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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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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1: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 上當

  孫二太太的院子,一大早晨外面就跪了兩個小丫鬟。
  
  管事媽媽掐著腰辱罵:「你們這些浪蹄子,整日裡不想著如何侍奉太太,個個卻打扮的花枝招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麼,現在可是家喪……誰讓塗胭脂,誰給你們的膽子……」
  
  管事媽媽走上前擰住了小丫鬟的耳朵,不停地向上拉拽,小丫鬟不敢掙紮,只是嚶嚶哭泣,管事媽媽見狀反手就是一個耳光,小丫鬟被打摔在地上。
  
  屋子裡的孫二太太微微翹起了嘴,心情終於好了許多,等在外間的孫潤安卻皺起眉頭,等到孫二太太從屋子裡出來才上前道:「母親這是要去道觀求平安,大清早就這樣責罰下人總歸不太好。」
  
  孫二太太的臉立即沉下來:「我這是為了誰?還不是因為你父親剛剛去世,我們重孝在身,這些人卻這樣怠慢,傳出去了成什麼樣子?要說我們治家不嚴。」
  
  「可她們是張家的下人,」孫潤安不由地皺起眉頭,「母親在張家莊子上諸多不便,不如就搬回去住吧!」
  
  孫二太太驚訝地望著孫潤安:「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不是不知道我在院子裡睡不安穩,是嫌我礙眼讓我去陪你父親不成?」
  
  「母親,兒子沒這個意思。」孫潤安低頭。
  
  孫二太太不願意再與兒子談論這些:「這是你姨母管的莊子,我住也是應該,外面人還沒說什麼,你倒來這裡給我添堵,」說著她目光更為深沉,「你將家裡的事都辦好了嗎?」
  
  「都辦好了,」孫潤安道,「等案子了了,我便扶棺離京。」
  
  孫二太太又想到了什麼:「你沒有去大牢裡看那王允吧?」
  
  孫潤安垂下眼睛:「沒有。」
  
  孫二太太道:「從前我就看那王允不是好人,你偏偏將他當成老師一樣敬重,如今果然出了事,從前你父親由著你的性子,以為這樣你就能為自己搏個好前程,到頭來呢?還是一場空。」
  
  孫潤安仔細地嚼著母親這些話,從前母親沒說過王允有什麼問題,如今王允出了事,卻這樣拽住不放。
  
  孫二太太說完這些下意識地捂住了肚子:「當年我若是將你弟弟生下來,也不必如此淒涼。」
  
  這已經是很重的責罵,彷彿他這個兒子已經一無是處,孫潤安愣在那裡,直到院子裡的人都走光了,他還如同一塑泥像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大爺,快些跟上吧,別讓太太等急了。」管事媽媽前來催促,孫潤安才快步走了出去。
  
  孫潤安還有許多話沒有說,除了勸說母親不要留在張家之外,他還想阻止母親去那個偏僻的青廬觀,萬一被兇徒盯上可怎麼得了。
  
  可當他看到母親站在穿堂跟穿著官服的大人低聲交談時,他心中莫名地鬆了口氣。
  
  衙門的人在這裡,是不是另有其他的安排。
  
  孫二太太望著眼前的小官:「你們這樣安排就一定能抓住兇徒嗎?」
  
  黃清和道:「若是兇徒出現,本官定會全力追捕,早些將兇徒抓住,二太太即可高枕無憂。」
  
  孫二太太目光露出幾分輕蔑,又是這樣的官話:「順天府只有黃大人去抓人嗎?順天府尹不會前往?」
  
  黃清和道:「府尹大人已將此案交與本官辦理。」
  
  孫二太太很是不滿意:「這樣大動干戈地捉人,希望大人不會無功而返。」
  
  孫二太太態度不善,黃清和卻還似剛才般平和:「二太太今日就不要出門了,多吩咐些人在身邊護衛。」
  
  孫二太太揮揮手心中已經厭煩:「你們去吧!」
  
  話音剛落一個與孫二太太身形相似的女子走上前,向孫二太太行禮:「奴婢……奴婢……已經準備好了。」看起來甚是害怕。
  
  「怕什麼,」孫二太太冷冷地道,「有那麼多人護著你,你不會出事,若是能幫上黃大人,我自然有賞。」
  
  女子應了一聲,帶上冪籬讓管事媽媽護著出了門。
  
  孫潤安這才上前向黃清和行禮:「大人已經知道兇徒是誰了?」
  
  黃清和道:「本官只是推測了案情,凡事都要等捉住人才能知曉。」
  
  黃清和說完從後門走了出去。
  
  孫潤安望著黃清和的背影,目光微微渙散不知在想些什麼。
  
  孫二太太冷冷地道:「官職如此卑微,還敢在這裡放肆,早晚……有他好果子吃,這種人不會有什麼前程。」
  
  孫潤安自然不敢再多言。
  
  孫二太太轉過身:「你去收拾一下,等他們走了,陪著我去『白雲觀』。」
  
  孫潤安驚訝:「母親還要出去?方才那黃大人已經說了,有兇徒暗中窺伺,您最好留在家中。」
  
  孫二太太道:「那兇徒已經被官府引走了,我現在出去最為安全,再說不是還有你們跟著。」
  
  孫潤安還想勸說。
  
  「怎麼?」孫二太太道,「如今我說的話你半句也不肯聽了?」
  
  孫潤安低聲道:「兒子不敢。」
  
  孫二太太甩袖而去。
  
  ……
  
  黃清和一路上盯著孫家馬車的動靜。
  
  一切都是他親手安排的,每個細節他都已經留意到,在他看來兇徒必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城中到青廬觀有一段距離,青廬觀建在山中,到了山腳下路就會變得崎嶇和狹窄,孫家就不能帶那麼多人跟隨上山,這就會給兇徒可乘之機。
  
  黃清和帶著的人與孫家一行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只要前面出了事,他帶著衙差就可立即趕到,而且周圍全都設下了埋伏,他要讓兇徒插翅難飛。
  
  衙役上前道:「大人,有兩個人從城內就一路跟隨上來,要不要將人捉住詢問。」
  
  黃清和搖搖頭:「或許也是去道觀裡的善人,我們現在動手很有可能會打草驚蛇。」他們必須有耐心。
  
  孫二太太要來青廬觀求符,孫家下人事先打點好,讓青廬觀準備出來一間空房供孫二太太歇息。
  
  「孫二太太」進了道觀,迫不及待地就跪在了三清祖師爺面前禱念。
  
  孫家下人全都退到門外等候。
  
  「孫二太太」禱念之後,隨著道士一起去大殿裡取平安符,平安符到手她立即掛在胸前,準備去找道觀觀主說經,剛剛走到院子裡,忽然迎面走來一個香客,此人並沒有直接奔大殿中去,而是向四下看了看,徑直走向「孫二太太」,他邊走邊伸手入袖,彷彿在拿著一樣東西。
  
  「孫二太太」注意到了這人的舉動,有些慌張,不由地後腿了兩步,剛想要擇路而走,那人卻快走幾步到了她面前,那伸入袖子的手也慢慢抽了出來。
  
  兇徒,一定來害她的兇徒,「孫二太太」再也顧不得別的立即大喊起來,「來人……來人……」
  
  尖厲的聲音喊出之後,四下裡立即衝出了下人和衙差。
  
  那男子沒有料到會有如此變故,不禁僵立在那裡,等他反應過來時,肩膀已經被衙差牢牢地按住。
  
  黃清和走到那男子面前,伸出手抬起那男子的臉。
  
  此人不是譚二。
  
  「你來此地做什麼?」黃清和沉聲問過去。
  
  男子慌張地道:「大人饒命,只是有人給了小人銀子,讓我來給這位太太送封信。」
  
  黃清和皺起眉頭:「既然送信為何鬼鬼祟祟?」
  
  男子吞咽一口:「那人說……此事不能被人察覺,尤其是這位太太身邊的下人,我還以為……是……是有什麼私情……」
  
  「大人,您看……信函在這裡。」
  
  方才捉拿男子的時候,信函從男子手中掉落在地,衙差上前將信函撿起來。
  
  「打開,」黃清和心中一沉,「快打開看看。」
  
  信被拿出,上面卻一個字也沒有。
  
  「上當了,」黃清和額頭上立即出了層冷汗,「快,讓人回去保護孫二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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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1: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刺殺

  黃清和心中很清楚,兇徒這是在向他示威,他手中的這封信就是明證,兇徒在告訴他,所有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包括他的意圖。
  
  如今孫家、張家的下人來了不少,原本守在張家的人手大多數都被他調來了這裡,兇徒如果這時候去殺孫二太太……
  
  黃清和不敢想下去,若是孫二太太有任何閃失,他都成了幫凶。
  
  「大人別急,」衙差上前道,「咱們在莊子上還留了人,現在立即回去想必也不會出什麼事。」
  
  希望如此。
  
  但是這封信卻不是這樣說的,如果兇徒沒有絕對的自信,不會讓人送這封信來,可萬一這封信是假的,只是在擾亂他的思緒……總之現在他無論做什麼都是投鼠忌器。
  
  眼下能不能抓住兇徒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要再有任何死傷。
  
  ……
  
  孫二太太上了白雲觀,立即覺得神清氣爽,這件事過後一切就又太平了。
  
  孫二太太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還是京城好,不像湖廣那麼的悶熱,整日坐在家中都要喘不過氣來。
  
  「母親,容我先進去看看。」
  
  孫潤安的聲音打斷了孫二太太的思量,孫二太太皺起眉頭來:「有什麼好查看的,裡面的人你又不是全然認識,沒有人會將『歹人』兩個字寫在臉上。」
  
  孫二太太說完向前走去,生怕孫潤安還有別的話,立即道:「一個男子怎地與女人般囉嗦,我這是要去給你父親祈福,你還不快跟上。」
  
  孫潤安應了一聲,走到孫二太太身邊,警惕地盯著周圍的動靜。
  
  孫二太太上了香,又誠心跪拜。
  
  旁邊的道童道:「善人是求符還是供燈。」
  
  「求符也供燈,」孫二太太向周圍看看,「不過不供這裡,要供奉在玄女娘娘面前。」
  
  道童道:「善人請隨我來。」
  
  孫二太太一步步跟上前。
  
  幾個人走到後院,終於找到了一處小殿門,道童道:「就在此處。」
  
  孫二太太看向道童:「去將你家觀主請來,我拜過玄女娘娘就要請觀主訟經加持符籙。」
  
  道童應了一聲快步而去。
  
  孫二太太沒有立即走進大殿,而是像周圍看了看,最終目光落在孫潤安身上:「走吧!」
  
  孫潤安應了一聲,等著孫二太太先行。
  
  孫二太太微微皺起眉,不過還是向前走去。
  
  大殿之中一股香火氣迎面而來,孫二太太跪在蒲團上,孫潤安抬起頭看那身穿綵衣的玄女娘娘。
  
  玄女娘娘悲憫地看著世人。
  
  孫二太太跪下來,過了一會兒有人從殿後出來,將點好的燈遞給孫二太太,示意孫二太太去供燈。
  
  孫二太太站起身來,只覺得手臂一緊,一股大力將她拖拽過去,她剛要驚呼,嘴巴被人捂住,一柄匕首抵在了她的喉間,孫二太太瞪圓了眼睛,整個身體彷彿都沒有了力氣。
  
  所有事不過在瞬間發生。
  
  孫潤安想要上前營救母親,那兇徒的刀刃立即向前送了送,割破了孫二太太的皮肉,鮮血順著孫二太太的脖頸淌下來:「你想試試是你快,還是我的刀快嗎?你可以上前,可以叫喊,不過你母親必然會死。」
  
  孫潤安知道這是實話,那兇徒眨眼功夫就能要了母親性命。
  
  「你想做什麼?」孫潤安已經慌亂,「有什麼圖謀……我可以給你……只要你放過我母親……」
  
  「這是她欠的債,必須要還。」兇徒聲音森冷,一邊盯著孫潤安一邊向後殿走去。
  
  孫潤安忙一步步緊緊地跟著,不敢有半點的放鬆。
  
  後殿一片漆黑,大約是太過疼痛,孫二太太發出聲悶哼,孫潤安心中愈發的慌亂。
  
  那兇徒也焦躁起來:「閉嘴。」
  
  孫二太太不敢再言語。
  
  玄女娘娘大殿緊挨著道觀的後門,只要從後門出去,很快就會消失在山中,兇徒不可能帶著一個婦人在山中穿梭,如此一來定然會被人捉到,所以兇徒會在那之前傷害母親。
  
  孫潤安想到這裡心中更是害怕,他一定要把握好機會,找到時機立即將母親救下。
  
  那兇徒已經退到了門口,兇徒轉頭去查看院子裡的動靜,顯然要確定外面有沒有人。
  
  就在兇徒稍稍走神間,孫二太太一腳踩在那兇徒的腳背之上,兇徒吃痛下意識地鬆開手臂,孫二太太立即先前奔逃,孫潤安也揉身上前撲向兇徒。
  
  「母親,快……逃……」孫潤安緊張之中大喊出聲。
  
  卻在關鍵時刻,孫二太太腳下一個踉踉蹌蹌整個人向前跌去,正好撞進孫潤安懷裡,她張開的一雙手臂也將孫潤安牢牢地抱住。
  
  突然之間的變化,讓孫潤安一時難以應付,那兇徒卻已經趕到揚起了手中的匕首,孫潤安感覺到了脖頸上傳來的森然冷意,兇徒這次不是威脅而是真的要殺人,可他此時此刻卻半點也反抗不得。
  
  死亡立即將他整個人籠罩,唯一的期盼是兇徒殺了他就不會向母親動手。
  
  刀刃毫不遲疑地向他落了下來。
  
  「咣」地一聲清脆的響動,緊接著孫潤安感覺到脖頸一痛,兇徒握著匕首的手緊緊地貼在孫潤安的脖頸之上,那匕首的利刃彷彿已經完全沒入孫潤安的皮肉之中,可孫潤安卻覺得自己尚能喘息,心臟猶自在胸膛中跳動。
  
  為什麼呢?難不成被人刺中脖頸卻還能活下來。
  
  孫潤安在兇徒眼睛裡看到了驚詫的神情,兇徒下意識地抬起手,兩個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匕首之上。
  
  匕首不知什麼時候從根上齊齊斷去,只剩下個木柄握在兇徒手中,這就是孫潤安還能活命的原因。
  
  兇徒回過神,丟下手中木柄,伸手就要去折斷孫潤安的脖子,可已經來不及了,他感覺到有人快步走上前,一陣凌厲的風向他襲來,緊接著他腰間一疼,整個人向一旁狠狠地跌去。
  
  緊接著那兇徒下頜被人摘下,一條繩子將他緊緊地捆住。
  
  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幾個道士進了門,發現出了事,立即讓人端來幾盞燈將整個後殿照亮,只見除了孫二太太和孫潤安以及地上的兇徒之外,還有兩個男子站在那裡。
  
  這兩個男子顯然就是捉住兇徒的人。
  
  其中一個男子神情冰冷,渾身上下有種拒人於千里的疏離,微微揚起的鳳眼中帶著幾分威嚴,他低下頭看向孫二太太和孫潤安:「你們仔細看看,可認識他?」
  
  男子所指自然是地上的兇徒。
  
  孫二太太此時才反應過來,臉上那滿是驚詫的神情,轉眼變成了慌張和恐懼:「不……不認識……我們怎麼可能認識他,他是來殺我的……方才慌亂之中潤安為了救我,差點喪命於這兇徒之手。」
  
  「還好沒事。」孫二太太關切地看著孫潤安。
  
  孫潤安心中油然淌過一陣暖流,母親好像還從來沒有這樣溫和地對待過他,即便他方才差點死去,也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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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1: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意外

  孫潤安將孫二太太扶起來,然後立即躬身感謝救了他們的人。
  
  孫潤安道:「幸好兄台出手及時,否則只怕我已經命喪黃泉,請問兄台如何稱呼?」
  
  永夜開口道:「我家公子姓宋。」
  
  「宋公子。」孫潤安又是行禮。
  
  宋成暄淡淡地開口:「怎麼不多帶幾個人進大殿?」
  
  孫潤安略微遲疑,轉頭向殿外看去,母親今天沒有讓身邊的管事媽媽跟過來。
  
  孫二太太不假思索地道:「我只是虔誠祈福,哪想到會有兇徒在玄女娘娘的大殿裡。」
  
  說話間,孫家的管事媽媽跑進來,一臉驚詫地看著所有人:「這是怎麼了?太太您怎麼樣?」
  
  孫潤安正準備上前再與宋成暄說話,宋成暄卻走出了大殿。
  
  道觀中出現了歹人,道士們紛紛趕過來查看,張真人帶著觀主急忙走上前,宋成暄吩咐觀主:「觀中出事,我已經遣人去府衙稟告,府衙的人會立即前來主持大局,在此之前你們要將道觀中的人都清點仔細,所有人都不能離開道觀。」
  
  觀主急忙應承吩咐身邊的徒弟:「聽到沒有?快去辦好,與那些來上香的善人說清楚,請他們先去休息。」
  
  幾個道士應了一聲立即去辦。
  
  宋成暄向道觀的後門看去,方才徐清歡見永夜已經攀上了玄女大殿的殿頂伺機而動,她便帶著人離開。
  
  他們之間雖然沒有任何的言語,但是卻能猜到彼此的心思。
  
  既然他在這裡,大殿裡的兇徒必然難以逃脫,她此時最該做的是去道觀周圍查看情形,這樣一來但凡有什麼異動都能盡收眼底。
  
  可如今兇徒已經被捉,她卻還沒回來,定然是有事發生。
  
  觀主看向宋成暄道:「道觀在此多年從來沒有這樣的情形,幸虧幾位善人出手將兇徒制住……」
  
  宋成暄卻彷彿沒有聽到觀主說話,方才在玄女娘娘的大殿裡看到那兇徒時,他就已經知道此人不是譚二。
  
  譚家是商賈,譚二再怎麼辛苦也不會幹太多的力氣活,以至於讓手心裡生滿老繭,而且那人的年紀也和譚二不相符。
  
  以那人在大殿中的作為,並不像是什麼心思縝密之人,相反的那人被捉之後明知無法逃脫,還竭力掙扎,如同一頭困獸,目光雖然兇狠但是也很單純,與殺害孫二老爺的人表現出來的特質也不相同。
  
  方才被抓到的人,通常該是奉命行事的卒子,既然如此,驅使他的人在哪裡?會不會藏在道觀周圍?
  
  徐青安和徐清歡兄妹帶的人手並不多,若是不巧遇見了兇徒……
  
  宋成暄想到這裡,快步走向道觀外。
  
  永夜見狀不禁猶豫片刻,這種情況又來了……他好像又拿不準公子在想些什麼,他該怎麼辦?片刻的恍惚,宋成暄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不見,永夜不敢再遲疑,立即追了上去。
  
  出了道觀後門,就是一片密林,已經快到初夏,草木逐漸繁茂,想要在這其中藏身並不是難事。
  
  林子裡忽然傳出聲驚呼:「大小姐,小心。」
  
  宋成暄皺起眉頭,身形一動,沒入林中。
  
  ……
  
  鮮血噴濺在樹幹上,浸透了藍色的道袍,一個道士打扮的人躺在地上,眼睛圓睜,臉上的表情停留在最後一刻,微張的嘴唇彷彿是在呼喊,卻最終沒能發出聲音。
  
  匕首透胸而入,眨眼的功夫就奪去了他的性命,可見下手的人是如何兇狠、果決。
  
  兇徒將道士的屍身藏在一個淺坑中,只是用些落葉、樹枝做遮掩,可見此事發生的偶然,兇徒又走得匆忙,只能做這樣簡單的安排。
  
  方才鳳雛上前幫徐青安一起拖動道士身上的樹枝,不小心勾動了那道士的手臂,孟凌雲嚇一跳,以為道士還活著,立即上前保護徐清歡。
  
  鳳雛嫌棄地看了孟凌雲一眼,孟凌雲立即紅著臉低下了頭。
  
  徐青安將抽出半截的劍送回,正要說話,只覺得身邊似是一陣風掠過,等他看清楚時,宋成暄已經站在他面前。
  
  「宋……成暄。」
  
  徐清歡正仔細地查找兇徒可能在周圍留下的痕跡,突然聽到徐青安說話,不禁心中有些意外,宋成暄這麼快就趕了過來?
  
  她以為道觀裡還有許多事要處置,怎麼也要花費些時間,就算宋成暄再不喜歡說話,也要向觀主吩咐一些事宜。
  
  想著這些,她抬起頭來,不遠處宋成暄果然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裡,不過一直跟在他身後的那個護衛不在。
  
  是因為道觀裡有什麼麻煩事嗎?他連身邊的人都留在了那裡。
  
  徐清歡道:「宋大人可抓住了那兇徒?」眼下她最關切的是這個,雖然她覺得宋成暄應該不會大意的讓兇徒逃脫。
  
  說完話,她對上了他那兩道幽深的目光。
  
  顯然她這個問題讓他心中不悅。
  
  那就是將人捉住了。
  
  「人沒死吧?」徐清歡又是一句詢問。
  
  終於,宋成暄淡淡的開口:「你指的是誰?」
  
  如果不是兇徒,難不成死的是別人?
  
  徐清歡皺起眉頭:「該不會孫潤安死了吧?」
  
  宋成暄微微揚眉:「為什麼死的不是孫二太太?」
  
  徐清歡道:「有一件事讓我覺得很奇怪,兇徒想要殺死孫二太太,為何遲遲不動手,大殿裡應該是行兇最佳的地點,他為何要挾持孫二太太到殿外,道觀裡有那麼多道士和張家的下人,若是被人發現,他要怎麼逃脫?」
  
  徐青安道:「也許他想要將孫二太太帶走慢慢折磨。」
  
  徐清歡搖頭:「無人知曉的情況下他可以這樣做,但是孫潤安已經目睹了他的作為,怎麼可能讓他帶孫二太太離開,即便兇徒拿孫二太太性命做要挾,孫潤安也不是傻子,他難道不知曉,孫二太太這樣被帶走必死無疑。
  
  鑒於兇徒之前犯下的幾樁案子,如果他能到孫二太太身邊,應該不假思索地將孫二太太殺死。」
  
  這也是宋成暄一直沒有讓永夜動手救下孫二太太的原因吧,這男人也覺得兇徒的舉動不合常理。
  
  宋成暄也真是膽子大的很,靜靜地望著這一切,萬一猜錯孫二太太就會立即斃命,可如果他猜對了,他們就會知道兇徒的真正意圖。
  
  宋成暄道:「兇徒差點殺了孫潤安。」如果他沒有出手救人,死了的就是孫潤安。
  
  徐清歡望著地上那道士的屍身出神,從開始他們就覺得兇徒下一個準備殺的人是孫二太太,他們做的推論看起來非常符合常理。
  
  這一次,兇徒彷彿也是衝著孫二太太而來,可中間會出一些差錯。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不插手的話,慘死的人會變成孫潤安,任誰都會認為孫潤安是為救母親慘死,兇徒的目標從始到終都是孫二太太。
  
  可方才他們親眼所見,兇徒明明有機會殺死孫二太太卻沒有動手,相反的孫潤安卻差點就丟了性命。
  
  兇徒怎麼會犯這樣的錯誤,這與前幾樁案子縝密的手段大相徑庭。
  
  兇徒大費周章,只為了得到這樣一個「意外」嗎?
  
  如果這並不是意外呢?
  
  兇徒想殺的人從始到終就是孫潤安,那麼他們之前的推論就都是錯的,有人故意弄出這樣的假像來迷惑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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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1: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三章 緣分

  不知不覺天漸漸暗下來,遮住了頭頂上的太陽。
  
  彷彿將有一場雨來臨。
  
  「哥哥去道觀拿塊板子來,先將屍身搬去道觀,再取些油布,在仵作沒來之前,不要讓雨水打濕了周圍的腳印。」
  
  就在屍身不遠處地上有扭打的痕跡,還有幾個淺淺足跡,這些都是衙門能取到的證據,既然他們看到了就要想方設法的保護起來。
  
  徐青安已經跑的飛快,可還是沒料到這場大雨來的那麼急,還沒等將屍身送上木板,雨點就落下來。
  
  道觀裡的人還沒有盤問過,自然不能讓他們過來幫忙,萬一誰「不小心」損壞了證據,到時後悔都來不及。
  
  「妹妹,這屍身我們能送到,腳印就算了吧!你們先去道觀裡躲避,這雨太急恐怕……小不了。」
  
  幾塊油布堪堪能遮住徐清歡,不過還是有雨絲隨風而入打濕了徐清歡的衣裙。
  
  「哥哥先帶著人將屍身送過去,小心一些,仵作還要查驗。」顯然是拒絕徐青安的提議。
  
  徐青安拗不過妹妹,只要吩咐人用油布先將屍體裹住再抬走。
  
  清歡吩咐鳳雛一起撐開塊油布,蓋在了腳印之上。
  
  手裡還有兩塊油布,一塊可以用來和鳳雛一起遮雨,另一塊……
  
  徐清歡看向站在樹下的宋成暄,拿起一塊油布走過去。
  
  「宋公子,這雨看來還要下一會兒,你也遮一遮吧!」
  
  她仰著頭看他,雨水順著她的鬢角滑落下來,一雙眼睛也像是被雨水打濕了般,如湖底的一輪明月,被風一吹在湖底泛著波瀾。
  
  徐清歡抬頭看過去,宋成暄遲遲沒有將油布從她手中接過來,他只是那樣站著,一雙眼睛幽深,不知思量些什麼,他們如這般的對視前世今生都有過,只是每次她都猜不到他的心思。
  
  前世互為對手,今生一切重來之後,卻沒想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會發生變化,雖然依舊互相防備互相猜忌,卻也因為查案而聯手,人生當真奇妙的很,即便她重活一遍,依舊不知何時會發生什麼事,就如同這傾盆而落的大雨。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淌下來,他的眼睛微微閃爍,帶著某種危險而邪氣的光彩,就像前世宮宴時,他們隔著一扇屏風對立,他的目光彷彿也是如此……
  
  最終他伸出手來,她立即鬆開了手,卻不想他根本還沒有拿到油布,眼看著油布瞬間滑落,驚詫之中她慌忙去接,油布倒是又被抓在了手中,卻也不小心碰到了他那修長的手指。
  
  那手指並不像她想像的那般冰冷,即便在這樣的天氣裡,都帶著幾分暖意。
  
  他嘴角微翹,彷彿在笑她的慌亂,她只是一時大意,他倒是不失時機的譏嘲一番。
  
  宋成暄將油布撐開,大步走到她遮蓋的腳印旁,抽出腰間的短刃在地上挖出溝壑,以免雨水浸上來。
  
  徐清歡不禁哂然她竟然忘記了這個,若是腳印被水淹了,她遮起來又有什麼用處。
  
  等到徐青安送完屍身回來,才護著徐清歡和鳳雛向道觀走去。
  
  路本來就很難走,如今淋了雨格外的濕滑,徐青安生怕妹妹不小心跌倒,緊張地跟在旁邊護著。
  
  迎著風向上攀爬,雨水將臉頰打得生疼,倒讓清歡想到了北疆的天氣,風如刀割般吹在臉上,開始她還不適應,可是慢慢的也就視為尋常了。
  
  如今這幅身子還沒受過許多風吹雨打,不免會忍不住瑟瑟發抖,她正要咬牙加快腳步,卻不知為何面前的風忽然又弱了許多,她抬起頭來看到了宋成暄那高大的身影,有意無意地擋在了她面前。
  
  徐清歡不由地一怔,想要說些什麼,奈何風雨之中不宜停留,只得一口氣走到道觀中。
  
  到了安穩之處,徐清歡正要上前向宋成暄道謝,宋成暄卻未曾停下腳步,很快就走開了,彷彿他方才不是有意在照顧她。
  
  可能是她多想了。
  
  徐清歡轉頭看向外面的大雨有些擔憂。
  
  徐青安道:「妹妹放心,孟凌雲帶著人看著那些腳印,不會有事。」
  
  「我是擔心雷叔,這麼長時間了還沒有回來。」
  
  道觀拿出乾淨的布巾讓眾人擦拭。
  
  鳳雛低聲道:「這可怎麼得了,我們又沒有帶乾淨的衣裙。」
  
  「這是徐妹妹嗎?」一個悅耳的聲音響起來。
  
  徐清歡看過去,只見十四五歲的少女扶著一位夫人走上前,徐清歡一眼就認出來,這兩位是兵部尚書洪傳庭家的女眷。
  
  「夫人,洪姐姐。」徐清歡上前見禮。
  
  洪貴霞是洪傳庭和夫人的獨女,洪夫人產下女兒之後受了風寒,身子一直不好,從此之後沒有再為洪家添上一兒半女,洪老夫人恐怕洪家從此斷了香火傳承,催促洪傳庭納妾,偏生洪傳庭與夫人感情甚篤,絕不肯房中再有他人,洪老夫人拗不過,只得在兒媳身上下功夫,不止自己四處去尋藥來,初一十五必然打發兒媳去佛門、道觀上香祈福。
  
  沒想到今天這樣巧,洪夫人正好來上香。
  
  洪貴霞走上前低聲道:「我們也沒帶多餘的衣物,但是我和母親能勻出一身衣服給你換上,只要你不嫌棄,先將就一下,等下人將你的衣服烤乾了再換上,否則你這樣定然要生病。」
  
  「是啊,」洪夫人道,「聽霞姐兒的吧,這身子是根本不能大意。」
  
  徐清歡忙道:「夫人和姐姐的好意,我心中感激,哪有什麼嫌棄之說。」
  
  「那就快走吧。」洪貴霞一把拉住了徐清歡。
  
  衣服很快換好了,徐清歡舒了一口氣,身上的寒氣終於被驅散開來,洪貴霞也想讓身邊的丫鬟給鳳雛勻出一身衣服,奈何洪家的丫鬟長得都瘦小,兩個加起來抵不上鳳雛一人,鳳雛乾脆要了一套嶄新的道袍穿,然後想要學著張真人的模樣,露出幾分莫測的笑容,肚腹卻在這時不爭氣地響起來。
  
  洪貴霞抿嘴一笑:「我們帶了素糕,你們吃一下墊補墊補,我們總要等到雨停了才能下山呢。」
  
  洪夫人搖搖頭:「也不知府衙的人什麼時候到,早知會遇見這樣的事,今天就不來上香了。」
  
  徐清歡道:「這處道觀很小,夫人如何想到來這裡?」
  
  洪夫人抿了一口茶:「我聽說這處道觀剛剛請來了后土娘娘,於是才想來拜祭。」
  
  「母親不用遮遮掩掩,就直接說好了,我們家的事想必清歡也有耳聞,」洪貴霞見左右沒有旁人便直呼清歡的名字,「我祖母發願,只要京中有一處安放后土娘娘神像或牌位,我們家都會來祭拜,所以京中但凡有什麼道觀請了后土娘娘,必然會送一份帖子到我們家。」
  
  后土娘娘是大地之母,主掌陰陽孕化,洪夫人來此處自然是求子。
  
  洪夫人嘆了口氣:「這道觀很小,仙君主位不多,觀主才化了善緣,另建了兩座大殿,供奉后土娘娘和玄女娘娘,大約是期望道觀中香火盛一些。」
  
  徐清歡一怔:「夫人說玄女娘娘也是道觀才供奉上的?」
  
  洪夫人頷首道:「沒想到玄女娘娘的金身還沒塑好,殿裡就差點出了人命,只怕以後也沒有人前來送香火了,還好外面人還不知曉這裡供奉過玄女娘娘,道觀只要另起大殿,再請一位仙君也就是了。」
  
  玄女娘娘是除暴安良的女神,孫二太太來拜祭玄女娘娘也無可厚非。
  
  不過孫二太太如何知曉這裡有玄女娘娘的,難道觀主也送了帖子給孫二太太?
  
  想到這裡徐清歡快步走出門,趁著外面尚且一片混亂,她要好好問問孫二太太。
  
  剛走出屋子,只聽外面道:「來了,來了。」
  
  徐清歡順著聲音看過去,黃清和渾身濕透、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裡,徐清歡下意識地轉頭去看洪貴霞。
  
  沒想到黃清和、洪貴霞夫妻兩個會在這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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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1: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抓到她

  眼前的人讓徐清歡不禁略微恍惚。
  
  前世黃清和好不容易才娶到了洪貴霞,兩個人婚後相扶相持十分恩愛,所以黃清和去世之後,洪貴霞很快也追隨而去,當時既讓她覺得心酸又心生羨慕。
  
  不知今生兩個人能不能再續前緣,若能如此,但願他們不要再多波折,能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想到這裡徐清歡又覺得好笑,她竟然還生出幾分紅娘的心思來,不過她還是相信有情人終成眷屬,若是冤家誰也撇不脫,她不必做那些多餘的事。
  
  ……
  
  黃清和冒著風雨一路到此處,官服緊緊地裹在身上,臉色在雨水的沖刷下顯得格外的蒼白。
  
  這次他上了兇徒的當,不但無功而返現在又鬧出了人命,恐怕這次回去之後就要被朝廷怪罪,可既然他還一日沒有脫掉官服,就還要盡自己所能繼續追查下去。
  
  黃清和打起精神向眾人瞭解案情。
  
  「大小姐,」雷叔上前道,「周圍我已經查看了,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的人。」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前來殺人的只有一個兇徒。
  
  照這樣推斷一下案情,那兇徒在山下時遇見道士,殺掉道士之後又來到道觀中,最終向孫二太太、孫潤安行兇。
  
  什麼原因讓他必須要在倉促中殺了那道士呢?除非是因為道士見他行蹤可疑前來盤問,他恐怕事敗被人察覺,這次就會功虧一簣。
  
  這樣推論的話,就更加奇怪了,這裡雖說偏僻了些,百姓上山打柴也是尋常事,道士若是看到一個生人就覺得可疑那也同樣不合常理。
  
  徐清歡剛想要讓哥哥去請觀主,眼下她可以暫時不去驚動孫二太太,先將觀主請來詢問,也許會發現更多疑點。
  
  徐清歡還沒開口,就看到張真人帶著個鬚髮花白的老道士趕過來,見到這兩個人,徐清歡抬起頭去人群中找宋成暄。
  
  只見宋成暄正在與孫潤安說話,也許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宋成暄抬起頭來,四目相交,視線停留片刻,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他的眼睛裡多了幾分的肯定。
  
  方才孫二太太和孫潤安遇襲時,宋成暄對孫二太太只是有些懷疑,現在恐怕已經找到了蛛絲馬跡,愈發證實了他的猜測。
  
  「黃大人。」觀主的聲音打斷了徐清歡的思緒。
  
  觀主走到黃清和面前行禮:「觀中的人已經都在大殿中,黃大人若是想要查問,移步過去便可。」
  
  徐青安想要說話,卻被徐清歡攔住。
  
  黃清和斷案有自己的思量,而且這種情況下,用不著他們提醒,黃清和就該想到了先去查驗死去道士的屍身。
  
  黃清和果然道:「那死去的道人叫什麼名字?平日裡可與人有什麼冤讎。」
  
  即便在道觀發現了兇徒,看起來那道士之死也與這兇徒有關,但是不能輕易地就將兩個案子並在一起,不加以查問。
  
  斷案必須嚴謹,黃清和一直遵循此道,若是衙門都能如此,就會避免許多冤案的發生。
  
  前世黃清和就是如此,所以凡是黃清和經手的案子,都會讓人多幾分信任,徐清歡轉頭看向觀主。
  
  觀主道:「這是小徒玄誠,八歲就上了道觀,為人最是溫和,不曾與人有半句爭執,也是觀中最為細心的弟子,更不會和什麼人結仇。」說到這裡,觀主的眼睛微紅,臉上浮起幾分傷心的神情。
  
  黃清和道:「玄誠為何今日不在觀中?」
  
  觀主道:「玄誠喜好醫理,平日會去周圍山上採藥,山上的弟子病了都是玄誠在照顧。」說到這裡觀主彷彿想到了什麼不由地一頓。
  
  黃清和耐心地等著。
  
  觀主抿了抿嘴道:「昨天早晨玄誠離開道觀去採藥時向我稟告,說這幾日已經採來不少的藥材,觀中恐怕用不完,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會留在觀中將藥材處理好,若是有多餘的再拿來分給那些沒錢抓藥的百姓,按理說他今天不該出去的。」
  
  黃清和微微蹙眉,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玄誠改變了想法。
  
  「玄誠屍身被發現的地方沒有見到藥簍和採藥用到的器具。」
  
  女子的聲音響起,黃清和轉頭看到了徐清歡,徐大小姐出現在這裡絕非偶然,黃清和雖然有許多話要問,現在卻不是時機。
  
  徐大小姐彷彿明白他心中所想,立即道:「黃大人,玄誠的屍身是我們發現的,所以關於此事我們必須要說清楚,另外關於此案還有些內情,我們自會原原本本向大人稟告。」
  
  幾句大人叫的黃清和臉上發燙,他大意失荊州,哪裡配得上這個稱呼。
  
  黃清和點點頭看向觀主:「觀中誰與玄誠走動的更近些,將他叫來問話。」
  
  觀主看向身邊人道:「玄淨在哪裡?」
  
  不出片刻功夫,一個哭得雙眼紅腫的道士走了過來向黃清和行禮:「玄淨今天一早遇見玄誠師兄,便問師兄要去哪裡,師兄說要去道觀周圍看一看,我當時沒有在意以為玄誠師兄又去採藥,後來才想起玄誠師兄好像並沒有背藥簍。」
  
  玄淨說到這裡,又有一個道士道:「玄誠師兄昨日回到道觀時還問我,道觀中可有什麼事發生,有沒有不尋常的人到觀中來。
  
  這兩天道觀為玄女娘娘塑金身,大家都各有職司,我等並沒有察覺道異狀,我向師兄回了一句,也沒有追問師兄到底是何意。」
  
  這就對了。
  
  黃清和心中也有了答案,那玄誠經常在這附近採藥,若是有什麼異動他必然先會察覺,他詢問師兄弟這話,就是發現了行蹤可疑的人,於是他今天才會匆匆下山查看,果然就遭了毒手。
  
  這一切都說明一件事,兇徒早有預謀在此殺人,所以才會提前一日來觀中附近查看情形,以便行動。
  
  可他今天一早才命人假扮了孫二太太出門上香,孫二太太這才突然改變想法來到此處道觀,兇徒怎麼會提前料到孫二太太定會前來,事先做好了準備。
  
  除非有人早就與兇徒提前約好,兇徒才會在這裡等待。
  
  黃清和看向孫二太太和孫潤安所在之處。
  
  「觀主,」徐清歡道,「請問這玄女娘娘殿是最近才建好的嗎?」
  
  「是,」觀主道,「其實玄女娘娘的金身還未塑好。」
  
  徐清歡點點頭:「那麼知道觀中已經供奉了玄女娘娘的人應該不多了?怪不得孫二太太來此處供燈時,大殿裡沒有旁人在。」
  
  觀主頷首。
  
  黃清和眼前一亮,孫二太太剛剛入京沒多久,怎麼知道道觀新供奉了玄女娘娘,只要他一問,孫二太太就會露出馬腳。
  
  想到這裡,黃清和快步走向旁邊的屋子。
  
  孫二太太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見到黃清和立即道:「黃大人,您不是去抓兇徒了嗎?怎地讓兇徒跟隨我們至此,枉我相信大人,差點就因此丟了性命。」
  
  「二太太,」黃清和道,「你怎麼會來到此地上香?又如何知曉這處道觀玄女娘娘十分靈驗的?」
  
  孫二太太驚愕地道:「這有什麼不妥……自然是讓人詢問之後才會來此地,我只求玄女娘娘保佑早日讓衙門抓住那兇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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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2: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讓你張狂

  孫二太太望著黃清和,她本以為黃清和趕來之後會立即向她賠禮,她可以將一肚子怨氣都發在這個小官頭上,讓這個小官低三下四求饒,即便是這樣從此之後他的仕途都不會再有什麼指望。
  
  於是見到黃清和,她的就鼓足了氣勢訓斥過去,沒想到黃清和倒來向她問話,這真是始料未及。
  
  孫二太太皺起眉頭:「黃大人不去審問兇徒,倒來問我這些,怪不得你查不清這些案子,再這樣下去,恐怕黃大人也得挪挪地方,免得遺禍百姓。」
  
  孫二太太仰起頭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不等黃清和說話,就吩咐身邊的管事:「去看看雨若是停了我們就回家。」
  
  管事還沒出門卻被衙差擋住。
  
  黃清和道:「兇徒既然已經抓住,隨時都可以審問他,但是有許多事,現在不弄清楚,將來再追究恐怕就不易了。」
  
  孫二太太皺起眉頭:「既然如此,黃大人就好好查查,若是這次再無功而返,只怕黃大人無法向上峰交代。」
  
  黃清和看向身邊的書隸:「要向道觀中所有人詢問與案情有關的事宜並記錄在案,你就在這裡,將我們方才說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
  
  書隸應了一聲,立即讓人去辦,然後也在旁邊設了桌案,開始書寫起來。
  
  孫二太太愈發覺得奇怪,她看一眼黃清和:「黃大人這是何意?」
  
  黃清和道:「問話。」
  
  孫二太太沒想到這個小官竟然敢這樣與她說話,正要發怒。
  
  黃清和道:「是誰將孫二太太等人迎進道觀的?」
  
  一個小道士立即上前:「回大人,是陵陽。」
  
  黃清和看向陵陽:「孫二太太來到道觀之後都說了些什麼,你原原本本地道來。」
  
  陵陽應了一聲,將孫二太太進了道觀去給三清上香,然後要求在玄女娘娘面前供燈的事說了個清清楚楚。
  
  許多人還不知黃清和問此話何意。
  
  黃清和看向孫二太太:「二太太為何要在玄女娘娘面前供燈。」
  
  孫二太太頗為不耐煩:「我與大人說了好幾遍,我來求玄女娘娘保佑早日讓衙門抓住那兇徒,今日若不是黃大人去捉那兇徒,我也不會來供燈。」
  
  黃清和道:「這麼說二太太就是為了玄女娘娘而來了?」
  
  孫二太太冷哼一聲,莫不是黃大人是個傻子不成,她已經說了好幾遍,姓黃的好像聽不懂一般:「我自然是為了玄女娘娘而來。」
  
  黃清和道:「二太太怎知這道觀中有玄女娘娘。」
  
  孫二太太道:「讓人打聽得知。」
  
  黃清和道:「何時打聽的。」
  
  孫二太太冷聲道:「早就知曉了,這還用我事先告訴大人嗎?我早知這裡的玄女娘娘非常靈驗,才會來此地。」
  
  聽到這話,包括觀主在內道士們都面露驚訝的神情。
  
  黃清和等了一會兒,立即有衙差上前:「大人,張家帶來的人都問了,在此之前孫二太太不曾讓他們打聽過『白雲觀』是否供奉了玄女娘娘。」
  
  黃清和看向觀主。
  
  觀主立即道:「這玄女大殿是才有的,我們還沒修葺完,很少有善人知道此事。」
  
  孫二太太聽到這話臉色頓時一變,她抬起眼睛正好與黃清和四目相對。
  
  黃清和目光平和,帶著幾分的威嚴:「二太太,本官交代過你,讓你今日留在家中,為何你定然要前來白雲觀?這道觀並不為許多人知曉,你卻沒有向道觀中人打聽,直接去拜玄女娘娘,到底是誰告訴你道觀中有玄女娘娘大殿,本官立即將她傳來詢問。」
  
  孫二太太的臉立即漲紅,整個人變得不自在起來:「我……我忘記了……可能是聽哪個下人提起。」
  
  黃清和道:「本官立即就讓人前往張家莊子上,詢問那些下人,只要孫二太太說的是實話,一切必然有跡可循。」
  
  「豈有此理,」孫二太太起身道,「你們竟然私設公堂……我本是苦主,你卻抓住一件小事咄咄逼問,你這是辦事不利恐怕被朝廷責罰,故意將罪責推在我身上。」
  
  孫二太太說完就要向外面走去。
  
  奈何衙差卻堵住了門口。
  
  外面的大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天空開始放亮。
  
  黃清和道:「本官方才說了,我們被困此處,但案情緊急,不肯耽誤,本官無可奈何才在這裡向二太太問話,既然二太太是苦主,本官詢問苦主也是合情合理。」
  
  孫二太太冷笑:「你們瞧瞧這就是當官人的本事,這是看我好欺負不成?」
  
  黃清和搖頭:「孫二太太不好欺負,誰都知道孫家是富貴人家,孫二老爺身具官職,更不可小視,但是律法大於天,對誰都是如此,何況此案涉及幾條人命,但凡有一點蛛絲馬跡,本官都會一查到底。」
  
  黃清和說完,又有衙差上前稟告:「玄誠被殺之處留下的腳印和兇徒所穿的鞋子一般無二,仵作驗屍說玄誠死了至少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黃清和看向孫二太太,「推算起來玄誠是一早被殺,那時候孫二太太還沒來道觀吧?」
  
  孫二太太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這是怎麼回事?」
  
  黃清和道:「兇徒不知孫二太太要去哪裡上香,必然會一路跟隨,就算早孫二太太一步到道觀埋伏,也不會早太久,」說到這裡他凝視著孫二太太,「本官再問一句,那兇徒二太太可認識?」
  
  孫二太太搖頭:「自然不認識。」
  
  黃清和道:「孫二太太仔細想想,也許這是破案的關鍵。」
  
  孫二太太仍舊不說話,孫潤安不禁焦急:「母親,您想一想,到底是誰提前跟您說了白雲觀,慫恿您前來……那人就有可能與兇徒串通好,在這裡等著殺您,抓住了那人,也就能為父親伸冤了啊。」
  
  聽到孫潤安的話,孫二太太一臉煩躁:「你也跟著來逼問我,我如何能想得出來。」
  
  「我還有一事不解。」
  
  一個淡漠的聲音忽然響起。
  
  眾人看過去,只見宋成暄視線落在孫潤安身上:「那兇徒可有機會殺了孫二太太?」
  
  孫潤安點頭:「那兇徒用母親性命要挾我。」
  
  宋成暄道:「要挾你什麼?」
  
  孫潤安一時語塞竟然回答不出來,他腦子裡重新回想一遍方才大殿中的情形,兇徒沒有殺母親,而是帶著母親退到門口,然後母親逃脫,兇徒便提著匕首來……
  
  宋成暄接著道:「兇徒為了能夠順利行兇,不惜殺掉玄誠,如果他要殺的人就是孫二太太,為什麼不立即動手,要給孫二太太逃脫的機會,最後見我們前來,兇徒還不肯罷手,那時候他又做了什麼?」
  
  孫潤安自然記得清清楚楚,因為……
  
  「那兇徒來掐我的脖子……他想要殺的人是我。」
  
  孫潤安茫然地轉頭望向孫二太太:「母親,那人要殺的是我,不是您……」
  
  孫二太太面上一僵。
  
  孫潤安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他終於明白了,一切也許並非什麼魏王後人尋仇,而是與那件事有關:「是他……」
  
  孫潤安看著孫二太太:「是他對不對?」
  
  這次孫二太太整個人竟然一抖,慌亂的神情一閃而過。
  
  徐清歡正好看了個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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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2: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送入大牢

  孫潤安的目光又是驚訝又是悲傷,還有些萬念俱灰的絕望,眼前母親的神態已經說明瞭一切,他方才的猜測可能是對的。
  
  母親很有可能知曉這其中的事,而且……
  
  孫潤安想到在大殿中孫二太太緊緊抱著他的一雙手臂。
  
  他打了個冷顫,渾身上下如同被一桶冰水澆過。
  
  為什麼呢?
  
  如果這是真的,可……為什麼?
  
  這是他的母親啊。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他想錯了,他不該有這樣的想法。
  
  孫潤安開始不停地搖頭,忽然上前要攙扶孫二太太:「母親,我們回家去吧,這裡的事……交給……」
  
  他的話還沒說完卻戛然而止,因為孫二太太下意識地向後退去,眼睛中滿是警惕。
  
  孫潤安伸出的手落了個空,他僵在那裡,驚詫地抬起頭,母親這是在怕他,他們母子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
  
  短短一瞬間,孫潤安眼睛發紅,肩膀瑟瑟發抖,如同一隻在風雨中被拋棄的雛鳥。
  
  孫二太太這時候才回過神來,目光銳利地盯著孫潤安:「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你口中的他是誰?」
  
  孫潤安吞咽一口,他想說出口,卻不敢去說。
  
  「孫潤安,」黃清和道,「你可知道其中的內情?」
  
  孫潤安依舊沒有反應。
  
  「孫潤安,」黃清和揚聲道,「這樁案子牽扯了幾條人命,其中有兩人一個是你父親,一個是你的族兄,你這樣隱瞞下去,可對得起他們?」
  
  孫潤安眼前浮起父親的慘狀。
  
  黃清和接著道:「將你知曉的實情說出來,」
  
  孫潤安看向孫二太太:「父親被人殺害之後,府衙曾上門詢問母親是否知曉父親去了碧水河,母親說不知。」
  
  孫二太太目光閃動:「我當然不知道。」
  
  孫潤安神情平靜:「母親知道,父親先我們一步進京,臨走之前與我在書房裡說話,讓我小心照顧家裡,還說我已經長大了,以後孫家要交到我手上,讓我也要擔起重任,我覺得父親有些異樣,就問父親是不是出了事。
  
  父親說等這陣子過後再與我細談,我問父親準備去哪裡,父親只說母親知曉。」
  
  孫二太太立即矢口否認:「哪有這種事,你父親恐怕是在敷衍你,你竟然就這樣信了。」
  
  孫潤安更是失望:「父親離開之後,我們第二天本要啟程進京,母親就說身子不適,要再歇一日才走,那天晚上被我抓到母親身邊的鄭媽媽鬼鬼祟祟地守在父親書房門口,我上前去就看到母親在父親書房裡翻找些什麼,母親是在找父親記的幾本賬目吧?」
  
  這下孫二太太完全愣在那裡,一顆心彷彿要跳出了嗓子。
  
  孫潤安道:「父親去世之後,母親向我打聽之前父親有沒有交給過我什麼,我說沒有,其實這是在騙母親。」
  
  「孫潤安,」孫二太太突然失態,「我早就知道你……」
  
  孫二太太說到這裡,想到自己的處境又緊緊地閉上了嘴。
  
  孫潤安曬然道:「現在看來是要把賬目交給府衙查看,或許從中能夠找到什麼線索。」
  
  孫潤安話音剛落,只見眼前黑影一閃,一個東西破空向孫潤安射去。
  
  突然發生這種事,黃清和一時愣住,只是張開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箭射出之後,那人又準備再次扣動機栝,卻覺得肩膀一沉,緊接著是撕裂般的疼痛,整條臂膀彷彿都被人卸掉。
  
  再看屋子中,那袖箭不知被什麼東西打偏,深深地刺入了旁邊的桌案上。
  
  清脆的碎瓷聲響之後,眾人看到了掉在地上的茶碗,打落袖箭的正是那隻茶碗。
  
  徐清歡看向宋成暄,宋成暄面前只剩下了一隻茶壺,方纔此人自斟自飲,正是防備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一切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還沒徹底回過神來。
  
  宋成暄淡淡地道:「從黃大人向孫潤安問話開始,那人始終站在窗外,身影紋絲不動,正對著孫潤安的方向,這樣的距離,若是用淬了毒的袖箭就能直接取孫潤安的性命。」
  
  黃清和這才明白過來,正因為早有準備,所以才能在關鍵時刻救人。
  
  窗外的人被綁縛住帶了進來,將此人看清楚孫二太太頓時面色大變,整個人彷彿都沒有了力氣,搖搖晃晃就要摔倒在地。
  
  這人一身下人的打扮,正是孫二太太帶來的孫家家人。
  
  黃清和看向孫二太太:「孫二太太可認識此人了?」
  
  「這……這是董瑞,」孫家管事媽媽驚呼一聲,「董瑞……為何要害大爺……二太太……這……」
  
  董瑞是孫二太太從娘家帶來的下人,一直受孫二太太倚重,平日裡很少言辭,今日突然有這樣的舉動,不要說其他人,就連與他極為熟悉的孫家下人都十分驚詫。
  
  「不是我,不是我,」孫二太太驚慌道,「我方才在屋子裡如何能吩咐他殺人,再說他殺了人……我豈不是等於不打自招……我為何要這樣做,大人……我是冤枉的。」
  
  孫二太太第一次這樣呼喚黃清和,此時此刻她已經完全亂了方寸。
  
  黃清和冷冷地道:「孫二太太身邊的心腹之人怎能不知曉孫二太太的心思,只怕孫潤安所說的賬目十分關鍵,所以寧可冒險將人滅口,也不能讓孫潤安繼續說下去,只要孫潤安閉上嘴,就可以死無對證,孫二太太將罪責全都推在下人身上,自然就能脫身。」
  
  孫二太太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我……我沒有……是他要殺人……跟我有什麼關係……你若是怪在我身上,就是……就是草菅人命。」
  
  「孫二太太放心,本官不會這樣,」黃清和道,「本官會將您送入大牢仔細審問,若此案果然與您無關,絕不會讓您背上冤屈,可如果此案與你有關……你也別想逃脫。」
  
  孫二太太眼前發黑,看向身邊的管事媽媽。
  
  管事媽媽點點頭就想要從屋子裡離開。
  
  黃清和本已經轉過身去,卻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凡是孫二太太帶來的下人一個也不準走,全都帶進衙門審問。」
  
  衙差應了一聲。
  
  孫二太太慌亂看著孫潤安:「你倒是……說句話啊……難不成要看著母親被送入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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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無法逃脫

  孫潤安望著孫二太太,彷彿今日才認識她一般。
  
  孫二太太接著道:「我怎麼會害你,與我有什麼好處,這必然是有人栽贓嫁禍。」
  
  黃清和擔憂地望著孫潤安,孫二太太最怕的就是孫潤安手中的賬目,如果孫潤安心軟,也許不會將賬目拿出來。
  
  孫潤安沒有說話,他的腦海中浮起這些天所經歷的一切,自然包括了孫二太太的異狀。
  
  終於在孫二太太的期盼下,孫潤安道:「父親去世之後,母親不肯留在家中,總會睡不安寢,到底怕的是什麼?」
  
  孫二太太嘴唇嗡動。
  
  孫潤安接著道:「母親說怕兇徒會來害您,兒子便將宅子裡裡外外都佈置了人手,可母親還是一副驚慌的模樣,白日來還好,晚上就徹夜難眠,不但要將屋子裡的燈都點亮,還要婆子陪著才能安睡,這也就罷了,您推脫傷心不去靈前陪伴父親,鬧著搬去了張家的莊子。
  
  要知道張家莊子在城外,人多眼雜,稍不留意就會被人混進去,可奇怪的是母親住進去之後不但不害怕了,而且住得還很舒坦,每次兒子去向母親問安時都要想,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對,逼得母親要去別人家住。
  
  現在想來也許是兒子想錯了,母親怕的並不是兇徒,而是那些死去人的冤魂。
  
  所以您才覺得符籙比護院更有用處,離開家中小院不必再對著父親的靈柩,您的心……也就安穩了幾分,是不是這樣的。」
  
  孫潤安雖然在逼問孫二太太,可他的臉漲得通紅,眼睛中竟然閃動著些許的期望,彷彿情願孫二太太反駁他的話,厲聲呵斥他,這樣他反而會高興。
  
  一天之內經歷兩次刺殺,孫潤安卻依舊不敢接受眼前的現實,畢竟是他的母親,他怎麼敢輕易背叛。
  
  「舉頭三尺有神明,母親總是相信有仙人庇佑,日子才能過得平順,」孫潤安指了指道觀,「想必這也是與仙人想通之地,所以才能在此抓住兩個兇徒。」
  
  說到這裡,孫潤安喘一口氣:「母親在此發誓,那些案子與您沒有半點關係,若是撒謊必入畜生道……」
  
  孫二太太看向那巍峨的大殿,身邊又有道士默默悼念經文,她忽然害怕起來,竟然不敢說話。
  
  孫潤安一雙眼睛終於沉寂下去,再也沒有了光彩。
  
  「來人,將人押走。」黃清和吩咐一聲。
  
  這次孫二太太竟然沒有再掙扎,或許她也知道如今就算說破了天,這黃清和也絕不會放過她。
  
  孫二太太臨走之前將周圍人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目光中閃動著怨憤的神情。
  
  孫二太太等人被押走,黃清和看向宋成暄,他已經瞭解整件事的經過,知道這位宋大人著實幫了不少的忙:「宋大人在此之前是否已經知曉那董瑞可疑。」
  
  宋成暄淡淡地道:「只是後來才察覺。」
  
  聽到這話,徐清歡不禁心中感嘆,這奸人騙起人來果然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果他沒有事先發現董瑞的可疑,怎麼會找孫潤安說話。
  
  孫潤安會想到孫二老爺離開時家中的異樣,或許就是受了宋成暄的點撥,這人做事一向潤物細無聲,彷彿是不經意的舉動,等你察覺時整樁事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宋成暄感覺到背後投來的一道目光,不禁微微揚了揚眉。
  
  徐大小姐這是在恥笑他?
  
  她何嘗不是暗中謀劃一切,先讓雷叔將外面查個仔細,然後再對道觀中人一一甄別,發現異樣之後也不曾聲張,雷叔在外也是盯著董瑞的舉動。
  
  黃清和能在道觀裡審問孫二太太,她定然在一旁慫恿,如果不是這樣,又怎麼能讓董瑞再度出手,眾目睽睽之下抓了個正著。
  
  大家彼此彼此。
  
  宋成暄轉頭回望了徐清歡一眼,他那雙眼睛黑黢黢的,貌似讓人看不出其中的深意,但是她還是捕捉到了其中流淌的情緒,有一絲嘲諷的意味兒。
  
  黃清和抱拳向宋成暄告辭。
  
  宋成暄道:「照孫潤安所說那賬目十分重要,朝廷定然會當做證物收走查看。」
  
  黃清和點點頭。
  
  宋成暄彷彿不經意地提起:「如今孫二太太有了嫌疑,此案不免會涉及丁家、張家,似這類繁複的案子,不知刑部會不會過問。」
  
  黃清和心中一緊,宋大人的意思是恐怕有人插手這樁案子,刑部過問,他一個小小的通判自然不能主理,以國舅爺張家的手段,想要插手擺布案情並不難,人證可以隨意更改供詞,物證……對……物證……孫潤安手中的賬目不能有半點閃失。
  
  想到這些,黃清和心中焦急:「我還有要務在身,等到書隸寫好了文書幾位就可以離開,宋大人對這樁案子多有臂助,我定然會在文書上提及。」
  
  口中說感謝,做事倒是一絲不苟。
  
  宋成暄沒有再說話,轉身看了看永夜,永夜立即帶著身邊人去找書隸。
  
  ……
  
  「我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洪貴霞走到徐清歡身邊低聲道,「既然已經抓住了兇徒還扣著我們做什麼,尤其我們這樣的女眷……」
  
  徐清歡不禁抿嘴笑:「這位黃大人辦案一絲不苟。」
  
  洪貴霞道:「這我倒是看出來了,年紀輕輕一副兇巴巴的模樣,」說著縮了縮脖子,「怪不得人都說,通判個個硬脾氣,今天我算長了見識。」
  
  徐清歡道:「我倒是覺得聽這位黃大人問案,也有幾分意思。」
  
  洪貴霞一副敬謝不敏的模樣:「下次我們出門可要看看黃曆,不要再遇見這種事,更別再遇見這位什麼……黃大人……想必這樣的人所到之處都沒有好事。」
  
  徐清歡心中早就已經笑不可支,現在洪貴霞避之不及,也許很快……就會發現這位黃通判可是個極好的人,不但如此還是她的良人。
  
  幾個人下山回到城中已經很晚。
  
  宋成暄走回院子中,洗了個澡換上乾爽的衣服,重新坐在書房裡。
  
  這樁案子看似已經有了眉目,其實當中還有許多的疑點,就說那董瑞的舉動就讓人不解,如果不是萬分緊急,絕不會在那時動手。
  
  賬目上記得是什麼,才會讓人如此在意。
  
  宋成暄思量間,轉過頭去,看到了桌案上放著的油布,他腦海中立即浮現出徐清歡遞給他油布的那一刻。
  
  她的手指微涼,明明被大雨澆的發抖,卻還固執地將地上的足跡保護好,養在侯府的大小姐不該是一直錦衣玉食嗎?為何凡事都要這般不遺餘力地去爭取。
  
  他不該與她來往過多,這樣為她思量更是沒有任何的意義。
  
  宋成暄不禁心中煩亂,站起身向外走去。
  
  沒有帶任何人,他獨自騎馬來到城中一處荒廢的宅院外,隱隱約約還能見到這宅子破敗前的模樣。
  
  他隨父母來京中時就住在此處,這處宅子留有他不少的回憶,那時的他心中有的都是歡欣。
  
  這麼多年過去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常常想及往事,開始想起來時會忍不住哭泣,可他還是固執的一遍遍的思量,恐怕哪一天就會忘記了。
  
  這樣的話就沒有人再記得他們真正的模樣,因為在世人眼中,他們只是魏賊夫妻。
  
  「這位公子要不要來一碗餛飩,」一個年過四旬的漢子笑著道,「我正要歸家,若是你想吃,便給你做上一碗。」
  
  看著那漢子推著的車,宋成暄點了點頭:「來一碗吧!」
  
  「這裡可是處大戶人家,」漢子邊做餛飩邊閑談,「我每次經過的時候都會看一眼,可惜了這麼大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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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2: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同食

  水燒開了,漢子將餛飩放進鍋中,很快就煮出了香味兒。
  
  一張小桌子,一把矮凳子,物什看起來都十分的簡陋,漢子笑容卻是最真誠的。
  
  宋成暄抬起眼睛道:「怎麼不去繁華些的地方。」
  
  漢子身子依著車,看似不經意,一雙眼睛卻注視著鍋中餛飩的火候:「那邊的東街賣餛飩的好幾家,酒肆也有這些吃食,我在那裡不過賺個吆喝,這幾條巷子人也不少,我在這裡久了也有人有意來尋,別看我這攤子小,在附近可有些名聲。」
  
  漢子嘮嘮叨叨,說到這裡的時候還驕傲的仰起頭:「我這餛飩的味道可是京中第一家,好多酒樓的廚子都來我這裡嘗味道,可不管他們怎麼偷學,都沒我做的好吃。」
  
  說話間餛飩已經煮好。
  
  「您嘗嘗,包你下次還想要,」漢子說著端起熱騰騰的餛飩送到宋成暄面前,「來嘍。」
  
  熱騰騰的餛飩果然香氣撲鼻。
  
  宋成暄正準備吃。
  
  「我說呢,原來在這裡。」
  
  熟悉的聲音傳來。
  
  宋成暄抬起頭看過去,只見徐青安大搖大擺地走過來,臉上一副得了軍功十二轉的神情,趾高氣昂地道:「我說有香氣飄出來吧,絕對錯不了。」
  
  徐青安身後是安義侯。
  
  三個人視線撞在一起都很驚訝,還是徐青安道:「宋大人也來吃餛飩……真是巧了。」
  
  這個巧來的可真不好。
  
  賣餛飩的漢子見三個人認識,就熱絡地將安義侯和徐青安請到同桌坐下。
  
  大鍋又煮起來,熱氣騰騰地熏著幾個大男人。
  
  漢子滿面笑容地煮餛飩,不時地投來一個目光,卻不再說話了,體貼地將時間都三個熟人閒談。
  
  「我父親就愛吃這碗餛飩,方才還在四處找這家攤,」徐青安一邊是嚴父,一邊是面若冰霜的宋成暄,屁股下就像生了蒺藜,這兩人不說話,他自然就得開口,「宋大人也認識這家攤子?」
  
  宋成暄沉默半晌才淡淡地道:「湊巧遇見了。」
  
  宋成暄坐在這裡,就像一塊寒冰,就連碗裡蒸騰的熱氣也暖不得他似的,徐青安不禁心中咋舌。
  
  還好這時候漢子將兩碗餛飩端上來,徐青安看著那白生生的餛飩,水靈靈地在向他招手,也顧不得別的,先要祭祭他的五臟廟。
  
  「吸溜」一口嘬進半勺湯汁,轉眼又吞進一整個餛飩,徐青安被燙的張著嘴向空中吐著熱氣,就像條張大嘴吞餌的大鯉魚。
  
  安義侯不禁覺得老臉發燙,吃個飯也要鬧出驚天動地的聲音,反觀宋成暄不聲不響地坐在那裡,有自己的一定之規,彷彿任何事都影響不了他。
  
  不知為何安義侯想起了魏王,本朝承繼皇位向來傳嫡傳長,中宗皇帝早就立了先皇為太子,可是隨著最小的兒子魏王長大,中宗皇帝就發現在眾多子嗣之中,魏王最為出挑,魏王不止是聰明伶俐而且心思端正,行事有高宗皇帝的幾分風采,中宗對魏王愈發的報以厚望甚至流露出另立太子的意圖,讓朝局一時動蕩,魏王因此求了一塊封地出京,這才讓中宗皇帝徹底放棄了這樣的想法,也算保全了先皇和魏王的兄弟之情。
  
  先皇繼位之後,魏王小心翼翼緊守本分,雖然後來回到京中在王府中居住,卻也很少與朝臣來往,隨著時間慢慢推移,魏王也以為那皇位給他帶來的危機漸漸遠去,卻沒想到……還是……
  
  安義侯想到這裡心中一沉,他來這附近吃餛飩,也是找了個藉口,想要看看王府。
  
  宋成暄沒想到還會與安義侯同桌而食,而且是在那他破敗的家門之外,他留在這裡只是想看看,對著這樣的血腥之地,安義侯是否能食的安穩。
  
  宋成暄看過去,卻在安義侯眼睛中看到一抹悵然,宋成暄不由地皺起眉頭,這是兔死狐悲,還是心中留有愧疚,不管是哪種都不必惺惺作態,當年父親不想出面時,安義侯多次登門相請,轉眼魏王府付出上百條性命,而登門殺人的卻還是安義侯。
  
  光憑這一點,此人有任何的感情流露都讓他覺得可笑。
  
  宋成暄放下碗,餛飩剛剛嘗起來味道的確不錯,現在他卻已經無心去碰觸。
  
  放下銀錢,宋成暄轉身欲走,那賣餛飩的漢子忽然叫喊了一聲,一個趔趄撞在了餛飩攤子上,眼見一鍋的熱水就要澆下來,幸虧有人伸出手將鍋重新穩住。
  
  漢子鬆了口氣,抬起頭看到是那位冷面的客人。
  
  方才不知從哪裡來的一隻野貓,繞在漢子腳邊準備要食,那漢子一時沒有注意便因此摔了一跤。
  
  「多謝,多謝,」漢子道,「若不是客官幫忙,我可就要吃些苦頭。」
  
  「小心著些吧!」宋成暄淡淡地道。
  
  不等漢子再說話,宋成暄已經轉身走開,眨眼功夫消失在眾人眼前。
  
  徐青安道:「父親不要跟他計較,這人一向如此。」走的時候不但不與他們打招呼,彷彿看也不願意多看他們一眼。
  
  那漢子卻道:「我看那客官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否則怎麼會來救我,我都沒看清他是怎麼到了我面前。」
  
  安義侯思量片刻道:「他方才一直在這裡嗎?」
  
  「可不是,」漢子笑道,「我一路走過來就看到他站在這裡,於是問他要不要來一碗餛飩。」
  
  漢子說著向那破敗的魏王府指過去:「大約也是奇怪這院子為何荒蕪了吧!」
  
  魏王府院子裡有一棵榆錢樹,如今那院牆塌了一片,榆錢樹就露了出來,彷彿已經不屬於那院落的一部分。
  
  宋成暄便是站在那樹下向院子裡眺望。
  
  安義侯和徐青安吃完餛飩,那漢子也收拾了東西再一次推著獨輪車向前走去,安義侯走到了那棵榆錢樹下,一陣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老樹一直靜立在那裡,彷彿看盡了世間百態。
  
  榆錢樹上有個小小的樹洞,安義侯伸手進去摸出了幾塊圓圓的石子,他還記得那孩子練習投擲的時候,喜歡將石子藏在這裡,魏王府雖然經歷了滅頂之災,終究有些東西還是被保留下來。
  
  這幾年他常常來此地,經常會將這石子拿出來看,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冰冷的石子上面尚留有一絲溫度。
  
  一、二、三………………九
  
  安義侯習慣地數著,忽然一頓,石子少了一枚,他不禁一僵,這是被誰拿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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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2: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懷疑

  「父親,您怎麼了?」
  
  徐青安看到父親怔愣在那裡,不禁低聲呼喚。
  
  安義侯手指微微一攥,然後裝作若無其事:「沒什麼。」
  
  石子被重新放回去。
  
  安義侯的心卻不能平靜,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一直沒有發生過變化,決計不該是偶然,難道真的有魏王的人回來了,而且還是知曉這個秘密的人,那……
  
  安義侯只覺得熱血湧向了胸口。
  
  他不該因為這一個小小的變化就疑神疑鬼,但是他卻又無法控制的去思量。
  
  真的是偶然的話,那也太巧合了,如果是孩童所為,為何只單單丟了一枚,又或者是他來這裡的事被人察覺,帶走了一顆石子看看他的反應。
  
  誰會有這樣的心思。
  
  這石子在旁人眼中什麼都不是。
  
  他不能慌,要穩住心神才行,想到這裡他壓制住心緒將石子重新放了回去,可即便如此他的手指還是忍不住顫抖。
  
  一切恢復原狀,他就像沒事人一樣,轉身向家中走去,這一路上他沒有再與兒子說一句話,腦海中不停地回想最近發生的事,哪裡有什麼不尋常。
  
  最近清歡多次提及魏王謀反案,她與方才遇見的那個宋成暄在碧水河畔論案的時候……也提起了魏王的人。
  
  宋成暄,他們剛剛還坐在一起吃餛飩,在此之前宋成暄就站在那棵榆錢樹附近。
  
  會不會是他將石子拿走了。
  
  不太可能,以宋成暄的年紀他能和魏王案有什麼關係,除非……
  
  安義侯眼前浮起那孩子清晰的面容,魏王唯一的子嗣。
  
  用魏王妃的話說,那孩子自出生時起就格外讓人省心,很少會哭鬧,脾氣也極其溫和,眉目生得十分清秀,稱得上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那孩子從小就規規矩矩頗有禮數,他常常會說魏王是不是太嚴厲了些,將孩子養得似個小大人一樣。
  
  其實並不然,是那孩子性子天生就是如此,他教那孩子拳腳,那孩子學的極快,有一日他閒來無事問:「從小勤練拳腳,長大之後是否要帶兵領將,衝鋒陷陣,大展威風。」
  
  那孩子卻笑:「先生說有個好體魄將來也能好好地奉養雙親。」
  
  皇親貴胄的子弟多多少少都會驕縱些,在這孩子身上卻找不到半點的影子。
  
  魏王對兒子的期許也是希望他能做個閒散宗室。
  
  如果那孩子還活著,也該是宋成暄那般的年紀,可……宋成暄與那孩子之間的差距太大了,宋成暄待人冷漠,身上總有種盛氣凌人的傲慢,別說禮數,人前從來毫不客氣,若是被誰犯在他手中,他必然毫不留情面。
  
  可能是從小對付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海盜,竟比尋常的武將身上血腥氣更濃些。
  
  這樣南轅北轍的性子,不像是同一個人,魏王一家被處置後,他也想過要找到一個活口,可惜宗人府已經清點了所有的屍身確認沒人逃脫。
  
  沒有可能會漏下一個魏王世子爺,可這世上又有太多事,總會出人意料……
  
  他不能隨便猜疑,也不能隨便做任何判斷。
  
  從現在開始,他要多留意宋成暄的舉動。
  
  回到家中安義侯去了書房,轉身卻又想起來叮囑徐青安:「帶回來的餛飩不要讓你妹妹多吃。」
  
  徐青安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徐清歡沒想到剛剛洗了澡,就有熱騰騰的餛飩送上前,她聞了聞還是老味道:「父親最喜歡的那家。」
  
  「今日吃的不太舒坦,」徐青安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我和父親遇見了一個人。」
  
  徐清歡嘗了一口,抬起頭來:「哥哥說是誰?」
  
  「宋大人,」徐青安道,「就在魏王府門口……你說說是不是冤家路窄。」
  
  徐清歡靜靜地聽著:「然後呢?」
  
  徐青安愈發覺得與宋某的合不來:「這麼好吃的餛飩,他竟然剩下了。」下次再也不要與宋某同桌而食。
  
  徐清歡點點頭:「是挺好吃的,只是他沒想到會遇見哥哥和父親吧!」
  
  徐青安明白過來:「你是說,他見到我們所以才吃不下去?」
  
  以宋成暄對安義侯府表現出來的厭棄來說,的確如此。
  
  「父親呢?」徐清歡道,「父親怎麼樣?」
  
  「回來的路上什麼話都沒說,然後直接去書房了。」
  
  會不會父親也察覺到了什麼。
  
  徐清歡不再說話,將盛出的小半碗餛飩吃了,另外多半碗自然進了鳳雛的肚子。
  
  「妹妹明日多睡一會兒,反正這案子也破了,下面的事就交給衙門來辦。」
  
  「誰說案子破了。」徐清歡小口小口地喝著熱茶。
  
  徐青安一愣:「沒破?」
  
  「譚二爺在哪裡?聶榮的謎題也沒解開,孫二太太為什麼要殺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就算她真有這樣狠的心腸,只怕也沒有這樣的頭腦佈置一切。」
  
  徐青安道:「那你說……那真兇到底是誰?」
  
  徐清歡搖搖頭,鳳翔案她是真的不知真兇是誰,這樁案子她隱約猜到了真兇,卻不知他為何這樣做。
  
  「哥哥讓我仔細想一想。」
  
  送走了徐青安,徐清歡躺在床上讓鳳雛幫她梳理頭髮,烏黑的青絲亮澤順滑,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氣。
  
  鳳雛道:「小姐明天戴珍珠的髮簪吧,定然很好看。」
  
  徐清歡抬起眼睛正好看到鳳雛的面容,她微微一頓道:「鳳雛你站到我床邊。」
  
  鳳雛不明白徐清歡的用意,卻還是站了起來。
  
  徐清歡望過去,將鳳雛的臉看得清清楚楚。
  
  當時她讓人冒充譚二去騙譚大太太說出整件事的實情,譚大太太沒有說太多,譚二卻以為來殺他的真是譚大,焦急之中將弟弟供了出來,她早感覺到其中應該另有隱情,直到現在才能確定譚大心機頗深,那時他的一番話根本就是說給他們聽的。
  
  因為這樣躺在床上看過去,站在床邊人的面容就會盡收眼底。
  
  譚大根本早就知道了,來殺他的人不是譚二,譚大一直都在說謊。
  
  ……
  
  將孫二太太關入大牢,黃清和就開始整理整樁案子的文書。
  
  「大人,」書隸上前道,「府尹大人讓您過去。」
  
  來了。
  
  黃清和雖然已經有所準備,還是皺起眉頭,因為他知道即將面臨的極有可能是張家人。
  
  「都躲開,」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既然還沒有定罪,怎麼不能探看?那是我家夫人的妹妹,就算你們將她入獄,我不能阻攔我們送來飯食和衣衫。」
  
  黃清和快步走了出去。
  
  只見一個打扮富貴的夫人站在那裡,見到他直接就道:「我妹妹在哪裡?還不引我去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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