響成員本身能力,其他隊員只能獲得30%的共享加成。】

  【系統公告:獎勵加成已開啟。

  獎勵加成:謀主完成組隊任務後,將獲得20%的基礎獎勵加成。】

  眼前一連彈出三個對話框,以自己游戲多年鍛煉出來的閱讀速度,葉爭流將其匆匆掃過。

  現在,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於腳下相連的另一處神域裡。

  就在剛剛,葉爭流心裡其實淺淡地泛起過一個疑惑:雲渺之有這個說話的時間,為什麼不趕快跑,好就此避讓開重疊的神域?

  葉爭流現在知道了。

  ——因為跑沒有用。

  就像是世界地圖上一滴墨水大小的國家,實際上佔地足有十多萬平方千米一樣。在神域的概念裡,一個重合的「尖」或者「點」,也是幾秒鐘內絕對無法逃離的範疇。

  與其轉身就跑,把背後的空門留給嫉妒之神,還不如悍然亮劍,死裡求生地搏一條活路。

  葉爭流開啟了隊內通訊。

  作為系統加載出來的外掛之一,它完全實現了心靈感應層面上的交流。

  [隊伍‧葉爭流]:雲姑娘,公主,你們可有什麼方法能夠應對嫉妒?

  天香公主的眉毛意外地挑起,她的脖頸輕輕一動,像是要朝著葉爭流的方向轉過頭來,又克制的停住。

  [隊伍‧趙玉濃]:這是葉姑娘的技能?

  雲渺之站在天香公主身前,感受到腦內響起他人聲音的時候,依舊不見半分驚異。

  [隊伍‧雲渺之]:無以止息,唯殺而已。

  [隊伍‧雲渺之]:此事和你本不相干,我和玉濃拖住嫉妒,你這就速速離開。此外,雲某借劍一用,來日相見,必有報還。

  說到最後的時候,雲渺之語氣裡儼然帶上了決絕的鏗鏘之氣,明顯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葉爭流雖然慫字當頭,卻也不是全無脾氣。對上嫉妒之神這種不做人的玩意,她先前都選擇留下,現在都開啟了組隊任務,當然就更不會跑。

  因此聽到雲渺之這個本應該十分合乎她脾氣的建議,葉爭流也僅僅一笑而已。

  [隊伍‧葉爭流]:這種話就不必再說了。此時咱們同舟共濟,有什麼配合的方法,大家盡管提。

  此時情況緊急,她們三個也都不是那種推諉來客氣去的矯情性格。

  幾乎在葉爭流話音落定的瞬間,天香公主便直接開了口。

  [隊伍‧趙玉濃]:葉姑娘,你放出的那座山是技能嗎,再來一次如何?

  無聲無跡的交談之間,大地的開裂已經蛛網一般,密密麻麻地一路蔓延到葉爭流腳下。在失重的墜落感裡,葉爭流簡單地回了一聲好。

  此時,山崩地裂,萬物俱寂。原本世外桃源一般的半神域一角,在嫉妒的侵入下已經面目全非。

  嫉妒之神的神域之中,翻湧著遮天蔽日的暗色毒霧。就在三人腳下,兩片神域緩緩合並的交接之處,嫉妒的身軀正一寸寸地脹大。

    身上的每一根毛髮,都由扭曲的活蛇構成。這些流淌著毒涎的生物嘶嘶作響,口中不時地噴濺出暗色毒液,而那液體又融入神域的霧氣,周而復始,永無止息。

  水墨山水憑空拔起的那一刻,在場的氣氛似乎也為之一清。即使面對的困難依舊沒有削減,但至少在這詭異可怖的蛇窟之中,終於生出了令人慰然的人間之景。

  當黑白色的峻險山峰現身之際,天香公主裙裾飛舞,身姿輕如絮柳,幾乎乘風一般,一躍而至峰頂上。

  她的墨髮和火紅裙擺一同在風中飄揚,「山重水復」本來就彷彿寫意畫裡走出的風景,而如今,在這古典畫卷般的山峰之上,多了一位仕女般的絕代美人。

  天香公主半偏過頭,烏雲似的秀髮旁,映著兩顆星子般動人的眼眸。

  她柔柔地舉起一隻衣袖,擺出舞蹈的一式起手。

  公主的蓮履之下,水墨山峰丈丈拔高,她卻依舊穩定、從容、每一刻都比上一刻更加美麗,美得幾乎令人轉不開眼睛。

  ——【獨卡‧國色天香】第一技能:南國有佳人。

  ——【獨卡‧國色天香】第二技能:雙瞳剪水。

  ——【獨卡‧國色天香】第三技能:鶯啼燕囀。

  ——【獨卡‧國色天香】第四技能:花非花,霧非霧。

  ——【獨卡‧國色天香】第五技能:輕雲蔽月,流風回雪。

  ——【獨卡‧國色天香】第六技能:桂馥蘭露。

  ——【獨卡‧國色天香】第七技能:春風醉擺。

  ——【獨卡‧國色天香】第八技能:風情萬種,十丈軟紅塵。

  眨眼之間,天香公主技能全開!

  公主雖沒有舞蹈所用的水袖,然而月光般的皓腕,卻彷彿能蜿蜒出比水袖更纏綿的情思;公主尚不備輕薄而層疊的紗裙,可柔軟的肢體和脈脈流淌的眼波,便足以令人忽略一切外物,徑直地看入她不勝華貴的靈魂。

  天香公主低吟淺唱,遠處的雲朵便依依而來,遮住她頭頂刺目的驕陽;天香公主旋身盤腕,便連風也臣服於她眼中的哀傷,低下頭為她托起裙擺,還有流水似的髮。

  如風過柳,似水入蓮,天香公主彷彿在用自身昭示,美人在這世上所得到的一切呵護,都是如此的自然而然。

  裴松泉的神域依舊在侵吞下緩緩破碎。

  然而,在已經漲做三丈的嫉妒之神身上,卻已有異象突現。

  幾乎就在天香公主控腰擺簾的瞬間,祂腦後的幾百根蛇髮便如發狂一般,竟然伸長了身體去咬祂的臉。

  它們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它們不能不背叛自己的主人,因為,因為——

  因為山巔上那個正在跳舞的女兒,她是那樣的純粹,那樣的易碎,又那樣的美。

  嫉妒之神勃然而怒。

  祂的手背已經寬逾二尺,上面密密麻麻地擠著無數條盤旋的長蛇。神明探出這樣一隻巨大而可怖的手,帶著濃重的恨意,一把抓向自己腦後的蛇髮。

  在上百條花紋密佈的長蛇被生生連根拔起時,嫉妒之神的嗓子裡,幾乎咆哮出一聲尖利不似人音的怒吼。

  葉爭流當場下意識摀住了耳朵。

  雲渺之口吐劍嘯應對,此時,她正在一片毒霧裡穿行,已經離嫉妒之神的命門越來越近。

  至於天香公主……

  公主以袖掩面,她淒婉地回頭,朝著嫉妒之神的方向望了一眼,雙耳處蜿蜒著流下兩行鮮紅的血。

  剎那之間,嫉妒之神身上寄生的所有毒蛇,一瞬間都發了瘋一般,反身攻擊向了自己的主人!

  嫉妒厲聲梟吼,關節反扭,整個人如蛇般舞動。

  那些活蛇,有些被祂自身上甩開,有些在嫉妒鳴叫之際便重新馴服,還有一些則如離弦之箭一般,奔湧著自空中飛出,帶著一口滿含的毒液,徑直射向了公主、雲渺之,以及葉爭流!

  也是與此同時,葉爭流突然發覺,自己整個人都凝固一般的僵住。

  這感覺她諳熟無比,再瞭解不過。同樣的套路,一樣的招數,作為她得到的第一張卡牌,葉爭流曾經無數次將「十年一覺揚州夢」作用於旁人身上。

  然而如今,幾乎一模一樣的感覺,只是時間更長一些,竟然完全地加諸給了葉爭流和她的朋友。

  嫉妒之神,祂停滯了時間。

  在這一刻,葉爭流恍然升起一個念頭--

  為何當初她的「十年一覺揚州夢」打在韓峻身上,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毫無聲息?

  原來是因為自己和嫉妒的屬性重了。

  飛射而來的毒蛇近在眼前,葉爭流已經能夠看到它血口大張時露出的上顎毒腺。

  也許是因為屬性相近,反而會產生抗性的緣故。

  就和對時間停滯毫無反應的韓峻一樣,葉爭流發覺,自己居然還有一掙之力。

  不夠她肆無忌憚的活動胳膊高抬腿,也不夠她瞬間救出她們三個人。

  那少少的一掙之力,僅僅夠她拋出一個「十年一覺揚州夢」,和嫉妒之神強加在她們身上的時間停滯對抗抵充,而已。

  電光石火之間,容不得考慮和權衡。

  在理性介入的下意識決定中,葉爭流眼睜睜地看著毒蛇的尖牙噴出一道豔色的毒滴,幾十條蛇同時咬進了她的脖子和肩。

  「……」

  是的,她沒有救自己。

  在那千鈞一髮的緊要關頭,葉爭流把那枚僅剩的掙脫希望,拋給了雲渺之。

  驟得解脫,雲渺之連停也未停一下。她於半空中旋身而起,衣擺雲開雲捲,剎那之間,她眼前的幾十條毒蛇便均勻地劃做兩片。

  她本來就是所有人裡距離嫉妒最近的一個,穿透這片蛇雨以後,便同嫉妒的肩膀不過一步之交。

  隨著雲渺之揮腿橫掃,孔雀劍靈活如她的另一重肢體蔓延。鏘啷一聲,金鐵交擊的高音刺入在場所有人的耳膜,雲渺之和劍身一起,飛起一片蛇頭,掃蕩了嫉妒之神寬逾丈許的左肩。

  不等半分喘息,雲渺之整個人帶著劍身一起,自殺般地直衝向嫉妒的人中。

  於嫉妒之神的人中處,噴泉一般的毒液從蛇群口中噴發而出。

  這一回的毒性勝過之前所有,作用堪比強酸。那毒液在接觸上雲渺之的瞬間,就把她從上到下燙出幾個皮膚翻焦、肌骨裸露的大洞來。

  就連孔雀劍也未得倖免,劍柄在強酸中化作一團看不出形狀的廢鐵,劍身亦沒有得到保全,竟然也被生生從中熔斷。

  驟失寶劍,雲渺之竟然只是一笑而已。

  下一秒鐘,她張口咬住末端仍有毒液未乾的劍刃。

  髒粉色的泡沫帶著血氣,沿著雲渺之口角斷續淌出,雲渺之卻全然不理。

  劍刃咬在齒間,雲渺之的渾身上下爆發出了自見面起,最為突兀耀眼的一道劍芒!

  ——似白虹貫日,彗星遮天。

  帶著這道暴漲的劍芒,雲渺之孤注一擲地跳進了嫉妒之神仍在尖叫的那張深淵巨口。

  這一跳,義無反顧,破釜沉舟。

  天香就在她的背後,可雲渺之連頭也沒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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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7 17:52:53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半神域 第一百零四章 爭流,爭留。

  那一道銀白色的劍芒,驚人得如同一道劃破夜色的閃電,也清寒如同朔望之際的吳鉤月光。

  雲渺之連著齒間緊咬的利刃一起,合身跳入嫉妒之神大張的嘴巴裡。

  她的身影像是古傳說裡為人類盜下火焰的首領,在將最偉大的希望交託以後,雲渺之冷靜地迎上屬於她的結局。

  一時之間,雲渺之所到之處,透過嫉妒之神的皮肉,隱隱可見一線銳不能當的雪白劍芒。

  那光芒由亮到暗,從淺入深,一層層破開嫉妒之神的內腑。

  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光芒卻也變得越來越細弱,如同一個人的生命力連同劍罡一起,正在被神明消磨。

  早在在蛇牙和毒液貫透肌膚之際,葉爭流的視線邊緣處就泛起了隱隱模糊的斑斕。

  但即使這樣,她的眼神也一直盯緊了雲渺之的方向。

  她看清了雲渺之是怎樣揮退眾蛇,看清了孔雀劍是怎樣被毒液腐蝕成兩截,也看清了雲渺之決絕的縱身一躍——那道驚豔的寒光幾乎亮透了嫉妒之神的喉嚨,順著牠的食道向下,一路從強到弱,直到最後……緩緩熄滅。

  時間被停駐,動作被定格,幸而大腦還能思考。葉爭流連續在隊內通訊裡叫喊著雲渺之的名字,不多時,天香公主也加入了呼喚的行列裡。

  然而,在隊內通訊的那一邊,屬於雲渺之的生息卻越來越低。

  伴隨著皮肉劃破的聲響、嫉妒之神肺腑間黏連可怖的尖叫回音、以及毒液嘶嘶濺在血肉上的可怖聲音,雲渺之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微不可聞。

  隊內通訊裡,天香公主的呼喚聲近乎子規啼血,葉爭流聽了,心裡跟著狠狠一顫。

  與此同時,嫉妒之神再也無法忍耐。牠近乎三百六十度的翻過上顎,將雙手探入了自己的喉嚨。

  當牠龐大的身軀在劇痛中跌坐在地時,整片毒霧彌漫的神域,都彷彿正和它的主人一起同步地動山搖起來。

  在嫉妒之神狂亂的怒吼、摔打乃至翻滾聲中,葉爭流感覺自己的身體擺脫了束縛。

  先是四肢可以緩慢活動,再是軀幹重獲自由。大約是嫉妒之神已經完全困囿於自己的苦痛,一時間,牠再也無法顧及葉爭流和天香公主的死活。

  葉爭流猛地彈身而起。

  她揮開身上毒蛇,從靴子裡摸出那片細薄而鋒利的煙鳳翎。手腕翻動之間,葉爭流劈砍的氣勢如同能夠斬開長風,每一次煙鳳翎落下,都必然有一顆或者更多的蛇頭滾滾落地。

  葉爭流自知,她本沒有這樣好的劍術。

  現在之所以能使出這一手精妙的劍法,是因為……

  是因為……

  在系統開啟的組隊加成中,每人都可以與其他兩個隊友分享一項獨特屬性,這種分享不影響自己本來的屬性使用,其他隊友可以得到該屬性30%的加成。

  雲渺之分享給葉爭流和天香公主的屬性,是她的劍法。

  她拿自己的性命,生生為葉爭流和天香公主掙開一條通往生的血路。

  即使在她匿無聲跡以後,雲渺之遺留下的劍術,依舊如同這位沉默寡言的劍者一般,無聲無息地送上她的最後庇護。

  葉爭流的視野發花,一半因為蛇毒,另一半卻是因為眼眶裡隱隱蓄淚。

  在「楚腰纖細掌中輕」和「願借長風到日邊」兩個技能的疊加之下,葉爭流身輕如燕,縱身一躍便有三丈多高。她穩穩地拉過了天香公主的手,在黑白山水的崩塌墨滴之中,把輕身技能同樣覆蓋在趙玉濃的身上。

  [隊伍‧葉爭流]:我們走。

  帶著不由掙脫的力度,葉爭流牽著天香公主,朝嫉妒神域和半神域交接處高高飛去。

  眼看著兩人離那個陽光正好世界只剩幾個身位之差,嫉妒之神怨毒的目光突然鎖定了兩人。透過滿頭蓬亂瘋狂的蛇髮,牠的視線如兩枚毒牙一般,彷彿要隔著血肉釘進她們的靈魂。

  牠再次用那種嘶嘶的語氣,發出一聲惡狠狠的詛咒:「神不允許……」

  這一回的命令,和牠從前的每一次開口都截然不同。

  之前葉爭流在聽到嫉妒的聲音時,雖然也會感到腦漿刺痛,卻絕沒有一刻和如今一樣——葉爭流渾身寒毛炸起,血液都彷彿停止流動,像是有什麼冰冷滑膩的東西一下子絞緊了她的心臟。

  剎那之間,葉爭流的大腦只剩一片空曠。

  她不知道自己無聲無息地鬆開了天香公主的手,不知道身邊的趙玉濃和她一樣,彷彿瞬間就斷去了氣息。

  葉爭流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慘白得多麼駭人,在極度的冷冽之下,她僅僅剩下一個感覺——

  葉爭流覺得,她好像又回到自己多病的上一世。

  在她彌留的記憶裡,只剩下醫院永遠不散的消毒水味、心電圖機急促的滴滴聲響、黯淡的天花板蒙著不健康的死白、以及手術後淺藍色的被單覆蓋在自己身上……

  死亡、死亡、死亡……

  無論是嗅覺、聽覺、視覺還是觸覺,每一項聯想,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死亡。

  葉爭流瞳孔散開,冰冷順著十指指尖的神經末梢一路向上蜿蜒。在神音惡毒而黏膩的嘶響裡,她向著毒霧最深處極速墜落,大量大量的生命,幾乎肉眼可見地被從她身上抽離。

  葉爭流艱難地動了動眼皮。

  此時此刻,她也只能動動眼皮而已。

  她……她是又要死了嗎?

  這一次……

  不,不行……

  在葉爭流的卡冊裡,原本安靜的天級卡陸游,忽然星辰似地一閃。

  下一秒鐘,一股暖流驟然從葉爭流的心臟升起,驅散所有寒冷的記憶,逐去全部遊走的蛇毒,與葉爭流周身怨毒陰冷的神力悍然對抗。

  陸游卡第二技能——「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即使軀體零落成泥,存在被碾為塵土,然而只要一口心氣不洩,梅香依舊清寒如故。

  和很容易就試驗出了用法的「山重水復疑無路」不同,葉爭流曾經幾回嘗試過「只有香如故」的技能,卻每一回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卡牌既沒有任何反應,葉爭流也沒有任何感覺。

  原來,這個技能根本無法被葉爭流主動發出。

  因為這是一個被動技能,一個在葉爭流垂死之際,便會被自動激發的被動技能!

  幾乎在葉爭流的臉色恢復紅潤的同時,和她一起在痛苦中墜落的天香公主也心口回暖,雙頰緩緩地泛起了一絲血色。

  除此之外,嫉妒之神的痛苦的尖叫聲又一次響起——因為在牠的肚腹處,寒月般的劍芒像是不熄的火焰一般,竟然被雲渺之不屈不撓地再次點亮!

  牠不解、牠迷惑,牠不知所以。

  嫉妒之神永遠無法想通,為什麼將死之人居然還能死而復生,而牠肚子裡幾乎沒有氣息的雲渺之,怎麼會突然生龍活虎起來,再不復先前的奄奄一息。

  這個問題,即使拿去問當事人雲渺之,這位劍者大概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雲渺之只知道,本該死去的她又一次睜開眼睛。

  其實此時此刻,她的身體狀態與半昏迷中的天香不相上下,甚至還要更差一些。

  但雲渺之永遠是雲渺之。

  她既然還有睜開眼睛的力氣,就足以咬緊齒間的劍鋒。

  雲渺之昏迷之前,她在殺嫉妒之神;那麼在她醒來以後,她便繼續殺嫉妒之神。雲渺之活著時,她在殺嫉妒之神,那麼,即使雲渺之死了,骨頭葬身在嫉妒腹裡,只要還有一息魂靈尚存,她就仍要殺嫉妒之神。

  所以,在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雲渺之幾乎不用任何思考,只需再次揚起自己的劍。

  在場的所有人裡,只有葉爭流掌握著全部的真相。

  她睜開雙眼,目光明湛得令人內心發慌。

  葉爭流漆黑的瞳仁底部燃起兩簇怒火,這一回,她再無顧忌地抬頭直視神明的面孔,宣告著所有的憤怒和無畏懼。

  煙鳳翎拖著華美的羽光,徑直劈開一條毒霧裡凝結的蛇。葉爭流甩開蛇屍,動作凶狠得像是正把所有不快的回憶都甩在腦後。

  「嫉妒。」葉爭流第一次當著神祇的面,念出牠的名號:「你可真是……自作聰明。」

  在系統開啟的組隊模式下,三人開放了屬性共享。

  雲渺之共享給葉爭流和趙玉濃的屬性,是她凌厲揚絕的劍法。

  而葉爭流共享給雲渺之與趙玉濃的屬性,是她的歷史悠久的苟……不對,不屈的生命。

  倘若嫉妒之神任由葉爭流帶著天香公主逃脫,牠便完全有餘暇留下雲渺之的性命,然後再伺機來找葉爭流與趙玉濃的麻煩。

  但因為極致的惡毒,牠竟不許葉爭流脫身。

  也正因為嫉妒這極致的惡毒,原本必死無疑的雲渺之,竟然又獲得了一絲生機。

  葉爭流凌空而立,眼神不閃不避地直射向面前的神明。

  她從來謹慎冷靜,甚至過於的謹慎冷靜,少有這般盛怒的時候。

  葉爭流森然扯起嘴角,一字一頓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叫『爭流』?」

  上輩子,葉爭流生來身患惡疾。

  那是一種極其稀有的基因疾病,整個世界記載裡的醫療記錄也不超過三十例,所有患病者幾乎都在五歲前因病去世,最稀有的一例曾活到十三歲。

  可葉爭流活了二十多年,期間甚至斷斷續續地上了學。

  當年,醫生在檢查過這個新生的女嬰以後,曾好心勸慰這對初為父母的夫婦,如果有能力,他們可以準備誕生第二個孩子。

  然而,葉家夫婦在抱頭痛哭一場後,並沒有放棄襁褓中那個又小又軟的嬰兒。

  他們給孩子取名叫「爭流」,帶她輾轉在他們能夠找到的每一個醫院。

  在一次次筋疲力竭的奔走、膽戰心驚的搶救裡,葉爭流的爸爸媽媽,用自己的心碎和蒼老為哺,把她養到那麼大,直到她長成一個能跳能笑的大姑娘。

  葉爭流三歲的時候,醫生的判決是,她或許很難活過五歲;等她長到了七歲,大夫又對著十一這個年限搖頭。

  十三歲那年,葉爭流邁過上一位竭力求生的前輩曾抵達過的歲月,毅然地在病榻和呼吸機間向前一步。

  然後是十五歲、十七歲、十九歲……

  上輩子,葉爭流曾無數次地擊退死神,只有一次失了手。

  而這輩子……

  葉爭流臉上的神色已經近乎猙獰。

  她就那麼冷漠、粗野、凶悍地看向嫉妒之神,嗓子裡彷彿還含著一口剛剛垂死時的血,一字一句,猶如宣判。

  「誰想要我的命,我就……要他的命!」

  前一個讓葉爭流陷入垂死之際的對手,還是浮生島上那個會操縱沼澤的泥人。

  上一回,葉爭流從杜牧卡上招出「清明時節」,以及「楚腰纖細」。

  那麼這一次……手握李賀,她能不能同樣在最適宜的情景裡,喚醒出「斬龍足,嚼龍肉」的絕技?!

  蛇,不過未成形的小龍而已。

  葉爭流冰冷地微笑起來,她輕聲道:「我猜我可以。」

  ——「『爭流』的諧音,是『爭留』。」

  ——「誰都不能阻擋我活著,神明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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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7 17:53:16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半神域 第一百零五章 重挫嫉妒

  透過自己滿頭劍拔弩張的蛇髮,在看清葉爭流的眼神以後,嫉妒之神一直以來泛著濃重怨毒的目光,都為少女此刻的殺意凝固了一瞬。

  那一刻,嫉妒之神察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險之意。

  自從強行撕裂半神域和嫉妒域的界線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嫉妒把牠的目光從天香公主身上移開。

  牠不得不暫時忘記自己本來的目標,因為眼前凌空而立的這個人類,這個自稱「爭流」的人類……

  她極其弱小。

  她極其危險。

  此時此刻,對於嫉妒之神來說,葉爭流已經不是能夠任牠玩弄性命的某個獵物,而是一個需要重視的、手握殺器的對手!

  雲渺之仍在嫉妒之神的腹裡翻湧不停,她就像是一根紮入軟肋的硬刺,左翻右搗也難以伸手碰到,還會時不時地干擾著嫉妒的注意力。

  真是好一個雲渺之,好一個葉爭流。

  在牠的視線之外,在牠的肚腹以內,區區兩個人類,兩個女人,竟然能把神明逼得忌憚若此。

  嫉妒怨結地咬緊了牙根,口腔裡的上腺於口中噴湧出一股股發苦的毒液,連著倒湧的酸水一同咽進胃裡。

  而在嫉妒的心中,由牠蓄養出的惡毒殺意此時也一分為二。其中一半隨著毒液滑入食道,朝雲渺之當頭澆下,至於另一半——

  另一半的殺意,則把神域彌漫的濃厚毒霧反復的壓縮和鍛煉,凝為了一條暗紫色的吞天巨蟒。介乎非實非虛之間的霧蟒吞吐蛇信,呼吸之間帶出一股難言的冷血腥臭,還有那根彷彿陳屍一般的淤色舌頭。

  若是有個目力過人的傢伙站在幾尺之外,很容易便能看清,這蟒蛇身上的每一片細鱗,竟然都是由一條盤旋的小蛇組成。

  葉爭流的右手仍持著那柄煙鳳翎,逼近她的蛇群全部死於煙鳳翎那妍彩而鋒利的華光。

  而在葉爭流的左手裡,她赫然握緊了一張卡片。

  天階卡,李賀!

  奇崛冷豔的詩句,帶著李賀強烈的個人風格,一遍遍地在葉爭流心中喚響。

  --「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如此連續三遍,天階卡牌金色的流光,便在葉爭流的手心裡輕微閃爍,如同一盞接觸不良的吊燈,電力時有時無,卻始終不曾斷絕。

  卡牌微微地發著熱,像是在對葉爭流的呼喚做出回應。

  在這一刻,它和它的卡主一樣的盡力,倘若說葉爭流距離覺醒技能足有百步之遙,那麼其中的九十九步,便都已經被她和她的卡牌走完。

  只差最後的一步,那時不時能觸碰到,卻總要錯過的一丁點……

  葉爭流的眉頭微微聚起,在看到嫉妒之神的動靜後,她心裡便已經拿定了注意。

  ……

  不遠處,霧氣崢嶸的蟒蛇緩緩地盤繞上了嫉妒之神的身體。

  它在嫉妒之神巨大的神軀上滑動遊走,嫉妒之神的每一根蛇髮、每一條斑斕的細蛇寒毛,都在巨蟒逼近時融入它的身體,構成了巨蟒的一片新鱗。

  蟒蛇同嫉妒間的距離越纏越緊,相互交織。嫉妒的毛髮成為它的鱗片,它的血肉卻也補足了神明的軀體。到了最後,嫉妒的肌膚和蟒蛇的霧氣一同融化,然後兩者合二為一。

  嫉妒之神,整個地化作了那條蛇。

  巨蟒的氣勢彷彿能吞天撼地,它迅猛、洶洶、毫不遲疑,一口沖著葉爭流當頭咬下!

  而葉爭流不避不退,反而迎身直上,同時面無懼色地大笑出聲:「來得好,嫉妒,我等的就是你!」

  既要斬龍足、嚼龍肉,那又怎麼能沒有龍呢?

  現在眼看嫉妒之神變成一條偽龍,豈不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對於自己主動迎上的這一衝,葉爭流心裡十分鎮定,而且毫無驚慌之意。

  作為卡主,葉爭流能感覺到,自己距離覺醒卡牌技能只差那微微的一絲,也許只需要一個足以帶入的情境或者契機,就能將技能就此觸發。

  即使這一下觸發不了也沒關係。

  葉爭流手裡還有存一塊技能提升寶石,那是她當初逃離浮生島的獎勵。

  真到了必要的關頭,她會對李賀卡用上這塊寶石,以此化解自己面對的危機。

  嫉妒之神,連同神域裡所有的毒霧都化身為一條蟒,凶狠地纏上了葉爭流的周身。

  此時此刻,牠滿心都是報復和怨毒,只想剝出葉爭流的性命和血,以此來洗刷自己心中的躁意。

  牠說:「凡人,」

  ——何止是凡人,而且還是一個牠原本沒有任何留意,本以為如同螻蟻一般的凡人。

  嫉妒之神口吐尖銳的神音。

  牠帶著心中不甘的怒火,也夾雜著牠自以為提前獲勝的得意,惡狠狠地宣判著葉爭流的罪名:「你竟敢毫無避諱,直呼神名!」

  話音未畢,巨蟒猛然收緊了自己的蛇身。這一下嫉妒堪稱毫無留情,卻在絞殺的第一時間裡,感覺到了一層難以忽視的滯礙。

  盡管下一秒鐘,那層無聲無色的滯礙便像水泡一樣破去,但嫉妒之神敢保證,在剛剛那一刻裡,牠和葉爭流之間,確實存在著什麼。

  要是讓葉爭流聽到這個問題,大概會爽快地回答嫉妒:啊,對,沒錯,他們之間確實存在著一點東西。

  那是一層價值10個公會幣、一天可以兌換一次,需要謀主主動召出的防禦保護膜。

  不過,現在的葉爭流可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在李賀卡的卡面上,一個嶄新的技能,已經在金色的天階卡牌上緩緩顯露出奇峻的字跡。

  天知道,葉爭流本來差點就要動用技能升級寶石了。

  不過現在嘛……

  李賀卡臨陣覺醒新技能,還真是要多謝嫉妒一無所知地為葉爭流添上了最後的這把柴火。

  面對嫉妒之神不曾猶豫的絞殺,葉爭流同樣地揚起自己的手臂。在這個緊要的關頭,她和她的對手一樣,殺意展露得絲毫不見遲疑。

  蟒蛇由身體結成的死亡圓環中,驟然平地起了一陣驚風。

  在狂風龍捲的最中心,葉爭流的身影帶著如願以償的笑意,在其中若隱若現。

  她痛快地舒展了眉宇,曼聲高吟:「吾將……斬龍足!」

  狂風乍起,如刀如劍,仿驚雷,似閃電,聲音凌厲像是哀龍臨死前的長吟,帶著一股無可匹敵的氣勢,四面八方地朝著環繞在葉爭流周身的嫉妒之神迸開!

  巨大的、彷彿下一秒鐘甚至可以吞天的蟒蛇,當場就被生生撕裂了無數的鱗片和霧氣。

  每一片蛇鱗都是一條細小的斑斕蛇,這些小蛇脫體即死,紛紛揚揚地鋪滿了葉爭流腳下的土地。

  每一攏霧氣都是填充著巨蟒的血肉,它們時虛時實,每當有一塊霧氣被生生剜下,那一時片刻無法合攏的缺口裡,就流淌出嫉妒的血。

  既然小蛇不長腳,那就剮了它的皮!

  葉爭流雙手一抖,金銳之氣沿著指尖一路向上蔓延,煙鳳翎早已順勢滑入袖中。

  它本是一件美麗尖銳的利刃,可在這一刻,倘若以煙鳳翎和葉爭流的雙手相比,那必然會被遠遠地甩到天外。

  因為此時此地,附著在葉爭流手上的,是千年前偉大的詩者以他瑰麗雄渾的想像,對流逝時光展開的最銳利的浪漫幻想。

  葉爭流朗聲喝道:「——嚼龍肉!」

  她凶狠地朝嫉妒之神合身撲上,在旋渦龍捲的縫隙裡,狠狠地剖開了嫉妒那腥惡的肚皮。

  一大塊淋漓著血的蛇肉與霧捧在葉爭流手裡,她當然不會真把這種不乾不淨的東西往嘴裡放。

  遇到這種情況,葉爭流甚至不用考慮,直接就一個轉手,將這稀有的材料塞進了自己的煉器系統裡。

  技能覺醒是好事,打怪更是爽快。這種雙喜臨門的大好事,當然要讓葉爭流薅一把蛇毛才夠本。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伴隨著最後十個字從葉爭流唇齒間吐出,嫉妒之神本就抽空了毒霧的神域,終於緩緩地崩裂了。

  攻擊的強度受到葉爭流自身卡力的限制,不至於讓神域一下子就支離破碎,卻也足以如石子打破靜水,生撕硬拽地將嫉妒神域和裴松泉的半神域分裂了一塊。

  天階卡的金光於手心裡緩緩熄滅,葉爭流重重地喘了一口氣。

  要按照她原本的設想,能用李賀卡的威力將嫉妒之神的神域,連著這個神明毀了才好,那才是真正的「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只是到底力有未逮。

  現在便宜佔盡,打出一場上風,李賀卡的技能也重新陷入冷卻……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當然,離開之前,葉爭流還要做最後一件事。

  葉爭流的目光徑直盯準了嫉妒之神的傷口,然後便像老鷹擒兔一般高速俯衝了過去。

  「把我的隊友,給我……還回來!」

  嫉妒之神原本就在猛烈的風刃之中咆哮著躲避。

    不意遇上葉爭流這麼一個百年難遇的硬茬。

  ——螳螂捕蟬,最後竟然因為一條路過的蠶寶寶翻了車,讓牠去哪兒也沒處說理。

  葉爭流第二次親手補上的連擊,精準地瞄準了嫉妒之神的肚腹。那一下並不是葉爭流隨意為之,而是早就看準了地方。

  因為,在巨蟒的肚皮之下,頑強的雲渺之、可敬的雲渺之、大無畏的雲渺之,經歷過嫉妒之神的攻擊、毒液乃至變身以後,竟然還如同信號燈一般,斷斷續續地透過暗紫色的霧氣,閃爍出些微黯淡的劍芒來。

  雲渺之就是這樣,直到她死,也一直不會放棄自己的攻擊。

  也正是如此,葉爭流很容易地就定位到了雲渺之的位置。

  下一秒鐘,借著李賀卡技能的最後一點餘力,葉爭流手臂交錯著探進那個流淌著劇毒的傷口,在嫉妒之神奮力的掙扎和尖嘯裡一把將其撕開,然後把遍體鱗傷的雲渺之自其中拉了出來。

  在她們的頭頂上,嫉妒域和半神域仍在餘波中進行了少許分離。

  兩片神域的通道並未完全閉合,葉爭流沒能分開嫉妒神域和半神域。這樣葉爭流心裡又有些遺憾,又不由得吐出一口長氣。

  她抓緊了雲渺之,又拉起了天香公主,帶著一陣淋漓的快意,徑直衝出了嫉妒之神的這個鬼地方。

  這一回三人完全暢通無阻,挨了一頓重錘的嫉妒顯然長了記性,再沒阻攔葉爭流的離開。

  反而是葉爭流在衝破兩片神域交織隘口之際,依依不捨地獰笑回頭,和善地往下看了一眼。

  等我再升升級。葉爭流在心裡暗暗想道:等我多升個二十幾級,再抽幾張天級卡,肯定就能帶著全新的姿勢過來殺你。

  出於最後的人道主義,葉爭流拋下了一句真心實意的勸告。

  「謝謝你替我省錢……下次記住,別在李賀面前談『避諱』。」

  ——人醜就要多讀書,你在李賀面前談「避諱」,性質幾乎等同於在杜甫面前說「李白死了」,換誰不想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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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7 17:53:28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半神域 第一百零六章 大豐收

  嫉妒之神大概把腦袋想破了也不明白,  一句自恃神位的「竟然不知避諱」,究竟戳中了葉爭流哪個莫名其妙的點。

  至於「李賀」這個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的人名,嫉妒之神直接將其當成了一個藉口。

  祂不知道,葉爭流雖然八百年都難得良心發現一回,但她此次留下的這句口信,還真是一條發自肺腑的衷心告誡。

  ——在李賀卡覺醒新技能之前,葉爭流剛剛受了巨蟒的一記絞殺。

  公會商城裡兌換的保護膜替葉爭流擋了一劫,然而下一秒鐘,巨蟒幾乎不曾停頓,第二波絞殺又緊跟著洶洶而來。

  葉爭流一向從心而愛惜生命,當下就要把那個技能升級寶石直接給李賀卡用上。

  誰能想到,嫉妒不但心態是個大號檸檬精,而且嘴裡怪話還那麼多,生生把李賀卡給直接惹毛了!

  在聽到「避諱」這個詞的下一秒鐘,葉爭流掌心的卡片就一陣發熱,顯然是李賀卡在軟肋被戳的憤怒之下,爆發了巨大的潛力,二話不說便對葉爭流的召喚予以響應。

  ——李賀卡當然會對「避諱」二字予以響應。

  要知道,李賀年僅二十七而亡,堪稱英年早逝。他平生流傳下來的詩歌不足三百之數,其中大部分都在詠嘆自己的生不逢時和世事艱辛。

  可以說,李賀那色彩濃烈沉鬱的詩歌風格,以及浪漫而兼有苦悶的一抹鬼氣,都與他仕途上的不得志有著很大的關係。

  李賀的不得志和李白還有些不同。

  李白不得志,是因為詩仙的性格確實不適合出官入相;但李賀的不得志,純粹是因為不讓他參加科舉考試。

  是的,不是考不中,是科舉根本不給他考。

  論起身份,李賀雖然家境貧寒,但細究族譜,卻也算是宗室王孫。論起才能,李賀年方十五就才名遠播,後來參考府試的時候更是一次即成。

  然而,在他赴京預備進士考的時候,有嫉賢妒能者站出來,提出了一個非常立不住腳的說法。

  他們表示,李賀的父親名為「晉肅」,而「晉」字又與進士的「進」同音,所以李賀怎麼能夠考和進士試呢,這分明是在犯「嫌名」啊!

  嫌名這種東西,說來是一門時重時輕的玄學。

  就比如「邦」這個字,本意是指國家的意思。早在戰國以前,《周禮》就云:大曰邦,小曰國。但自從劉邦成了漢高祖以後,史書上為了避他的名諱,所以提到關於「邦」字的記載,一概以「國」字代替。

  倘若當年做漢高祖的人不叫「劉邦」,而叫「劉榜」、「劉棒」什麼的,今天的「國家」或許就要被稱之為「邦家」了。

  像是劉邦這種單名同字的避諱,還算合理。

  等後來他後輩漢宣帝劉詢,直接把跟自己犯了同音字的戰國思想家荀卿——就是寫出《勸學》還上了語文教材的荀子,在史冊裡改成「孫卿」,便很有點擴大戰場的意思了。

  畢竟若是論起先來後到,明明是人家荀子先來。結果好好的一個「荀子」,差點因為這一避諱變成「孫子」,這理到底能找誰說啊。

  至於李賀這種,父親名字明明是兩個字,居然還能單獨將其中一個拎出來、然後再因為同音而要求避諱的操作,根本就是別人在故意搞他。

  韓愈當年還專門為李賀這件事寫過一篇文章,文中非常辛辣地諷刺道:「要是因為李賀的父親名字裡有個『晉』字,李賀就不能考進士,那麼天下間所有父親名字裡有『仁』的那些人,是不是連人都不配做了啊?」

  這一問,堪稱鞭辟入裡。

  很可惜,人家根本不和你講道理。

  李賀最終也沒能參加進士考,只在後來經人推薦,擔任了一個從九品的微末小官,三年後辭去官職為人幕僚,直到去世也沒有得到能一展抱負的機會。

  李賀畢竟是一代詩鬼,在遭遇了如此不平的待遇以後,他尚能寫出「入鄉誠可重,無印自堪悲。」的黯然詩句。

  要是換成葉爭流這種祖安人士,大概只能罵出「避諱避諱,避尼瑪諱」這等粗鄙之語。

  此事說來也是嫉妒之神倒黴。  那句「避諱」,放在杜牧、陸游、乃至乾隆面前,可能都不至於造成這種後果,但祂遇上的偏偏是李賀。

  葉爭流只是稍微帶入一下李賀卡的心態,就感覺自己簡直要炸了。

  ——就算是李賀才華橫溢,你也不能讓他活著的時候避諱,變成卡牌以後還要避諱啊!這TM也算人幹事?

  也就是欺負葉爭流的人物卡不能實體現身吧。

  不然的話,但凡李賀能從卡面上蹦出來,只怕要直接把毛驢砸在嫉妒之神的臉上!

  直到左右手各自拽著天香公主和雲渺之,一口氣奔出四五里地,葉爭流想起這件事,依舊忍不住要露出一個虛情假意的憐憫微笑。

  畢竟,嫉妒為了自己這次的一時裝B,真可謂損失慘重。

  祂不但節省了葉爭流的技能升級寶石、豐富了葉爭流的煉器系統,而且還倒搭上了自己的一角神域和所有逼格,簡直算得上bkingの最終折翼。

  不過既然想到了這件事,葉爭流便有一個問題想跟雲渺之或者天香請教了。

  「方才嫉妒之神說,我沒有避祂的諱……我很好奇,這是不讓別人說出『嫉妒』二字的意思嗎?」

  要真是這樣,葉爭流誠懇建議,嫉妒之神應該全面推進七出之條的修改工作,為改善當代婦女的生存條件做出重大貢獻。

  而且一提起這茬,葉爭流就不免回憶起當初她在浮生島的時光。那時候慕搖光提及殺戮之神,也只是說了些「神執掌殺戮,不可直呼祂的名」云云。

  天香公主雖然已從昏迷中醒來,但仍舊精神懨懨,反而是雲渺之看起來半死不活,開口時竟然還保有一絲中氣。

  「嫉妒會格外在乎這些……因為祂成神時過於倉促貿然,所以沒有其他的神名。」

  「此話怎講?」葉爭流洗耳恭聽。

  雲渺之想了想,似乎在回憶著什麼。片刻以後,她簡潔地概括道:

  「像是殺戮,祂的神名為『玄衣羽主』,座下玄衣眾一般以『羽主』相稱。殺戮的信徒通常不會直接稱呼祂為『玄衣羽主』,但也不會避諱『殺戮』、『玄衣』這種詞匯。」

  「嫉妒屬於特別情況,祂是諸神中最弱、也最不受歡迎的一個,難免帶著些缺什麼就喊什麼的劣氣。」

  葉爭流注意到,在講出這一番話的時候,雲渺之的語氣與她平日口吻全然不同。

  與其說是她細心地給葉爭流科普基礎知識,不如說她是在原樣背誦某個人的說法。

  「對待嫉妒,若不能將其一舉擊退,只會讓祂得寸進尺,倘若在我全盛之時……」

  雲渺之眼中泛起一絲濃烈的殺意,她搖一搖頭,斂聲不語。

  在跑出差不多十餘里地之後,葉爭流感覺自己差不多跑出嫉妒神域交錯的範圍,再加上她也實在帶不動這兩個姐姐了,這才將天香公主和雲渺之放下。

  幾乎在她鬆手的同一時間,系統的通告彈窗便一條疊著一條浮現出來。

  首先彈出來的系統公告,是關於葉爭流的組隊狀態。

  【系統公告:臨時隊伍:葉爭流、雲渺之、趙玉濃已被解散!】

  【系統公告:隊內通訊、隊伍加成、獎勵加成狀態已關閉!】

  幾乎在兩條信息顯現在葉爭流眼前時,葉爭流便隱隱地感覺到,自己袖中的煙鳳翎似乎變得更沉重了些。

  她把煙鳳翎捏在手裡,隨意揮動兩下,果然再找不到先前殺蛇時那股得心應手之意。

  看來,劍法共享已經被收回了。

  ——等等,那她的血條共享,不會也直接收回了吧?

  葉爭流心驚膽戰地朝雲渺之和天香公主瞄去一眼。

  還好,系統沒有想像中那麼不做人,兩女雖然一坐一立,臉色憔悴難看,但看起來都還能擔待。

  為了以防萬一,葉爭流還是從懷裡掏出一大把白露特製的愛心藥丸,分享給了雲渺之和天香。

  解決了這個當務之急,她才把目光投向下一項公告。

  【主線任務:對戰神明——已完成√

  任務描述:這是您面對神明的第一戰。鑑於謀主羽翼未豐,所有人對您抱有的期望,僅僅是存活而已。

  然而您竟然能夠以弱勝強,打出一場漂亮的翻身仗,這簡直超出每個人……或者每個神的預料。

  相信這一戰的結果若能流傳出去,嫉妒之神在神明中的的菜雞形象,將會徹底變為菜的摳腳那一檔。

  總而言之,借助著李賀卡的力量,還有嫉妒之神自身的非氣,謀主想必已經充分意識到,運氣和天階卡,在您未來的道路裡是多麼不可或缺的東西。

  誠摯地建議謀主多行好事,積攢人品,蓄養歐氣——當然,我們都清楚,這種玄學說法,只是為了給臉黑到開局就能碰見神明的謀主您增添一點心理安慰而已。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初窺神明的力量,或許會令您對未來的道路有所啟迪。

  任務獎勵(已發放):詩文箋×3000、技能提升寶石×1、銅幣×300000、嫉妒之神血肉×1、李賀卡技能「吾將斬龍足,嚼龍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1、雲渺之×1、趙玉濃×1】

  葉爭流:「……」

  她發現了,系統的投機取巧簡直是恆定不變的主題。

  上次逃離浮生島時也是這樣,系統直接給她發放了一個殺魂做獎勵。

  這回更好,兩個隊友居然全都成了葉爭流的獎勵。

  話說,這究竟是以種怎樣的人口販賣風氣。

  把最後湊數的三項獎勵直接跳過,葉爭流的目光在技能提升寶石和詩文箋上閃閃發光。

  3000詩文箋,這意味著,又是一個十連!

  再加上葉爭流之前買的月卡,葉爭流耐心等上兩天,可以直接抽一發二十連抽了!

  驚喜到這裡還沒有結束,就在葉爭流關閉獎勵彈窗的下一刻,另外幾個嶄新的頁面,便陸續地鋪陳在她的眼前。

  【恭喜謀主級別突破25級,圖鑑系統開啟!】

  【婚禮特別活動‧點亮拼圖:洞房昨夜停紅燭,已集齊(8/8)。請點擊已獲取的拼圖碎片,可以獲得200名氣值獎勵!】

  【您已集齊「婚禮之行‧洞房昨夜停紅燭」活動的所有拼圖,現獲得黃階卡[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獎勵!】

  望著一行行代表著獎勵的四號宋體,葉爭流忍不住翹起嘴角,雙眼發亮。

  此次對上嫉妒,過程不可謂之不驚險,戰鬥不可訴其不跌宕。

  但對應的報酬,卻也是一樣的豐厚。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大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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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7 17:53:41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半神域 第一百零七章 去留

  清點了一遍此次獲得的所有獎勵,葉爭流確認,自己恐怕很難再遇到獎勵這麼豐厚的任務了。

  婚禮之行的拼圖活動,連帶著剛剛毆打邪神的副本獎勵,這兩者湊在一起,共計讓葉爭流的賬面上多出了一個天級卡李賀技能、一張嶄新的黃階卡,一次十連抽的機會,外加上一顆可以給技能升級的寶石。

  除此之外,拼圖每點亮一塊,葉爭流都會獲得200點名氣值。

  整副拼圖一共八塊,葉爭流現在已經全部集齊。

  再算上她先前做任務獲得的310點名氣值、救下解鳳惜獲得的400點名氣值、將雲渺之和天香公主加入公會獲得的200點名氣值……

  距離葉爭流買下商城裡的五星卡裝[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只相差190點名氣值了。

  按照之前的任務規律來看,每個任務通常價值200點名氣值左右。換而言之,現在的葉爭流距離自己夢寐以求的五星卡裝,不過相差一個任務而已。

  一想到這件事,葉爭流頓時瘋狂心動。

  她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兩個小姐姐,卻在看清這兩人狀態的瞬間愣住,一下子從結算獎勵的興奮裡脫離了出來。

  眼前所見,讓葉爭流即使臉皮再厚,也問不出「你們能給我發布一個任務嗎?」這種非人之語。

  只見天香正靠著雲渺之的肩,姿態昏沉而懨然,似乎連神志都不甚清楚了。

  雲渺之的臉色也隱隱發青,透露出一種強弩之末般的虛弱感。她渾身上下都在嫉妒之神的毒液裡滾過一遍,大片大片的皮肉被腐蝕殆盡,露出真皮之下,粉色染血的肌裡來。

  葉爭流費解地皺緊了眉頭:她記得,隊伍剛剛解散的時候,這兩人的狀態似乎還沒有這麼糟糕,怎麼現在看上去,竟然像是氣數不長一樣。

  心念一動,葉爭流急忙進入公會系統,點開兩人的頭像查看。

  果不其然,無論是雲渺之,還是趙玉濃,每個人的名字後面都掛著一個標為「中毒」的負面狀態。

  葉爭流的身上的所有毒性都被「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技能拔除,可雲渺之與天香公主,都只分享了葉爭流屬性的三分之一而已。

  葉爭流方才已把貼身攜帶的藥物讓了大半給她們,解毒丸子更是一顆不剩。只是白露的醫術再好,也難以抵禦出自神明的劇毒。

  如此看來,葉爭流能夠對抗嫉妒之神,還真是個偶然。怪不得在系統最開始發布的任務裡,覺得葉爭流只要能逃跑就行。

  ——普通人遇到嫉妒這種自帶毒性的boss,究竟怎麼打?拖的時間稍微長一點,就會陷入中毒狀態裡,這根本沒法打。

  也就是葉爭流的卡牌足夠強悍,她點亮了針對嫉妒的特殊技能,外加一個原地回血、驅除負面狀態的被動技能,從屬性上來說,天生就剋制嫉妒之神。

  葉爭流摸了摸自己的袖袋,發覺確實沒有解毒藥了。她皺眉道:「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雲渺之不假思索道:「神域裡沒有大夫,也沒有藥品。玉濃受傷中毒,難以支撐。我尚有餘力打破半神域一次,雖然只能令神域短暫打開片刻,卻也足夠我帶她離開。若君有意,可與我們同去。」

  一起離開神域嗎……

  考慮到神域裡還有應鸞星這個在地圖裡隨意遊走的殺器,離開神域無疑是個不錯的選擇。

  畢竟應鸞星不像嫉妒,可以被「斬龍足,嚼龍肉」的技能直接針對。而且李賀卡的另一個大殺招已經用完,還要經過漫長的冷卻才能重新投入使用。

  這時候跑路,應該非常符合她一貫從心的基本方針才對。

  但不知為何,葉爭流竟然遲疑著不能點頭。

  除了應鸞星,解鳳惜也同樣在在這片神域裡。

  不久之前,他替葉爭流擋住來勢洶洶的應鸞星,好讓葉爭流能夠順利逃走;更早一點的時候,解鳳惜曾經真心實意地替葉爭流安排好了出路。

  她和解鳳惜確實只是虛情假意的半路師徒,但兩人相處日久,解鳳惜為人又確實不錯。除了一次拋她出去釣應鸞星之外,他一直待葉爭流不薄。

  想想解鳳惜身負的詛咒,還有他需要的那片神格,葉爭流一時之間竟然難以決斷自己要不要走。

  然而,葉爭流尚有猶豫的餘地,天香公主的狀態卻不能再等。

  不等葉爭流做出決定,原本緊閉雙眼靠在雲渺之肩頭的趙玉濃便痛苦地弓起腰來,嗆咳著嘔吐出一口黑色的血。

  她本是嬌生慣養的一國公主,這些日子以來,天香先是殫精竭慮地從韓峻手中謀求雲渺之下落,再意外跌入嫉妒之神的神域被毀了容貌,最後還和嫉妒之神實打實地交手一場,若不是之前葉爭流給她分享了生命加成,只怕天香此時已經死了。

  雲渺之見此,臉色頓時一變。她抬起眼睛看向葉爭流:「你和我們一起走嗎?」

  葉爭流長嘆一聲,到底還是搖了搖頭。

  「好。」雲渺之乾脆俐落地一點頭:「蒙君相救之恩,雲渺之今生不忘。等到天香事畢,雲某倘若不死,就必去尋你。雲渺之許諾給你十年光陰,不離左右——在這十年裡,即使你要我去刺神,也一樣可以。」

  刺不刺神的,葉爭流暫時還沒這個需要。

  但要說起殺人,那還真有一個對象……

  想到自己的前任師父,葉爭流不由感覺自己有億點點心動。

  雲渺之雙手廢去不能用,只能以肩頭撐起天香,葉爭流上前搭了一把手。

  天香公主確實情況危急,黑血從她嘴角斷斷續續地淌成一線。她本來軟軟地垂著頭,卻在葉爭流把她移動到雲渺之背上時忽然清醒了些。

  「咳……渺之……咳,你把我放下。」

  雲渺之是個行動派,而且驅動力之足、主意之正,可以說是葉爭流平生僅見。對於這種或許會讓旁人遲疑一瞬的請求,她直接當成耳旁風聽。

  天香公主睜開一線眼睛,疲憊而斷續地再次請求道:「渺之,你把我放下……不用去找醫者,我的卡牌升級,會有辦法……」

  她聲音極其微弱,葉爭流幾乎沒有聽清。

  然而雲渺之卻在天香公主才說到一半的時候,就非常俐落地把人輕輕平放在了草地上,論起動作的迅疾,簡直不像身負重傷。

  她斬釘截鐵道:「好,你快問我。」

  葉爭流曾經進入過天香公主的記憶。她自然知道,天香公主技能升級的必要條件,便是要在容貌上勝過一位不亞於她的美人。

  若是天香公主仍是大婚時那副打扮,想必當場就能向雲渺之問出一句「我是不是國色天香?」。

  可是,現在的天香公主……

  葉爭流有些不忍地以目光緩緩渡過天香公主血肉模糊的面孔,心裡也不由得升起幾分懷疑:如今的天香公主,還真能問出那句話嗎?

  她相信,無論天香公主變成什麼樣子,雲渺之都會承認她的美麗。

  但問題在於……公主她自己能夠認同嗎?

  要知道,上一次天香公主之所以會毀容,便是栽在了內心的懷疑上。

  接下來的情景,就更是驗證了葉爭流的判斷。

  天香公主被雲渺之放下以後,非但沒有急著問出那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反而努力地睜開了眼睛,她眼神渙散地看向雲渺之,毀容的面孔上依稀帶笑。

  「我總想著,我能救出你的……嗯,後來果然是我救出了你。」

  這話要是放到往日,葉爭流還能聽出幾分得意俏皮。

  但出現在如今這個場景下,天然就帶著幾分未盡之意,再加上天香公主的語氣更是縹緲悠長,哪裡像是著急升級技能,反而更似在交代遺言!

  雲渺之就是再不通人事,也不至於區分不出兩者之間的區別。她神色一肅,當即就要把天香再次往肩上背。

  「等等……別著急……」天香虛弱地笑道:「我要問你呢,正要問呢……」

  停頓一下,她的眼珠緩慢地轉動了一下,又遺憾道:「只可惜沒能打扮……」

  事到如今,葉爭流還有什麼看不出的。

  天香公主確實在遲疑。

  正像是葉爭流擔心的那樣,公主的心裡只怕也有猶豫:她現在的模樣,當真能夠好好地問出這個問題、再升級一次技能嗎?

  而且除此之外……

  雲渺之作為局內人,自然心亂,但葉爭流旁觀者清。她總覺得,天香公主似乎有意地在拖延自己的時間。

  下一秒鐘,天香公主的言語便證實了葉爭流的猜測。她又低聲用氣音道:「再等等。我怕是要更發昏些,才好覺得自己仍然那麼漂亮。」

  說這話時,她的眼皮漸漸往下垂落,也不知道是天香先能意識不清到以為自己未被毀容,還是要整個人都先暈迷過去。

  不提雲渺之心急如焚,就連旁觀的葉爭流都幾乎跺腳。她簡直要打轉,拚命在自己的技能裡尋找著有沒有能用的東西。

  忽然,一道靈光在葉爭流心間閃現——

  點亮拼圖獲得的那張黃階卡!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這張卡……聽起來不就像是某種易容神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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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7 17:53:58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半神域 第一百零八章 國色天香

  葉爭流取出那張新獲得的黃階卡,拿在手裡看了一看。

  黃階卡不同於天階、地階以及玄階卡牌。

  天卡、地卡和玄卡的技能可以在冷卻完畢後反復使用。然而黃卡不一樣,每張黃階卡牌都有限定的使用次數。

  葉爭流僅僅拿出卡牌,確定了一眼卡面沒有拿錯。緊接著,她沒有半分猶豫,不假思索地把技能施放到了天香公主的身上。

  在這個過程中,葉爭流甚至沒有去關注這張卡究竟能用幾回。

  直到在把技能用在天香公主身上以後,葉爭流才注意到,「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的後面,儼然浮現出一個(1/2)的計數標志。

  這代表著卡片原有兩次使用機會,現在已經被用完了一次。

  葉爭流不在意地把卡片收回卡冊,焦急憂慮的目光重新落到天香公主的身上。

  ——黃階卡確實稀少,限制使用次數就更是珍貴。但在葉爭流心中,特殊卡牌的價值,還遠遠比不上性命的價值。

  何況,天香公主並不是路邊隨意扯來的一個什麼人,她是剛剛才和葉爭流一起並肩戰鬥過的朋友。

  別說「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這張卡片共有兩次使用機會。

  即使它只能使用一次,用過以後便會直接分解,只要能為天香公主爭得一線生機,葉爭流便不會在意這一張卡片的去留。

  黃階卡的神奇之處,葉爭流從前已經在「大炮開兮轟他娘」的用途上見識過了。如今的這張「畫眉深淺入時無」,自然也是一樣的立竿見影。

  幾乎只在葉爭流施用完技能的瞬間,便有一層幻影的柔光,緊貼著天香公主的皮膚衣物,極其柔和而迅疾地改變了她的形象。

  剎那之間,在場的三個人裡,有兩個人都頓感十分意外。

  最意外的人是天香公主。她本來眼睛都快要閉上,卻在察覺這神奇一幕的時候又奮力張開。

  公主費力地抬起自己的一隻手,只見玉手如酥,皓腕似雪,每一片指甲上都塗著豔紅蔻丹,渾然不是剛剛和嫉妒之神交戰後的狼狽模樣。

  至於她的面孔,就更是盡復舊觀,風流妍美,舉世無雙。

  而另一個為之感到驚訝的人是葉爭流。

  這個技能出自葉爭流之手,沒人比葉爭流更瞭解它的具體內容。

  她曾隱約設想過,天香公主會在技能下變成什麼樣子:或許是第二天一早的新婦模樣,又或許鳳冠霞帔,還穿著之前婚禮時的那身紅妝。

  但葉爭流萬萬沒有想到,天香公主竟然打扮得如此……幹練而簡樸。

  她身上的衣裙不是什麼華麗的嫁衣,僅僅是一件滾了紅色細線為邊的勁裝而已。

  公主手腕腳腕全用護腕繃緊,近乎短打的設計就更是簡潔貼體,她腰間甚至還佩了一柄長劍,看款式竟同當年雲渺之所用的那柄沒什麼分別。

  這一下,不要說是葉爭流,大概就連趙玉濃自己本人,都在為此覺得驚異。

  天香公主不知道從哪裡尋來了幾分力氣,她艱難地支起了一點身體,看向身前的葉爭流:「葉姑娘,這是體現我內心所求的幻術嗎?」

  葉爭流凝神一想:「畫眉深淺入時無」這句詩,按照原意翻譯,就是「新畫的眉毛入不入興」的意思。要說入興與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審美標准,所以若說這身衣服是由天香公主自己的期盼編制而成,倒也不能算錯。

  思及於此,葉爭流堅定地點了點頭。

  得知這個答案,趙玉濃的臉上忽然浮現了淡淡的瞭然微笑。

  「我本來還以為……」

  她本來還以為,自己身上所著的會是其他衣裳。

  或者是她被封邑時的端莊吉服、再或許是最喜歡的一件天水碧輕紗衫、也有可能是以假亂真,招來蝴蝶的那件百花繡……甚至可能是出嫁時最為華麗的鳳冠霞帔。

  然而最終落在她身上的,竟然只是這一件最簡單的勁裝。

  天香忽然想起自己跟著韓峻,走入那條黯淡陰冷的地下密道時的心情。

  那時候,雲渺之的名字反復地在她心頭回響,焦灼與擔憂每時每刻都差點撕破傲慢與驕縱的假象。

  她走在韓峻的前面,大聲問出「我是不是國色天香」作為暗號和提醒,然而若有可能——

  若有可能,趙玉濃何嘗不希望自己像是雲渺之那樣強。

  這樣她就可以一劍砍了韓峻的腦袋,不必虛與委蛇,更不用裝模作樣。

  她要拎著韓峻的人頭,一路大步朝密室的最盡頭跑去,哪裡需要拐彎抹角地問「我是不是國色天香」這種問題。趙玉濃要毫不猶豫地大喊一聲:「雲渺之,我來救你了!」

  ——原來在她內心最深處,最美的自己,既不是公主也不是新娘,而是足以解救雲渺之的那個模樣。

  剎那之間,趙玉濃心裡一片豁然開朗。

  無需華服美飾,也不必金玉妝裹,世上最動人的國色天香,便是已經救出了雲渺之的她自己。

  葉爭流眼睜睜地看著,在容貌分明已經由「畫眉深淺入時無」修飾得完美無暇以後,易容為公主造就的那層幻影效果,又彷彿潮水般從天香公主身上褪去。

  趙玉濃頂著自已被毀去的那張面孔,眼中的笑意卻再無遲疑和畏懼。她身上分明只剩一條髒污狼狽的襤褸羅裙,可趙玉濃穿著她,氣勢卻如同將軍身披他的戰袍。

  「……我明白了,謝謝你,葉姑娘。」

  趙玉濃抬起手來,輕輕地握住雲渺之早被剜去所有手骨的綻裂指尖。

  她柔軟、溫和、卻毫無遲疑地說道:「渺之,我不再是溫室裡的牡丹了,我胸中也一樣有劍——你看看我現在的模樣,我是不是國色天香?」

  雲渺之毫無遲疑地點了點頭:「是。」

  奇跡便發生在一霎那間。

  就在雲渺之堅定應答的下一刻,趙玉濃渾身上下的肌膚都好似有寶光一閃,皮肉雪白得近乎晶瑩。

  就連她傷口翻捲、血流不止的面孔,都隱隱表露出收合的跡象。

  ——【獨卡‧國色天香】,第九技能:冰肌玉骨,解鎖成功。

  趙玉濃嘴角上翹,眼神裡浮現出一絲滿足笑意。

  她仍然緊緊握著雲渺之的指尖不放,口中似噓似嘆地輕聲喚道:「渺之……」

  不知她到底做了什麼,方才眼看趙玉濃現場暖暖換衣都不露絲毫驚容的雲渺之,此時竟然大驚失色。

  她猛然站起,拉扯得趙玉濃半坐起來,幾欲把趙玉濃整個人甩開。

  雲渺之目眥欲裂,她渾身顫抖,厲聲喝道:「趙玉濃!」

  在唸到最後一個「濃」字的時候,雲渺之的嗓子幾乎破聲。

  即便是嫉妒之神在此,也要為雲渺之此時可怖的神情而遲疑退卻。

  可趙玉濃卻始終緊握著雲渺之的手。

  她近乎狠厲地攥住那隻畸形的、殘破的、如同一雙肉色手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掌,看氣勢簡直寧死也不肯放開。

  她似笑似泣地低聲道:「沒關係的,渺之。我早就設想過,我計劃過很久……我深思熟慮,而且絕不後悔。」

  一旁的葉爭流連呼吸都猛地屏住,因為她忽然發覺,雲渺之原本已經被韓峻廢去的雙手,此時正由乾癟而逐漸變為充實。

  與之正相反的,是趙玉濃的雙手。

  那雙修長纖細、骨節分明的玉手,此時正軟軟地耷拉下來,從手指到手心,從手掌到手腕……就好似一瞬間被什麼東西抽去了所有的骨頭。

  即使臉孔被毀,葉爭流都能看出趙玉濃已經疼得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滾滾而下,然而她卻仍然在笑。

  「『冰肌玉骨』一成,登時便可洗筋伐髓,祛惡拔毒……渺之,我沒有騙你。」

  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趙玉濃一直緊繃的那股心氣猛然一鬆,從原本半坐的姿態直接軟倒下去。

  她沒有砸在地上,因為雲渺之伸手托住了她的背。

  是的,雲渺之伸手。

  她用那雙嶄新的、更換了趙玉濃的手骨、與原先的劍骨有所相似,卻又更加不同的手托住了趙玉濃。

  趙玉濃仰起頭來,她分明已經疼得意識迷濛,臉上的笑意卻仍然清晰。

  「『冰肌玉骨』是天下第一流的資質……我之前便一直在想,倘若不能從韓峻手裡奪回你的劍骨,我就用『冰肌玉骨』來替你補全。」

  所以在自己的新婚之夜,天香公主的胸口始終緊貼著那個換骨的靈器。她一路跟隨韓峻進入密室,早在百米之外,就大聲遙問雲渺之。

  她問雲渺之:「我是不是國色天香?」

  ——韓峻永遠不會知道,被他蔑視嘲笑的那個問句,其實是在說:「雲渺之,我來救你了!」

  沒有勁裝也沒有劍,但趙玉濃依舊來了。

  「我用三年時間探知你的生死,兩年時間打聽到你的下落,最後一年促成韓峻和我的婚約。我來遲了,渺之,幸好還沒有最遲。」

  趙玉濃虛弱一笑。她抬起眼睛看向雲渺之,眼神裡的純淨和天真,竟然還像是當年那個趴在牆頭上偷看雲渺之練劍的小公主。

  「……別怪我,渺之。你是天下最好的劍者,你配得上世上最好的一雙手。」

  說完這句話,趙玉濃終於再也支撐不住。

  昏迷之前,她緩緩吐出一口鬱氣,就像是吐盡了七年來斫雪披霜的一副肝膽。

  趙玉濃終於能放鬆地沉睡過去。

  她毀去面孔、身負重傷,失去意識,精神也陷入一片混沌。然而當葉爭流望著她時,卻似乎感受到趙玉濃的毫無遺憾。

  雲渺之的嘴唇已經在劇毒的催逼下隱約泛紫。她定定看著趙玉濃良久,默然無聲地站起身來,抬手折去頭頂的一根樹枝。

  在劍者的手取下頭頂枝條的那一刻,葉爭流彷彿看見,雲渺之的袖子不動聲色地拭去眼角的一滴淚。

  ……

  一截早春十分最為柔軟的嫩枝落在雲渺之的掌心裡,鋒利得勝過一切寶劍。

  終於,葉爭流有幸得見當世第一劍骨的昔年風采。

  倘若說殺魂的劍法像霜、似月、如鉤,那雲渺之的劍法就普通得好像一縷隨處可見的雲氣。葉爭流只見雲渺之手腕一動,自然而然地向下一落——

  那一次出劍平淡無奇,水到渠成,只有嫩綠的新枝無法承受住雲渺之的劍氣,在一揮之下化為無數湮粉。

  然而,天地都豁然為之洞開了。

  葉爭流親眼看到,雲渺之不過輕描淡寫的一劍,便將半神域由內而外地生生撕裂了一個口子。

  裴松泉的神域裡還是早春氣象,只有枝頭帶著不符合節令的碩果纍纍。

  然而在雲渺之撕裂的缺口之間,外面的天地裡,盛夏炎熱的風,連同喧囂的鳥鳴聲一起,正不自知的流淌進來。

  神域畢竟帶著神性,連被撕裂的空間都能有意識似地緩緩癒合。

  搶在缺口閉合以前,雲渺之抱起昏迷的趙玉濃,最後向葉爭流投來鄭重而感謝的一眼。

  那一眼沉甸甸的,帶著不會更改的許諾份量。

  雲渺之縱身一躍,跳出了半神域。

  葉爭流目送她遠去,只覺劍者清瘦的背影白衣凌風,傲然如昨。

  直到被雲渺之打破的神域空間都緩緩閉合,葉爭流的系統才彈出兩個嶄新的公告。

  【活動特別通知】:您已獲得雲渺之、趙玉濃的感激,點擊可領取名氣值獎勵500點。

  【公會通知】:恭喜謀主獲得公會成員雲渺之、趙玉濃的感激。獲得黃階卡[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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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0-8 08:07:14 |只看該作者
卷四 半神域 第一百零九章 十連

  在看到這條公會告示的時候,葉爭流終於明白,系統為何要在之前發布任務,讓自己將天香公主和雲渺之加入公會。

  原來還有這種驚喜彩蛋在後面等著她!

  對與葉爭流來說,相比於「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這種不一定什麼時候能用到的技能牌,「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這樣的戰鬥卡,無疑是她當下更為需要的東西。

  幾乎在聽到系統通報聲的瞬間,葉爭流就把這張黃階卡拿在手裡。

  至今為止,她一共擁有過三張黃階卡,每張卡牌的來歷都不一樣。

  第一張黃階卡是十連裡抽出來的,第二張則是拼全系統拼圖贈送的,至於葉爭流現在握在手裡的這張,則是由公會成員幫忙點亮的。

  黃階卡確實是所有卡牌裡最為特殊的一種,這不僅是因為它會在用光次數後自行分解,更是因為它的來路十分多種多樣。

  要是能夠通過公會成員來點亮自己的卡牌……葉爭流暢想了一下那副場景,覺得自己離盆滿缽滿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如果是白露的話,或許能夠點亮藥王孫思邈「人命至重,有貴千金,一方濟之,德逾於此」的《千金要方》。

  等換到向烽身上,選擇餘地想必更多。

  像是「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之類的詩句……向烽不配上一兩句簡直說不過去啊!

  至於殺魂嘛,一句「西北望,射天狼。」立刻安排上——嗯?好像有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葉爭流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裝作自己方才什麼都沒有想。

  她一本正經地清過嗓子,很快就將視線落在了掌心的卡牌上。

  黃階卡雖然來歷不同,但都有著相同的制式,沒有什麼其他好看。只有每張卡可以使用的次數,分外地牽動葉爭流的心。

  她輕吸了一口氣,將目光緩慢下移。

  下一秒鐘,葉爭流整個人都差點蹦了起來!

  十次!

  「一劍霜寒十四州」這張卡牌的使用次數,足足有十次!

  葉爭流長籲一口氣,心想這是什麼神仙卡牌,這是什麼劫富濟貧的使用次數。

  兩個小姐姐未免也太大方了吧,她隔著一片半神域,感謝得都快要給雲渺之和趙玉濃上香了。

  收好這張珍貴的卡牌,葉爭流覺得自己連腰桿都往上拔高了一寸。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新的好消息,成條按列地在葉爭流的腦海裡盤旋。

  ——她攢夠名氣值,可以從系統商城裡兌換五星卡裝了!

  ——完成迎戰嫉妒之神的任務,得到了獎勵3000詩文箋,足夠葉爭流再來一次十連抽!

  ——而且在升級到Lv25以後,葉爭流還解鎖了一個圖鑑系統沒有來得及查看,但想來對她也會有好處。

  葉爭流有條不紊,順著大腦裡安排好的順序,依次將這三件事分別完成。

  首先是卡裝。

  雖然在新婚之行任務裡的三個主角中已經死了一個新郎,但活動期並未因此結束,葉爭流當即打開活動商城,抓緊時間把自己垂涎已久的卡裝兌換了出來。

  只需2700點名氣值,五星絕版卡裝,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到手!

  【卡裝: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星級:五星

  效果:當謀主佩戴本卡裝進入戰鬥時,每隔一分鐘,將有70%概率激發被動效果[見賢思齊焉],激發此效果時,謀主可在戰鬥中反彈對方技能100%傷害!

  與此同時,當技能佩戴本卡裝時,每次釋放技能,將有50%的概率激發被動效果[見不賢而內自省也],該效果被激發時,技能能力將被增幅到150%!】

  關於「見賢思齊焉」的介紹看著簡單,然而只需仔細琢磨一下,很容易就能察覺出這張卡牌的厲害。

  ——每次攻擊都有50%的幾率加強攻擊效果,每分鐘都有機會反彈攻擊傷害。

  想像一下吧,如果在應鸞星舉著自己的大刀,往葉爭流的頭上砍去的驚險時刻,卡裝恰好激活了「見賢思齊焉」的反彈效果……

  那麼,應鸞星將會驚異地發現,葉爭流的鐵頭還好好地長在她的脖子上,而自己的腦袋卻不知何故飛上了天。

  暢想了一下應鸞星那番「我殺我自己」的美好畫面,葉爭流頓時身心俱暢、心曠神怡,甚至因為過於同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購買完卡裝以後,葉爭流手裡還剩下310點名氣值。

  由於活動商城的時限還未結束,所以葉爭流一時也不著急處理,她打算過後計算一下,看看這310點名氣值該怎麼處理。

  買過卡裝,接下來需要考慮的就是關於抽卡的事了。

  葉爭流剛剛獲得了3000點詩文箋的獎勵,這個數目,正好夠她抽一次十連。

  除此之外,她在新婚活動剛剛開啟的時候,還用名氣值買下了商城裡唯一一張月卡。月卡每天會發放100點詩文箋,葉爭流就是用它補齊了上一次的十連抽。

  鑑於月卡還沒有到期,手裡一時也湊不齊第二個十連所需的詩文箋,葉爭流經過短暫的思想鬥爭,決定還是不等了。

  今朝有卡今日抽,誰抽誰知道上頭。

  她都能覺醒專門針對嫉妒之神的屠龍技了,難道今日的歐氣還不夠正宗嗎?

  抽!先來一發十連再說!

  葉爭流在抽卡方面一向行動力極強,敢想敢做,而且在墜機一道上極富心得。她曾經創下過某游300連抽都沒抽到過SSR和UR卡的記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一種反向的歐了。

  ——這也是為什麼,在「單抽出奇跡」的江湖風氣裡,葉爭流始終頑強固著地選擇十連。沒辦法,只有十連才有保底的人物卡。

  她還記得自己上次單抽究竟抽出來了什麼——是人物卡沒錯,但那可是乾隆啊= =

  無論如何,葉爭流在抽卡一道上的心理素質極其強大,而且樂觀。她很有儀式感地擦了擦臉,隨即就將手指伸向了熟悉的抽卡界面。

  「請問是否選擇十連抽?」

  確定。

  下一秒鐘,熟悉的金銀星芒自葉爭流眼前如煙如霧地散開,氣勢恢宏的彩光如同霓虹般繞著葉爭流周身流淌,足足圈了一個滿圓。

  純白的光芒落入葉爭流眼中,她輕輕屏起呼吸,然後……

  熟悉的水墨色,三星卡裝。

  習以為常地劃過一下,將這顆卡裝撥到一邊,葉爭流繼續往下看。

  水墨色,三星卡裝、水墨色,三星卡裝、水墨色,三星卡裝……銀色!

  激動人心的銀色出現在了葉爭流的掌心上,她不由得微微提起了一點呼吸。

  一般來說,銀色代表著兩種可能。

  所以說,這究竟會是一個四星卡裝,亦或是……一張地級卡呢?

  流光溢彩的銀色的光團在葉爭流手中化為實體,長方形卡片的形狀規規整整,卻是那樣的鼓舞人心。葉爭流只是朝卡面上定睛一看,嘴角就不自覺地洩露出一絲笑意。

  卡牌名稱:曹操

  技能1: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Lv1)

  技能2: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Lv1)

  竟然是曹操!

  曹操一生所作的詩文,流傳到現代的已經不多,僅有二十多首。

  但在數目如此稀少的情況下,《龜雖壽》與《觀滄海》依舊被選入語文課本,成為中小學生必備篇目,曹操的文學素養,由此可見一斑。

  就連葉爭流在看到「周公吐哺,天下歸心」這個技能的時候,都要先愣上一愣,然後才想起來,這句流傳度很高的俗語,最早確實出於曹操的《短歌行》。

  同樣作為封建時代的掌權者,葉爭流覺得,真的有必要讓乾隆好好認識曹操一下——大家同樣都是卡牌,差距怎麼就能這麼大?這麼大!

  葉爭流一邊繼續往下查看抽卡情況,一邊順手把曹操卡牌放進卡冊,就安排在乾隆旁邊那頁,希望卡牌之間能夠互相交流學習。

  這次十連能夠抽到曹操,葉爭流已經很滿意了。

  在各家游戲裡,一次十連能獲得一張SR都是正常情況。接下來,她若是能抽到其他詩人,那當然是葉爭流賺了,但倘若抽不到,卻也一樣不虧。

  葉爭流繼續撥動自己的抽卡結果,希望能得到一些意外的驚喜。

  水墨色,三星卡裝、水墨色,三星卡裝、水墨色,三星卡裝……

  葉爭流對於常見的幾種三星卡裝已經非常眼熟,她把這些卡裝劃到一邊,如此反復五次,終於輪到了最後一次抽卡機會。

  這一次……還會是卡裝嗎?

  有沒有可能是某張人物卡?

  葉爭流想了想自己的技能搭配,非常誠心地祈求了一下自己的運氣:只要能來一個醫治相關的技能,哪怕是玄階的人物卡,葉爭流也不介意啊!

  像是被她的誠心打動,落在葉爭流手裡的光柱顏色終於不再是單調的水墨色。

  彩光的顏色有點容易被錯認,葉爭流也是辨認了一秒,才確定光芒邊緣泛著淡淡的土黃。

  這不是一張天階卡,而是一張黃階卡。葉爭流最近準是捅了黃階卡的老窩,這才一天的工夫,她手裡已經攢下三張黃階卡了!

  但黃階卡也行啊!只要是卡牌,葉爭流來者不拒!

  在心裡小聲默念著「醫療卡醫療卡醫療卡」,葉爭流捏著卡牌的邊緣反轉卡牌,然後……

  唰地一下,葉爭流期盼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期盼的醫療卡並沒有到,來到的是一張……讓葉爭流有點不知道說什麼是好的卡牌。

  也不知道她這算不算是某種毒奶,一心一意想要一張醫療卡,結果居然抽出了這麼一個類似於醫療事故現場的東西。

  那張黃階卡上赫然記錄著:[十斤寸金軟骨,也要細細地剁做臊子,不要見些肉在上面]。

  葉爭流瞳孔地震,內心驚動異常。

  ——不是吧,水滸傳也能抽的嗎?

  ——這根本不是醫療卡,這是車禍現場啊!

  ——不是葉爭流說,系統你有點叛逆啊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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