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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半神域 第一百十八章 理由
像是被葉爭流的氣機牽引,兩人四目相對之際,應鸞星原本憤怒的神色如同火焰般熾烈地一閃,彷彿要燒紅半邊天色一般。
可是,在那猛地燃起的一怒以後,即使是耿耿於懷如應鸞星,竟然也一絲一絲地變得平靜下來。
這對舊日的師徒,分明已經沒有了往昔在困境裡互相扶持的特殊溫情與聯繫,然而當決戰的鐘聲於冥冥中響起,他們竟然當真同時升起了一樣的預感。
一直以來,葉爭流逃跑,應鸞星追殺。用他的命令,他的屬下,還有他親自清理門戶的一條鋼刀。
為了擺脫應鸞星窮追不捨的殺意,葉爭流掛靠滄海城,拜師解鳳惜,幾次三番地從應鸞星面前逃離……她的那些小把戲,一時間多得數也數不清。
但這一次,再不會有什麼東西橫插一腳,阻礙在應鸞星和葉爭流當中。
唯一的變數慕搖光,被應鸞星的卡牌直接橫絕在外。
如果發現他過得太輕鬆,葉爭流立刻就把「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的卡力收上一收。
所以,這便是應鸞星和葉爭流的最後一戰了。
在應鸞星漆黑如墨的眸子裡,葉爭流伶俐的身影盡數映入他的眼底。
正當年華的十四五歲少女,生命鮮妍明媚,像是一束春天抽條的柳枝,只給一把土、一瓢水,都能輕易地養活。
不過幾個月未見,葉爭流的骨相便又成熟了些。
她當初瘦小而蠟黃,只有那份精心培育塑造過的智慧,即使經過命運的蹉跎和戲弄以後,依舊難以磨滅,在她的眼底熠熠發光。
而現在的葉爭流,臉龐已經在營養和照料之下變得豐滿起來。她的容顏天生就大氣明豔,桃腮杏目,像枝頭一朵將開的花兒。
倘若再過幾年,她變成一個大姑娘,那將會生就一副美得極具侵略性的長相。
不過……
應鸞星的目光連閃動也未曾,他知道,葉爭流不會再有「過幾年」了。
對著這個昔日的徒弟,如今的背叛者,應鸞星心裡突然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他從來不給將死之人傾吐遺憾的機會,今日竟然難得破例一回。
應鸞星一字一頓地問道:「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他看見葉爭流眼裡有一絲驚訝閃過,大概在默默思量這個問題背後的深意,畢竟,這舉動和應鸞星往日風格實在太不吻合。
過了一小會兒,或許是這個叛徒沒有探出其中的陷阱——本就沒有陷阱,應鸞星在心中嗤笑——葉爭流輕聲開口。
她說:「其實我曾想過,如果我留在你身邊,繼續做你的徒弟,事態會不會發展成另一種樣子。」
要知道,和應鸞星相處的那段記憶,幾乎被葉爭流塵封進泥土裡。
長久以來,除了他的凶惡、狠毒和暴戾,葉爭流幾乎不再回憶其他相關的東西。
但其實,在那些被封印的回憶裡,並不是只有血和火。
多可惜,他們分明也有相處得宜的時候。
多殘忍,為何不能只有血和火,只有那些冷酷的、讓人迫不及待想要逃離的東西。
……
在葉爭流救下應鸞星的那個晚上,他們找了個山洞勉強棲身。
應鸞星被打斷一條腿,他的傷口裡似乎還有些別的東西,即使葉爭流按照指點為他處理了傷口,應鸞星仍然當晚就發起了高燒。
這是一個把戒備寫進骨子裡的男人,哪怕他能輕而易舉地用一隻手折斷葉爭流常年缺鈣的大腿,在昏昏沉沉之際,應鸞星仍然要按著他的刀。
葉爭流看出他的防備,精心地照顧他,並且主動在應鸞星之前入睡,以令應鸞星可以放下防備,得到足夠的休息。
對於沒有同伴的流民來說,先睡是一種自取死路的行為。
但葉爭流當時太過潦倒,她懷抱一顆破釜沉舟之心,把命運的賭注整個地壓在了應鸞星的身上。
應鸞星那場高燒,反反復復足足三天四夜。
葉爭流用自己三腳貓的藥理,採草藥給他敷在傷口上,一遍遍走到二里地外,用外衣吸飽冷水來給他擦身,同時一天四頓野菜薄粥,無論應鸞星吃不吃得下,都會讓他墊上一些。
在閒暇的時刻裡,應鸞星打聽葉爭流的來歷,葉爭流挑著能說的、自己有印象的說上一些。偶爾打開了話匣子,還編編撿撿地用山海經和寓言組合,給應鸞星講了幾個故事。
——給應鸞星講故事。
在深入瞭解了應鸞星的為人以後,葉爭流簡直簡直腳趾挖土,當場造出一座埃及金字塔。
這行為太尷尬了,敢問這世上,誰聽了誰不會評價當時的葉爭流一句傻缺。
……應鸞星不會。
他當真把葉爭流的故事聽了進去,還糾正了她的一個讀音。
「我記得,這個切口不該念『凌』,應該念『霖』。」
葉爭流品味了一下這兩個鼻音的置換,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原來先生是南地人?」
應鸞星沉思了一會兒,輕聲說道:「似乎是的。」
葉爭流正觀察著他變色的腿,那一夜極其凶險,她怕應鸞星睡過去就醒不過來,所以一直和他說話提神。
她問應鸞星:「先生還記得什麼南地的事嗎?」
應鸞星大概燒糊塗了,有問必答。他沉吟了好久,才慢慢地說:「好像……是有一句調子。」
他已經忘記了那首催人入睡的童謠到底該怎麼唱,因此便用那種輕軟的切口給葉爭流念道:「桃花香、桂花香、娘……唔,爹送孩兒進夢鄉……」
最後葉爭流太疲累了,她說著話,便腦袋一點一點地睡著了。
等到凌晨時分驟然驚醒,借著天光去看應鸞星的腿,發現那可怖的紫淤斑腫竟然褪去了大半。
那一夜之後,應鸞星的高燒便奇跡般飛速好轉。
他對葉爭流說:「我會報答你。」
他問葉爭流:「你可拜本座為師。」
又過了一天,他和葉爭流各拄一支樹杈,收拾好為數不多的東西,這便上了路。
這期間,他們橫渡一條支流。河底淤泥倒不是特別深,挽起褲腿就能趟過去,葉爭流還在對著應鸞星的斷腿發愁,便見他面不改色地走進了冰冷的河水。
葉爭流高撩褲腿跟了上去,她艱難地在淤泥和湍流裡拔出自己的小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沒有應鸞星一個骨折人士走得更快。
應鸞星走到一半的時候,回頭看見落在看後面的葉爭流。他皺了皺眉,竟然折回去提著葉爭流的領子,拎小雞般地把她直接帶過了河。
剛剛被應鸞星放下,葉爭流就急忙蹲下,趕緊檢查應鸞星的腿傷情況。
直到確定夾板沒有移位,她才擦去一把嚇出來的冷汗,苦笑著跟應鸞星說:「師父,咱們打個商量,以後您真要拎我了,動手之前您出個聲行嗎?」
應鸞星考慮了一下,點點頭。
葉爭流這幾天有點摸出了他的性子,故意問他:「是不是發現做人師父,也是挺麻煩的?」
應鸞星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男人看了看葉爭流被扯出一個手印形狀的後領子,再看看對此一無所覺的小徒弟,不動聲色地彎起了嘴角。
……
像是也回想起了那段朝夕相處的時光,應鸞星如墨如刀的眼睛裡,竟然也飄起一段復雜的神色。
然而那神情轉瞬即逝,他隨即冷笑道:「你這是在求饒了?」
「恰恰相反,正是要告訴你,不必手下留情。」葉爭流攤平手掌,很是緩慢地露出了一個微笑:「因為我反反復復,思來想去——跟在你的身邊,我遲早有一天要逃的。」
「……」
猝不及防地聽到這個回答,應鸞星的面孔生生扭曲了一下。那一剎那,他臉上展露出的神色堪稱狂亂與暴戾。
緊咬著牙根,應鸞星也同樣揚起一個微笑,只是那微笑寒冷得能凍到人的腳底。
「哦?」
他的手掌帶著殺意,在刀鞘上撥弄。應鸞星的兩道目光像是鋼刀一樣劈在葉爭流的臉上,他冷聲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何背叛?」
「……」
聽到這個問題,葉爭流不由閉上眼睛,長長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告訴過你的,應殿主,只是你總不肯相信罷了。」
——那條河流,算得上是葉爭流與應鸞星融洽關係的最頂峰。
在渡河以後,他們二人之間的聯繫,便如拋物線般徑直墜落,然後一路滑向不可挽回的深淵底部。
在河流的對面,再走十五里地,正是那個徹底改變了師徒二人之間關係的小村莊。
亂世裡難得有這樣一處歇腳的地方。
葉爭流顧念到應鸞星的傷腿,不想讓他趕夜路,正巧碰到村落,她便上前叩門,請問是否能夠投宿。
腳步聲在門板內響起,那腳步很慢,過了好一陣,才有一個老太太顫巍巍地來開了門。
連年戰爭,村裡壯丁幾乎都已經征光。這一戶人家裡,只住著一對老夫婦還有他們挺著大肚子的兒媳。
老太太耳聾眼花,葉爭流大聲和她重復了好幾遍自己的請求,她才遲鈍地反應過來。老太太看了看高大的應鸞星,表情裡似有遲疑,訥訥著不想應聲。
葉爭流也順著她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見應鸞星雖然臉上平靜如常,然而那根拄杖已經壓進土裡一寸有餘,顯然是他也快要體力告罄,把大半的重量都放在了那根樹枝上。
心下急著讓應鸞星休息,葉爭流甜笑道:「奶奶讓我們進去吧,這是我爹爹,帶著傷呢,只借您家一間房睡。我能幹活,今晚給您挑滿水缸,再劈上三天的柴。」
「讓他們進來吧。」鬢白齒落的老頭子也走到了門口,他看了看應鸞星,又看了看瘦小的葉爭流,嘆了口氣,低聲說:「大郎娃要是外頭受了傷,也得求人家行的方便呢。」
老人家的耳朵太背了,他以為自己壓低了聲音在勸老婆子,其實葉爭流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讓出了兒子的房間給葉爭流和應鸞星,把懷胎七月的兒媳挪到自己屋裡去。
那個溫柔的婦人正是母性最濃的時候,她笑著摸了摸葉爭流乾瘦的小臉兒,擠擠眼,遞給她兩三粒紅糖。
她其實比葉爭流也沒大幾歲,這個時代,婦人們都嫁得早。
葉爭流本要去挑水劈柴,又被那老頭子擋了回來。他一生的愁苦都寫進滿臉的皺紋裡,耷拉的眼皮遮住一半視線。所以老人家要很努力地睜大眼睛,才能看清葉爭流的輪廓。
老頭子盯著葉爭流看了好一會兒,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袋。
「伢兒多大了?」
「十四。」
「啊,十四……我家小杏兒十四那年,嫁哩嫁哩。」
「您閨女兒嗎?她現在怎麼樣了?」
老頭子吧嗒吧嗒地抽著煙,良久才說:「女婿給征走了,命短,沒活過當年秋。我們小杏兒烈性哩,烈性哩……」
他太老了,老的眼睛都乾涸,即使提起撕心裂肺的往事,也泛不起一滴的淚。
他顧惜地看了看葉爭流,嘆著長氣說:「小丫頭跟著爹,吃苦啊。」
「……」
葉爭流默默退出了那間屋子。
她問應鸞星身上帶沒帶銀子,她想給這家人留一點。
……事後想起來,葉爭流總覺得,自己當初該注意到應鸞星那個不同尋常的停頓的。
應鸞星停了一下,從懷裡掏出銀子給葉爭流:「你想給便給吧。」
那一刻,葉爭流穿過草堂,高高興興地把銀兩給了這家的女人。
她太遲鈍了,以至於只看清了她們遍佈風霜的臉,而沒看清她們頭上高懸的屠刀。
再後來,便是滿地的橫屍,躺遍了整個村莊。
因為應鸞星要隱藏自己的蹤跡,他的容貌和氣質都太有標志性,所以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必須死,因為唯有死者才能守口如瓶。
其實以殺人蜂之毒,叮上後一時片刻就會死去,並不會有四下流淌的鮮血把屋子染紅。
然而不知是葉爭流的臆想或是其他,當她回憶起那一天時,總覺得血腥氣帶著不容逃避的回憶,侵蝕了自己的整個鼻腔。
面對人間地獄般的屠殺,葉爭流從最開始態度激烈的反抗,到泣淚俱下的哀求,直到最後被應鸞星壓著頭頂跪在他的腳邊,麻木不仁地接受。
當一切都結束以後,應鸞星緩緩地鬆開了手,再輕柔地落下,撫摸過葉爭流的髮頂。
他把那隻裝著蜂子,也裝著沉甸甸四十多條性命的金球放到葉爭流手裡,低聲說道:
「習慣就好,司裡長大的孩子,同樣早晚要開這一刀——從今以後,你跟著我,天下間無人不可殺。」
目光在葉爭流呆怔的面孔上停留了一會兒,應鸞星不太滿意地皺起眉頭,沉聲補充道:「你……可以給他們斂屍。」
「……」
葉爭流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室內,只見那個懷胎七月的婦人躺在床上,還大大地睜著眼睛,死而不能瞑目。
就在她的枕邊,那枚小小的碎銀,還在陽光下無知無覺地閃爍著微光。
………………
應鸞星高高地挑起了眉角,顯然是覺得葉爭流給出的理由拙劣得可笑。
「就為了……」他似乎極力地回憶了一番,才想起來那一家人來:「就為了那五個人,你便要背叛我?」
——這好不容易回憶起來的數目,他竟然還記錯了。
又或者應鸞星並未記錯,因為在那間屋子裡,除了那對老夫妻、新婦和她肚子裡無辜的生命,還有一個對未來滿懷期冀的葉爭流,也同樣地被殺死了一回。
應鸞星眼中的神色逐漸冷硬,顯然是覺得葉爭流不見棺材不掉淚,正該現在殺了。帶著最後一點耐心,他譏嘲地說道:
「那幾條性命或許會嚇得你落荒而逃,可一個落荒而逃的人,竟然還有毀我卡牌的膽子嗎?」
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應鸞星淡淡道:「死到臨頭,你還是不肯說實話……這很好,非常好。」
此時此刻,他左肩斷骨森白,垂落一邊,僅有一條右臂握刀,大半蠱蟲也全都牽引在慕搖光身上。但即使如此,應鸞星看起來依舊像是一個能屠千人、萬人的大魔頭。
他修長蒼白的手指在刀鞘上輕叩兩聲,新的蠱蟲如陣列般浮動在他的眼前。
……是新的殺人蜂。
應鸞星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冷然宣佈道:「既然當初你重創我的卡牌,今日便讓蜂子取你性命。」
他手裡本來還有數種更加惡毒的蠱術,每一種都很適合叛徒。
可應鸞星忽然注意到,少女的臉頰依舊泛著桃花般的顏色。
以蜂蝶來奪去花朵的性命,或許才是真正的相得益彰。
殺人蜂通體漆黑,身上濃鬱的墨色像是應鸞星無情的眼睛。蜂子揮動翅膀,排成團團之陣,將葉爭流圍在當中。
而在那泛著啞光的密密毒針之後,緊跟著遞來的,便是應鸞星寒冷的刀。
葉爭流重啟黃階卡「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在花朵的幻影迷惑了殺人蜂的同時,揮動煙鳳翎將其盡數斬落。
橫掃殺人蜂後,劍鋒帶著未盡的餘意,如同晚鳳清鳴一般,徑直逼向應鸞星。
這一次非是偷襲,應鸞星也應對的從容冷靜。
厚重的鋼刀與輕薄的煙鳳翎鏘然撞響,兩柄高階兵器,飛速相抵,劃過對方的刃身。在高速的摩擦之下,嘶拉一聲擦出迸濺長度達到丈許的點點火花。
四溢的劍氣割破了應鸞星的胸膛,一縷被擊碎的刀罡也讓葉爭流額頭的面板割破,濺出一叢血來。
緊張的局勢麻痺了知覺,還不等葉爭流感覺到痛,應鸞星便忽然抽刀,旋身用什麼東西接住了那一粒飛開的血。
與此同時,葉爭流空閒的左臂傳來一陣斷骨般的劇痛。
她抬起頭來,只見應鸞星的指尖拈著一片牛皮紙般的暗褐色人形。在人形的身上,赫然黏著一滴新鮮的血。
【攻擊卡‧刑身紙】
雖然以紙為名,形狀如同人影一般,但它本質上卻是一種特殊的蠱蟲,每一隻一生都只能用一次。
用刑身紙沾上對手的血液,蠱蟲受到的傷害便可同樣地反饋到血液主人的身上。
這種蠱的作用範圍以四肢為最宜,摧毀頭顱和軀幹倒也可以一試,只是往往無法取得預期的效果。所以凡是覺醒這張卡牌的卡主,通常都用其作為削弱對手的利器。
葉爭流聽解鳳惜介紹過這種蠱蟲。
但應鸞星擁有的邪蠱太多了,她不能做到樣樣防備。
忍著自己骨頭幾乎碎裂的劇痛,葉爭流的後背漫出一身冷汗。
她望見應鸞星同樣垂著左臂,唇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他廢去的不是自己的右手。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以左臂換左臂,用背叛的開端洗清背叛。
葉爭流不假思索朝應鸞星拋去一個杜牧卡的「十年一覺揚州夢」,打斷他下一步的進攻。
應鸞星被當場定住。
葉爭流分毫不息,幾乎在啟動杜牧卡技能的時候,就再一次喚出黃階卡「一劍霜寒十四州」,與此同時,「十斤金寸軟骨,也要細細地剁做臊子」同步發動。
葉爭流的殺招毫不留情,即便拼著背後追來的詭異蠱蟲,葉爭流也結結實實地把兩個技能打在了應鸞星的身上!
那一劍將應鸞星活活劈開,「剁做臊子」也當場碎去了軟骨一兩——等等,怎麼會是一兩?
一個人周身上下的軟骨數目,葉爭流沒有細細數過,但無論從哪個角度想,都不會只有一兩那麼少。
果不其然,「應鸞星」雖然被劈開,然而卻只淌落了幾滴的血。
葉爭流再一轉頭,應鸞星依舊垂著左手,站在不遠處,他提著刀,神色陰沉,顯然對剛剛差點翻車一事異常惱怒。
【輔助卡‧替生】
名為替生,實則替死。在卡主陷入險境之際,可使用此蠱,替卡主承受住一次必死的攻擊。
應鸞星橫刀而立,他指縫裡還夾著一片新的刑身紙,血吸蠓以及方才沒有被殺盡的殺人蜂聚在一起,重新在葉爭流的眼前排列成陣。
在重重蠱蟲的身後,應鸞星丟擲了一個問題。
他問葉爭流:「刀法是我自己的東西,我可以使用它無數次。」
「我不知你用什麼卡技模仿出了雲渺之……但你還能再用多少次呢?」
應鸞星淡淡道:「你技窮了。」
葉爭流的嘴唇,慢慢地抿成了一條直線。
不,其實不用再用多少次。
「一劍霜寒十四州」威力巨大,所需的卡力也不能算小。葉爭流方才交戰不止,又把這個技能一連用了兩次,如今的卡力條已經快被清空了。
現在剩下的那一點卡力,只夠她再用一個威力不大的技能,除非她再拖拖時間……
葉爭流突然開口,對應鸞星問道:「我有一個問題好奇很久了……你既然信奉神明,那怕不怕有一日鬼神報應?」
隨著她吐字發聲,那股詭異的被吸引注意力感就又纏上了應鸞星。
正是張籍卡的第一技能,「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應鸞星不喜地皺了皺眉,但想到局面完全在他掌控之下,這已是葉爭流生前的最後一段遺言,一時之間倒也不急著擺脫。
他斬釘截鐵道:「不信。」
葉爭流默默道:「可我是信的,所以不知你為何不信。」
應鸞星只覺得可笑:「所以?你莫非要說,你是因為懼怕鬼神才背叛於我?」
葉爭流搖搖頭:「不,我只好奇你為何不信有鬼……那活著的鬼,你分明也見過。」
應鸞星沉下目光,一字一頓地冷冷道:「這世上沒有鬼。」
「怎麼會沒有啊。」葉爭流閉上眼睛,嘲諷地笑了一聲:「你信奉的神明,還有你自己,你們的所做所為,和鬼有什麼區別?」
應鸞星臉色大變:「放肆!」
一剎那,所有蠱蟲都沖著葉爭流的方向撲去,而葉爭流則斷然地將煙鳳翎向下一揮!
做任務剩下的310點名氣值,葉爭流拿其中的一部分兌換了恢復卡力的藥劑,當場把自己的藍條整個拉滿。
拉滿以後的藍條夠她繼續用「一劍霜寒十四州」應戰——反正她不信應鸞星的體力也會無窮無盡,大不了應鸞星一連線她七次一劍霜寒試試。
但在那之前,葉爭流還另有一個技能等待發出。
她並沒有技窮。
張籍卡第二技能,吃杜詩一日三匙。
靠著每天一個字,甚至一個標點符號的積累,它終於湊成了一句杜甫的名詩。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睜開眼睛看看吧,應鸞星,看看你殺過多少人。」葉爭流肅聲道:「這世上有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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