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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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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3: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哄騙

  張三太太沉著臉看著黃清和,只等黃清和說話。
  
  黃清和立即明白了張家這次來到大牢的用意。
  
  他之前判斷案情有失,差點讓孫潤安被兇徒所殺,虧得後來在審問孫二太太之時抓住了行兇的董瑞,讓查案有了進展,衙門才讓他繼續問案。
  
  可現在,若是跟張三太太起了衝突,立即就會被上峰怪罪,張家就會有了藉口將他踢出這個案子。
  
  就像那位宋大人提醒的一樣,果然回到順天府之後,張家就會開始插手此事。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不要上當。
  
  只要他不出紕漏,張家想要換掉他還要等上一兩日,在這一兩日之內,至少他還能用來整理案宗和證據,找出更多的線索。
  
  所以不管怎麼樣,在這個時候他不會與張家起任何衝突。
  
  黃清和想到這裡,低聲道:「我給太太引路。」
  
  張三太太有些驚詫,她使人打聽了,這個黃通判執拗的很,她的本意是來尋他的錯處,只要與他起了爭端,就可以讓他滾回家去,再也不能插手這樁案子。
  
  誰知黃清和會這樣心平氣和地與她說話。
  
  張三太太微微皺起眉頭,黃清和抬腳向前走去,她只好帶著人跟上。
  
  「書隸,」黃清和吩咐道,「按照順天府大牢定下的規矩,凡是有人前來牢中探看,所說的話、所做的事,都要記進文書。」
  
  書隸應了一聲。
  
  黃清和躬身向張三太太道:「三太太不要責怪,下官這也是按規矩辦事。」
  
  好個按規矩辦事,張三太太冷冷地看過去,那黃清和卻低著頭不與她有任何眼神接觸,一副十分避諱的模樣。
  
  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最終毫無用處。
  
  黃清和客氣的道:「三太太有什麼話就問吧,您是女眷不方便在此久留。」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可以讓張三太太見到孫二太太,但是張三太太別想讓他離開這裡。
  
  黃清和聲音剛落,大牢裡的孫二太太叫喊起來:「長姐,你快救我出去,這人竟然無端冤枉我,我哪裡會做那種事……快……快放了我,我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裡。」
  
  張三太太快步走上前,拉住了孫二太太伸出的手。
  
  孫二太太手指收緊,一臉急切:「長姐,你是不是來接我的?」
  
  「你放心,」張三太太打斷孫二太太道,「有長姐在這裡,不能讓你平白受了冤枉,不管是什麼案子都要有人證、物證,誰也不能憑空猜測給人論罪。」
  
  說到這裡,張三太太輕輕地晃了晃孫二太太的手:「你聽姐姐說,我們會督促順天府仔細查案,很快就會將你從這裡接出去,母親和哥哥都盼著你回家,府衙定會還你清白。」
  
  黃清和靜靜地聽著。
  
  張三太太的話中貌似在心疼妹妹,其實是在給孫二太太定心,勸孫二太太不會慌亂,丁家和張家會想方設法將孫二太太救出去。
  
  那麼張家會怎麼做呢?
  
  指鹿為馬,讓那兩個被抓的兇徒串改供詞嗎?
  
  孫二太太果然安靜下來,她緊攥著張三太太的手也鬆開了:「我相信姐姐不會不管我。」
  
  「當然不會,」張三太太道,「你心中知道,我們不會丟下你不管。」
  
  孫二太太點了點頭。
  
  張三太太說完這些看了看身邊的管事媽媽,管事媽媽將衣物和食盒捧上前,衣服都是嶄新的,料子摸起來就十分柔軟,食盒裡八樣小菜,看起來十分的精緻。
  
  「太太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管事媽媽道,「這都是我們家太太親手做的飯菜。」
  
  孫二太太鼻子一酸,眼前頓時一片模糊:「姐姐待我好,我都會記在心上。」
  
  「吃吧,」張三太太道,「你想吃些什麼,明日我再送過來。」
  
  孫二太太坐下,捧起了碗,她雖然食不知味,可必須要強迫自己多吃一些,姐姐說的對,她要養好身子,好端端地從這裡出去。
  
  管事媽媽道:「您吃了飯,奴婢服侍您換衣服。」
  
  換衣服時黃清和自然不能在旁邊,於是吩咐女役上前。
  
  全都穿戴停當,張三太太才帶著人離開,黃清和將張家人送出了大牢,行了禮才又折返回去。
  
  張三太太撩開簾子剛剛踏上馬車,立即有一雙手臂從車廂中伸出來,牢牢地將她的腰身抱住。
  
  張三太太就要驚呼出聲,立即被人捂住了嘴。
  
  「別動。」低沉的聲音從她耳邊傳來。
  
  張三太太伸出手去抓那人的臂膀,那人卻不肯鬆開半分,張三太太張開嘴去咬那人的手掌,那人也不躲避反而送到她嘴邊:「咬吧,反正你也會心疼。」
  
  張三太太臉上滿是惱怒的神情,整個人不再掙扎,那人乾脆將她半摟半抱著坐下來。
  
  「你瘋了不成?」張三太太道,「若是嚇到了我,你……」她的手放在小腹上。
  
  「都是我不好,我的錯,」張玉琮立即求饒,「我只是心中感念夫人的恩德,忍不住就……」
  
  「我有什麼恩德?」張三太太譏誚地道,「幫你擺平那些禍事?我今天不去,你去也是一樣的,不……她若是見你會更加安心。」
  
  張玉琮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你還不肯原諒我。」
  
  張三太太看著張玉琮那張俊臉上滿是傷悲,心中一軟,嘴上卻依舊道:「不用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她長長出一口氣,「事到如今,你要打起精神應對,順天府那小小的通判都敢與我們作對,他們會不會查到了什麼?」
  
  張玉琮皺起眉:「不可能,即便他們認為此事另有蹊蹺,也不會知曉其中真正的內情,只要他們沒有將所有一切弄清楚,不過死了幾個人,對於張家來說不算什麼,那黃清和本來就是個不識相的,等這件事後,我自然會收拾了他。
  
  還有安義侯府徐家,鬧到這一步也有他們在背後推波助瀾。」
  
  想到安義侯,張玉琮就憤恨不已。
  
  張三太太道:「從前我沒有將安義侯放在心上,而今看來那個徐大小姐不容小覷,對徐家人下手都不留情面,如今盯上這樁案子威勢於我們不利,萬一被她查出實情……」
  
  「怕什麼,」張玉琮道,「我還能敵不過一個女子?」
  
  張三太太沒有說話。
  
  張玉琮眼睛中滿是戾氣:「只有我欺負別人的份兒,沒有誰敢欺負我,我早就說過誰沾上那件事,誰就要死。
  
  只是可惜了她那副好皮囊,等著吧,我要讓他們知道與我作對的下場。」
  
  張三太太道:「那賬目……」
  
  張玉琮冷笑:「明天刑部就會接手此案,與本案相關的所有證物都會送往刑部,自然包括那賬本,我找了那麼久都沒將賬本找到,現在總算拿到了手中。
  
  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一點我得感謝黃清和。」
  
  張家馬車漸行漸遠,角落裡的永夜也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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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3: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氣勢

  藉著天黑做遮掩,永夜能夠離張家馬車近一些,馬車停在一堵矮牆旁,他站在那裡,隱約能夠聽到從車廂裡傳出來的聲音,雖然並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能猜到大概。
  
  永夜向宋成暄稟告:「張玉琮提到了賬本,還說沾上這件事的人都要死。」張家當真是囂張的很。
  
  說到這裡,永夜吞咽一口,一顆心緊緊地攥在一起,不知道此時該不該多嘴,他眨了眨眼睛,心一橫:「張三太太還說起徐大小姐。」
  
  宋成暄淡淡地看過去。
  
  永夜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向他傾襲而來。
  
  「大概的意思是,如果徐大小姐再查下去,張家就會動手。」
  
  這在宋成暄的意料之中,如果此案與張家有關,必然是這樣的結果,他雖然與張玉琮並不熟悉,但是這樁案子從頭到尾的的處置方式,都能代表幕後之人是個兇狠、果斷、張狂的性子。
  
  尤其是在對付孫潤安時,不惜損失掉兩個人手,又將孫二太太陷入大牢之中,這樣的人自然不吝嗇多搭上幾條性命。
  
  對於他們來說人如螻蟻,命如草芥。
  
  宋成暄的神情愈發的清冷。
  
  見宋成暄不做聲,永夜仗著膽子道:「公子,那我們該怎麼辦?」
  
  宋成暄望過去淡淡地道:「你覺得呢?」
  
  永夜有些為難,來京中時,公子說不宜在京中久留,軍師也千叮萬囑,辦好了事早些回到東南。
  
  京中的情形太過複雜,公子牽連其中恐怕於己不利。
  
  想到這裡永夜小心翼翼地看了宋成暄一眼,公子身上彷彿隱隱有一絲殺氣透出,就像是在海上發現了倭寇的蹤跡,而公子對於倭寇向來不會心慈手軟,更不會不戰而退。
  
  永夜舔了舔嘴唇:「公子說過此事涉及私運,說不得與倭寇有牽連,我們不該袖手旁觀。」
  
  說完之後,一陣靜寂。
  
  宋成暄抬起眼睛,眉眼間更添寒意。
  
  當年的謀反案,定然有張家在背後謀劃,這些年張家更是為所欲為,他早晚都會向張家下手,既然如此,讓這一切早些到來又何妨。
  
  也許對於軍師來說,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麼算無遺策,更不見得事無巨細的謀劃就能得到最好的結果。
  
  宋成暄道:「去衙門裡找黃清和,今晚他要見我一面。」
  
  隨著案情的發展,看似一切仍舊撲朔迷離,但其實幕後之人反而越來越清晰了。
  
  黃清和現在應該已經有了思量,能夠看清孰是孰非,那麼必然肯來見他。
  
  ……
  
  不消片刻功夫,一個衙差走到宋成暄面前:「宋大人,我們大人請您到值房說話,不過……恐怕要委屈您了。」
  
  宋成暄淡淡地道:「我知道,我與黃大人見面,最好不要讓人知曉,所以要盡量避開旁人。」
  
  衙差低聲道:「正是。」
  
  已經是夜裡,順天府衙門裡的人不多,黃清和又不能離開此處,相對比較安靜的值房正好適合他們說話。
  
  宋成暄走進門,黃清和正等在那裡。
  
  不必說太多客套話,宋成暄道:「關於此案,黃大人想必有很多內情還不知曉。」
  
  黃清和點點頭,而這正是他和宋大人見面的原因,想到這裡他抬起頭看向宋成暄,宋成暄神情淡漠,臉上不見有任何情緒波動,但是一雙眼睛通透彷彿能夠洞悉一切。
  
  宋成暄道:「黃大人一定好奇我為何會關心這樁案子,身為東南的官員,在吏部辦好了文書之後,我本該離開京城,而我也正是做此打算,會去而復返不止是在半途救下了譚光耀,還因為在此之前有人來找過我,透露給我一個消息。」
  
  聽到這話,黃清和眼睛一亮,他知道這個消息定然對此案十分重要。
  
  宋成暄接著道:「有人拿了一塊被海水浸泡過的銀子給我看。」
  
  被海水浸泡過的銀子。
  
  黃清和彷彿明白了些什麼,方才看過的那些孫家的賬目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宋成暄淡漠的聲音又傳來:「那人提起這銀子時閃爍其詞,只說他在查驗王允案時,一個孩童將這塊銀子送到他手上,我與那人一向脾性不合,他卻找到我說此事,黃大人可知是為什麼?」
  
  黃清和仔細一想立即明白了宋成暄的意思,他讓人查過宋成暄其人,知道他是泉州招討使,常年在泉州抗擊倭寇和海盜,浸泡過海水的銀子,首先讓人想到的是海運,宋成暄自然對這些比尋常人更加敏感,那帶著銀子來找宋成暄的人,也是看準了這一點。
  
  黃清和道:「難道他是在隱晦的指引宋大人去查私運?」
  
  宋成暄微微勾起嘴唇,目光中透出幾分輕蔑:「但凡涉及私運便是重案,而插手私運的人都絕非尋常人,朝廷上下恐怕都知曉這是個燙手山芋,指引我去查私運,只不過是因為他害怕引火上身,想要自保罷了。
  
  若這是個天大的功勞,豈會推給旁人。」
  
  黃清和頷首:「宋大人所說的確如此,想必那人也是以私利為重。」大周上下許多官員都是如此,遇到艱險誰又願迎難而上,可若全都如此施為,恐怕世間也再無清明。
  
  宋成暄微微瞇起眼睛:「我本不該插手此事,我並非京官,在京中並無立足之地,貿然作為也不知會有什麼後果,但我在泉州見過太多因私運帶來的禍患,若是就此離去心中也著實放不下。」
  
  黃清和連連點頭。
  
  宋成暄接著道:「更何況這銀子所指之事,看起來也並非空穴來風,帶回這銀子的人從黃州而來,黃州是湖廣之地,孫家是湖廣的望族,這兩件事怎會如此巧合地撞在一起。」
  
  聽到黃州這兩個字,黃清和十分的驚詫。
  
  去黃州查王允案子的人,不就是李煦嗎?
  
  黃清和不由地想到李煦來找他時,有意無意地問及孫二老爺的案子,難道也是在探他的口風?
  
  黃清和想要說些什麼,可不知此時提起李煦應不應該,在全無把握的時候,他不願意輕易斷定一個人到底是好是壞。
  
  這樣想著,黃清和便愣在那裡,彷彿無所適從。
  
  宋成暄卻道:「我只是將知曉的事都說出來,黃大人不必急於做出判斷。」
  
  黃清和額頭上沁出冷汗,這位宋大人說話之間雖然並沒有逼迫之意,可那淡淡的語調和不容置疑的口氣,還是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他心中那些小思量在宋大人面前好像也無所遁形。
  
  好在宋大人說話直接,所有事明明白白地擺在他面前,讓他不必再去做任何猜測,也沒有刻意去左右他的思量。
  
  宋成暄道:「孫潤安手中的賬目彷彿對這樁案子十分重要,正常的生意往來,豈能帶來如此之多的殺戮。」
  
  黃清和豁然開朗:「換成私運就不一樣,」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激動,「可孫家的賬目……」
  
  宋成暄道:「孫家的賬目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問題。」
  
  黃清和點頭。
  
  宋成暄微微一笑,可是笑容中卻沒有任何的溫度:「誰又會將朝廷禁運的貨物寫入賬目之中?」
  
  可以預料黃清和必然一無所獲。
  
  黃清和欲言又止。
  
  「黃大人想說,既然如此孫二太太何必千方百計要得到那本賬目,」宋成暄道,「簡單的很,黃大人看不出蹊蹺的東西,旁人卻不一定看不明白。」
  
  黃清和道:「宋大人指的『旁人』就是孫二太太那些人。」
  
  「不止,」宋成暄站起身,垂下眼睛,臉上有種俾睨天下的傲氣,「還有瞭解他們這些勾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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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3: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 動手

  黃清和一時因為宋成暄的氣度怔愣在那裡,半晌才道:「宋大人所說的是……一直嚴查私運的人。」
  
  譬如。
  
  這位宋大人。
  
  黃清和仔細地思量起與泉州相關之事。
  
  多年前泉州與倭寇大戰,雖然最終以打了勝仗,但是泉州水師幾乎損傷殆盡。
  
  現任兵部尚書洪傳庭因此屢向朝廷請要兵馬,要在倭寇再次到來之前,為朝廷培養出新的水師,可朝臣對水師並不看好,甚至有人提出不如退海千里重金鑄修城牆,如同對抗北疆的異族一般,只要守城不出,那些人便無可奈何,最好免了海上的貿易往來,這樣也就一了百了。
  
  洪傳庭痛斥那些人不知曉沿海百姓之苦,不要說建造如北疆般城牆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沒有建成之前,難道沿海百姓就要忍受倭寇的欺凌,而且朝廷治下的海上貿易,也改善了沿海百姓的生活,再說,一味的退讓最終只會讓倭寇愈發輕視大周。
  
  對於大周朝廷來說,建造城牆比訓練水師更難,所以朝廷接受了洪傳庭的提議,只不過徵上來的兵士數量遠遠不夠組建水師的需求,即便如此泉州水師一直在堅持,始終守著沿海一線,年過七旬的泉州水師總兵石老將軍治軍頗嚴,始終親力親為帶兵迎擊倭寇和海盜,讓人不得不敬佩。
  
  可當石老將軍致仕歸鄉之後,朝中上下卻沒有合適人選去接替石老將軍,只有一個人上書願意前往泉州任職。
  
  此人就是如今的泉州水師總兵薛沉,薛家乃太祖馬夫出身,家中陸續有幾個子弟在朝中任職,薛沉的威武將軍也是因其父戰死沙場而來,不過此人是個文弱書生,只能出入軍營為主帥出謀劃策,雖然在幾次戰役中起了不小的作用,但薛沉脾氣一向不好,動輒就會與主帥起衝突,漸漸地沒有人願與他共事。
  
  薛沉自己的身體底子極差,不能馳騁沙場,會的不過是「紙上談兵」,無法單獨在外領兵,如此一來,他就成了毫無用處之人。
  
  薛沉那時已經年過四旬,彷彿對仕途也心灰意冷,於是他告病四處遊歷湊巧去了泉州,不知薛沉在泉州遇見了什麼事,再回來時竟像換了個人一般,不但重新關切政務,還洋洋灑灑寫了萬言奏摺詳述泉州戰局,石老將軍致仕後,他更是三番兩次請求覲見皇上,請皇上允許他前往泉州。
  
  反正也沒有合適的人選,皇上命薛沉暫代水師總兵之職,朝廷上下甚為歡欣,誰都知道石老將軍離開的消息傳到倭寇,倭寇必會來犯,誰若是帶著水師打了敗仗都會被朝廷責罰,薛沉算是為他們承擔了罪責。
  
  幾乎人人都斷定薛沉會大敗而歸。
  
  讓人沒想到的是,薛沉不僅打了勝仗,而且將所有來犯的倭寇誅殺殆盡,威懾了倭寇也讓水師的精神為之振奮,薛沉的手段竟然比石老將軍更加狠厲。
  
  接下來幾年,泉州水師越發的厲害,不論倭寇還是海盜都別想在泉州水師眼皮底下矇混過關,前陣子的大戰更是燒了倭寇二十多艘戰船,薛沉的威名也因此傳遍大周。
  
  從這些事上可見泉州對倭寇和私運的態度,要說大周最有決心對付私運商賈的人,那就是他們。
  
  思量完這些,黃清和向宋成暄行禮:「請宋大人指點迷津。」
  
  ……
  
  孫潤安拿出的那本賬目就應該是孫二老爺被殺的原因。
  
  那是賬目上記錄的都是簡單的貨物往來數目,上面的貨物也都是朝廷允許買賣之物,譬如米糧、綾羅綢緞、棉花、玉石、珍珠等。
  
  黃清和將賬目遞給宋成暄看:「開始我也想在賬目上找到孫家和丁家、張家的牽扯,卻沒有發現。」
  
  也就是說那些牽扯並不是表面上的。
  
  黃清和接著道:「嚴家是玉石起家,孫家主要販賣絲綢、布匹,近年來多了些寶石、珍珠。」
  
  宋成暄翻看著賬目半晌才道:「這本賬目一定和孫家其他的賬目不同,孫家這樣的商賈,應該每日都有錢財、貨物進出,這本賬目卻大約每個月只記一次。」
  
  這一點黃清和也發現了:「是不是說著賬目記錄的貨物極為特殊。」
  
  宋成暄道:「而且每次記錄的貨物都數額極大。」
  
  黃清和點頭。
  
  宋成暄接著問:「商賈記賬都有他的一定之規,孫二老爺這樣做有什麼道理?」
  
  黃清和思量著道:「會不會是將當月所有的買賣集中記在一起。」
  
  「若真是分月的賬目,就該在每月月底記錄,而這一本記錄的時間卻不固定,在六、七、八月時格外的明顯,例如去年六七月就沒有任何的記載。」
  
  黃清和不明白:「那為什麼呢?」
  
  「因為大風,」宋成暄抬起頭,眼睛微微閃爍,「大風、暴雨傾襲,沒有一隻船能下海。」
  
  黃清和驚呼一聲:「這本賬記的是從海上運來或是運出的貨物。」
  
  「最後一筆賬目記在了今年一月,」宋成暄道,「孫家第一次出事是在什麼時候?」
  
  「二月底,」黃清和記得十分清楚,「就是在二月底。」這就是這本賬目和這樁案子的聯繫。
  
  黃清和道:「可即便孫家在海上往來貨物,這些也不是朝廷嚴令禁止的物品。」
  
  宋成暄沒有說話端起茶抿了一口。
  
  屋子裡一時安靜,黃清和腦子裡不停地轉著:「他記的雖然是綾羅綢緞、香料,很有可能只是個幌子,他們真正買賣的並非這些物什,可我們要怎麼證明……」
  
  「黃大人不用證明,只需要孫家給出憑證,不論是買還是賣,孫家都必須有憑據,只要與這賬目上的物什核對不上,孫家就有問題。」
  
  抓到了,這是孫家真正的秘密。
  
  宋成暄道:「黃大人還可以將那人喚來詢問。」
  
  宋大人所指的那人,就是將浸泡海水的銀子遞給宋大人看的人。
  
  「可是……李煦?」黃清和問出口。
  
  宋成暄沒有否認:「黃大人今晚大約要去敲響刑部尚書的家門,但凡涉及私運,朝廷都當做重案,但黃大人今晚所做只是第一步。」
  
  黃清和自然明白。
  
  「再去刑部尚書家中之前,黃大人還要做一件事。」
  
  黃清和靜靜地聽著。
  
  宋成暄道:「讓她見見江知憶。」
  
  她指的是徐大小姐。
  
  黃清和有些遲疑:「畢竟是順天府大牢。」
  
  宋成暄微微勾了勾嘴角:「想必大人能夠做到。」
  
  從順天府出來,宋成暄回到小院子裡。
  
  張真人已經等得焦躁,見到宋成暄立即道:「薛……軍師一定會怪公子,這樣與張家對上,未免莽撞了些。」
  
  莽撞嗎?宋成暄揚了揚眉毛,他怎麼不覺得,反而心中十分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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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3: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三章 捅破天

  張真人看著宋成暄。
  
  公子露出這樣的神情,想必京中會掀起軒然大波。
  
  張真人咂了咂嘴,他明知這是不對的,可是愛好熱鬧的他心中卻一陣激動。
  
  宋成暄坐下來,提筆開始在紙箋上書寫孫潤安拿出的那本賬目,他雖然只翻開了一遍,卻已經記得清清楚楚,孫二老爺的賬不會隨便記,上面的貨物都是有所指代,絲綢必然代表一種東西,玉石則是另外一種。
  
  這賬目最大的漏洞就是,每個月要籌集這麼多絲綢和玉石,即便孫家這樣的大商賈也很難做到。
  
  宋成暄將寫好的遞給張真人看。
  
  張真人的表情立即變得認真的起來:「公子,不要說泉州就算是惠州、寧波我們都查的很嚴,如果有私運的船隻往來絕不會半點不知曉。」
  
  說完這些張真人明白過來:「公子的意思是他們直接從常州引了船運送私貨,常州離京城那麼近,倭寇和海盜的船不可能靠近,除非是他們自己將貨物送出去,那只要去常州查查,在這賬目記錄的前後,都有哪些船出海,順藤摸瓜應該可以查到線索。」
  
  「先將這些賬目送去徐家,」宋成暄道,「然後你就出城去吧!」
  
  張真人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再想想自己才鋪好的熱被窩,他本來想等到公子回來,忠言逆耳幾句,然後去夢周公。
  
  誰知道天還沒亮就得趕路,還真以為道士能夠御風而行,還不是靠得一雙腿,唉,年紀大了就是沒人疼。
  
  張真人拿到賬目走出書房,門口的永夜遞過一個包袱。
  
  張真人接過去一捏,裡面應該是幾張硬餅,張真人的臉立即黑下來,怪不得許多人找他算姻緣,誰不想有個知冷知熱的媳婦在身邊,只不過姻緣真是可遇不可求,想想他年輕時的傷心事……
  
  不過低頭看看手中的賬目,張真人不由地想起了徐青安,心中又開心了許多,那位小友與情路上說不得比他還慘些,這樣的時辰自然見不得徐大小姐,不過世子爺還是能有藉口見一面的。
  
  ……
  
  「世子爺。」
  
  徐青安正睡得香甜立即被人搖醒,他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發生什麼事了?」難不成是父親在外惹了禍,有人登門興師問罪了。
  
  管事低聲道:「大門外來了個道士,自稱張真人,說公子您從他那裡要了一套法門,還買了藥丸沒有付賬,一定要見到您,否則就要等在門口,等侯爺去上朝時……在侯爺面前告您一狀。」
  
  管事說著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向徐青安身上看去,他們家世子爺可真是……惹起禍來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現在竟然從道士手中買藥,仔細想想也知道那都是些什麼藥,世子爺小小年紀就癡迷此道可不好,將來要怎麼為安義侯府傳宗接代,這事讓侯爺知曉,定然要打斷世子爺一條腿。
  
  「張真人,」徐青安眼前浮起那道貌岸然的神棍,他何時買了什麼藥丸,想到這裡頓時怒氣沖頭,「將他打出去。」
  
  徐青安躺在床上,腦海中又浮現出父親氣急敗壞的模樣,若是他與那雜毛老道是站在一起,那老道的話只怕更有說服力。
  
  徐青安起身邊穿長袍邊向外走去。
  
  管事看著世子爺的身板不禁嘆息一聲,果然那道士說的是實情。
  
  「小友。」張真人叫得十分親昵。
  
  徐青安恨不得在張真人那張看似清淨高遠的臉上狠狠地打上一拳:「你來這裡做什麼?竟然還說……」
  
  「仙道貴生,無量度人,」張真人將手中的賬目遞給徐青安,「世子爺一看便知。」
  
  徐青安提起手中的燈籠一照彷彿是本賬目,他立即想到在道觀中孫潤安說的賬本。
  
  難不成這就是……
  
  徐青安一臉疑惑地看過去。
  
  「小友,道人不欺你,這可是好東西,小友要好好保管。」
  
  徐青安將賬目揣進懷裡。
  
  張真人神秘一笑,轉身離開。
  
  徐青安提著燈走回去,張真人為何趕著在這時候將賬目送來,難道不能等到明日天亮,那樣便不用尋什麼藉口……除非天亮就來不及了,他要立即將賬目送給妹妹看。
  
  管事吩咐下人重新將門關好:「今晚的事誰也不准多嘴。」現在只希望世子爺能早日迷途知返。
  
  徐清歡還沒有睡著,聽到外面有響動立即起身。
  
  鳳雛端了燈進來侍奉:「是世子爺。」
  
  徐清歡穿好衣服走到外間,徐青安立即將手中的賬目遞了過去:「張真人帶來的,八成是讓我交給妹妹。」
  
  張真人是宋成暄的人,她知道宋成暄定然會想方設法去看孫家的賬目,可她沒料到他會將賬目交給她看。
  
  每次與他一起查案,他都始終對她多有防備,安義侯府更是讓他感覺到不快和憎恨,除非是她猜到了結果,否則他定然不會主動相告。
  
  今天這是為什麼?
  
  徐清歡將賬目接到手中一張張地看起來,心中的疑惑很快就會眼前的賬目所吸引。
  
  這看起來是本普通的賬目,只是簡單的記錄了買賣的物什,她反反覆覆看了幾遍,將賬目上記錄的所有日期都寫下來,徐清歡眼前一亮,這就是宋成暄要告訴她的,孫二老爺這本賬目記的應該是每月私運的貨物。
  
  孫家人和嚴老爺之死該是跟私貨有關,那麼譚家在其中起著什麼樣的作用。
  
  她必須立即去見江知憶,否則一切可能就來不及了。
  
  「去找常娘子,」徐清歡吩咐鳳雛,「再給我拿一套布衣來。」
  
  ……
  
  江知憶睡不著,黃大人有意將孫二太太被捉的消息告訴她,可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因為這一切離真相還差的太遠,除非……官府能夠順著孫二太太這條線索一直審下去。
  
  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有人將牢門打開,走到她面前:「江知憶,大人要提審你。」
  
  江知憶站起身跟著獄卒向前走去。
  
  走進大牢角落裡的一間屋子,江知憶抬起頭來,不過讓她意外的是站在屋子裡的人並不是黃清和,而是曾給她驗過身的女役。
  
  屋子的門被關上,那女役身旁的少女抬起頭來:「我們見過一面,你還記得嗎?」
  
  江知憶差點驚呼出聲,她當然記得,這少女就是當時阻攔她離開道觀的人,當時這少女說:「你們這樣急著離去,倒像是要畏罪潛逃。」
  
  然後她就被府衙的人帶進了大牢。
  
  「江知憶,」徐清歡道,「你知道譚二在哪裡嗎?他是死是活?」
  
  江知憶沒有開口。
  
  徐清歡道:「害了你的人可是譚大?譚二才是真正想要幫你的人吧?」
  
  江知憶的手微微顫抖,她有些驚詫地看著徐清歡。
  
  徐清歡接著道:「您如今深陷大牢,譚二恐怕也九死一生,你可知道雖然孫二太太被抓,但是他們隨時都可以將罪名推到譚二身上,若是他們找到了譚二,不管譚二生死,他們都會有辦法讓這樁案子在譚二身上了結。」
  
  江知憶的眼睛發紅,但她還是緊緊地抿著嘴。
  
  「譚家做的生意也跟私運有關吧。」
  
  如同一記響雷在江知憶頭頂炸開,江知憶再也忍不住:「你……你都知道了……」
  
  徐清歡道:「譚二不止是想要幫你,也想要救譚家,我雖然不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是讓孫家和嚴家都被牽扯進去……我猜是私運出了差錯,而這個差錯……」
  
  徐清歡指了指天:「可以捅破天。」
  
  江知憶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她萬萬沒想到還有人能夠猜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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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驚人的真相

  徐清歡看著江知憶,江知憶顯然已經因她說的這番話而動容,可惜的是這份動容最終被猜忌和絕望吞沒。
  
  這樣的情形也在徐清歡意料之中,畢竟江知憶經歷了太多波折,所以即便她才道了其中的秘密,仍舊沒有換來江知憶的信任,好在離天亮還有些時間,而且想知道實情,也未必就要江知憶自己說出來。
  
  徐清歡道:「我們坐下來說話吧!」
  
  江知憶只見少女的眉目舒展,臉上是從容、自信的神情,並沒有因為她方才的沉默而退縮。
  
  江知憶慢慢地坐下來,和方才相比她已經冷靜許多:「你既然什麼都猜到了,為何還來問我?恐怕讓你失望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徐清歡道:「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為何會去常州譚家,一個道姑又怎麼與譚家兄弟有了牽連。
  
  你不信任別人是因為被譚光耀所騙,如今你深陷大牢,譚光耀卻在外過著他錦衣玉食的生活,你真的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江知憶閉上眼睛,一副聽而不聞的模樣,彷彿對徐清歡說的每個字都不關心。
  
  徐清歡點點頭:「你從小被困在道觀中,心裡定然積攢了許多的不甘,即便每日念道經,卻還是難以平復您心中憤怒,為什麼別人都能好好生活,而你偏偏淪落至此,終於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原來一切都是被人所害,所以你想要復仇。
  
  也許不光是復仇,若是一切大白於天下,你就能夠改變如今的處境。」
  
  聽到這裡,江知憶伸出手緊緊地攥住了手腕,彷彿要給自己支撐下去的力量。
  
  徐清歡道:「我覺得你做的是對的,任何一個人都會這樣選擇。」
  
  江知憶不由地睜開了眼睛。
  
  徐清歡指了指她的手腕:「你手腕上的傷是哪裡來的?」
  
  上次女役為她驗身時,看得十分仔細,她手腕上的傷定是女役告訴這少女的。
  
  常娘子道:「手腕上傷痕有二十幾道,顏色不同、深淺不一,傷痕互相交錯,可見不是一次留下的,這樣反反覆覆在同一個地方有損傷的情形我以前見過許多次,大多出現在自盡的人身上,而那些傷疤也都是他們自行殘傷所致。」
  
  江知憶手指不停地用力,將自己的手腕捏得生疼,彷彿她又回到那一個個的深夜,自己將自己割的血肉模糊。
  
  小時候她一直在道觀中生活,那些道姑每日讓她燒水、打柴、收拾庭院,動輒任意辱罵,只要她有半點的錯處,她們就會將她關進漆黑的柴房,不給她飯食,不給她水喝,有時候道姑會將她忘記,她幾次差點就被活活地餓死。
  
  那時候她想,如果餓死也很好,免得再受什麼苦楚,可那些人不會讓她輕易就死去。
  
  隨著她一天天的長大,那些道姑看她的目光中帶著幾分異樣,她知道道姑們定然又有新的打算,可她還沒能弄清楚,就被迷暈在了屋子中,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男人再解她身上的衣服,從那男人的汙言穢語中她大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時她萬念俱灰,恨不得立即去死,幸好吳媽媽趕來,將那男人打暈,帶著她逃離了道觀。
  
  她也才知曉了自己的身世。
  
  徐清歡道:「所以我說你的選擇沒有錯,人在遭受磨難、萬念俱灰時,選擇自救是本性,而且你也沒想要害別人,只想要一個公道。」
  
  公道兩個字,讓江知憶鼻子發酸,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她始終相信有公道,可她的公道又在哪裡。
  
  「也許這世上就沒有公道。」江知憶喃喃自語。
  
  徐清歡彷彿沒有聽到江知憶說話,繼續道:「你不該是聶榮的女兒,那些人絕不會放過聶榮的妻女,不會留下任何活口,不過你也許與聶榮有些關係,你以聶榮女兒自居,是因為想要這樣一對夫妻做你的父母,為他們復仇可以支撐你繼續活下去,聶榮將軍的身份,也能趕走你心中的陰霾,讓你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孤苦無依的孤女。」
  
  「不,」徐清歡這句話終於觸動了江知憶心中最脆弱的部分,江知憶要用盡全力維護她最後的尊嚴,「他們是我的父母,只不過我不是他們親生,我父母被倭寇所殺,聶榮夫妻見我可憐就將我帶回家中撫養,如果不是他們被奸人所害,我已經被記在了聶夫人名下。」
  
  終於說了出來,壓在她肩膀上的重擔彷彿輕了許多,江知憶長長地喘了口氣,這少女每句話都擊打在她心上,她終於還是說了實話。
  
  徐清歡點點頭:「所以你就去查聶榮一案,聶榮的罪名從倭國私運兵械開始,你四處奔走尋找線索,最終找到了譚家。
  
  譚家在常州做生意,會被你盯上,必然是因為手上不乾凈,當時譚家主事的人是譚光耀,你以為藉著譚光耀可以查到更多線索,卻沒想到你認錯了人,譚光耀吃人不吐骨頭,不但騙了你,還將你囚禁起來,多虧了譚光文將你從譚家救出,並且答應幫你復仇,巧合的是私運在這時候出了差錯……」
  
  徐清歡看著江知憶忽然之間明白過來:「你想要為聶榮夫妻復仇,那麼你應該知道無論是孫家還是嚴家都不過是一個卒子,你真正想要對付的是張家,這就是你一直什麼都不肯說的原因,你們手中握著能夠扳倒張家的秘密,可以你一己之力就算搭上一個譚二也無法撼動張家,你需要更多的幫手才行。」
  
  事到如今,許多事都已經被少女猜中,江知憶也不再隱瞞:「你說的都對。」
  
  徐清歡眼睛一亮:「你說的沒錯,你沒想去殺孫二老爺,不過孫二老爺會出現在碧水河,也是因為你,那天晚上孫二老爺是去見您的,卻沒想到有人早就埋伏在那裡,取了他的性命。
  
  孫二老爺是不是答應要與你一起對付張家。」
  
  江知憶今晚的情緒一再受到衝擊,此時此刻她已經不能做出更多的反應:「你猜的沒錯,可惜就差一步。」
  
  「不,」徐清歡道,「不止差一步,你的一舉一動早就被張家人知曉,張家之所以沒有殺掉你,是因為你就是個餌,能釣出所有知曉此事的人,他就是要借用你將這些人都抓出來,一個個殺死,然後再嫁禍在人身上,這樣不會有任何人懷疑到他。」
  
  江知憶睜大了眼睛:「你是說,我害了他們?可我已經收手,我不想再復仇了,我……」
  
  「沒用,」徐清歡道,「你早就成了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江知憶忽然激動起來:「找到他,你要找到光文,我不想讓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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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信任

  徐清歡搖搖頭:「不,在此之前你要告訴我,為什麼孫二老爺肯和你們聯手。」
  
  江知憶咬了咬嘴唇:「你其實應該猜到了,因為私運出了事,張家想要孫家和嚴家頂罪,孫二老爺不是為了幫我,而是要為孫家尋一條活路。」
  
  徐清歡沒有說話,示意江知憶繼續說下去。
  
  江知憶道:「孫家和張家是什麼關係,怎麼可能隨便就跟張家翻臉,是因為孫家和嚴家每個月送出海的那幾條船被倭寇扣下了。
  
  你有一件事沒有猜對,並不是譚光文將我救出來之後,私運的船隻出了問題,而是在此之前譚家去接船時,發現船沒有按時回來。」
  
  徐清歡點點頭:「就是因為私運的船出了問題,譚光耀帶著人去處置,譚光文才找到了機會救你。」
  
  江知憶回想起譚光文,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神情:「光文將我救出來之後,跟我說了許多譚家的事,譚家原本是正經的商賈,譚老爺去世之後,才買賣些私運的貨物,不過每次也不敢多賣,生怕會出問題,直到這兩年譚光耀通過鳳翔徐家攀上了關係,將買賣做大了些。」
  
  徐清歡微微皺眉,鳳翔徐家,譚光耀說的難不成是徐二老爺。
  
  譚大太太當年來到安義侯府想要攀結權貴不成,不知怎麼和徐二老爺有了聯繫,徐二老爺私底下與張家來往,自然能夠為譚家引薦,即便張家不能出面走私貨,孫家手下正缺人手,這樣一來豈不是各取所需。
  
  原來是這樣。
  
  到底是品性相投的人都會湊在一處,徐二老爺將譚家送上了這樣一條不歸路。
  
  江知憶繼續說:「原本我以為只是幾船貨而已,不會有什麼大事,譚家上面是孫家,孫家這樣的大商賈,這幾船貨物自然賠得起,再說孫家豈能吃這樣的虧,孫家長房的大爺帶著人乘船去找那些人算賬,一船幾十個人去,只剩下六個人回來,據說是遇見了海龍,去的人都被海龍吃了,因此孫家還買了不少貢品祭拜海龍,希望下次海上走商順順利利。」
  
  徐清歡知道經常出海的人是相信這些,孫家這話聽起來好像沒什麼不妥,不過事情正好出在孫家那幾船貨物丟失之後,那就有問題了。
  
  而且這個孫家大爺也是孫家第一個被殺的人,孫家大爺的死一定與這件事有關。
  
  徐清歡道:「這件事過後,孫家是不是再也沒提丟失貨物的事?」
  
  江知憶點點頭:「外面的人說,孫家大爺將幾船貨物的錢要了回來,孫家也沒有反駁,不過光文聽到消息,這件事上孫家吃了大虧,光文還聽到譚光耀和譚大太太說,孫家大爺悄悄告訴譚光耀,近期都不會再從海上走貨,不但如此,以後都不要提起這樁事,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引來災禍,總之讓譚家從此守口如瓶。」
  
  徐清歡道:「你可知道與孫家做生意的到底是什麼人?」
  
  江知憶自然知道其中一些內情,不過只是大概:「與孫家在海上接頭的「商賈」,除了做私運之外還是個有名的海盜,這海盜本事很大,常常出入倭國,手底下還有不少的倭人為他效命,孫家將大周的貨物運給那海盜,再從海盜手中買來那些尚好的香料和寶石等物。」
  
  徐清歡並不瞭解海盜和倭人的事,她不由地想到了宋成暄。
  
  宋成暄在這裡的話,說不定能夠有些思量,大約知曉這個「商賈」是誰。
  
  江知憶道:「總之孫家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譚光耀也不敢輕視,急忙處置手下的事,光文也就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哥哥平日做的生意,不止是譚家賬目上的那些,譚光耀瞞著譚家私底下還另外給孫家做事。」
  
  徐清歡道:「譚光文沒說譚光耀私底下做些什麼嗎?」
  
  江知憶搖頭:「光文沒說,我也不想問那些,譚光耀這個畜生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說到這裡她長長地喘了口氣,「經過了這件事我發現,我原本的謀劃多麼的可笑,我連一個譚光耀都對付不了,何談孫家和張家。」
  
  說完這些,江知憶眼睛中微微閃動:「光文說聶榮夫妻那麼的良善,相比復仇他們更想看到我好好地活著,光文想要帶著我離開常州。
  
  我被光文說服了,卻沒想到走的那一天,光文卻不見了,我正要讓吳媽媽出去尋找光文,譚大太太忽然帶人前來說我勾引她兩個兒子,若是我還賴在常州不肯走,她就會天天讓人來辱罵。」
  
  徐清歡想到譚大太太的為人,就知道她會用出什麼手段對付江知憶。
  
  江知憶道:「我當時萬念俱灰,自然不會再在常州逗留,就帶著吳媽媽離開了,我本無處可去,原想著不如找個道觀從此斷絕紅塵,半路上光文卻找到了我,光文說當日被譚大太太絆住了,所以不能前來赴約,他讓我先去京中等他,也許他找到了法子能夠為聶榮夫妻報仇,也能為譚家贖罪。
  
  我聽到這話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追問光文到底發現了什麼事,光文說私運的事早晚都會瞞不住,孫家和譚家可能都會被論罪,他想去孫家打聽一下消息,讓我去京中等他,他隨後就會找我。
  
  我不知要去哪裡落腳,就想到了碧水河畔,於是我就去了碧水河畔的道觀。」
  
  徐清歡道:「譚光文為什麼讓你去京城?應該想要說服孫家向朝廷說出私運的來龍去脈,也好戴罪立功,孫二老爺必死無疑,孫家的族人總可以因此倖免,否則帶給孫家的將會是更大的災禍。
  
  孫二老爺一定被譚光文說服了,可是有人事先走露了風聲,孫家大爺和嚴老爺接連被殺,孫二老爺一定猜到了真兇到底是誰,所以趕來京城,做最後一搏。」
  
  江知憶點點頭:「我也是事後才想到的這些,孫二老爺死的那天晚上,我跟光文最後見了一面,光文說我們都會有危險,暫時不能相見,將來若是案情有所轉機……」說到這裡她下定決心,也許今晚是她和光文最後的機會,「如果案情有所轉機,就讓我拿一封信找到譚大太太,譚大太太會知道他在哪裡,我將那封信藏在道觀三清祖師像的肚子裡。」
  
  江知憶說完哂然一笑:「經歷了這麼多事,我還這麼容易信任別人,也不知帶給我們的是福還是禍……」話剛剛說到這裡,一隻手落在了她顫抖的肩膀上。
  
  江知憶抬起頭看到了那少女清澈的眼睛,那雙眼眸中滿是堅定的神情:「我答應你,我一定會竭力查出實情。」
  
  說完這句話徐清歡走了出去,背後傳來江知憶哽咽的聲音。
  
  徐清歡長長地嘆了口氣,竭力查案,是她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
  
  徐清歡走出了刑部大牢,讓她意外的是等在外面的除了徐青安之外還有父親。
  
  「爹,」徐清歡上前道,「您怎麼來了。」
  
  安義侯沉著臉:「你這樣跑出來,連家中都不知會一聲,是覺得父親沒用了,不能護著你了嗎?」
  
  徐清歡忙搖頭。
  
  旁邊的徐青安大大地張開嘴,父親方才見到他就威脅要打斷他的腿,居然對妹妹是這樣的口氣。
  
  「爹,」徐清歡輕聲道,「現在來不及解釋了,我們還要去找宋公子,這樁案子少不了他的幫忙。」
  
  宋成暄,想到這個人安義侯心中一顫。
  
  「好,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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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如意
  
  宋成暄站在窗前望著房檐下那隻紅燈籠,燈籠隨著風輕輕的搖擺。
  
  「公子,天都快亮了,您去歇一歇吧!」
  
  永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宋成暄轉頭看了看書桌,桌子上的文書都已經處置好了,好像已經沒有什麼理由要留在書房,這些年他做事一直都很有章法,可最近好像有些脫離他的掌控,想到這裡他轉身走了出去。
  
  小廝見狀忙跟上去侍奉,不知今天晚上公子怎麼了,臉色比往日都陰沉許多似的,會不會是因為京中有事絆住了,心中不高興。
  
  小廝一邊胡亂想著,一邊將巾子捧過去。
  
  「你下去吧……」
  
  宋成暄突然的聲音將小廝嚇了一跳,手上的巾子差點掉在地上。
  
  「公子,小的錯了……」公子心情不好,他還在這裡添亂。
  
  宋成暄皺起眉頭,今天晚上從永夜開始,身邊侍奉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就像方才,不過是一件小事,還用得著這樣大驚失色,彷彿他動輒就要殺人似的,他有那麼嚇人嗎?
  
  「我自己來。」
  
  宋成暄拿著巾子大步走到水盆前,洗了臉又開始動手解領口的盤扣,脫好衣服,剛剛坐在床邊上,小廝就要將桌邊的燈端走,卻感覺到一道凌厲的視線落在他身上。
  
  小廝忙縮回手,抬起頭來:「公子,這……」
  
  「放那裡吧!」宋成暄淡淡地吩咐。
  
  公子什麼時候睡覺也要點燈了。
  
  小廝卻不敢多語,只好小心翼翼地退下,慢慢關好門。
  
  「公子,」門上的下人匆匆走上前,「安義侯府徐家來人了,要見公子。」
  
  屋子裡安靜了片刻,宋成暄的聲音傳來:「知道了,將人請去堂屋。」
  
  ……
  
  這時候宋成暄應該已經歇下了,如果不是為了這樁案子,她也不會匆匆上門來。
  
  徐清歡目光落在堂屋的擺設上,長案上的擺件兒是壽山石和蘇繡的屏風,屋子裡掛著的匾額和字畫看著很漂亮,但都是筆墨鋪子隨便就能買到的,屋子佈置的一應俱全,但是也很隨意和敷衍。
  
  可見宋成暄只是將這裡當做了落腳之處,並沒有想過長住。
  
  宋成暄的打算和前世是一樣的,只是今生有了變化。
  
  宋成暄到底為什麼會出面呢?是因為這樁案子涉及私運,他才會插手嗎?
  
  畢竟他在泉州那麼多年,對海盜、私運深惡痛絕。
  
  徐清歡搖搖頭,她好像不管前世、今生,對他瞭解都不夠深刻,想到這裡她抬起頭來,正好望進了他那雙如墨般漆黑的眼眸。
  
  宋成暄站在門口,本來就要抬腳走進去,卻見她低著頭不知在思量些什麼,她雖年紀不大,遇事卻冷靜的很,能自己做的絕不會假手於他人,這次若不是涉及私運,她也不會在此時登門。
  
  即便現在來了,是否心中也在後悔,因為她知曉他對安義侯府的戒心,那麼她一定也會對他多加防備。
  
  宋成暄這樣想著,卻發現她的眼睛愈發清亮,彷彿有意駁斥他的猜測。
  
  「宋大人。」
  
  徐青安的聲音傳來,宋成暄淡淡地看了看安義侯和徐青安父子,沒有說話,徑直走到椅子旁坐下。
  
  宋家下人奉上幾杯茶。
  
  屋子裡仍舊是一片安寧,宋成暄依舊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徐清歡拿出了懷中的賬目放在桌子上:「多謝宋公子讓人送這些給我,我剛剛已經在牢中見了江知憶。」
  
  江知憶說的那些話,徐清歡重複給屋子裡的幾個人聽。
  
  張家如此在意這樁事,不惜借用魏王餘孽做幌子殺掉孫二老爺,可見其中內情若是大白於天下,就連太后娘娘也無法一手遮掩。
  
  安義侯仔細地聽著沒有插嘴,宋成暄在泉州為官,在場的所有人在海運這件事上,都沒有他知曉的清楚,如果女兒覺得他能解決,也不會急著來這裡。
  
  徐清歡道:「宋大人是否能猜到,與張家、孫家做生意的是哪個海盜。」
  
  乍聽起來,好像沒有眉目,但是仔細一想,卻並非無跡可尋。
  
  宋成暄沒有說話,徐清歡接著道:「這個海盜能夠與張家保持多年往來,自然是在海上縱橫多年的人,每個月都能吃下孫家送來的大量貨物,可見此人實力雄厚,不但如此,敢於威脅張家、孫家,說明他的情況最近有了變化,所以才不將張家放在眼裡。
  
  他對付張家不留任何情面,必然已經想過與張家最後可能會一拍兩散,可見他並不依賴和張家的私運生意。
  
  我們都知道張家在大周的地位,與張家交惡,誰又敢再與他有往來,從這方面上看,至少他該是與海上其他國家保持著密切的關係,如果再膽大些去猜想……」
  
  宋成暄目光微微一動,望著徐清歡,他心中其實早有答案,卻想要聽她繼續說下去。
  
  徐清歡道:「一個居無定所的海盜,能有這樣的底氣,光靠在海上有些聲望是遠遠不夠的,一個人有了足夠高的地位,才能如此蔑視一切,也才能讓張家害怕,我懷疑那海盜在最近取得了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鑒於一直有倭人為他效命,這人很有可能在倭國佔地為王,得到了倭人的擁護。」
  
  宋成暄眼睛微瞇,徐清歡在說這些的時候,下頜微微抬起,再次露出那種驕傲、自信的神采,這番話在他的意料之中,同時也讓他不免驚訝。
  
  也許她猜的並不全對,卻說中了最關鍵的地方。
  
  徐清歡接著道:「宋公子讓人連夜將賬目送給我,也是想讓我去往順天府大牢向江知憶求證此事。
  
  在此之前,宋公子應該不但想到了與張家、孫家做生意的海盜是誰,而且也猜到了張家到底私賣的貨物是什麼。」
  
  宋成暄忽然想起他將賬目遞給張真人時的情形,他那時在想些什麼?至少不是她說的這些,他不由地微微彎起嘴唇,她到底還是有猜錯的時候。
  
  如果此時徐清歡抬起眼睛,定然會看到宋成暄眼睛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采,不過眨眼之間他便恢復如常。
  
  宋成暄道:「孫二老爺每次記好賬目,都會在落款添上一筆。」
  
  徐清歡知道宋成暄所指。
  
  孫二老爺每記完一次賬目,都會在最後要麼寫一筆「一」,要麼寫一筆「丨」。
  
  宋成暄道:「蜀中者為『川硝』,山東者為『土硝』,凡硝皆是朝廷禁賣之物,若有無官引而販者,則以私貨罪論之。」
  
  硝是做火藥必不可少的東西。
  
  安義侯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豁然起身:「張家竟然敢私運這些東西,」說到這裡他看向宋成暄,「宋大人準備如何處置此事。」
  
  宋成暄看向安義侯:「侯爺想要幫忙不成?如果我料錯了,只怕朝廷會怪罪下來,牽連到安義侯府。」
  
  安義侯皺眉:「發生了這種事,別說有所依據,就算只是有些風聲也要一查到底,我怎會怕被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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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情愫

  即便安義侯這樣說,宋成暄眼睛中的淡漠卻沒有少一分。
  
  看到宋成暄如此,安義侯的心不禁一沉,立即想到了那天晚上魏王府外發生的事。
  
  安義侯腦海中也再一次浮起那孩子的笑臉,不知是不是疑心作祟,他竟然下意識地將那孩子與眼前的宋成暄做比對,六七歲的孩子,長大之後面容肯定會有很大的變化,原來那圓圓的臉頰,稚嫩的神情一掃而光,長成一個俊逸的男子,不一定就會如玉般溫潤……
  
  經歷了家中巨變,能夠存活下來,眉眼中自然會有狠厲和冰冷。
  
  記憶中的那張小臉就像是一副畫卷,在安義侯心中一次次被塗抹重新描繪成一個男子。
  
  有些地方竟然與宋成暄看起來相似,安義侯的心不由自主地慌跳起來。
  
  到底是疑心生暗鬼,還是自己真的找到了依據。
  
  安義侯說出那番話之後,屋子裡就一片安靜,宋成暄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坐在那裡神情淡漠,沒有任何的回應。
  
  安義侯和徐清歡沒有說話,徐青安卻已經坐不住道:「朝堂上敢於和張家對立的人不多,我父親是其中一個。」
  
  「哦,」宋成暄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安義侯應該對張家這些年的作為瞭然於胸,之前對張家私運之事就半點不知曉嗎?」
  
  「你,」徐青安瞪大眼睛,「張家有那麼多子弟在朝為官,那張玉弛在北方養寇自重,還是我父親會同幾個老臣在皇上面前參了張玉弛一本,朝廷才減了北方一半的軍資,你不在京中怎麼會知曉這些事。」
  
  徐青安還想說什麼,卻被安義侯阻攔:「張家私運的事我自然有耳聞,但是沒有確切的證據,而且若是尋常的貨物,就算告到御前張家也會安然無恙,對付任何一個人都需要時機,如今時機到了,自然會不遺餘力地爭取。」
  
  說完這些,安義侯看了一眼女兒。
  
  女兒一直沉默地坐在那裡,就是想要他與宋成暄說話,以期他能瞭解其中的內情。
  
  雖然宋成暄對他的態度一直異樣,但既然能夠坐在一起,就說明他們有些想法還是相同的。
  
  從宋成暄對待張家私運一案的態度上來看,宋成暄做官心是正的,洪傳庭當時對宋成暄的評價也是這般,女兒也是因此才會與他聯手查案。
  
  至於他對宋成暄的猜疑和想法,現在一時無法證實,但不妨礙在這件事上他從一旁幫襯。
  
  安義侯道:「涉及私運,宋大人可以走兵部的路子告到御前,但你身為外官,總太過積極地插手,定然會被人詬病。
  
  今天一早想必張家就會讓自己人接手此案以便把控,順天府的黃清和應該也會連夜寫奏章說明此事,雙方在朝堂上必然有一番爭執,我知道幾個御史平日裡對張家做事頗有言辭,只要他們在朝堂上開口,張玉琮就很難達成目的,只有將此事儘可能地鬧大,你們後面才能能更順利。」
  
  說完這些,安義侯看看博古架上的沙漏:「時間不早了,我也要回去準備一下。」
  
  徐清歡也跟著起身,走到門口她轉頭看了宋成暄一眼。
  
  宋成暄垂著眼睛,讓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色,只是讓人覺得他的目光有一瞬間的飄忽不定,但是他整個人卻綳得很緊,應該說在看到父兄之後,他一直是這樣的神情,嘴角緊緊地抿著,身上都是冷漠和疏離。
  
  徐清歡接著向前走去。
  
  宋成暄走到窗邊,眼看著她沿著那條路走出這個院子,纖細的身影終於消失在他眼前。
  
  如果軍師在這裡,大約要說:「怎可與安義侯同謀此事。」
  
  宋成暄胸口一陣莫名的疼痛,短短一瞬間,汗水濡濕了他的鬢角,他彷彿看到那個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孩子,被塞進糞桶之中被人送出城。
  
  他還看到他胸口爛成一個大洞,鮮血不停地從他嗓子裡咳出來。
  
  就算喘一口氣都疼得他幾乎要暈厥,也許死了會更舒坦些,每一刻他都在想這樣的話。
  
  可他不能死。
  
  要為父母報仇,要洗清父母身上的屈辱。
  
  他得活著,必須活著。
  
  這些他都沒有忘,他也不可能會忘,可為什麼他還要與安義侯坐在一起謀劃此事,甚至看著安義侯插手,他真的需要安義侯的助力嗎?
  
  他根本不需要,他甚至可以立即離開,就看著安義侯和張家鬥個你死我活,不管是什麼結果,他都喜聞樂見。
  
  這才是他最想要的。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
  
  宋成暄推開門,走到了雨中。
  
  雨水打濕了他青色的長袍,將他腰間的玉帶變得更加冰冷。
  
  一陣腳步聲傳來,一抹身影再次出現在院子裡,是徐清歡。
  
  宋成暄站著沒有動,細雨從他臉頰上滑落,他的目光無比的幽暗,彷彿那輪被烏雲遮擋的月亮。
  
  可他卻並不軟弱,相反的渾身散發著一股迫人的殺氣。
  
  徐清歡顯然沒料到宋成暄會站在這裡,她微微怔愣立即回過神來,無論是誰看到此時此刻的他都難免心生懼意,可她沒忘記自己前來的目的。
  
  徐清歡走上前幾步,鄭重地向宋成暄行禮:「謝謝你。」
  
  在燈籠的照射下,他的眼睛有些泛紅,可他依舊這樣緊緊地盯著她,半晌終於開口:「為什麼?」
  
  徐清歡道:「因為這樁事,也因為我父親。」
  
  她猜到了吧。
  
  這並不會讓他意外,他接二連三的提示,本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
  
  宋成暄沒有再說話。
  
  雨水也打濕了她的衣衫,她也該離開了,卻在這時一隻手伸過來從她眼角劃過,擦去了停留在上面的水珠。
  
  手指上散發的溫度彷彿灼燙到了她,讓她整個人驚愕在那裡,心隨之一顫,差點就要躍出喉嚨,她立即後退一步,詫異地看向宋成暄。
  
  站在那裡的宋成暄卻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般,只是一雙眼眸更加晦暗,終於他轉身走進了屋子,緊接著一個丫鬟匆匆忙忙走出來,撐開了手中的雨傘擋在徐清歡頭頂。
  
  徐清歡轉身再次向院子外走去,彷彿方才發生的事不過是她的錯覺。
  
  她愈發不明白,宋成暄到底在想些什麼。
  
  ……
  
  外面的天空還是灰濛濛的一片,譚光耀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醒來,管事已經站在他床前。
  
  「大爺,」管事低聲道,「今天一早徐大小姐就來了。」
  
  譚光耀整個人立即變得清明:「她來做什麼?」
  
  管事道:「來找大太太說話,兩個人耳語了兩句,大太太就匆忙跟著徐大小姐出去了。」
  
  譚光耀道:「母親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沒有,大太太走的匆忙,只帶了身邊的管事媽媽,不過我已經讓人跟了上去。」
  
  母親走的這樣匆忙一定是與那個混賬有關,他早就知道,那混賬不會一直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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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2 01:05: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八章 遇神殺神

  譚大太太看著手中的信,忍不住顫抖。
  
  她能看出這是老二的字,而且信中提及他們第一次來京中時,那兩支芍藥花的事,這件事只有她和光文知道,所以這信應該是光文親筆所寫。
  
  那時候老爺還在世,家中的生意有了起色,老爺攢了些銀子帶著他們母子三人來見識見識京中的繁華。
  
  他們就在西市買了一處小院子,院子很小,只有一間正房,兩間偏房,但是能在京中置辦宅院,是他們從前想都沒想過的。
  
  老爺買了院子之後,就在院子裡親手種了芍藥花,那時候芍藥已經長出了兩個骨朵,老爺說:「這是吉兆,娘也在保佑我們,我們譚家將來只會越來越好。」
  
  婆母最喜歡芍藥花,老爺這是想念母親。
  
  譚大太太似是自言自語又彷彿在與徐清歡說話:「誰知道那芍藥還沒開花就死了,我生怕老爺難過,去偷偷買了差不多的回來種,我種花的時候被光文看到了,我讓光文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別看他年紀小,還真的記住了,一個字也沒透露出去,沒想到這麼多年,他還記得……」
  
  從前那些母慈子孝的回憶,一下子湧入譚大太太心中。
  
  譚大太太顫抖著嘴唇:「光文……還能回來嗎?」
  
  徐清歡看向譚大太太:「就算譚光文回來,也會進衙門,到時候您和譚光耀都要去作證,證明他就是殺人的兇徒。」
  
  「不,不,」譚大太太忽然道,「光文……他……不是兇徒……他一定不是……我……」
  
  徐清歡站起身:「若兇手不是譚光文,譚大太太心中是否會難安?親手害死自己的孩子的滋味兒到時候只有你自己去體會了。」
  
  譚大太太一顆心彷彿要被扯碎,看到光耀的慘狀,知曉這一切都是光文所為,她心中悔恨要不是太過寵溺光文,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可萬一光文沒有這樣做呢?她豈不是親手殺了兒子。
  
  畢竟她沒有親眼看到光文殺人……都是……都是光耀告訴她的,可如果光文是被冤枉的,那麼光耀……豈不是……
  
  手心手背都是肉。
  
  譚大太太不知怎麼辦才好,最壞的結果是光文也救不出來,又搭進去了光耀。
  
  「譚光文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大太太身上,卻沒想到大太太並不想幫他。」
  
  眼看著徐清歡就要離開。
  
  譚大太太聽到自己沙啞的聲音:「光文留下口訊說,我看了這封信就能知道他的下落?」
  
  徐清歡沒有說話,其實譚大太太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
  
  果然不等徐清歡說話,譚大太太道:「那天光文幫我栽了芍藥花,我答應會帶他去登高,我們一起去了城外的東山。」
  
  所以譚光文躲在東山。
  
  譚大太太顫聲道:「我們現在就去找光文。」
  
  ……
  
  譚大太太換了一身不太顯眼的衣服,吩咐身邊的管事媽媽:「不管誰來了,都說我覺得睏乏,正睡著。」
  
  管事媽媽低聲道:「大爺來問也是這樣回嗎?」
  
  譚大太太點頭。
  
  管事媽媽應了一聲,將譚大太太送出了門。
  
  譚大太太坐著馬車離開,譚光耀面色陰沉地站在管事媽媽面前,沒等譚光耀詢問,管事媽媽立即道:「大太太跟著徐大小姐出去了,奴婢聽到大太太說要去東山。」
  
  譚光耀點點頭:「做得好,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了你。」
  
  管事媽媽低頭退了下去。
  
  譚光耀眼睛中滿是狠厲,母親最終還是偏著那混賬,不過可惜的是,母親還不知道如今的譚家早就已經是他在做主。
  
  譚光耀忽然一笑,他得感謝母親這份慈心,如果沒有母親,他也找不到那混賬的蹤跡。
  
  等那混賬一死,他就可以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在那混賬身上
  
  譚光耀將心腹叫過來吩咐:「快給我備車,我要立即去見管事。」
  
  譚光耀的車到了一處筆墨鋪子停下,譚光耀迫不及待地將一張單子遞給鋪子裡的掌櫃,掌櫃點點頭將譚光耀迎到後院坐下,不一會兒功夫就有腳步聲傳來。
  
  一個四十多歲男子推開了門,正是張玉琮身邊的管事張忠。
  
  等到門重新被關好,張忠才冷冷地道:「不是告訴你,沒有重要的事不要來找我。」
  
  譚光耀躬身站在那裡:「就是有要緊的事,」說著他舔了舔嘴唇,「我那二弟有下落了,不過安義侯府的大小姐帶著我母親找了過去。」
  
  張忠眼睛一抬:「徐家怎麼會知道你二弟的下落?」
  
  譚光耀道:「徐大小姐拿了一封信給我母親,那封信是我二弟親筆所寫,徐大小姐說我母親看了那封信就知道我二弟藏身在何處。」
  
  張忠皺起眉頭:「那封信又是從何而來?」
  
  這一點譚光耀並不知曉,他搖頭道:「我還沒有來得及查,就趕著來到這裡,我知道他們去了東山,您要安排人手跟過去,萬一被他們搶到先機可就……」
  
  「我安排人去?」張忠看著譚光耀,「譚大爺不會將自己說過的話都忘記了吧?你想要保住性命,就必須將譚家的事處置的乾乾淨淨,可現在譚二還沒有抓住,你當初的諾言並沒有兌現啊,那麼以後會如何,我也不能保證。」
  
  譚光耀眼睛中頓時滿是懼怕:「我……我已經儘力了,誰知他就是不肯出來,為了這件事我差點死……」
  
  「我管不了那麼多,」張忠道,「我可以給你人手,但是這件事你必須自己去辦。」
  
  說完這些,張忠拍了拍譚光耀的肩膀:「人生在世,生死富貴都要靠自己,你想要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的努力,這樣的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明白,如果你做不到我也不會強求……」
  
  聽到這話,譚光耀心中一顫,萬一張家不管他,他就只有等死的份兒:「我去……我帶著人去。」
  
  「好,」張忠露出滿意的神情,「早一步找到譚二……清理的乾乾淨淨,從此之後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譚光耀咬牙,額頭上青筋浮動,堅定地點了點頭:「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怪不得我,如果不是他要幫那娼婦,也不會有這種事。」
  
  譚光耀帶著人走出鋪子。
  
  張忠的表情才變得陰沉起來,事情一定是出了差錯,否則徐大小姐怎麼會突然拿出一封信來,看來必須馬上將譚家這邊解決乾淨,否則定然會釀出麻煩,到時候老爺怪罪,他們全都活不成。
  
  張忠想到這裡打了個響指,立即有人上前聽命。
  
  「幫著譚光耀找到譚光文,然後……將他們全都處理乾淨,不管是誰阻攔……遇神殺神,遇佛殺佛。」反正出了事也是譚光耀帶著人去做的,與他們張家無關。
  
  那人聽命之後,如鬼魅般轉眼就消失在屋子中。
  
  張忠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他還要立即將此事稟告給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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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較量

  張玉琮天不亮就坐進了轎子中。
  
  每天上朝雖然十分辛苦,但是朝堂上那種俯視一切的感覺,卻能讓他保持心中歡愉。
  
  這兩日也沒有太多的事需要處置,他只要等著刑部上奏,接手了順天府的案子,剩下的事倒也與他沒有多大關係。
  
  轎子停下,張玉琮彎腰從轎子裡走出來,抬起頭卻看到了一張面孔,那是安義侯。
  
  張玉琮微微皺起眉頭,一抬眼兒就是他不想見的人。
  
  二哥在北疆好端端的,卻不小心被安義侯抓住了把柄,一年損失了不少的銀錢。
  
  現在私運這樁案子,安義侯府也攪合進去,不過可惜的是,就算他們猜到此案另有蹊蹺,也絕不會想到真相到底是什麼。
  
  他自認將一切安排的天衣無縫,就算將來私運之事發,也有人代他受過。
  
  張玉琮思量著向前走去,卻又在人群中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幾個老御史湊在一起不知說些什麼。
  
  都察院的御史都是輪番當值,今天不知是不是巧了,那幾個與他向來不對付的御史竟然都在。
  
  張玉琮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今天早朝可能要多費番口舌。
  
  ……
  
  順天府大牢裡,黃清和放下手中的筆,他終於將整樁案子需要的文書都理得清清楚楚。
  
  衙差端來一杯熱水:「大人,您忙了一整晚,天都亮了……」
  
  「天亮了?」黃清和問過去。
  
  衙差點頭:「一會兒就到了上衙的時辰。」
  
  這麼快,黃清和稍稍放鬆的精神一下子又緊繃起來,也就是說張家馬上就會讓人來接手此案。
  
  雖說他已經找到了些證據,可是張家畢竟勢大,也許只要稍稍動用些關係,他的努力都會白費。
  
  黃清和剛思量到這裡,只聽外面傳來聲音道:「府丞大人到了。」
  
  還沒到上衙的時辰,府丞大人卻到大牢之中。
  
  黃清和起身迎了出去。
  
  「將孫家的案卷整理好,」順天府丞徑直道,「等一會兒刑部就會來人接手了。」
  
  「大人,」黃清和明知以他的官職,沒有反駁的權利,可他還是忍不住提醒上峰,「這是在順天府發生的案子,屬下也帶著府衙的衙差查了許久,終於有了眉目,現在轉給刑部,刑部官員必然又要將此案重新整理,豈不是又要浪費許多功夫,這樁案子已經涉及幾條人命,我們應該儘快破案,也好向苦主交代……」
  
  「你是不是腦子壞了?」順天府丞皺起眉頭,「你也知道此案事關重大,這樣查下去還不知道是什麼結果,既然刑部要接手,我們自然要雙手奉上。」
  
  說完這些,順天府丞向大牢裡看去:「此案所有相關的案犯也盡數轉到刑部,現在就將案犯戴好枷鎖,準備送入刑部大牢。」
  
  順天府丞說完就要吩咐人動手。
  
  「大人,刑部來人了。」
  
  黃清和向不遠處望去,只見有個人緩緩走入大牢中,此人一雙眼眸如皓月,渾身上下有種清雅的風姿,雖然身上穿著的僅僅是正八品的官服,舉手投足間卻有種不卑不亢的氣度。
  
  他躬身向順天府丞行禮,聲音清亮:「刑部李煦奉命前來查問孫丁氏一案。」
  
  但凡遇到重案,刑部定然會讓人來問及案情經過,然後由前來的官員出具文書,請刑部大人評斷是否要接手。
  
  張家暗中插手此事,也要有人來走走過場敷衍一下。
  
  黃清和沒想到來的人是李煦,李煦竟然這麼快就在刑部入職了。
  
  如果在宋大人說那些話之前,他可能會為李煦高興,可現在他心中不禁起了疑惑,李煦是否為了能夠順利入仕,才故意將浸過海水的銀子扔給宋大人,這樣一來無論案子查到何種地步,李煦都不會被牽連。
  
  心中這樣想著,黃清和頓時覺得李煦臉上那溫和的笑容,不再那麼的親切。
  
  彷彿感覺到了黃清和的疏離,李煦心中驚訝,面上的親和的神態卻沒有減弱半分,他上前道:「要勞煩黃大人了。」
  
  「不過是秉公辦事,」黃清和道,「李大人隨我去看案宗,等到刑部正式文書下來,我自會將證人畫押的文書拿給李大人。」
  
  也就是說在正式文書到來之前,黃清和不會向他透露半點的內情,李煦目光微動,勿用猜測,定然有人與黃清和說了些什麼,那個人會是誰呢?徐清歡還是宋成暄。
  
  李煦正思量著。
  
  「大人,有人去衙門裡報案了,」衙差低聲向黃清和稟告,「說是發現了兇徒的蹤跡。」
  
  聽到兇徒兩個字黃清和皺起眉頭:「說的是誰?」
  
  衙差道:「就是譚家二爺。」
  
  黃清和心中一沉,案子在這時候又有了進展,不知是福還是禍。
  
  ……
  
  譚大太太走遍了大半個東山卻還是沒有發現譚光文的蹤跡。
  
  雖然時隔多年,但是她還是清楚的記得,帶著兩兄弟是沿著那條路上山來的,而且……她從山腳下一路走上來,光文若是在這裡,應該已經瞧見了她。
  
  既然光文引她前來,應該急著和她相見,可為什麼……沒有半點的動靜。
  
  譚大太太坐在山石上喘息,汗水濕潤了她的眼睛。
  
  「大小姐,」孟凌雲上前道,「方才有個樵夫說,他前兩日見到個年輕人,不過不是在這裡,而是在北邊的林子中。」
  
  譚大太太立即精神一震,讓人扶著站起身:「事不宜遲我們快些趕過去。」
  
  譚光耀等著不遠處的一群人漸漸走遠,臉上浮起一絲笑容。
  
  他的好弟弟真是百密一疏,難道忘記了當年他也曾一起來東山玩耍,所以二弟不止是給母親送了信,同時也將藏身之處告訴了他。
  
  母親還是年紀大了,當年的事沒有他記得清楚。
  
  他們到了東山之後,發現了一片塔林,他與弟弟在塔林裡玩捉迷藏,弟弟藏在了隱蔽之處,直到太陽將要落山,母親準備帶著他們離開時,他才將二弟找到。
  
  這次二弟一定是藏在那裡。
  
  「走,」譚光耀惡狠狠地道,「找到人之後,立即下手,不要有半點的遲疑。」
  
  身邊的人應了一聲。
  
  譚光耀一群人直奔塔林。
  
  塔林是高僧埋骨之處,除了一座座墓塔之外,還有一座殘破的佛塔矗立在其中,表面上看那佛塔跟墓塔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弟弟當年卻發現了一個缺口可以進入到塔內。
  
  「就在那裡。」
  
  譚光耀向前指過去,身邊的人立即圍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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