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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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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寫離聲] 替身竟是本王自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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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6 09:11:46 |只看該作者
番外八 阮月微結局(下)

  阮月微點了頭,趙家的老家人帶著滿意的答覆回了洛陽,沒過多久,阮夫人便著人將許諾的聘禮送了過來,財帛之豐厚即便在長安的世族中也不多見。這筆錢解了闔府上下的燃眉之急,阮月微也略感寬慰,財帛雖然不能彌補這樁婚事的不如意,可畢竟證明了趙清暉的誠心和她的身價。

  因兩家先後出過事,阮月微又是二婚,兩家都讚成一切從簡,讓兩個孩子盡快完婚。婚期定在七月底,趙家迎親的人六月末就到了,本該親迎的新郎本人卻沒到場,來迎親的是他出身趙氏旁支的一個族兄。

  阮家人心裡有些不喜,但趙家人解釋趙清暉入夏後有些微恙,又另外送了幾箱綾羅錦緞和金銀首飾來給新嫁娘「添妝」,阮家也就不計較了,趙清暉一向病懨懨的,且當初出了那樣的事,他不願見人、不願來長安也是人之常情。

  十里紅妝是不必想了,阮月微披上喜服便上了馬車,送親的隊伍稀稀落落,除了她兄長便只有一隊奴僕。

  阮月微坐在馬車上,回想第一次出嫁時旌旗蔽日、鼓樂喧天,全長安爭相觀暏的盛況,只覺恍如隔世,兩相對比下更見落魄淒涼,但她更怕的是被相熟的人認出來,在她背後指指點點。

  隨著馬車駛出長安,她逐漸平靜下來,甚至對洛陽的生活生出了幾分憧憬。

  東都不似長安那般冠蓋雲集,趙清暉這永安伯爵位在長安不算什麼,在洛陽卻是數得上的,洛陽權貴高門不多,卻有許多名商富賈,這些人不缺阿堵物,就喜歡巴結世族往自己臉上貼金,也難怪她姑母遷居洛陽後手面闊綽了不少,聽說趙家在洛陽市坊裡有十來間大鋪子,郊外還有好幾處田莊。往後她便是永安伯夫人,姑母年紀大了,趙清暉是個殘廢,待她生下孩子,伯府還不是由她做主?

  阮月微想著想著,越發覺得嫁去洛陽有諸多好處,比留在長安好上許多,至於趙清暉的殘疾,忍一忍也就罷了,他自小身子骨弱,能活幾年還說不準。

  長安至洛陽八百里,途中阮月微得了一次風寒,又兼舊疾發作,想在驛道旁的客館裡歇息幾日再走,但那迎親的趙家族兄三催四催,似乎是有什麼急事,她只好帶著拖著病體繼續趕路,終於趕在七月中旬到了洛陽城。

  洛陽城比長安小一些,但富庶繁華不下於長安,永安伯府坐落於城北,附近的人家非富即貴,有許多是長安權貴在洛陽置的園宅。

  趙府降了爵,門戶不如先前的公府高大,但園宅佔地卻比公府還廣,只見廊廡回環、樓台儼然,僕從如雲,完全是世家大族的氣象,阮月微又暗暗滿意了兩分。

  馬車停穩,疏竹扶著阮月微下了車,趙家的下人已經準備好兜子。

  阮月微被趙家的下人簇擁進正院,她的姑母阮夫人從堂中迎出來,臉上掛著親熱的笑容,握住她的手道:「總算把三娘盼來了,暉兒天天和我念叨你,你若是再不來,姑母的耳朵恐怕都要磨破了。」

  阮月微先前那點忐忑和疑慮頓時煙消雲散——看來趙清暉沒把當初那事的來龍去脈告訴母親。

  她微微垂下頭,臉上飛起紅暈,羞赧道:「姑母就會取笑三娘。」

  阮夫人挽著她的手道:「我帶你去見見長輩。」

  阮月微一驚,阮夫人道:「別怕,都是我們趙家的親故,他們聽說暉兒定下婚事,都迫不及待要來看看新婦。」

  阮月微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那些所謂的「長輩」八成是趙家的庶支了,就像那迎親的族兄一般,換了從前這些人她甚至懶得看一眼,如今卻要對他們笑臉相迎。

  但她不能表現出不豫,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走進堂中。

  出乎她的意料,堂中除了趙家庶支的女眷,還有幾個滿身綺羅珠寶卻掩不住庸俗氣的婦人,一看神情舉止便是比趙家遠房庶支更不入流的人家。

  她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臉漲得通紅,卻是從羞赧變成了憤怒,阮夫人彷彿一無所覺,若無其事地向她介紹,這位是某家的夫人,那位是某家的少夫人……

  隨著姑母一個個介紹,阮月微的臉色越來越差,這些人的身份比她想的更低,竟有一大半是商賈家的女眷,米商、布商、皮貨商……和這些人共處一室已令她渾身不舒服,沒想到這些人見了她也不主動避席行禮,只是點頭欠身,用估量的眼光上下打量她,彷彿她是什麼貨品。

  一個衣飾華貴的中年婦人笑道:「我原先心裡嘀咕,長安第一美人不也是兩隻眼睛一張嘴,再美能美到哪裡去,見了阮夫人這侄女才知道天上神仙下凡也不過如此,我那幾個兒媳婦本來看著還算周正,和她一比就是燒火婢。」

  這話還只是正常的誇讚,立即有個粗眉大眼闊口的年輕女子接口道:「不說有沒有第二個這樣天仙似的前太子妃給你娶回家,誰有阮夫人這樣的手面,拿出五萬金下聘禮。」

  阮月微臉色不由一變,想發作,卻對上姑母告誡的眼神,只能強自按捺住,眼淚卻已在眼眶裡打轉了。

  眾人都似沒看見,轉而恭維阮夫人出手闊綽,阮夫人笑道:「親姑侄分什麼彼此。」

  先頭那婦人立即道:「要緊的是親上加親,免了多少閒氣,不像我家那幾個,還得我下力氣調教。」

  阮夫人道:「石夫人能者多勞。」

  眾人寒暄了一陣,那石姓婦人道:「新嫁娘大老遠趕來,咱們別在這裡妨礙人家小兩口團聚。」

  阮月微臉上滾燙,手腳卻冰涼,已說不出話來。

  待人走後,阮月微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阮夫人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覺著委屈?覺著受了奇恥大辱?」

  阮月微難以置信地看著人前人後判若兩人的姑母,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嘴唇直哆嗦:「姑母……」

  阮夫人哂笑了一聲:「我知你看不上這些人,可你須得明白,你已今非昔比。」

  她的目光在她髮上的金鳳釵上打了個轉,又落到她簇新的羅衣上:「如今你頭上戴的,身上穿的,從頭到腳這些東西,還得仰賴你這些你看不上的人。」

  阮月微臉色一白,她聽說過一些傳聞,道阮夫人如今明面上是在洛陽買田莊開鋪子做買賣,其實是靠著趙峻以前的關係給大商賈和朝臣牽線搭橋居中牟利。

  阮夫人接著道:「何況你看不上別人,以為別人就看得上你?」

  阮月微這時終於從震驚和打擊中恢復了些許,哭著道:「一筆寫不出兩個阮字,三娘是姑母親侄女,他們這樣羞辱侄女,姑母面上難道好看?」

  阮夫人「撲哧」一笑:「趙家出事的時候也不見太子妃和阮家理會我這個出嫁女。他們那些人雖是商賈人家,可賣的是貨物,至少有一口飯吃還不至於鬻兒賣女。」

  阮月微臉漲得通紅,她這才明白當初趙家出事,姑母來東宮求她幫忙,她為了明哲保身沒有出手相助,姑母原來多有怨懟,她道:「侄女那時也是仰人鼻息,事事身不由己。姑母既然怨侄女怨阮家,又為何要替表弟聘娶侄女為妻?」

  阮夫人冷笑道:「誰叫暉兒喜歡你,不然呢?你以為你真值五萬金?你須得記得,我出五萬金買你回來,不是因你值這麼多錢,而是因為我捨得花這些錢買暉兒開心。」

  阮月微如墜冰窟,眼淚決堤一樣往下淌。

  阮夫人道:「你不必對著我哭哭啼啼,我是你姑母,不想磋磨你,但你也得有點自知之明,往後你和那些夫人娘子往來再像今日這樣端架子擺臉色,誤了家裡的買賣,你就別怪我不念親情。」

  阮月微仍舊哭個不止,阮夫人皺了皺眉,向婢女道:「帶娘子回後院去沐浴梳洗,送到小郎君院子裡去。」

  阮月微如墜冰窟,連哭都忘了。

  阮夫人猜到她心思,哂笑道:「難道你還想再拜一次堂?」

  說罷也不看她神色,不耐煩地揮揮手:「去吧,識趣些將暉兒伺候好,如今你只有這點用處了。」

  阮月微走出堂屋時整個人都麻木了,明明是豔陽高照的七月,她卻覺得冷到了骨子裡,然而她心裡還存著最後一絲希望,雖然姑母怨她,但至少趙清暉一直對她死心塌地,阮夫人把這獨子當眼珠子一樣疼愛,只要把趙清暉的心捏在手裡,這個老婦不足為懼。

  她打起精神沐浴更衣,薄施脂粉,將自己妝扮得清麗絕俗,宛如一朵出水芙蓉——她記得趙清暉最喜歡她這副模樣。

  她攬鏡自顧,心下稍定,至少她還有美貌。

  阮夫人身邊的婢女催起來,她放下鏡子跟著她向後園中走去,趙清暉的住處在園子西北角,隱於一片海棠林中,是闔府最偏僻幽靜的地方。

  那婢女將人帶到便即告退,院子裡靜悄悄的,竟不見半個奴僕的身影,偌大的庭院裡濃廕庇日,大白天的也有股陰冷氣,阮月微一走進去便想起自己收到的那隻斷手,有些不寒而慄。

  她走到階前遲疑了一下,還是提起裙子拾級而上。

  房門前湘簾沉沉,沒有人守著。

  就在她躊躇時,簾內傳出一道聲音:「可是表姊來了?」

  那聲音像放久的油一樣,既膩滑又黏稠。

  阮月微道:「表弟,是我。」

  趙清暉道:「我這裡沒有伺候的人,請表姊自便。」

  阮月微只好自己打起簾子向屋裡走去。

  屋裡擺著冰山,帷幔低垂,大白天的也像黑夜一樣幽暗,她從亮處到暗處,眼睛還未適應,什麼也辨不清,腳下冷不丁被什麼一絆,便即有人從背後扶住她:「表姊小心。」

  趙清暉的身體慢慢貼到她身上,熱氣噴在她後頸。因為長年服藥,他的呼吸裡有種奇怪的味道,阮月微身子一僵:「多謝表弟……」說著便要掙開,可趙清暉的兩條胳膊立即箍住了她的腰。

  阮月微勉強道:「許久未見表弟,我們坐下好好說說話……」

  趙清暉鬆開她的腰:「我也很想和表姊敘舊。」

  阮月微道:「屋子裡好暗,我去將簾子拉開些。」

  趙清暉道:「我不喜歡見陽光,表姊若是嫌屋裡暗可以點燈,案上有火摺子,不過表姊點燈時小心,我擔心嚇著你。」

  阮月微的雙眼漸漸適應,摸索著找到火摺子,把燭燈點燃,屋子裡漸漸亮起來,她不經意地往牆上一瞥,不由大驚失色,連連後退,差點沒將背後的屏風撞倒。

  那堵牆上貼滿了畫,那些畫乍一看像是佛寺中的地獄變,可仔細一看,畫裡那些女子受的卻不是地獄中的刑,阮月微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略一看便知那些是什麼東西,但畫中情景匪夷所思,她連做夢都想不到。最讓她駭然的是畫中的女子無一例外是她的臉。

  趙清暉扶住她:「我就說過會嚇著表姊。」

  阮月微道:「這些……」

  趙清暉撫了撫最近的一幅畫;「這些都是我做的夢,我在揚州時每日都思念著表姊,只想著有朝一日能和表姊雙宿雙棲,把這些夢都變成真的。只可惜拜表姊所賜,我沒了右手,這些畫是左手畫的,沒能將表姊的美態傳神地畫出來。」

  阮月微嚇得臉色煞白:「我從未叫你做那種事,我還勸你別去惹桓煊,是你不聽我的勸……」

  趙清暉臉上的笑容漸漸隱沒:「表姊說得沒錯,是我自己樂意為你做這些事。不過讓那奴才斬草除根殺死我的是不是表姊?」

  他上前一步,伸出那隻沒了手掌的胳膊給她看:「我的那隻右手是不是在表姊那裡?」

  阮月微渾身抖得像是篩糠。

  趙清暉忽然一笑:「表姊為何這麼害怕,難道怕我報復你?我對你痴心一片,怎麼會報復你?我只想和表姊長相廝守、白頭偕老。」

  他說著又上前一步。

  阮月微踉蹌著後退幾步,一不小心踩著垂地的帷幔,跌倒在地上。

  趙清暉卻停住了腳步,笑道:「表姊放心,我不喜歡強人所難。你若是不願意,眼下就可以走,房門和院門都未上鎖,阿娘也不會攔著你,你可以回長安,也可以自去謀生,不過五萬金的聘禮和為舅父救急的兩萬金,自然要請舅父原封不動地還回來。」

  阮月微頓時怔住。

  趙清暉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區區七萬金貴府還是拿得出來的,大不了多賣掉點良田鋪子,不過表姊有沒有想過回去之後過的是什麼日子?」

  他頓了頓道:「自然你也可以找一處寺廟出家為尼,可是表姊這樣的人天生就該衣錦饌玉,去過那樣的苦日子真是讓人唏噓。」

  他一邊說一邊走到牆邊打開櫥門,從裡面捧出個箱子,掀開蓋子往床榻上一傾,只聽丁零噹啷一陣清脆悅耳的響聲,明珠美玉金簪鋪了一床,在燈火中熠熠生輝。

  趙清暉道:「這樣的東西應有盡有,這些本來都是你的。出了這扇院門,你是體面風光的伯夫人,凡是露在衣裳外面的地方,我一定讓他們完好無損光潔如玉。」

  他笑道:「表姊不妨仔細想想,若是你執意放著富貴榮華不要,非去山寺裡蹉跎年華,我也只好由你去,誰叫我對你痴心一片。」

  阮月微低下頭,撇開視線。

  趙清暉眯了眯眼,拿起一根笞杖指了指其中一幅畫:「今日就從這幅開始。」

  他說著坐回榻上,指了指門道:「表姊想清楚,是從這扇門裡走出去,還是到我這裡來。」

  阮月微看了看門,門簾的縫隙裡有一線微光透進來,她又轉頭看向室內,床榻上金珠寶玉耀眼奪目,與之相比那一線天光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她咬了咬唇,緩緩向趙清暉走去。

  趙清暉嗤笑一聲,用笞杖指了指那幅畫:「表姊請吧。」

  阮月微幾乎將頭垂到胸前,慢慢跪下來,她只是走投無路,有什麼錯呢?

  趙清暉向前傾身,伸出那條斷臂,用肉瘤似的東西輕輕摩挲她的臉頰:「表姊不過是想過得好些,有什麼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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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1-17 08:27:32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九 蕭鹿

  陽春三月,魏博城裡城外綠意盎然,節度使府的後園中一片杏雨梨雲。

  園中最大的那棵杏樹下擺著張石雕棋枰,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左右手邊分別擺著個棋笥,只見她用肉乎乎的左手從左邊棋笥裡拈出一顆黑棋,有模有樣地拍到棋枰上,接著又用右手拈了顆白子,踮著腳,整個人幾乎趴在棋枰上,這才把棋子擺到了對角。

  一個鼻尖微翹、虎頭虎腦的男孩蹲在一旁,雙手托腮看了一會兒,打了個呵欠:「蕭鹿,這有什麼好玩的,我們去校場上騎馬吧,我生辰阿耶送了我一匹小白馬,可神氣了……」

  那名喚蕭鹿的小女孩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不去。」

  她有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黑得幾乎看不出瞳孔,襯著微微泛青的眼白,像深秋的湖水一樣乾淨又冷清,她整個人也是冷冷的,從頭到腳纖塵不染,連指甲縫裡也是乾乾淨淨的,和節度使府中一群成天舞刀弄棍、玩泥巴傻樂呵的小孩格格不入。

  男孩道:「那我們去比劍啊,我阿耶叫人給我打了把鐵劍,可比木劍威風多了。」

  蕭鹿忽閃了一下小扇子似的長睫毛,秀氣的長眉微微蹙起:「我要打譜。」

  小男孩搔了搔後腦勺,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不是弈棋就是看書,有什麼好玩的。」

  蕭鹿抬起眼睛,一針見血道:「你不會弈棋也不識字,怎麼知道好不好玩?」

  段大郎愣了愣,隨即好脾氣地道:「那你教我好不好?」

  蕭鹿遲疑片刻,搖搖頭:「算了。」段大郎太笨,與其花力氣教會他,還不如自己和自己玩。

  段大郎道:「教教我嘛。」

  蕭鹿想了想道:「我給你做個題,你答得上來我就教你。」

  段大郎眨巴眨巴眼睛:「好,你問。」

  蕭鹿道:「一隻籠子裡關著兔子和雞,五個頭十四條腿,一共幾隻兔子幾隻雞?」

  段大郎張了張嘴:「等等,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蕭鹿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

  段大郎撓了撓腮幫子:「雞和兔子關一起,雞不會啄兔子嗎?」

  蕭鹿:「……」

  段大郎又道:「你喜歡兔子嗎?我們去捉兔子吧。」

  蕭鹿忍不住想直言不諱問一問段大郎何以這麼笨,忽然想起高嬤嬤的告誡——每個人擅長的東西不一樣,不能因為別人在某事上不如你就冒犯人家,遂露出個禮貌的假笑:「……段大哥,你自己去吧。」

  說罷又低下頭去繼續打譜。

  段大郎現在滿腦子都是捉兔子:「那我去了,我捉隻世上最漂亮的兔子送給你。」

  蕭鹿心道你怎麼知道世上最漂亮的兔子在魏博,不過高嬤嬤昨日說了,不能總挑別人的錯處,於是她點點頭:「謝謝段大哥。」

  不遠處的涼亭裡,隨隨懶懶地靠在桓煊肩頭,眯縫著眼睛看著杏樹下的兩個小小身影,發愁道:「這孩子怎麼總是一個人玩,也不愛動,成天不是打譜就是看書……」

  她頓了頓,睨了眼桓煊:「是不是隨你?」

  桓煊毫不猶豫地撇清干係:「你別冤枉我,你忘了那時候我和你玩得多好。」

  隨隨道:「也是。」雖然給雀兒挖地宮也算不上多正常。

  她一邊說一邊將腿擱到男人膝上:「今早練得太過了,腿有點酸。」

  桓煊自然地替她揉捏起來,力度不輕不重正合適。

  「別擔心了,」他一邊捏一邊道,「我們小鹿早慧,和別的孩子玩不到一起也正常。」

  隨隨嘆了口氣:「那天我問她最好的朋友是誰,她說是高嬤嬤……」

  桓煊忍不住揚起嘴角:「畢竟是嬤嬤一手帶大她的。」

  隨隨道:「她和我們都沒多少話說,只有和高嬤嬤在一起時有說不完的話。」

  她頓了頓道:「過年我們回一趟長安怎麼樣?」

  桓煊的手一頓:「怎麼忽然想起去長安?」

  隨隨道;「阿姊前陣子寄書過來提起這事,趁著這兩年邊關無事,回去看看也好。」

  突厥稱臣,吐蕃內亂,奚和契丹不成氣候,河朔軍打完突厥之後又在渤海平了一次叛亂,至今四五年邊關無事,等哪個部落再成氣候,至少也要再過幾年。

  隨隨望著女兒,目光柔和:「小鹿還沒見過她阿耶的家鄉呢,何況高嬤嬤年紀大了,她嘴上不說,可心裡還是想回故土的,高邁和關六他們正好也回去和親故聚一聚。」

  她說著來了興致,坐直身子:「我們七月末出發,一路走一路玩,到長安過年,上元之後再啟程回河朔怎麼樣?」

  桓煊道:「我們一起離開小半年不要緊麼?」

  隨隨道:「有北……」

  瞥見男人臉色,她連忙改口:「有段司馬和葉將軍坐鎮用不著擔心。」

  桓煊臉色稍霽,一開口卻還是酸溜溜的:「好在有段司馬替大將軍分憂。」

  隨隨撲哧笑出聲來:「段司馬都三個孩子了,你還為小時候那點事過不去呢。」

  桓煊將她摟緊:「我就是嫉妒他能和你一起長大。」

  隨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又不是沒人和你青梅竹馬。」

  桓煊這才發現自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隨隨眯了眯眼:「聽說城南白龍寺的海棠花開得正好,不如我們去賞花?」

  桓煊道:「我知錯了,求大將軍給我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說著替她捏起肩來。

  隨隨舒服地哼了一聲:「懶得和你計較。」

  她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收起半真半假的醋意,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今日洛陽送來的訊息,你自己決定要不要插手吧。」

  桓煊接過來迅速掃了一眼,又將信箋原樣疊起來還給她,漠然道:「與我無關。」

  隨隨有些詫異,她知道桓煊看著冷,其實並非絕情之人,當初秋獮阮月微遇險,他義無反顧去救,如今趙家犯事,爵位被褫奪,家產被抄沒,人進了大牢,還不知會怎麼發落,秉公處置的話阮月微多半也要跟著夫家一起流放,按理說他不該袖手旁觀才對。

  她挑了挑眉:「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桓煊沒將那些事告訴她,不過是因為不願主動提起阮月微的事,此時既然問起,他也就直言道:「當初趙清暉設計你的事她知情,且樂見其成。她落得什麼下場都是咎由自取,我不會再管。」

  隨隨這才恍然大悟,先前她也有過懷疑,桓煊對趙家下手時又快又準,為何偏偏留下趙清暉的性命和爵位,後來阮月微嫁給趙清暉她也覺事情太巧,如今才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巧合,從一開始就是桓煊設好的局。

  桓煊見她若有所思,便知她已經想通了來龍去脈。

  「覺得我太狠了?」桓煊道。

  隨隨挑了挑眉,嗔怪道:「你是什麼人我難道不知道?」

  她站起身在他額頭上吻了一下:「放心,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桓煊心頭一暖:「誰說你不是好人。」

  隨隨笑道:「我是夜叉婆呢。」

  桓煊臉一沉:「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隨隨道:「我又不在意。」

  桓煊將她拉入懷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我在意。」

  隨隨道:「夜叉婆也沒什麼不好。」

  桓煊托起她的下頜:「世上哪有這麼美的夜叉婆。」

  隨隨道:「世上有這麼俊俏的夜叉公當然也有美貌夜叉婆。」

  桓煊偏過臉正要親下去,隨隨眼角餘光瞥見樹下的女兒,忙將他推開:「沒個正形,小夜叉在看我們呢。」

  蕭鹿一點也不稀罕看父母膩歪,反正自她記事以來兩個人就是這副德行,她低下頭,繼續思考棋譜上難住她的這手棋。

  桓煊道:「她一個人玩了半日了,我們去看看她。」

  兩人起身向杏樹走去。

  隨隨彎下腰,從女兒兩個小小的丫髻上摘下幾片落花:「小鹿,怎麼不去和段大郎、關大娘他們玩呀?」

  蕭鹿道:「他們總是在泥裡打滾,我不要弄髒衣裳。」

  一邊說一邊把棋子收回棋笥裡,蓋好蓋子,這才站起身,舉起兩條短短的胳膊,一手拉著母親,一手拉著父親:「我們回去吧,嬤嬤該想我了。」

  桓煊道:「快到小鹿生辰了,有什麼想要的?段大郎他們都有自己的小馬駒,阿耶給你找一匹更漂亮的好不好?」

  蕭鹿想了想:「小黑臉是不是阿耶送給阿娘的?」

  桓煊道:「對啊。」

  蕭鹿道:「那我還是不要了。」

  桓煊:「……」

  她露出一個禮貌的假笑:「謝謝阿耶。」

  隨隨忍不住蹲下身在女兒肉鼓鼓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小鹿有沒有什麼想要的?不喜歡馬也可以養點別的,貓兒狗兒小兔子,鳥兒也可以……」

  蕭鹿:「養什麼都成?」

  隨隨道:「自然,只要是我們家小鹿喜歡的。」

  蕭鹿認真思索片刻:「我想要隻獅子,老虎和豹子也行。」

  隨隨:「……這些得等到你長到阿娘這麼高時才能養。」

  蕭鹿失望地「哦」了一聲。

  桓煊道:「有什麼別的想要麼?不是活物也行,阿耶叫人給你打一副白玉九連環怎麼樣?你不是最喜歡玩這個麼?」

  蕭鹿道:「那是小孩玩的,我已經長大了。」

  桓煊:「……那我們家大小鹿想要什麼?」

  蕭鹿想了想:「要什麼都行?」

  桓煊道:「只要是阿耶阿娘有的。」

  蕭鹿眼睛一亮:「那我想要旋風車炮和三弓床子弩。」

  桓煊:「……」

  隨隨瞪了桓煊一眼,比口型道:「叫你不把兵書收好!」

  轉頭揪了揪女兒的小丫髻:「……其實小孩子過生辰不收禮的,吃碗長壽麵就行了。」

  桓煊附和道:「沒錯,有生辰麵就很好了。」

  不等女兒找出漏洞,隨隨立即扯開話題:「對了,小鹿想不想去長安?」

  蕭鹿道:「是高嬤嬤說的那個長安嗎?」

  隨隨道:「是啊,長安是你阿耶的家鄉,那裡還有你姑母,你堂伯,你叔父,還有表兄表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要不要去看看?」

  蕭鹿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要。」

  她頓了頓,轉頭向桓煊道:「我能帶著我的旋風車炮和三弓床子弩一起去長安嗎?」

  兩個大人異口同聲:「不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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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8 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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