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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霓] 齊歡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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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48: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章 晴天霹靂

  鄭大太太看著宋家管事出來相迎,她頓時鬆了一口氣,只要宋老太太肯見她,志哥的事就有希望。
  
  而且宋家管事待她很有禮數,看來楊家真的盡心儘力地幫了忙,為他們在宋老太太面前說了好話。
  
  鄭大太太心中更有了幾分的自信,她看向身邊的下人,下人們立即將禮物捧了出來。
  
  禮物都是她精挑細選的,全是上等的舶來物,隨便一個都能賣個好價,宋家也做過海商,必然識得這些。
  
  宋家管事顯然沒料到鄭家會拿來這麼多禮物拜會,不禁微微一怔,不過很快就化作禮貌的笑容:「鄭大太太您太客氣了。」
  
  鄭大太太心中一喜,宋家說不得這就將東西收下了,能收下就好,她這條路沒有選錯。
  
  她並不是因為老爺託人找到了宋家,她才會前來拜會,來之前她也經過一番仔細的考慮。
  
  託人找薛沉總兵也不難,只是薛家官宦出身,尋常物件兒只怕很難入薛家的眼睛,宋家不同,宋家從前只是個海商罷了,如今宋老太太撫養這支獨苗有了些成色,才讓宋家在泉州爭了一席之地,不過到底還是底子空,沒什麼大見識,更容易因財帛動心。
  
  再說,她本就覺得宋大人出征前玩的這一手,就是要讓他們送銀子上來,只要他們能上道,那些孩子們必然安然無恙。
  
  鄭大太太一路想著,已經到了宋家的堂屋。
  
  「大太太,我們老太太就在裡面呢。」
  
  鄭大太太點點頭,又低頭整理好衣裙,然後邁步走了進去。
  
  「老太太您康健。」鄭大太太蹲身行禮。
  
  「大太太怎好這樣客氣,」宋老太太吩咐道,「快將大太太請過來坐下。」
  
  鄭大太太不動聲色地將屋子裡看了一遍,在她之前不像是有客人來過的樣子,否則桌面上至少應該擺著八寶攢盒和果子之類的東西,可見她搶在了所有人前面。
  
  「老太太來到常州是擔憂宋大人吧!」鄭大太太笑著道,「宋大人真是少年英豪,年紀輕輕就屢立大功,在此之前我從來沒見過這般英才,將來必定會前程似錦。」
  
  宋老太太不禁笑:「大太太過譽了,我家暄哥是年輕沒錯,可早就不是少年郎了。」
  
  不是少年郎了,鄭大太太心中一動,宋老太太為何提及這個,難不成她來到常州是為了要給宋大人結親?
  
  所以宋大人才會將所有常州大戶人家的子弟都帶走。
  
  這樣的結親方式她聞所未聞,但也不是不可能,武將直來直去,少了些禮數約束,如今立下大功,自然要藉著這個機會將自己估個好價兒。
  
  鄭大太太想到了鴛姐兒,她那嬌貴的女兒,若是嫁到這樣的人家……
  
  她微微蹙眉,心中湧出幾分不甘。
  
  宋老太太接著道:「安義侯府是鄭家的姻親,我聽說這次的戰事,侯爺是前鋒,戰得英勇,若是沒有侯爺,如何能打得勝仗,所以這也並非是我暄哥的功勞,大太太以後不要再這樣說。」
  
  宋老太太臉上雖然仍有笑容,卻比方才收斂很多,顯然因為什麼事不快,難不成是因為她方才的心思被宋老太太看透。
  
  宋老太太故意提及安義侯,言下之意她有求於人,為何不去求安義侯,一定要來宋家。
  
  鄭大太太嘴裡發苦:「老太太這話太過自謙,沒有宋大人哪裡能打勝仗,這是整個常州府都知曉的事,安義侯爺雖說英勇,但畢竟許多年不曾帶兵,這次出征若不是有宋大人相救,只怕已經為國捐軀了,可見……已是昨日黃花,哪裡能與宋大人這輪朝日相提並論,這些事我們心中都明白。
  
  常州人都感念宋大人的恩德。
  
  我是實話實說,不能因為侯爺是鄭家的姻親就有偏頗,更不能私心維護。
  
  攸關國家大事,怎可有半點的輕怠。」
  
  宋老太太點了點頭:「鄭大太太這話說的不錯,老太太心中也是如此思量。」
  
  鄭大太太不禁一喜,正要接著說話。
  
  宋老太太彷彿想到了什麼,吩咐管事媽媽:「天氣還是有些悶熱,去將側室的紗窗打開,不要悶著丫頭,再看看小廚房有沒有做好銀耳湯,也一併送過去。」
  
  管事媽媽應了一聲。
  
  鄭大太太愣在那裡,聽宋老太太的意思,這個堂屋裡還有別人在,是什麼人?宋老太太這樣親昵的稱呼「丫頭」,難不成是宋家的小姐。
  
  鄭大太太立即問過去:「老太太還帶了宋家的小姐過來?」是宋家人還好,她方才說的那些話可不想被別人聽去。
  
  宋老太太頗有深意地一笑:「自然不是,那丫頭可更讓我心疼些,將來……希望我老太太能有這樣的福氣,能留她在身邊。」
  
  鄭大太太還沒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宋家下人已經打開了幾扇窗子。
  
  小軒窗拉開,透過那嫩綠色綉著菖蒲花的窗紗,能看到裡面一個綽約的人影,少女坐在榻上,面前擺著攢盒和八錦茶吊,手中握著一隻茶杯,正看旁邊的花斛。
  
  一幅悠然自得的景象。
  
  那少女轉過頭來,鄭大太太瞪大了眼睛,吃驚之中手裡的茶碗也掉落在地。
  
  那是徐清歡。
  
  鄭大太太站起身來,恨不得立即從這裡走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徐清歡在這裡,而且宋老太太顯然對她十分喜歡,言語之中更滿是對她的偏愛。
  
  鄭大太太吞咽一口,腦子裡一片混亂,她是錯過了什麼消息……
  
  最重要的是,她方才都說了些什麼?
  
  徐清歡看向鄭大太太,然後起身行禮喚了一聲:「嬸娘。」然後從側室中走了出來。
  
  宋老太太親昵地將徐清歡喚到跟前坐下,然後抬起眼皮:「鄭大太太今天來是因為什麼事?」
  
  鄭大太太嘴唇開合,卻發不出聲音來,半晌終於用盡全力支支吾吾:「我……我是為了……」
  
  徐清歡替鄭大太太道:「嬸娘是為了鄭二爺對不對?鄭二爺私逃被宋大人重責,」她微微嘆了口氣,「二爺也是上過軍功冊的人,怎能做出這樣的事,叔叔嬸嬸平日裡該對他多加管束才是……多虧了宋大人早些察覺,重新將他引入正途。」
  
  徐清歡說完看向桌子上的禮單:「嬸娘這是來感謝宋大人的嗎?」
  
  鄭大太太嘴唇發紫,牙齒不由自主地發顫,她來感謝宋成暄打了志哥?怎麼可能,她哪有這樣的下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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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48: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木訥的宋大人

  「嬸娘?」
  
  鄭大太太愣在那裡不說話,徐清歡又喚了一聲。
  
  徐清歡接著問道:「我說的不對嗎?」
  
  「對,」鄭大太太聽到自己粗啞的聲音,「是要感激宋大人。」這話一開口,事先準備好的求情話,就不可能再說出來了。
  
  「可我不能收,」宋老太太嘆口氣,「暄哥在外面帶兵,就這樣收了大太太的禮物,外面人知曉了,還以為大太太有求於宋家,將來鄭二爺立下軍功也會被人嚼舌根,到時候反而不美了。
  
  那些禮物老身已經看到了,也算是領了鄭大太太的心意。」
  
  鄭大太太忙道:「那怎麼行,我……是真心誠意來拜見宋老太太。」如果她就這樣回去了,還有什麼臉面再找上門。
  
  「嬸娘的心思我明白,」徐清歡看向宋老太太,「這些東西她是不能拿回去的。」
  
  鄭大太太警覺著看向徐清歡,她不相信在這樣的關頭徐清歡會幫她。
  
  果然徐清歡微微笑了笑接著道:「城中的大戶人家都捐了不少財物賑濟百姓,雖說倭人沒有上岸來,但是沿海的百姓卻因戰火失了生計,嬸娘必是想要盡自己一份心力,卻不知該怎麼辦,正巧我知道江陰知縣韓大人正在操持這樁事,不如立即讓人去江陰縣衙請師爺過來將這些東西拿走。
  
  府衙會按市價將東西賣出,銀錢都會記錄在賬,然後分給那些有需要的百姓,之後衙門會將這些財物如何使用的明細告知府上,保證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鄭大太太一陣心悸,腦子彷彿要被炸開了般,她看著徐清歡那雙清澈的眼眸,只聽宋老太太道:「這個主意好,我也帶來些東西,一併讓衙門拿去吧。」
  
  徐清歡笑道:「那我就讓人去衙門,」說完看向鄭大太太,「嬸娘覺得呢?」
  
  「好,」鄭大太太握緊了帕子,只覺得自己尖尖的指甲將皮肉割開說不出的疼,可她還得用力地攥著,「這個法子……真好……早該如此。」
  
  徐清歡看向分鳳雛,鳳雛會意出去尋孟凌雲。
  
  屋子裡一時安靜下來。
  
  鄭大太太身上的汗已經濕透了衣襟,眼見向宋家求情已經無望,她在這裡更加如坐針氈,現在她不敢去細想志哥會如何。
  
  宋老太太防備著她,徐清歡又出這種主意將衙門裡的人都引了來,這樁事鬧出去也是她丟臉,對宋家不會有任何的影響。
  
  更讓她擔憂的是,宋成暄回來之後,說不得真的會追究志哥從前的軍功是從何而來。
  
  想到這裡,鄭大太太就要起身告辭。
  
  「嬸娘別走,」徐清歡道,「等衙門裡將東西領走了,您再離開不遲,到時候衙門還要給您一封文書。」
  
  鄭大太太面色鐵青,卻只能硬著頭皮等著衙差。
  
  鄭家帶來的東西都被江陰衙門抬走,鄭大太太這才起身離開,來的時候滿腹信心,走的時候如鬥敗的公雞,踏出門的那一瞬間,鄭大太太幾乎站立不穩。
  
  徐清歡望著鄭大太太的背影,鄭家不走正途,再這樣下去必然會嘗到惡果。
  
  等到鄭大太太離開,宋老太太看向徐清歡:「看來常州還有不少事要處置。」
  
  徐清歡點點頭:「這仗還沒打完,還有人想要趁亂暗中行事,不過宋大人已經定了大局……」
  
  不等徐清歡說完,宋老太太不禁一笑:「我那孫兒很是無趣吧!」
  
  沒想到宋老太太會突然提起宋成暄,徐清歡愣在那裡。
  
  彷彿在徐清歡臉上得到了答案,宋老太太點點頭:「看來也的確如此,這個孩子整日裡就在外面跑,眼睛裡也沒有旁的事,這兩年親友看他到了成親的年紀,有意將女眷帶來與他見面,他卻彷彿什麼也沒瞧見似的,我都擔憂將來恐怕婚配上要費腦筋。
  
  卻沒想到,他忽然送回消息,請我做好準備前來向安義侯府提親。」
  
  聽到提親兩個字,徐清歡不禁耳朵發燙。
  
  宋老太太笑道:「我這個孫兒事事都讓我省心,年紀不大的時候就已經帶著家人出去闖蕩,就算受了重傷也不告訴我,總是清清爽爽的回來。
  
  這次,我卻瞧出了他的急切,吩咐我要準備好,即便安義侯府不肯立即答應,也要想方設法留有轉圜的餘地。
  
  話雖然不多,可是他這些年裡,唯一一次如此鄭重地與我交代一件事,可見在他心中此事十分重要。
  
  所以我才沒有等他來接我,就帶上幾個人先來常州看看情形,也瞧一瞧到底是什麼樣的孩子讓我孫兒如此,今日一見就覺得,我那孫兒不止打仗厲害,眼光也是極好的。」
  
  徐清歡更覺得臉上發燙,宋老太太這樣誇讚她,倒讓她不知該怎麼去說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好在宋老太太沒有仔細詢問的意思。
  
  宋老太太道:「我那孫兒八成是個不懂得說話的,日後你要多多提點他,別看他表面上威風凜凜,卻是個心軟的。」
  
  徐清歡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宋成暄醉酒後的模樣,沒有了往日的冷漠,說起話來好像也多了幾分溫軟。
  
  宋老太太指得是這個嗎?
  
  「好了,好多話我們以後慢慢說,」宋老太太笑道,「你們這些孩子身子骨還沒長開,可不能餓著,我們先去用飯。」
  
  徐清歡上前攙扶起宋老太太,宋老太太輕輕拍撫著徐清歡的手:「聽說徐太夫人也是在常州長大,我們見面應該有許多話可以說。」
  
  宋老太太就像徐太夫人一樣,吃過飯之後就要小憩,徐清歡也就坐車離開了宋家。
  
  坐在車中,徐清歡看著宋家人送上來的點心和吃食……就像宋成暄說的那樣,兩家議親,不會讓她受委屈。
  
  宋老太太沒有為難她,事事都為她著想,讓她覺得舒服又自在,也只有這樣的人才會撐得起保護魏王遺孤的責任,徐清歡心中對宋老太太多了幾分的敬重。
  
  馬車一路回到衛所,雷叔立即迎過來:「大小姐,順陽郡王來常州了,」說著看向了安義侯養傷的軍帳,「正在與侯爺說話。」
  
  前世的兇徒和苦主都出現在了常州,那麼前世那樁血案,今生還會發生嗎?
  
  ……
  
  鄭大太太一路回到鄭家,整個人就像是丟了三魂七魄,她茫然地衝進房中坐在軟塌上,好半天她的目光才重新凝聚在一起,她抬起頭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鄭大老爺,此時此刻,鄭大老爺也正在仔細地端詳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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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48: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二章 案發

  鄭大老爺的模樣將鄭大太太嚇了一跳,整個人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老爺,您什麼時候回來的?」鄭大太太聲音發顫,「妾身怎麼沒瞧見您?」
  
  「剛剛才進門,跟你說了句話,你沒應聲,」鄭大老爺說著挪開了眼睛,「宋家那邊怎麼樣?肯幫志哥說話嗎?」
  
  提起宋家,鄭大太太的眼睛就紅起來:「老爺,出事了。」
  
  鄭大老爺皺起眉頭:「出什麼事了?」
  
  鄭大太太眼淚落下來:「宋家與安義侯府關係彷彿不錯,妾身方才一直在思量宋老太太說的話……」
  
  宋老太太說,期望徐清歡能一直在她身邊,還說徐清歡是比宋家女兒更要讓她心疼的。
  
  鄭大太太也不是個傻子,反反覆覆想了幾遍就得出結論:「宋老太太來常州不止是要看孫兒,恐怕是看上了徐清歡。」
  
  鄭大老爺一怔,宋家想要與安義侯府結親?這他倒是沒有想到,不過這也不是不合情理。
  
  就算宋氏的地位不高,宋成暄年紀輕輕就在軍中有這樣的聲望,甚至在此戰中力挽狂瀾,已經在東南站穩腳跟,將來前程不可估量,安義侯本就是個天生的武人,也會對宋成暄生出幾分愛才之心。
  
  宋、徐兩家還真有可能要喜事臨門。
  
  這樁喜事,對他們來說卻不是個好消息,安義侯不肯幫忙救志哥,他們轉頭去求宋家,結果繞了一圈回到了原點。
  
  鄭大老爺也有些灰心:「看來只能尋另外的法子,或者讓母親出面去向安義侯求求情。」
  
  「使不得了,」鄭大太太面如死灰,「老爺……妾身說錯話了。」
  
  往日裡看到鄭大太太這般模樣,鄭大老爺都會很心疼,立即就會開口安慰她,說些類似「任何人都不會事事都如意,讓她想開些,天無絕人之路……」的話。
  
  可不知為什麼,鄭大老爺今日卻張不開嘴,腦海中全都是崔顥的模樣,那青年人從頭到腳都是血淋淋的淒慘,閆家這樣下手,顯然是要將崔顥毀了。
  
  「你說錯什麼話了?」鄭大老爺半晌才木然地開口。
  
  鄭大太太滿心慌亂,沒有注意鄭大老爺的異樣只是道:「我……我不知道徐大小姐在宋家做客,也不知道宋老太太有提親的打算,就說了一些安義侯不好的話……」
  
  鄭大太太斷斷續續地將發生在宋家的事說了一遍。
  
  鄭大老爺面色愈發的陰沉。
  
  鄭大太太抽噎著道:「我只要想想志哥被打了板子就心疼的很,志哥哪裡受過這樣的苦,他可是被我們護在手心裡長大的,從小到大,老爺沒打過他一下,第一次受這樣的傷……我心裡就像被剜了一塊肉,他們怎麼能下得去手,若是志哥真的出了事,妾身要怎麼活……志哥可是鄭家的嫡子,老爺的長子,也是鄭家長房唯一的子嗣啊……」
  
  「他不是長子。」
  
  鄭大太太正說著,忽然聽到一聲怒叱,她後面的話頓時吞進了嗓子裡,怔怔地看著鄭大老爺。
  
  「我的長子是謙哥,你忘了嗎?家譜上寫的清清楚楚,志哥是嫡子,但不是長子,我是有錯,不該抬姨娘生庶子,但孩子沒有錯,不應該因為這個就奪了他的名分。」
  
  鄭大太太不明白,在這種時候老爺為何會計較這些,她不過就是一時口誤罷了。
  
  鄭大老爺顯然怒氣未消:「你去宋家送禮,為何要在宋老太太面前嚼舌根,如今讓人握住把柄,還有什麼臉面再去託人求情。」
  
  鄭大太太徹底驚住了,這麼多年老爺從來沒用這般口氣與她說話,她想要再辯解,鄭大老爺彷彿不想要看到她似的,拂袖離開了屋子。
  
  管事媽媽在鄭大老爺走了之後匆匆進門。
  
  「他可能懷疑了……」鄭大太太輕聲道,聲音彷彿只有她和管事媽媽能聽到,「去查查老爺今天都去了哪裡,與什麼人見了面,我要都知道……」
  
  ……
  
  順陽郡王是太祖一脈,祖上曾建藩於順陽,而後大周對宗室要求嚴苛,有不少宗親獲罪丟了藩地,順陽郡王一脈也在其中,所以如今他們只是空有順陽郡王的封號,而無治理順陽的實權。
  
  先皇時,因怕宗室再作亂,曾將一些宗室挪出久居之地,順陽郡王被遷移到常州,對常州算是有幾分的瞭解。
  
  皇上在這個關頭將順陽郡王遣來,顯然是因為皇帝因為蘇紈,不肯輕易相信任何人,除了安排刑部、大理寺的官員前來做耳目,順陽郡王這樣一個沒有利害關係的宗室,也是收拾殘局的最佳人選。
  
  可這樣一個皇室宗親,又怎麼會捲入崔顥的命案之中,這是讓徐清歡最在意的地方,崔顥就算心中有憤恨也該針對鄭家和閆家,卻為何偏偏殺了順陽郡王。
  
  徐清歡思量著走到大帳外,聽到裡面傳來父親的笑聲:「算一算我與郡王爺很久未見了。」
  
  然後是個中年人的聲音道:「上次入宮是三年前,我與侯爺匆匆打了個照面,當時侯爺有要務在身,我們也沒得機會說話,今年早些時候聽說侯爺參倒了張玉琮,心中十分敬佩,本想著等侯爺回京之後,再與侯爺敘舊,沒想到得了這份差事。」
  
  敘舊之後,順陽郡王就與安義侯問起蘇紈案。
  
  徐清歡走開了些,低聲與雷叔說話:「只是順陽郡王一個人來到了常州嗎?」前世崔顥殺的是順陽郡王一家。
  
  雷叔道:「聽說郡王妃和世子爺也跟著來了,從前郡王府在常州有宅院,他們就在那裡落腳。」
  
  這就奇怪了,既然是奉命辦事,為何要帶著家眷前來,而且這時候常州還有戰事,順陽郡王顯然還有其他意圖,徐清歡思量著又走回大帳,只聽裡面的順陽郡王又道:「還有一件事想要問問侯爺,常州是否還有蘇紈同黨?」
  
  安義侯沉吟片刻道:「我在前面帶兵,對此案知曉的並不多,不過若是有同黨應該都被押入大牢,就算有漏網之魚刑部、大理寺官員已到,應該很快就能查明。」
  
  順陽郡王道:「常州遭此大難,朝廷也付出很大代價,我只是怕還有紕漏,」說著嘆了口氣,「若是侯爺還有什麼線索,還盼告知,我也希望能盡綿薄之力。」
  
  順陽郡王起身告辭,剛剛走出大帳之外,就看到一個少女站在那裡,少女蹲身向他行禮:「見過郡王爺。」
  
  順陽郡王立即想到路上聽說的一個名字:徐清歡。
  
  安義侯長女。
  
  順陽郡王正思量著要如何與這位徐大小姐說話,抬起眼睛就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向這邊匆忙趕過來。
  
  那是他身邊的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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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必費心

  郡王府護衛被人帶上前,順陽郡王立即抬步迎了過去。
  
  「郡王爺,」護衛想要說話,卻看到順陽郡王微微皺起眉頭,立即知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路上遇見了暴徒,那些人該是將我們當成了避禍的富商。」
  
  「死傷多少人?」順陽郡王問過去。
  
  護衛道:「死了一個。」
  
  順陽郡王似是鬆了口氣。
  
  「郡王爺,」徐清歡上前道,「常州戰事,有不少暴徒趁機作亂,衙門一直在緝捕這些人,不知郡王府的護衛有沒有將那些人抓到。」
  
  聽到徐清歡這樣說,順陽郡王神情一僵,他竟然忘記了這件事,不過很快恢復如常看向護衛:「那些人抓到了沒有?」
  
  護衛抿了抿嘴唇:「我們突然被襲,等發現的時候那些人已經逃脫了。」
  
  順陽郡王皺起眉頭:「看來此事還要告知衙門,讓衙差尋找那些人的蹤跡,防備那些人再次行兇作亂。」
  
  順陽郡王說完就向衛所外走去,徐清歡立即行禮相送。
  
  「父親。」
  
  清朗的聲音過後,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走過來,他穿著得體,手握長劍,面容俊朗,身上隱隱透著一股的貴氣。
  
  那是順陽郡王世子爺,世子爺長袍上有些殷紅的血跡,彷彿剛剛與人有過一番打鬥。
  
  「母親讓我向父親稟告,家中一切安好,那兇徒也被我帶人圍住誅殺了。」
  
  聽到這話,順陽郡王皺起的眉頭鬆開了些,連連頷首道:「那就好。」
  
  徐清歡向順陽郡王世子爺行禮,世子立即還禮道:「安義侯爺可在軍帳之中?我去給侯爺請安。」
  
  等到順陽郡王父子離開,徐清歡才聽到張真人的聲音:「這位才像世子爺。」
  
  徐清歡當然知曉張真人指的是什麼,她轉過身果然看到哥哥臉上輕蔑的神情。
  
  「沒見識的老雜毛,」徐青安道,「有眼無珠,虧你還自稱什麼老神仙,小爺告訴你,外表看著光鮮的未必就是好人,扒開衣服之後,裡面不知道藏著多少骯髒齷齪……」
  
  張真人捋著鬍鬚。
  
  徐青安瞪圓了眼睛:「怎麼?不相信?等小爺找到證據,定讓你這個老雜毛心服口服。」說著像是要得到支持般看向徐清歡。
  
  徐清歡點頭道:「許多事的確不能光看表面。」
  
  徐青安不禁心中得意,果然宋某走了之後,他那可愛的妹妹就又回到他身邊了。
  
  不但心疼他每日會送來湯水,還會在關鍵時刻支持他。
  
  徐青安揚起了頭,一掃幾日來的頹態。
  
  徐清歡道:「順陽郡王方才沒有問那些人有沒有抓到,彷彿心中早已經有了定論,可見他很清楚護衛遇見的都是些什麼人。
  
  而且作為郡王府的護衛,穿著一身深色的短褐本來就很奇怪。」
  
  徐青安道:「就是去做見不得人的事,」說著他滿臉笑容,「小爺就說吧,看著外表光鮮,誰知道瓤是黑色還是紅色。」
  
  「哥哥說得對,」徐清歡目光落在徐青安身上,「不過像哥哥這樣表裡如一,偶爾也該收斂一下。」
  
  徐青安快靴上滿是塵土,身上還沾著草葉,他偷偷跟著妹妹一路去了宋家,又回到衛所偷聽父親和順陽郡王交談,這樣一圈下來,雖然臉不紅心不慌,但身上卻留下了罪證。
  
  徐青安吞咽一口,伸手拽著衣衫:「我也是擔憂妹妹。」
  
  徐清歡輕聲道:「下次再去拜會宋老太太,哥哥可以跟我一起去。」
  
  「不去,不去。」徐青安不停地搖頭。
  
  徐清歡接著道:「宋老太太人很和藹,就像祖母一樣。」
  
  徐青安臉色更加難看,那他就更不能去了,他害怕萬一堅持不住,也被迷惑了,誰來保護妹妹,誰叫父親是個不爭氣的,別人不過兩三句話,他就默認了這個女婿。
  
  看著哥哥倉皇逃走,徐清歡不禁一笑,轉身向軍帳裡走去。
  
  「見過宋老太太了?」安義侯看著兒女。
  
  徐清歡頷首道:「宋老太太是個慈祥、和藹的人,說話也很直率,還為父親帶了許多傷藥前來。」
  
  安義侯心中稍安,這些日子他反反覆覆地思量,最擔憂的就是女兒嫁到泉州之後會被人輕視。
  
  如今看宋家人這樣的態度,他總算得到些安慰。
  
  「我已經讓人收拾好,明日就搬回城中住下,」安義侯道,「這樣若是宋家想要商議婚事也會方便些,你也不用跑來衛所照顧我。」
  
  安義侯說著拿出一張大紅帖子,他這是第二次在上面寫上女兒的生辰八字,換給的卻是同一個人。
  
  這樣的結果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的。
  
  「還沒有告訴你祖母和母親,」安義侯道,「我猜想既然宋家長輩已經來了,不會等到回京之後再提婚事,我就先做了些準備。」
  
  安義侯不禁又嘆了口氣。
  
  「父親為何憂愁,」徐清歡端茶給安義侯,「宋大人是少有的英才,將來人人都會羨慕父親得了個好女婿。」
  
  「你呀,」安義侯望著女兒,「只會為我寬心。」
  
  父女又說了會兒話,感覺到父親的心情好多了,徐清歡才走出衛所,準備回到江陰城中。
  
  「徐大小姐。」
  
  徐清歡剛要上車,就看到李煦帶人走了過來。
  
  李煦身穿官服,手中拿著文書,顯然在為這樁案子忙碌。
  
  「李公子公務繁忙,就不打擾了。」
  
  徐清歡轉身就要離開。
  
  「蘇紈已經被抓,按理說白龍王的案子已經了結,鄭家和那些大族看起來也只是常年與總兵勾結,想要在子孫仕途上謀利,應該與白龍王無關,你卻為何還是這樣小心翼翼。」
  
  李煦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徐清歡腳步微微停頓,不過很快就又向馬車裡走去。
  
  「順陽郡王的護衛死的有些蹊蹺,」李煦道,「徐大小姐也會去查問吧?你是擔憂常州府內還有蘇紈那些人布下的眼線。
  
  他們恐怕不是單單圖謀常州,他們想要的是整個東南,所以除了表面上的『白龍王』之外,暗地裡必然有不少人手來回傳遞消息,我查過卷宗,蘇紈想要做成這樁事,需要掌控整個常州的情形。
  
  就說他利用王家和謝家,必然先要知曉兩家的秘密,可見背地裡有人為他籌謀,若不將這件事弄清楚,日後無論誰執掌常州都會覺得不安穩。
  
  也許不光是常州,而是整個東南。
  
  你要利用這次的機會,儘可能找到那些藏在暗處的人,將他們都抓出來。」
  
  李煦說到這裡,眼睛如皎月般明亮:「你現在就已經開始在為他安排這些了,是要讓他以東南起家嗎?」
  
  徐清歡靜靜地站在那裡,就算她不去看也能知曉李煦臉上是什麼表情,李煦才到這裡不久,就已經洞悉一切,那麼他找到她說這些話是為了什麼?
  
  「李公子,」徐清歡轉身道,「你太關心我的事了,不必將精神花費在這上面,沒有任何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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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48: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四章 前世闊別

  此章特別篇。
  
  ……
  
  「李侯夫人在太后娘娘面前求恩典,想要回北疆養病。」
  
  宋成暄聽著身邊的人稟告。
  
  北疆能養什麼病?宋成暄眼前浮起那纖細、消瘦的身影,那還是裹在層層華服之中展現在別人眼前的模樣,她真正的情形恐怕更加羸弱不堪,他不太明白,一個養在侯府的女眷,嫁人十多年的光景,甚至還沒生產過,如何將身子「照顧」到這種地步。
  
  自然,這些不是他要思量的,為此焦急的該是遠在北疆的李煦。
  
  李煦夫妻恩愛眾所周知,所以皇帝才會將李煦妻室扣在京中,這樣就等於握住了李煦的把柄,不怕李煦再有異心。
  
  宋成暄想到這裡,明澈的眼睛中一閃清輝,皇帝這是打錯了主意,任何可以被拋下的東西,都算不上是珍愛,李煦能將妻室扔在京中這麼久,心中應該已經做了捨棄的打算。
  
  那麼聰明的女子,作為一個「質子」在京中處境尷尬,卻為北疆勸去了曹睿、張弶這樣的人才,真是一心一意為李煦著想。
  
  「太后娘娘答應了沒有?」宋成暄問過去。
  
  「沒有,」傳話的內侍低聲道,「還在慈寧宮中跪著呢,李侯夫人有病在身,奴婢瞧著也支撐不了多久,八成這件事也會不了了之。」
  
  宋成暄點點頭,內侍低頭退了下去。
  
  緊接著又有人走進屋子,手中捧著的都是需要宋侯看的公文。
  
  自從進京之後,宋侯每日都是這樣忙碌,書房中的燈會一直點到深夜才會熄滅。
  
  他雖然已經從東南進京,按照他和薛沉的計劃卻還沒到時機成熟的時候,自然每走一步都不能大意。
  
  「侯爺,歇了吧!」
  
  永夜低聲催促。
  
  宋成暄合上了眼前的公文,抬腳向臥房中走去。
  
  梳洗、換下衣服,他才躺在了床上,休息的時間很短暫,很快就要起身上朝,所以不能浪費一丁點時間。
  
  小廝離開屋子,永夜輕輕地闔上門,他們都知道宋侯會很快睡下,宋侯是個自制力很強的人,他不會輕易被情緒影響,所以才能年紀輕輕就手握權柄,讓大周所有人不敢小覷。
  
  作為宋侯身邊貼身護衛,永夜也習慣性地抱著長劍,靠在門外閉上眼睛小憩。
  
  整個侯府一下子沉靜下來,就如同過去每一個深夜。
  
  床上的宋成暄卻睜開了眼睛,也許是今晚處置的公務太多,沒有讓自己的心立即靜下來,他竟然有些失眠,雖然知曉他很快就要上朝,適當的休息才能讓思維更加清晰,可他依舊說不著,一直蹉跎到府中的管事叫起。
  
  又是繁忙的一日,午後又傳來消息,李侯夫人再次跪到了慈寧宮。
  
  李侯夫人這次彷彿格外的堅定。
  
  他站起身來遞摺子入宮。
  
  天將黑,宮門要落鎖時,他看見了徐清歡,她走路比往常更加慢了些,往日那烏黑髮亮的長髮,垂下幾縷在耳邊,她顯得異常的憔悴,甚至沒有發現他就站在不遠處。
  
  大約是跪的時間太長,從慈寧宮走到這裡,她就需要靠在下人身上暫做歇息,她緊緊地攥著下人的手臂,以免會就此跌倒,露在袖子外的皮膚,看起來蒼白的有些發青。
  
  其實在她昨日請求回北疆時,他就該知道,能讓這個驕傲的女子低下頭,必定是發生了很重要的事。
  
  那一刻他先想到了北疆,也許是李煦打了敗仗性命堪憂,不過他也知曉,那是不可能的,現在見到她,答案已經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
  
  她是真的時日無多,已經病入膏肓。
  
  京中一早就有傳言,李侯夫人病得愈發嚴重,恐怕很快北疆就要戴孝。
  
  這一天還真的要到了。
  
  「李夫人。」宋成暄忽然開口喊住那柔弱的女子。
  
  女子脊背挺直,轉身時候,一雙眼睛亮若星辰,短短一瞬間已經找回了她往日的堅韌和驕傲。
  
  不過她那異常蒼白的臉上卻有種深深的疲憊。
  
  「李夫人那麼想回到北疆嗎?」宋成暄淡淡地道,「北疆寒苦之地,只怕不利於李夫人病情,那會讓李侯更加憂心。」
  
  徐清歡微微一笑:「妾身已經無需養病了,如今只想魂歸故里,也算為自己尋個去處。」
  
  她話說的很灑脫,就像看花開花落那麼的簡單。
  
  沒有任何的情緒,又或許所有一切在她眼中已經沒那麼重要。
  
  宋成暄沉默片刻道:「李侯可答應嗎?」
  
  徐清歡微微遲疑,卻又很肯定地道:「侯爺盼著我北歸。」說道這裡她嘴角微微揚起帶了幾分笑容。
  
  宋成暄沒有再說話,轉身離開,就在她們認為他已經走遠時,他停下腳步,眼見著她的肩膀垮下來,讓人攙扶著繼續慢慢向前走去。
  
  沒有意外,明日她還會來哀求,也許終究能感動皇帝和太后答應她北歸。
  
  宋成暄喚來內侍,解下自己的腰牌:「送去養心殿,本侯想起來,還有事向皇上稟告。」
  
  ……
  
  晚上又是那一輪皓月,讓宋成暄難以入眠,這次他沒有等到天亮,而是起身吩咐永夜:「讓人打水,我要去浴房。」
  
  ……
  
  「公子呢?」薛沉是被人匆匆叫起身,聽說公子的舉止有些奇怪,恐怕是因為一些事而煩心。
  
  有關於公子的私事,能與公子說上話的人不多,薛沉算是其中一個,任何時候公子都不會拒絕與軍師見面。
  
  雖然心中有所準備,薛沉看到眼前的情景心中還是有些驚詫。
  
  公子穿著中衣,躺在浴桶之中,浴桶旁邊的地上擺著幾隻空酒罈,此時此刻的公子顯得有些頹靡。
  
  「軍師來了,可有要緊的事?」
  
  公子的聲音依舊清亮,彷彿他們的擔憂都是多餘的。
  
  「沒有。」薛沉急匆匆的趕過來還沒想好。
  
  「那就明日再說吧,」宋成暄道,「我有些累了,想要自己待一會兒。」
  
  這些年薛沉唯一一次聽到公子說「累」,即便數月征戰沙場,身負重傷,公子也從來沒有疲憊過。
  
  「公子,」薛沉忍不住道,「您向皇上、太后娘娘說情,放李侯夫人北歸……是否心中有其他思量?」
  
  宋成暄沒有說話。
  
  消息很快就會傳到北疆,李煦會請求來京接走自己的妻室,還是會在北疆按兵不動。
  
  「北疆如今兵強馬壯,」薛沉道,「李煦隨時都會舉兵,若是李夫人死在京中,李煦也就有了藉口……」
  
  宋成暄聲音忽然十分冷漠:「李煦以北疆事務繁忙為藉口,對病重的妻室不理不睬,尤其這一年裡,放逐她在京中……心思已經很明顯。」
  
  也許換做旁人也就留在京中,可她偏偏還要北上,是要去看個清楚吧。
  
  他想到了在宮中遇見她時,她臉上的笑容。
  
  對於她來說,一切都已經不重要,跪在慈寧宮外請求時,她就已經拋下了所有。
  
  宋成暄收回思緒,專註於手中的酒上,這世上本無對錯,來去無悔,她算是做到了。
  
  酒液到喉嚨,味道辛辣。
  
  薛沉不由地嘆了口氣:「也是一個聰慧的人,何苦這般。」
  
  第二天宋侯一身酒氣上朝,彷彿得知李侯家中不久會亂成一團,因此提前縱歡。
  
  李侯之妻臨走之前,宋侯果然出現,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勝利者姿態走到李夫人馬車前。
  
  他低下頭,聲音略微顯得有些沙啞:「夫人回去對李侯也沒有了用處,不如為自己做個打算,免得將來看遍旁人繁華,獨留自己一人悲涼。」
  
  他知道他的勸說無用。
  
  在她眼中無非陰謀詭計。
  
  她低聲道謝,義無反顧走上了那條不歸路,而他也不知為何,一直站在那裡,直到那馬車再也不見蹤跡,他依舊沒有離開。
  
  她已到懸崖邊,會毫無意外地飄落而下,身底是萬丈深淵,沒有人會拉住她。
  
  這世間從此,再也不會有那個人。
  
  一切終了。
  
  於李煦,於她。
  
  「找人跟著。」最終宋成暄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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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49: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五章 懇求

  李煦望著徐清歡的背影,每次她與他說話,面容都是平靜而淡漠的。
  
  不算是有敵意,也肯定不含半點的友善,即便兩個人共同辦過案子,卻也是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姿態。
  
  不管世事如何變幻,都不會有任何的關係,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做出什麼事,對她來說永遠只是一個路人。
  
  沒有任何原因,只是不會再相顧。
  
  就像她方才說的那句話一樣,不必將精神花費在這上面,沒有任何用處。
  
  她就如湖中那輪明月,就在眼前,卻永遠碰觸不到。
  
  可徐清歡不是月亮,她就是一個真實的人,這樣一個人就在他面前,劃出了一條他無法跨越的橫溝,讓他永遠都沒有機會再去看清她。
  
  以後更不可能去瞭解,因為她已經決定嫁給宋成暄,就在他到常州的當晚,猜測她在宋成暄軍帳中時,他就已經有所預料,而今也算得到了證實。
  
  徐清歡已經登上了馬車,再也沒有看他一眼,冷漠的背影,彷彿是在告訴他一切都已經了結。
  
  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卻在她哪裡已經到了終點,竟讓他生出一種莫名的挫敗感。
  
  「李大人。」
  
  李煦不知站了多久,有衙差過來提醒,「幾位大人還等著您呢。」
  
  李煦這才向前走去,宋成暄雖然在泉州官職不高,但不管是從薛沉對宋成暄的態度,還是宋成暄統帥水師的氣勢上,都能看出宋成暄的野心不止於此。
  
  如今又加上安義侯府相助,在東南必成氣候。
  
  早在從鳳翔回京路上見到宋成暄時,李煦心中就對此人有了防備,如今來到東南,才發現宋成暄的動作比他想的還要快。
  
  如果這樁事處置好,常州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那麼宋家與安義侯府結親,看上徐大小姐就是因為徐大小姐能夠幫襯他嗎?
  
  而她心甘情願下嫁,是認定宋成暄他日必成氣候。
  
  李煦不由地想起徐清歡用劍驅趕父親那樁事,也許她對他不過如此不過是心中蔑視。
  
  衙差撩開簾子,李煦走進軍帳,大理寺正常悅已經等在那裡,面前積壓的文書讓常悅有些焦躁,看著李煦氣定神閒的模樣立即道:「李大人,您可真是一點都不著急啊,朝廷隨時都可能會問我們案情進展,如今尚未整理出頭緒,你卻還有時間四處走動。」
  
  李煦面色平靜而從容:「文書上的事不必著急,早晚都能完成,這些便是衙門裡的書吏也能做好,朝廷讓我們來這裡不是為了這樁事。」
  
  常悅丟下手中抹汗的帕子,驚訝地看向李煦:「李大人這話何意?」
  
  李煦道:「朝廷命刑部、大理寺來此,是要查驗案情,自然一切都要以案情為重,華陽長公主駙馬雖然被押送京中,但這樁案子是有人裡通外敵,若是不斬草除根,日後必然還成禍患。」
  
  常悅愣了片刻:「李大人的意思,常州還有人沒抓到。」
  
  李煦表情變得鄭重:「被關押起來的犯人名單我都看了一遍,許多案情細節還有缺失,那些出海聯絡『假白龍王』,與倭人平氏來往的人,都是駙馬爺培植的人手?駙馬爺常年在京中,可似謝家家宅內多年的恩怨,他卻都能知曉的清清楚楚。
  
  就算我的猜測有誤,但再仔細查驗一番總是沒錯的,長公主駙馬蘇紈回到京中,定然對這樁案子閉口不言,只有找到更多的線索,才能為其定罪。」
  
  以他對案情的推測,王允和蘇紈都不過是旁人手中的棋子,順藤摸瓜或許能夠找到背後設局之人,但是這些話李煦不會向常悅提起,常悅不會明白。
  
  常悅頓時有了精神,真的抓住這些人,他們自然是大功一件:「這麼說,李大人已經有了眉目?」
  
  李煦搖搖頭。
  
  常悅滿臉失望。
  
  「不過,」李煦道,「既然發現了苗頭,就能追本溯源。」
  
  更何況已經有人著手在查此事,徐大小姐的舉動也佐證了他的猜測沒有錯,蘇紈的案子他已經錯過,這樁案情他不能再失之交臂。
  
  ……
  
  閆家的大門打開。
  
  閆大太太帶著閆四小姐一起上了馬車。
  
  閆四小姐看起來臉色依舊不好,等馬車走起來之後,還撩開簾子向外張望,想要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找到那個她想見到的人。
  
  終於閆大太太拉住了閆四小姐的手,硬生生地將簾子放下:「不要節外生枝,免得又被閆家長輩抓住把柄,那我就真的不知該怎麼救你了。」
  
  閆四小姐點點頭,轉頭看向閆大太太:「大伯娘……您再告訴我一次,他真的沒事嗎?」
  
  「沒事,」閆大太太正色道,「我怎麼會騙你,我說了會救你,然後勸他離開,這次我也是盡了全力。」
  
  閆大太太說著扯了扯袖子,方才不小心露出的一截手臂上還有青紫的傷痕。
  
  閆四小姐急忙要去看:「大伯又打您了?」說著她眼睛通紅,「都是因為我們。」
  
  「沒關係的,」閆大太太伸出手撫摸閆四小姐的頭頂,「你知道他不為了這樁事,也會為了別的動手,這些年我早就習慣了。」
  
  閆四小姐眼淚再一次落下來濕了閆大太太的衣衫。
  
  「好了,」閆大太太道,「不准哭了,還沒到你該哭的時候,等見了到了郡王妃,你再想方設法讓郡王妃憐惜你。」
  
  閆四小姐點了點頭:「我知道,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如果事情不成,」閆大太太忽然壓低聲音,「你也不要回來了,和他一起遠走高飛吧!不要再問閆家事,不要再回到這裡。」
  
  閆四小姐睜大了眼睛,因為剛剛哭過,她的眼睛更加明亮,整個臉孔明麗動人:「我們走了,大伯母你怎麼辦?祖父定然會將一切怨氣都發放在你身上……」
  
  閆大太太微微一笑:「伯母年紀大了,不中用了,你還年輕,不必顧及我。」
  
  「不,」閆四小姐拚命地搖頭,「不能拿大伯母的性命來換我們的性命,我絕不會這樣。」
  
  任憑閆大太太再怎麼勸說,閆四小姐都不肯應允。
  
  「大伯母放心,」閆四小姐握緊了手,「我一定能求到郡王妃幫忙。」
  
  閆大太太欣慰的點頭:「我相信你們會有個好結果,」說著她壓低聲音,「你寫個字條給崔顥,我想方設法幫你送去,也算報個平安。」
  
  閆四小姐點點頭,她其實早有準備,只是一直沒敢向大伯娘開口,她將袖子裡的紙箋拿出來遞給閆大太太:「大伯娘,我想說的話都在這上面,我沒說別的,只是要他好好養傷,他見到我的字跡就會明白我安然無恙。」
  
  閆家的馬車停下,閆大太太將閆四小姐的紙箋放好,兩個人這才走下馬車。
  
  順陽郡王府的大門就在眼前,讓閆大太太和閆四小姐沒有想到的是,還有一輛車也停在那裡,顯然順陽郡王府還有客人。
  
  閆大太太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上前。
  
  「大太太進去吧,我們郡王妃正等著,」郡王府的管事上前道,「府裡是有客人,不過也是位女眷,所以不用避諱。」
  
  「是誰?」閆大太太低聲道,「一會兒見了面我們也好拜見。」
  
  「安義侯府大小姐,」管事笑著道,「您應該聽說過。」
  
  閆四小姐的手一抖,她聽崔顥說過,安義侯府與鄭家有親,沒想到機緣巧合……能幫她的人都在眼前,說不得……她和崔顥真的能逃過一劫。
  
  閆四小姐心中浮起了一絲期望。
  
  這樣想著,閆四小姐走進門去,大約是因為心中煩亂的事太多,這樣思量著很快就到了花廳,正巧看到一個少女從花廳中走了出來,眼見是要離開。
  
  閆四小姐立即想到了那位徐大小姐。
  
  徐大小姐這就要走了?
  
  也許這樣一走,就再也沒有機會遇見,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閆四小姐擋在少女面前:「可是徐大小姐嗎?」
  
  徐清歡抬起頭來,望著眼前的女子,她的眉眼平日裡看起來應該有幾分英氣,可見性子中有幾分果斷、俐落,如今卻因為磨礪而變得軟弱。
  
  徐清歡點點頭。
  
  閆四小姐顫聲道:「徐大小姐,您能不能先不要走,我……我有話想要與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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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等死吧

  在郡王家中攔下客人,這樣的舉動顯然不合禮數。
  
  閆大太太沒想到閆四小姐會這樣冒失地攔住徐大小姐,而且郡王府的管事顯然已經注意到了這邊的異樣,抬腳迎了過來。
  
  「徐大小姐……」管事媽媽上前疑惑地道,「您……」
  
  閆四小姐一雙眼睛中滿是懇求的神情,心中的期望已經逐漸破碎,她的話說的沒頭沒尾,徐大小姐定然以為她是在胡言亂語,不會理會她,她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少女。
  
  只見少女微微一笑,看向郡王府管事:「我看這位小姐有些熟悉,不知是哪家的女眷。」
  
  閆四小姐忙道:「我……我是江陰閆家,祖上是儒生……」
  
  「我知道了,」徐清歡道,「閆氏是常州的大族,傳家百年,家中有一個偌大的藏書閣,裡面有許多失傳的古書。」
  
  閆四小姐沒想到徐大小姐還知曉這些,一時有些怔愣。
  
  「想必你們也是來拜見郡王妃的,」徐清歡提醒閆四小姐,「進去拜見吧,別讓郡王妃等著急了。」
  
  「您……」閆四小姐咬咬嘴唇仍舊要說話。
  
  徐清歡看向鳳雛:「我去花園裡幫郡王妃折花枝,若是一會兒你閒下來,可以到花園裡尋我。」
  
  閆四小姐眼睛中閃動出幾分驚喜,躬身向徐清歡行禮,不知怎麼回事,她總覺得這位徐大小姐定然能夠幫她。
  
  「走吧!」閆大太太輕聲催促,「別失禮。」
  
  閆四小姐立即跟著閆大太太走進花廳中,順陽郡王妃就端坐在椅子上,看到閆家女眷立即笑著道:「快過來坐下,我們也好久不見了。」
  
  順陽郡王妃還是那樣和善,目光落在閆四小姐臉上停頓片刻:「你這是怎麼了?像生了一場大病似的,發生什麼事了嗎?」
  
  順陽郡王妃話音剛落,閆四小姐就跪下來,一雙大大的眼睛中滿是眼淚:「郡王妃,求您幫幫我吧,將來您有需要,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若是今生不能報答,來世也會為您做牛做馬,求求您了……」
  
  順陽郡王妃顯然沒有料到這樣的情形,伸出手道:「你先起來,有什麼話慢慢說,若是我能幫忙,我必然不會推辭。」
  
  管事媽媽上前攙扶,閆四小姐才站起身。
  
  不等閆四小姐說話,閆大太太擦了擦眼角:「不瞞郡王妃,四丫頭幾乎要活不成了。」
  
  順陽郡王妃看了看閆大太太又將目光落在閆四小姐身上,顯然沒料到事情會這樣嚴重。
  
  ……
  
  徐清歡一邊折花枝一邊問郡王府的下人:「郡王妃和閆家女眷很相熟嗎?」
  
  丫鬟低聲道:「我們郡王爺喜歡看藏書,這兩年來常州都去閆家書格裡找書看,郡王妃也會跟著,一來二去就與閆家女眷熟絡了。」
  
  前世徐清歡也聽說順陽郡王愛書如命,這位郡王爺心思不在朝堂上,反而對衣食住行有關的瑣事十分感興趣,就因為過著閒雲野鶴般的日子,對權利沒有任何爭鬥之心,才得了皇上的信任。
  
  這個傳言中的閒散宗室,突然對常州的事如此上心,主動向父親問及線索,想要儘力查案,而且他的護衛恰好這時遇見了兇徒因此有了傷亡,朝廷還沒仔細查問此案,那位郡王世子爺就帶著人將那犯案的兇徒了結了。
  
  將事情辦的這樣迅速、乾淨,真是讓人猝不及防。
  
  難道這個順陽郡王就像王允、蘇紈之徒一樣,是個表裡不一的人,所以前世崔顥說,殺死順陽郡王是為民除害。
  
  真是這樣的話,前世崔顥為什麼不將事情說清楚。
  
  徐清歡將花枝放入花斛,轉身打量順陽郡王這處院子。
  
  院子看起來不大,花園卻侍弄的十分漂亮,不似大宅中那種大開大合的氣勢,翠竹夾道向前蜿蜒而去,倒有些曲徑通幽的感覺。
  
  花園裡若是藏著人,都不會輕易被人發現,或許是錯覺,她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瞧。
  
  「大小姐,」郡王府下人低聲道,「奴婢服侍您回去吧!這園子還沒收拾好,萬一跳出隻貓兒會嚇到大小姐。」
  
  徐清歡笑道:「貓兒有什麼可怕的。」
  
  「那不一樣,」小丫鬟低聲道,「突然竄出來,還是會驚到,昨晚奴婢從園子裡經過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定然是護院沒將園子清理乾淨。」
  
  徐清歡點點頭跟著丫鬟往回走去,走出月亮門,就看到了眼睛紅腫的閆四小姐向這邊尋來。
  
  徐清歡看向小丫鬟:「我與閆家小姐在這裡說說話。」
  
  丫鬟應了一聲,識禮地退下。
  
  閆四小姐咬了咬嘴唇,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半晌才道:「大小姐,您知道崔顥嗎?他……他是……」
  
  徐清歡接著她的話說下去:「他可能是鄭大老爺的庶子,鄭家丟的那個孩子。」
  
  閆四小姐睜大了眼睛。
  
  徐清歡道:「閆小姐說些我不知道的吧!」
  
  聽的這話,閆四小姐吞咽一口,微微攥起帕子,抬起眼睛,表情中帶著幾分堅定:「我……我想嫁給他……可鄭家不肯認他……如果他沒有鄭家給的身份,閆家也不會同意我們成親,我想求您幫幫忙。」
  
  「讓我去鄭家幫他恢復身份嗎?」徐清歡問過去。
  
  閆四小姐點了點頭。
  
  徐清歡沒有應承反而道:「閆小姐來順陽郡王府又是為什麼?想要郡王妃為你在長輩面前求情?」
  
  閆四小姐道:「是。」
  
  徐清歡接著問:「是誰給你出的主意?」
  
  閆四小姐沉吟片刻道:「是我自己……」
  
  不等閆四小姐說完,徐清歡轉身向前走去。
  
  閆四小姐頓時驚慌,徐大小姐顯然是不肯幫忙了:「大小姐,您別走,我……」
  
  「既然連實話也不肯說,」徐清歡轉過頭,「你攔著我又有什麼用?」
  
  閆四小姐終於道:「是我二伯和大伯娘。」
  
  徐清歡停下腳步:「那你可知道郡王妃絕不會為你去說項,頂多將你留在家中幾日,解勸你幾句話,就算盡了力。」
  
  閆四小姐再一次吃驚:「徐大小姐……您怎麼會知曉。」方才郡王妃的確挽留她住下來,沒有提為她去趟閆家。
  
  徐清歡淡淡地道:「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與崔顥門不當戶不對,真去為崔顥做保山又將閆家置於何地?」
  
  閆四小姐咬住嘴唇:「我知道二伯的心思,他讓我來……是想要我為二哥在郡王妃面前求個情,如果郡王爺能出面保下二哥,祖父說不得會因我對閆家有功,放我們一馬,對外只稱我已經病故了,讓我與崔顥一起離開。」
  
  所以這才是關鍵所在。
  
  徐清歡向周圍看去:「看來你要留在這裡幾日了。」
  
  說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做到的,而且不得到郡王妃的應允,想必閆四小姐也不會離開,又或者郡王妃徹底惱了她,將她送回閆家去,她也就不得不放棄。
  
  還真是個好主意。
  
  徐清歡靜靜地看著閆四小姐,這個差點被閆家折磨死的女孩子,心中尚存一線希望,只為了能夠與心愛的人在一起。
  
  閆四小姐只聽得身邊傳來一聲嘆息,然後是徐大小姐的聲音:「你不怕死嗎?」
  
  閆四小姐聽到「死」這個字,身體忍不住瑟縮一下,不過很快她堅定地搖頭:「怕……也不怕,若是能與他在一起,就算讓我死,我也願意。」
  
  「那好,」徐清歡道,「那你就留下來等死吧!到時候你就知道,你到底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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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揚眉吐氣

  閆四小姐緊緊地望著徐清歡,想要從徐清歡方才的話中體會到真正的意思。
  
  半晌她好像明白了什麼:「徐大小姐,您是在提醒我,現在我很危險嗎?」
  
  徐清歡沒有說話。
  
  閆四小姐點了點頭:「我知道,但是我也沒辦法,可……我寧願死也不想再過以前的日子。」在沒遇見崔顥的時候,一切都還好過,心中僥倖的覺得日後會有好轉,說不得她和母親、姐姐會不同,可後來就不一樣了,只要心活了,就覺得日子過的艱難。
  
  「崔顥待你如何?」徐清歡忽然低聲詢問。
  
  閆四小姐愣了片刻,臉頰上浮起一絲紅暈,就算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提起心愛的人仍舊面露羞怯,這一點是裝不出來的,再厲害的人,也騙不了自己的心。
  
  「不怕大小姐笑話,」閆四小姐道,「我覺得這世上沒有誰會像他那樣真心對我,他雖然不善言辭,但是他說出來的話發自真心,從不騙人,他經歷過許多苦難,心中卻沒有憤恨,反而感激當年將他送去軍營的人,北疆是苦寒之地,對他來說卻是熱土,因為他可以靠自己打拚贏得尊重。」
  
  在前世,崔顥給徐清歡的留下的記憶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如今在閆四小姐嘴中卻是一個重信義的人。
  
  「希望他是,」徐清歡看向閆四小姐,「那樣說不得你們倆還會有個好結果。」
  
  閆四小姐目光明亮,顯然對崔顥沒有半點的懷疑,可很快她眼睛暗淡下來:「可沒有人相信他,人人看到的只是他被人伢變賣成為下人。」
  
  不止是下人,前世崔顥被凌遲處死,在鬧市裡百姓的叫好聲中被一刀刀割下皮肉,從此之後崔顥這個名字不過就是窮凶極惡之徒。
  
  「徐大小姐,」閆四小姐道,「您能幫我們嗎?」
  
  「不是幫你們,」徐清歡看過去,「我也想知道實情。」
  
  閆四小姐臉上卻浮起欣喜的神情,徐大小姐說的應該是鄭家庶子這樁事,只要能夠認祖歸宗,他們的婚事就還有希望,哪怕他們之間沒有了結果,她也希望崔顥不再被人辱罵成賤種。
  
  「徐大小姐,我現在無以為報,先謝謝您。」閆四小姐彎腰行禮。
  
  徐清歡將閆四小姐扶起來:「不必謝我,就算你不來說這些,我也要查清楚。」就在她看到林三娘那一刻,她就對前世發生在身邊的事起了疑心,林三娘這樣的人被送到她身邊,她卻對林三娘的過往一無所知,這必然是有人刻意安排。
  
  崔顥是李煦辦的第一樁案子,她也想知道這案子是否就是前世查到的真相。
  
  李煦當年沒有親手抓到那幕後主使,那人是真的就突然消失匿跡,還是這其中有她不知道的理由,他將她捨棄在京城,又是否與這件事有關。
  
  ……
  
  徐清歡向郡王妃告辭,坐車回到徐家,剛剛從車上走下來,就聽到院子裡傳來揮舞拳腳的聲音。
  
  哥哥不會主動練拳腳,顯然是父親回來了。
  
  徐清歡走進院子,張真人就迎了上來:「大小姐,侯爺回來了。」
  
  張真人一掃多日的沉悶,整個人變得神采奕奕,彷彿終於揚眉吐氣了一般。
  
  徐清歡看到這張笑臉就知道:「哥哥又被父親罰了嗎?」
  
  「罰了,罰了,」張真人忽然覺得自己說的太過輕狂,立即咳嗽一聲,「世子爺去了花街柳巷,衣服上染了香粉之氣,回來正好與侯爺撞了個正著。」
  
  那就難怪了,父親向來最恨哥哥那幅紈絝做派,沒想到父親剛回家,哥哥就撞了上去。
  
  徐清歡走進院子,果然看到父親坐在椅子上,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盯著哥哥,哥哥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汗水打濕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安義侯皺眉看著兒子,若不是這兩日家中要來客人,他就下場狠狠地修理這不肖子。
  
  清歡眼見就要出嫁了,他這個舅兄竟然帶著姑爺身邊的人去那種地方,看到張真人那仙風道骨的模樣,平日裡在府中連葷腥都不肯沾,若是被兒子就這樣帶壞了,他都要沒面目見人,萬一再因此教壞了宋成暄,他豈非要悔死。
  
  「都不用為他求情,」安義侯冷著臉,「不練到太陽下山不准停下。」
  
  張真人捋了捋鬍鬚:「侯爺息怒,這離太陽下山可還有兩個時辰呢……」兩個時辰還比不上軍中操練。
  
  安義侯皺起眉頭,兩個時辰是少了些:「那就練到戊時,日晚。」
  
  徐青安耳朵一動,聽到聲音立即停下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父親,兒子冤枉,兒子是去了那種地方,不過是為了抓那裝模作樣的小白臉。」
  
  惹了禍還敢找理由,安義侯恨不得將手中的茶碗丟過去,想一想這茶碗是為了待客才讓人拿出來的,只好堪堪忍住。
  
  為了避免父親和哥哥兩個再擦出火花,徐清歡上前扶著安義侯進屋休息。
  
  安義侯坐在椅子上,憂心忡忡:「也不知道子淵那邊如何了,大船出去之後就沒有消息送回來。」
  
  父親提起「子淵」兩個字讓徐清歡愣在那裡,難道父親說的事宋成暄的小字?宋子淵?誰取的字。
  
  雖然知道小字是件嚴肅的事,徐清歡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有個古人宋子淵,那是個膚白柔嫩的小白臉,這位宋玉大人每日都要熏香打扮,身上攜帶香囊,俗稱:秋蘭作佩。
  
  雖然也是為武將,不過與威嚴的宋大人相比,那真是天上地下。
  
  前世她也沒聽說宋侯還有這樣的小字,可見這讓宋侯不喜,真的喊出去恐怕宋大人會立即黑了臉。
  
  「父親還是別這樣喚宋大人,」徐清歡道,「還是照往常一樣,叫他宋成暄好了。」
  
  安義侯皺眉:「那不是顯得很疏遠。」
  
  徐清歡道:「宋大人做事頗有規矩,正式一些最為穩妥,宋老太太也喊宋大人暄哥。」
  
  安義侯思量片刻頷首:「我也是聽薛沉提起,既然如此,就不便這樣叫了。」
  
  說完這些,安義侯目光落在女兒身上:「這些日子你也不要四處亂走,讓宋家長輩知曉總不太好。」
  
  「那怎麼能遮掩的住,」徐清歡端茶給安義侯,「宋老太太這樣心思清明的人,只怕早就知曉女兒都做了些什麼。」
  
  而且,有關一個人的性情,能藏的了一時,藏不了一世。
  
  ……
  
  天黑下來,徐青安才氣喘吁吁地進了屋。
  
  父親這樣心狠手辣的操練他,他都懷疑是不是要將他賣了做上門女婿。
  
  剛癱坐在椅子上,就聽到腳步聲傳來,扭頭一看,簾子掀開,徐清歡帶著鳳雛走了進來,鳳雛手上是熱騰騰的飯菜。
  
  徐青安頓時淚眼模糊,這個家只有妹妹是親的。
  
  徐青安擦了擦眼角:「妹妹別傷心,等今晚哥將那小白臉抓住,看爹還有什麼話說。」
  
  「什麼小白臉?」徐清歡將飯菜擺在桌子上。
  
  「就是順陽郡王世子爺,今日我們就是跟著他去了勾欄院,那小白臉一連帶走了三個女孩子,最小的才十二三歲,不知準備要做什麼,臨走還在勾欄院外轉了幾圈,顯然是準備晚上潛進去,我與張真人已經看好了,必然抓他個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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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51: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八章 抓個正著

  順陽郡王是太祖一脈,爵位到了順陽郡王這一代,這宗爵就與順陽沒有什麼關係了,所以許多皇室宗親,見到順陽郡王時,乾脆喚他:順郡王。
  
  順陽郡王也不惱怒,這樣的性情讓先皇一時歡喜,於是為順陽郡王的後代欽賜了一個字,作為順陽郡王世子爺的名字。
  
  這個字就是「芳」。
  
  太子一脈傳到郡王世子爺,正好在宗牒中承「德」字。
  
  於是順陽郡王世子爺的名字就叫:齊德芳。
  
  齊德芳也算是宗親中少有的全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立於人前也頗有些皇族的威勢,順陽郡王也對這個兒子引以為傲。
  
  所以此次在常州就帶著兒子前往,郡王妃也擔憂世子爺的安危,也千里迢迢跟隨。
  
  這些有關順陽郡王一家的事有些是徐清歡知曉的,還有一些是雷叔剛剛打探到的消息。
  
  徐清歡正與徐青安一起說話,雷叔就進門稟告。
  
  雷叔道:「順陽郡王對世子爺愛護有加,順陽郡王府有一半的護衛都跟在這位世子爺身邊。」
  
  聽到雷叔的話,徐青安下意識向身後看了看,他身後沒有半個護衛,只有一個尖嘴猴腮的孟凌雲。
  
  「還需要那麼多護衛保護,可見那小白臉平日裡沒少做壞事,生怕債主找上門,」徐青安道,「不像小爺,從來都是坦坦蕩蕩,哪裡需要有那麼多人在身邊。」反正他不是沒有人愛護。
  
  徐清歡略微思量:「順郡王來到常州,很有可能是想要為郡王世子爺鋪路,郡王府護衛被殺,也是世子爺前去料理,如果說這裡有什麼蹊蹺,這位世子爺應該知道的清清楚楚。」
  
  徐青安聽到這裡,看了看門外的張真人:「妹妹果然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就說但凡喜歡裝神弄鬼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大小姐放心,」雷叔道,「我已經讓人盯住了郡王府,那邊有動靜就會有人來稟告。」
  
  徐清歡向窗外看去,前世案子的真相就要解開了嗎?
  
  李煦和鄭家到底在這樁事裡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崔顥現在如何?」徐清歡問向雷叔。
  
  雷叔道:「今天一早就已經醒過來了,正在客棧中養傷,崔顥雖然傷的很重,不過他經常出入軍營,可見身體底子不錯,應該很快就能下床走動,鄭大老爺遣人去探望了兩次,還送去了傷藥。」
  
  鄭大老爺送藥,可見已經對崔顥的身份有所懷疑,人一旦起了疑心,就想要查出真相,至少在徐清歡現在看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
  
  客棧中,萬盛扶著崔顥喝了點水,崔顥雖然已經清醒過來,但後背的傷讓他不得不趴伏在床上,疼痛一波波襲來,他咬緊牙關苦苦忍耐。
  
  「我們去找閆家算賬吧,」萬榮看著心焦,「這些人表面上看起來道貌岸然,其實畜生不如,知道大哥心中有愧不會還手,就這樣折磨……」
  
  「不要去,」崔顥聲音沙啞,「你們不要再因我惹禍。」
  
  「別再說那些。」萬盛斥責弟弟,萬榮只得壓下心頭湧上來的怒火,負氣坐在那裡。
  
  屋子裡陷入短暫的安寧。
  
  忽然敲門聲響起,萬榮立即起身去開門,很快他手中拿著一封信函進門:「大哥,是閆四小姐託人送來的。」
  
  崔顥臉上的痛楚彷彿立即煙消雲散,他掙扎著抬起身體,將那信函握在了手中,只要她平安,那麼對他來說,就已經是最好的事。
  
  崔顥想到這裡,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萬榮獃獃地道:「大哥,你是不是傻了,這樣還能笑的出來。」
  
  到了最後關頭,還有人幫他們,崔顥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兒,慶幸又珍惜。
  
  ……
  
  江陰城內有個好去處,但凡城中的男子都知曉,每到黑夜降臨時,這條街上的燈就顯得格外的明亮。
  
  最近因為常州的戰事,這裡也冷寂下來,偶爾才會有一兩個人在這裡進出。
  
  碧雲樓在這條衚衕最裡面,平日繁華的時候,他們家的生意也只是一般般,如今遇上了這般年景更是愁雲慘淡,不過就在今天一早,卻有位大爺甩了二百兩銀子,為他們家三個姑娘贖身。
  
  這樣的好事就像從天而降,老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普普通通的姑娘卻賣了二百兩銀子,叫她怎麼不歡喜,自然高高興興就將姑娘送了出去。
  
  有了銀子,老鴇心中歡喜,宴請所有夥計和姑娘,眾人在宴席上喝得東倒西歪,就在所有人鼾聲大作的時候,碧雲樓的門被輕輕地打開了,然後一個人快步走了進來。
  
  那人穿著黑色的斗篷,以黑布遮臉,彷彿整個人都藏在了黑暗中,他快步在院子裡穿梭。
  
  這頓宴席顯然幫了他大忙,人在酒足飯飽的時候最為放鬆,沒有誰會在這時候注意院子裡發生的事。
  
  那人輕手輕腳走上了樓梯,就在這時黑暗中傳來一陣踉踉蹌蹌的腳步聲,那人立即機警地藏在了角落裡。
  
  一個夥計起身如廁,然後又搖搖晃晃地走了回去,癱倒在床鋪上。
  
  周圍再度安靜下來,那人才從黑暗中走出,看向二樓裡的一個房間。
  
  也許生怕再被人打斷,他的動作更為迅速,快步走到那房門外,不加遲疑地拿出一根如髮絲般纖細的物件兒,順著門縫進去撥開了門栓。
  
  慢慢拉開門,他閃身走了進去,環視一周,目光立即落在內室的床上,藉著月光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人躺在上面。
  
  他立即上前,撩開了床邊的幔帳,一雙手立即向那人身上拂去。
  
  似是聽到了動靜,床上的女子恰好在這時清醒過來,她顯然沒料到面前會站著一個人,極度恐懼中,下意識地張開了嘴……
  
  外面再次傳來腳步聲。
  
  若是這女子發出響動,整個妓院都會被驚醒,就在這一刻,那人的手掐在女子的脖頸上,那女子立即昏迷過去。
  
  那人鬆了口氣,伸手將床上的人裹住,扛上了肩膀,等到外面再也聽不到響動,他推開了門,就要向外走去。
  
  可讓他沒有料到的是,一張臉突兀地出現在他面前,此時此刻離他十分的近,近得幾乎要貼在他身上。
  
  他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只聽耳邊傳來嬉笑聲:「論惹禍,小爺是祖宗,你還差得遠,不,呸,誰與你這混賬相比。
  
  竟然鬼祟地做這種事,讓我掀開你的遮羞布,瞧瞧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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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7 00:5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三十九章 殺人現場

  黑衣人聽到這話,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捂自己臉上的黑巾,又將身上的斗篷向下拉了拉,生怕被人看到身份。
  
  方才嗤笑他的聲音又響起來:「說你不爭氣你偏不信,小爺惹禍從來都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算被打斷腿也沒慫過。
  
  就這點本事,小爺算是高看你了。」
  
  黑衣人被這話激得發起怒來,將扛著的女子放下,伸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根短棍,短棍一晃狠狠地向前打去。
  
  棍子虎虎生威,彷彿要將眼前的人劈成兩半,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棍子剛落下來,他立即感覺到虎口一陣疼痛,那棍子差點就脫手而出。
  
  「遇見小爺這樣的少年英雄算你倒楣……」
  
  話音剛落,黑衣人只覺得腿上被狠狠地踹了一腳,然後一個人影就向他撲了過來,重重地將他的肩膀撞在牆上。
  
  徐青安一擊得手,不給那人半點喘息的機會伸手提起他的衣襟然後將他順著肩膀摔了出去。
  
  「嘭」地一聲,黑衣人結結實實地摔出了屋子。
  
  碧雲樓的人聽到了響動紛紛爬起來看情形,老鴇讓人攙扶著趕過來,見到眼前的情形立即大聲喊叫:「你們是誰?都來做什麼,要殺人嗎?來人……快來人,報官……」
  
  地上的人被摔得蜷縮在那裡。
  
  徐青安也不客氣,從孟凌雲手中接過火把,就像那人走過去,伸手就去扯黑衣人臉上的黑巾,邊扯邊看向老鴇:「那你應該好好問問他,問他偷偷摸摸潛進來要做什麼。」
  
  黑衣人想要阻止徐青安,奈何他已經沒有了力氣,眼睜睜地看著臉上的遮蔽被扯開,他的面容也就暴露在眾人面前。
  
  老鴇等人借著光看過去,不禁驚訝地張開嘴:「大爺……怎麼是你……你……是不是弄錯了,你……來做什麼。」
  
  黑衣人面色慘白,眉眼中都是死灰之氣,目光落在徐青安臉上,頓時浮起幾分憤怒的神情。
  
  「呦,」徐青安眨了眨眼睛,「這不是順陽郡王世子爺嗎?我該不會是看錯了吧!」
  
  徐青安說著伸出手捏起了順陽郡王世子爺的臉皮,猛地扯了兩下:「我這不是在做夢啊,世子爺怎麼能幹這種事。
  
  這世上總不會有如此相像的人吧。」
  
  齊德芳的臉被徐青安扯得生疼,半晌徐青安總算放開了他,一雙手卻像他身上摸去,彷彿是要找什麼憑證。
  
  「安義侯世子,」齊德芳忍不住開口道,「既然你認識我,我有話要對你說。」
  
  「你真的是順陽郡王世子爺?」
  
  齊德芳點了點頭,克制住慌亂的情緒,正色地道:「今天的事是個誤會,我將實情告訴你,不過只能跟你一個人說。」
  
  徐青安猶豫片刻,彷彿是在考慮齊德芳的提議。
  
  齊德芳緊張地吞咽一口,終於徐青安點了點頭:「你我見過面,既然見過面就算有些交情。」
  
  齊德芳心中一鬆。
  
  「而且,世子爺今日也太狼狽了些,皇室宗親怎好如此……鬧出去恐怕要丟了顏面。」
  
  齊德芳被說中了心事,幸好安義侯世子爺也通人情世故,眼看著徐青安向他伸出一隻手,齊德芳立即將手臂遞了過去,準備在徐青安攙扶下起身。
  
  誰知他只聽得手臂上「哢」地一聲脆響,臂膀被人翻轉過去,緊接著整個身體被繩子捆了個結結實實。
  
  徐青安邊動手邊道:「小爺十二歲就拿安義侯世子爺的身份出來賣慘了,那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這點小把戲對小爺沒有用處。」
  
  齊德芳沒想到徐青安會這般,眼睛一翻幾乎要氣得暈厥過去。
  
  「世子爺,挺慘啊,真可憐,」徐青安說著又在齊德芳腰間狠狠地踹了兩腳,「現在說吧,你來這裡到底要做什麼?」
  
  說話間,老鴇已經叫醒了被齊德芳掐暈的香翠,香翠看著眼前的情形瑟瑟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老鴇問向香翠。
  
  香翠搖搖頭:「我……我也不知道,我正在睡覺,聽到響聲醒過來,就發現有人在床邊,我正要呼喊,那人就掐暈了我。」
  
  香翠說著向被綁住的齊德芳看去,看到齊德芳的面容她臉上立即滿是驚詫的神情,張開嘴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你認識他。」
  
  香翠只聽一個聲音響起來,她下意識地回頭去看,一個個頭不高的人站在不遠處。
  
  「你知道他會來找你,只是沒想到會在今晚,所以見到他的模樣你才會露出驚詫的神情。」
  
  「我……」香翠轉頭去看老鴇。
  
  老鴇凶神惡煞地道:「這位什麼……大爺今天一早見過你,哦,我知道了,今天早些時候這位大爺想要給你贖身,我不肯答應,他乾脆潛進來偷偷帶你出去,我說的對不對?」
  
  香翠不停地搖頭。
  
  老鴇開始動手在香翠身上掐打起來。
  
  「衙差很快就到,無故打罵也是要坐牢的。」
  
  那清脆的聲音再次響起,老鴇好奇地看過去:「說話的人是誰?你是做什麼的?」就要上前去,卻被雷叔阻擋住。
  
  「沒關係的雷叔,」徐清歡走上前,「韓大人很快就到,去了衙門裡,所有人都會說實話,衙差定然會將這裡查個清清楚楚。」
  
  老鴇眼睛中閃過幾分慌亂的神情:「依我看,這就算了吧,也許這位大爺也只是圖個新鮮,這麼多年我也見識過不少客人……什麼樣的沒有,這位大爺看著尊貴,白日裡還照顧我的生意,若是大爺喜歡香翠,隨時都可以來,我定然要香翠將您服侍的舒舒服服。」
  
  「我看,不行。」徐清歡看向齊德芳,「正因為這位世子爺身份非同一般,不查清楚恐怕汙了他的名聲。」
  
  徐清歡說完又向前走了幾步,火把的光芒落在她身上,她看著齊德芳:「世子爺您說對不對?沒想到衛所匆匆一別,再見面卻是這裡。」
  
  ……
  
  「大小姐,」孟凌雲的聲音傳來,「那屋子裡,有……人被殺了。」
  
  方才眼看著齊德芳被擒獲,孟淩雲在雷叔示意下四處探看,走進了那香翠的屋子,他立即聞到了血腥的味道,果然在淨房裡發現了蜷縮在角落裡的人影,一柄匕首刺在那人胸口之上。
  
  老鴇快步走進屋子裡,見到這一幕不禁腳下踉蹌,香翠尖叫著從屋子裡衝出來。
  
  徐清歡看向雷叔:「有了命案,所有人都不准離開這裡,只等衙門來查問。」
  
  齊德芳驚詫地望著眾人:「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世子爺,」徐清歡走出屋子,「您有麻煩了,不如說一說今天您到底來這裡做什麼?」
  
  徐清歡將火把湊在齊德芳那雙快靴上,靴底已經沾染了鮮血。
  
  齊德芳睜大了眼睛,半晌才蠕動著嘴唇:「我是想要救人……來到常州也是為了查案,我懷疑……宗室裡有人意圖不軌……我……真的沒有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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