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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第一百五十八章 信念
以當世的標準來看,黑甲營已經是所有統治者夢寐以求的那種精兵。
它裝備精良,軍法嚴整,將領威信極高,士卒拚死效力。以幾千人的傷亡為代價,借助地利之便,甚至可以對抗前後夾擊的幾萬大軍,如果把它放到外面,就必然是一支令人聞風喪膽的鐵騎。
除此之外,滄海城兩任城主,每一任都極其捨得在軍事上花錢。
解鳳惜心中偏向自己的大弟子,批給黑甲營的軍餉軍需所用,每一筆都是流水般的龐大數字,這自不用說了。葉爭流也是一樣,她剛上任的時候,黑甲營便經歷過一場惡戰。為了安撫黑甲營,她叮叮噹噹撥出去的撫恤金,亦不是什麼小數字。
但,在葉爭流看來,這一切尚有欠缺之處。
頂著秦西樓微微發顫的眼神,葉爭流順手拂過飄進長廊裡的一根柳枝,反拗下來,有一下沒一下地在自己的手心裡敲著。
她慢慢說道:
「自古以來,人人都說『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宋國名將平宸甫的大名我聽過,當年宋國吞併衛國,我一路從順婁逃到遷台,一路上所見所聞,全是定陽城破以後,流離失所的全家老小。」
秦西樓自然也聽過這段公案,一聽到「平宸甫」的名字,他的眼神當即閃爍了一下,顯然對當年發生的事情極其深刻。
葉爭流幽幽回憶道:
「直到四個月後,我才知道定陽城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平宸甫惱恨定陽城上下一心,難以攻打,入城第一日就活剝了太守的心肝,第二日則大肆劫掠百姓,安撫士卒。到了第七日,定陽城鎮內外被俘百姓共計七萬上下,士兵一萬有餘……」
葉爭流抬起眼來,緊盯著秦西樓,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知道後來,這八萬人怎麼樣了嗎?」
「……」
秦西樓微微屏息,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這才說道:「據說,平將軍要拿他們以儆傚尤,於是全部殺了。」
「不錯,全部殺了,讓整個衛國都看看反抗的下場。而且,你這還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葉爭流眼色沉沉:
「我查閱滄海城賬本,發現那一年宋國向臨海三城買了大量的鹽。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多的鹽,遠遠超過平時的儲備量……」
葉爭流一邊說著,一邊微微搖頭:「真的是,非常的多……」
驟然之間,一下子想通了什麼,秦西樓的喉嚨裡像是突然間堵上了什麼東西。
他小聲問道:「是要醃製軍糧嗎?」
葉爭流冷笑不語。
她背過手去,仰起頭來,看著一隻飛鳥從視線的邊緣,自高高的楊樹梢頭,直到沒入被廊沿遮擋的藍天。
「那之後,衛國果然一敗塗地。然而在攻打完衛國,再去攻打相鄰的吳城時,平宸甫卻遇到了整個吳城的拚死反抗。」
「當時的吳城城主是袁康虎。」秦西樓低低地在葉爭流背後說道。
「不錯。袁康虎站了出來,對吳州子民們說,『衛國亡國以後,衛國人從此在宋國生活的不如豬狗。倘若一個衛國人路上遇到宋國人,而不給宋人讓路,告到官府去,便要受鞭十下。今日來攻打我們的是宋國的大將平宸甫,他攻破城池以後,一向不留活口。現在吳州受圍,既然抵抗也是一死,不抵抗也是一死,不如齊心協力的守住城門,如果敵軍退去,我們還有活路。』。」
正所謂——「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
平宸甫最終沒能攻破那座城池。
他死在了攻打吳城的過程中。
在箭盡糧絕的情況下,吳城人吃泥土、吃皮子、吃城裡所有能找到的苔蘚和樹皮。生病的老人主動結隊跳下城牆,死前最後一件事是砸到了敵軍的頭上。
滿城上下堅守了整整五個月,期間平宸甫受到吳城內的卡者夜襲刺殺,一個卡者的卡牌和詛咒相關。於是,平宸甫最終死於那道小小的、不足一寸長的傷口上。
在那個卡者站出來以前,世上沒人知道,原來吳城裡竟然還藏著這樣一個人。
他本是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人,據說性格孤僻,平日裡不和人打交道,一年到頭也說不上十句話。
在平宸甫死前,沒人知道,所有進入這農人草廬裡的所有蚊蟲鼠蟻全部死絕;也沒人知道,他為什麼寶貝般守著自己院裡的井,從來不許別人來借一口水。
作為刺客,那個農人當場就被拖下去,斬成肉泥。
執行這個命令的士兵,眉心處當場就落下了淡淡的一線黑痕,像是有人在那裡抹了一道草木灰。然而在那個要命的關頭,這徵兆卻沒被一個人察覺。
十天以後,一場劇烈的瘟疫以不可阻擋之勢,蔓延了平軍的整個大營。
一個月以後,平宸甫身死,宋軍惶然退兵。
「平宸甫暴戾地對待他攻打下的城池,搜刮盡衛國遺民的每一寸血肉。於是,吳城人要以更加暴戾的態度來反對他。即使只是一個小小的民夫,也要站出來刺殺他,以自己的死來換得宋國退兵。」
葉爭流嘆息著說道:「如果放縱我們的士兵和平宸甫一樣,那麼我們遇到的百姓,和吳城的百姓也不會有差別。」
「我約束黑甲營,不許他們在風海城裡胡作非為。不僅因為風海城已經是我的領地,更是因為百姓不是我們的敵人。」
「百姓不是我們的敵人。」葉爭流將這句話重復了一遍,她將手搭在秦西樓的肩上,循循善誘地說道:「就連風海城的士兵,他們也只有在作戰時才是我們的敵人,被俘後就不是——誰才是我們的敵人?誰才是我所劍指的對手?我在風海城還留下了誰,一直到今天也沒有處置?」
「……」
葉爭流拍在秦西樓肩膀上的那隻手,並沒有很用力。
她雖然手掌粗糙,手卻並不是很大,僅僅能蓋住秦西樓的半個肩頭。
然而,就為這一隻輕如羽毛般的手掌,就為那綿弱無力的勁道,秦西樓竟然下意識地縮緊了肩膀,然後彎下了腰。
他的嘴唇已經抿成了一條直線,那個答案就在他的嘴邊,卻因為太過惹是生非,讓他不得不緊緊地把嘴巴閉上。
終於,像是無法再承受這種壓力似的,秦西樓低下頭去,單膝跪在了地上。
葉爭流一直溫和地看著他,她也彎下腰去,拍拍手,示意秦西樓抬起眼睛。
「西樓,你能掙脫你的出身嗎?」
她看好秦西樓,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在把秦西樓調到身邊以後,葉爭流更是明裡暗裡地觀察了他許久。
對於秦西樓本為士族這一點,葉爭流稍覺意外,卻並不是全無預備。
在留下這個問題以後,葉爭流隨手扔掉手中的柳枝。她沒有再對秦西樓說其他話,而是留他一個人在那裡煎熬掙扎,直到他想個明白。
背後,秦西樓的呼吸聲沉重得在三步之外都能聽清。眼見葉爭流當真毫不留戀地就要離開,他倉促地叫了一聲:「您——」
「嗯?」
「信念。」秦西樓急迫地說道:「『我們的士兵要有一種信念,他們明白自己在為什麼而戰』——這信念是什麼?到底是在為什麼而戰?城主,是什麼?!」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葉爭流不假思索。
「為了大道為公,老有所養,幼有所依,人人吃得飽,穿得暖,生病了有能力延醫問藥,孩子們只出極其低廉的學費就能進入學堂,有才華的人,無論是何出身都可考取功名……一言以蔽之,」
極其微妙地停頓了一下,葉爭流這才緩緩道:「為了,天下大同。」
說完了這句話,葉爭流再不遲疑,她邁動腳步,順著長廊的方向一路遠去了。
只留下秦西樓痴痴地留在原地,從嘴唇的形狀來看,他一直將那四個字反復地誦念著。
「天下大同、天下大同……」
……
這一天,葉爭流沒有得到秦西樓的答案。
但在晚上入睡以前,她按照習慣查閱系統。葉爭流儼然發現,就在人才系統的宿舍裡,多出了一個Q版小人的圖像。
新來的Q版小人,皮膚比其他小人都要白上一個型號,除此之外,他嘴角上揚的弧度也比其他的三頭身小人要深上一些。
那是秦西樓。
————————————————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秦西樓就繼續來葉爭流身邊報到。
他仍然妥帖溫和得像個金牌秘書。
只是,兩個人都能察覺到,而又都不會揭破的一點,便是他和葉爭流的交流變得多了起來。
在葉爭流不忙的時候,秦西樓翻看著葉爭流交給自己的任務,往往不再悶頭把它們做好,而是多問葉爭流一句。
「在您的理想中,它應該得到怎樣的一個結果?」
……
此外,在充當秘書之餘,秦西樓開始默默地攢起他的「教案」。
葉爭流曾經要來看過,那東西厚厚的一沓,顯然秦西樓已經籌備了不少時候。大多數都是對於軍中案例的分析,顯然秦西樓很認真地在預設到底要怎麼教化士卒。
葉爭流耐心地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把一沓教案從頭看到尾。在把資料還回去的時候,她提出了兩個建議。
「我們需要一場大型的動員,讓人提起它就想起『天下為公』四個字,就像是一個標志。」
「我記得,你原來在做的那個『小型軍校』就很不錯,這件事一樣可以這麼辦。從各隊伍中抽調一部分人先行培訓,再把這些『輔導員』依次安排回隊伍裡……」
說到這裡的時候,秦西樓很感興趣地朝著葉爭流仰起頭來。
「城主想給我安排一個新的軍銜嗎?就像猴猴部長那樣?」
葉爭流聞言挑起眉毛:「你覺得我會給你定下一個什麼稱呼?」
秦西樓仔細地想了想,結合著「輔導員」的新名詞,很快就得出了結論。
「如果他們是輔導員,那我就是輔導將?嗯……搗大醬(導大將)?」
葉爭流:「……」
葉爭流面無表情地評價道:「諧音梗扣錢。」
…………
在秦政委一遍一遍規劃著的他的教案,並且掉著頭髮的同時,負責鋼鐵廠的裴松泉一根頭髮都沒有掉,依然把事情完美地解決了。
沒錯,裴松泉被分配到了鋼鐵廠。
這可不是葉爭流被煉器系統拐帶的走火入魔,下意識想把裴先生送到離爐子比較近的地方煆煉一下……咳,至少不完全是。
被分配到鋼鐵廠,完全出自於裴松泉的個人意願。
他在提到那座新建起的煉鐵高爐時,一貫聚起的眉心都向兩邊放平,從來含著悲憫的眼神裡,也多出了幾分難得的好奇意味。
他在這世上見多了塵世中的苦難,也見慣了民脂民膏所堆砌的雕樑畫棟。但與之相反,這樣一座熊熊的鋼鐵高爐,兼以——按照葉爭流所說,是要「用之於民」的新鮮事物,對他來說並不多見。
半神對此很是好奇,故而主動請纓。
說來,第一座鋼鐵高爐的順利建立,其中至少有裴松泉三分之一的功勞。
作為壽命足夠長的非人物種,同時也是領導過一整個教派的昔日神明,裴松泉無論是經驗還是眼界,都十分之獨到。
第一座鋼鐵高爐這種黑科技產品,幾乎一半都是靠卡者的能力建成的。
葉爭流在使用卡者的心得上,離裴松泉差得還很遠。
裴松泉一眼就能看出哪個卡者即將力竭,哪個卡者的卡力已經告罄,又有哪個卡者還沒有發揮出他的全部技能,可以把卡力兼顧到其他的工程上。
在他親臨現場,指揮調動之下,一座巨大的鋼鐵高爐,終於在預設好的場地聳然而起。
在煉製第一爐鋼鐵的時候,葉爭流來到了現場,眼見著黑色的礦石化作金紅色的一路鐵水,然後經由煆燒和冷卻,最終化作一個個整齊的鐵胚。
值得一提的是,或許是因為太過激動,或許是因為之前的安全培訓不夠過關,開爐的時候,某個工人的違規操作,差點給記錄裡造成人員傷亡。
——要知道,那時候噴出的水蒸氣足有一百度高溫,活活能把站在最前面的那個人給蒸熟了。
還是裴松泉察覺不對,及時調遣了一個卡牌能力為「黏連」的卡者,把剛要打開的門又重新給堵了回去,這才避免了一樁即將發生在眾人眼前的慘案。
葉爭流當即驚出一頭冷汗。
不過,這個小小的波折很快過去。
在第一爐鋼鐵成功煉出以後,她收到了來自系統的支線任務。
【支線任務:鋼鐵量產化
任務內容:您已經實現了一次成功的高爐煉鐵,以這個世界的視角看來,能夠如此穩定、大量、快速地出產鋼鐵,無亞於一種奇跡。
而您將以事實證明,奇跡是可以複製的。
以此為據點,將您的鋼鐵廠建造起來吧。這也許將成為一個標志性的事件,關於打工人們何年何月,成群結隊地來到這片大陸上[微笑]jpg.
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是鋼,是謀主將大量擁有的財富。
在未來,一個沒有鋼鐵的國度,將無以立足。
任務獎勵:???】
在接到這個任務以後,葉爭流當即心下一鬆。
終於又刷出支線任務了。
在沒有邪神可供薅羊毛、沒有高經驗值的戰鬥任務可做、也沒有應鸞星這種強力NPC可以當BOSS刷的現在,這些基建相關的支線任務,基本就是葉爭流詩文箋的來源。
她手裡已經攢夠了兩千詩文箋,只要再做完一個價值一千詩文箋的支線任務,十連就已經近在眼前了!
而且,福來雙至,在鋼鐵廠的支線任務之外,葉爭流還另外接到了鹽田的支線任務。
【支線任務:增加鹽田產量
任務內容:您已經擁有了一片經過改良的鹽田,眼下又不是雨季,這極大地提升了您的產鹽效率。
除此之外,您還為自己的鹽田選中了一個出色的管事。在過去的時間裡,他一直在為您的鹽田兢兢業業,即使您沒說過會給他發獎金。
那麼,還等什麼呢?行動起來吧,別忘記了,在風海城裡,您也一樣有一片等待著修葺的鹽田。
抓緊時間,速速行動。畢竟——鹽田就是金錢!
任務獎勵:???】
看著新出現的任務彈窗,葉爭流不由得露出了一個欣慰的微笑。
很顯然,在陳直那裡,鹽田也被他搞得有聲有色。
一顆顆變革的種子已經埋下,接下來,只要不辭辛苦地耕耘,堅持不懈地澆灌,它們總有一天會變成漫山遍野的、燦爛的花兒。
說起來,鋼鐵廠的招工,也應該預備起來了。
想到黃三娘昨天向自己報告,說是劉家和王家已經完全跳進葉爭流給他們挖就的貪欲大坑。
在試過接連賄賂葉爭流、給她身邊人送禮等種種方式,都沒能達成目的以後,王家乾脆拿出了一項殺手鐧。
他……
他們花巨資買下了一個據說人間少有的美男子,然後送給了葉爭流。
黃三娘:「……」
葉爭流:「……」
大概是吸取了天海城主的成功經驗,也或許是參考瞭解鳳惜從來沒退貨過歌姬的過往歷史,總而言之,一頂轎子就那麼停在了城主府的側門口。
當然,王家自詡士族,是要臉面的,怎麼能光明正大地做出如此無恥之事。
所以這份禮物,完全沒有冠以王家的名字。僅僅以那個出售美人的商人名義送到了城主府門口。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為了這個美人掏錢的人,正是王家。
在聽說他們居然都開始做起這種買賣以後,葉爭流便心知,是時候了。
就在昨天,她已經示意黃三娘,讓三娘去壓榨王家和劉家,從他們手裡摳出隱戶和匿田來。
正好,滄海城的收獲季已經過去,現在正是可以招工的時候。
葉爭流已經決定,招工的第一批名額,大部分都要從那些從世家手中摳出的隱戶,還有風海城的百姓中雇傭。
前者是她作為城主,給這些重新登記入冊的隱戶們的優惠政策。
後者則是安定風海城的人心,讓他們知道,葉爭流雖然是繼任城主,卻並不是一個後媽。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那個莫名其妙就被送到葉爭流門口的美男……
據說,在那個商人的自賣自誇聲裡,那個美人是天上地下人間少有,只要錯過一次就會抱憾終生的殊色。
至於黃三娘的反應……
黃三娘去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然後她表情有點微妙地來找了葉爭流。
「之前那四個少年,我本以為城主會喜歡。不過城主不喜歡,打發他們幹活兒去也就罷了。現在這個……」
葉爭流懶洋洋地接口道:「現在這個,你又覺得我會喜歡了?」
誰知,黃三娘竟然十分果斷地搖了搖頭。
「城主或許會喜歡,但我不知要不要讓城主見他。照我看來,城主不如賜他一張面具,然後支使他去給裴先生做事吧。」
葉爭流微微一愣,坐直了身體:「這怎麼說?」
黃三娘撫著胸口笑道:「這人長得太過美貌,水一般似的美人,我一個寡婦看了都想再嫁,何況師妹乎?照我看,城主不如再等等,等您閱盡千帆以後再讓他來侍奉,以免耽誤了正事。」
葉爭流對天發誓,她堅持想看這人一眼,真的是因為好奇,而不是因為她是個老色批。
她連天香公主都見過了,不信世上還有比天香還要漂亮的人。
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葉爭流走進了此人暫歇的客房。
……
男人正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後背緊緊地貼在椅背上,頭顱微微揚起,露出一段握雪似的脖頸。
葉爭流在他周身掃視一圈,才發現這人之所以擺出這個姿勢,原來是因為他的雙手正被反綁在椅背上。
只見了這個人一面,葉爭流便明白了黃三娘話裡的意思。
其實論起容貌長相,這個男人並沒有比天香公主更美。
他只是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妥帖,無一處不合適。
在和美人對視的瞬間,葉爭流只覺一股淡淡的水汽撲面而來,讓她彷彿走進一片染著輕愁的霧。
然而客房其實並不比書房更濕潤,只是這男人坐在那裡,便自然而然地令見到他的人都生出這樣一種錯覺。
這個男人身上有一股獨特的氣質,讓擁有他的人下意識變成一個頑童。
頑童想要在無暇的雪地上留下一個腳印、想要自天鵝的翅膀尖上取下一根羽毛,也想把淋漓的墨汁潑灑在上好的宣紙上。
而男人正是那片無暇的雪地,那隻縛翼的天鵝,以及一張等待著提筆落款的紙。
葉爭流在門口停了一下,這才慢慢地走近他。她自然而然地放輕了聲音:「你叫什麼名字?」
美人的嘴唇已經泛白乾裂,他睫毛輕顫,朝著葉爭流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眼平平無奇,天空卻彷彿有細雨落下。
美人終於開了口,神情怔然,彷彿認命。
他自言自語道:「至少,總歸是個女人……」
葉爭流沒有聽清:「什麼?」
美麗的男人有些緊張地閉了閉眼,然後對葉爭流提出了一個要求。
「我只有這一個請求,你想怎麼樣都好,但……但你能不能派人去找那個吳姓商人,我有東西落在了他那裡。」
葉爭流微微一怔,倒沒像男人預想中那般,說什麼「以後你跟著我什麼東西都應有盡有」之類一聽就很不是東西的話。
她問道:「你落了什麼在他那裡,莫非是一個公道嗎?」
看他到現在都被綁著,顯然,被帶到城主府並非他的本願,那個「吳商」很有可能是坑蒙拐騙把她賣來的。
「不。」美人痛苦地閉上眼睛,微紅的眼尾泛起一滴晶瑩的淚花。
「我的豬。」他說:「我的豬和豬崽們,全都在吳商的手裡。」
葉爭流:「???」
這個,讓她先確定一下,大美人說的確實是「我的豬」,而不是「我的珠」沒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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