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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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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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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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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1
發表於 2021-12-10 00:56:17 |只看該作者
第530章 智取歷下
  
  “快,快把所有人都叫醒,準備守城。”
    
  “你你你,還有你,帶人將所有的猛火油都運上城頭!”
    
  “二狗子,這裡就交給你了,你給老子像釘子一樣釘在這裡,絕不能讓敵人上到城頭上來,否則老子跟你沒完。”
    
  田討的軍令迅速傳達下去,歷下城頭上霎時開始忙碌了起來。
    
  城外,無際無際的漢、韓、趙軍正蜂擁而來,衝殺在最前面的是一隊隊持盾重甲,然後是一列列的弓箭手,遂即一簇簇的火箭掠空而起,又在空中交織成綿綿無際的流星雨,向著歷下城頭惡狠狠地攢落了下來。
    
  “火箭佼襲,豎盾,快豎盾!”
    
  “該死的,快把那邊大木板抬過來,快!”
    
  “滾開,別他娘的佔了老子的地兒,給老子滾!”
    
  城頭上霎時亂成了一團,負盾的甲兵亂哄哄地舉起了手中的盾牌,沒盾牌的則趕緊四處尋找可供掩護的木板或大甕,還有老兵凶神惡煞般衝上前來,不由分說將躲在垛堞後面的新兵給拎起來,然後又一腳踹倒在地頭上。
    
  綿綿無際的火箭雨終於從天上呼嘯而下。
    
  城頭上霎時響起了連綿不絕的哀嚎慘叫​​聲,來不及躲避或者找不到掩護的齊軍將士一片片地倒了下來。
    
  箭雨來得急,去得也快。
    
  不到半刻鐘,三十波火箭雨便已經落下了帷幕。
    
  城頭上的齊軍校尉、司馬還有軍侯便紛紛從盾牌的庇護下鑽了出來,又亂哄哄地指揮齊軍弓箭手在城頭上列隊,準備向城外還擊。
    
  然而,城頭上的齊軍弓箭手才剛剛完成集結,無邊的殺機驟然間從天而降。
    
  這一次,城外的敵軍弓箭手卻再沒有使用火箭,而是使用了尋常的箭矢,由於夜黑城頭的守軍根本就看不到箭矢飛過空中的痕跡,這下,城頭上的齊國守軍頓時間死傷慘重,僅僅一波暗箭偷襲守軍便至少倒下了數百人!
    
  城外周亞夫、白言和韓駒正在不遠處觀戰。
    
  聽著城頭上傳來的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再想像著齊國守軍在這一波接一波的暗箭下死傷無數的慘象,白言忍不住跟韓駒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眸子裡看到了一絲凝重,周亞夫這廝雖然年輕,卻委實狡猾得緊呢。
    
  先以連續三十波火箭雨給守軍造成一種假象,以為聯軍只會以火箭攻擊,等到守軍形成了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後卻突然令聯軍弓箭使用普通箭矢,在這種情形下,要想不中周亞夫的暗算,幾乎沒有可能。
    
    ##########
    
  箭雨侵襲後,一隊隊聯軍輕兵便抬著雲梯蜂擁而上開始搶城。
    
  城頭上的守軍奮起還擊,滾木擂石如雨而下,將順梯而上的聯軍將士紛紛砸翻在地又從城頭上將一鍋鍋煮沸的猛火油傾倒而下,再扔下火把城牆根下霎時便成了一片片劇烈燃燒的火海,來不及逃走的聯軍將士霎時被火海所吞噬​​。
    
  熊熊犬火中,空氣裡很快瀰漫起了烤肉的焦臭味。
    
  然而,攻城的聯軍卻並沒有被眼前的慘象所嚇倒,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一波又一波的聯軍輕兵就像潮水般洶湧而來,前面的浪潮勢竭退下,緊隨其後的浪潮便馬上替上,絕無片刻的停頓,也絕無一絲的懈怠。
    
  無盡的廝殺中,一支聯軍輕兵終於搶上了城頭。
    
  望著城頭上冉冉豎起的聯軍大素,城下的聯軍霎時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起來。
  
  然而,聯軍的歡呼聲還沒有落下,一隊齊軍死士便已經猛烈地衝殺過來,搶上城頭的聯軍輕兵甚至還沒來得及站穩腳跟,就被齊軍死士硬生生地擠下了城頭,隨即插上城頭的聯軍大毒也被齊軍斬下城頭,城外頓時便響起了一片片的嘆息聲。
    
  白言恨恨擊節,頗為遺憾地道:“可惡,又沒能得手。”
    
  “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周亞夫背負雙手,淡淡地道,“本將軍早就說過,歷下溝深牆高、城防堅固,強攻是很難得手的。”
    
  白言、韓駒雖然不服,卻必須承認,周亞夫的判斷是對的。
    
  時間在慘烈的廝殺中悄然流逝,悠忽之間,周亞夫問白言:“白將軍,幾個時辰了?”
    
  “回稟將軍,攻城戰已經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了!”說話的時候,白言的臉肌正在劇烈地抽搐,因為此次攻城是以趙軍為主力,連續兩個時辰強攻下來,趙軍可謂傷亡慘重,最保守估計,傷亡恐怕也已經超過五千人了。
    
  “兩個時辰麼?”周亞夫輕輕頜首,道,“差不多了,那便開始吧。”白言霍然回頭,瞪著韓駒​​大吼道:“韓騎將軍,快,韓軍該出手了!”
    
  韓駒重重點頭,遂即挽滿鐵胎弓,將一支火箭射向虛空,幽幽燃冇燒的火箭霎時在空中劃出一道淡淡的流光。
    
  城外終於響起了低沉悠遠的號角聲,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剛剛還在猛攻城池的聯軍頓時間就像退潮的潮水般退了回去。
    
  險情解除,不少齊軍將士霎時癱坐在了城頭上。
    
  下一霎那,城頭陷入了歡樂的海洋,聯軍被打退了,城池守住了!
    
  田討以劍柱地,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心裡卻殊無歡悅,他感覺得到,聯軍應該還沒有拼盡全力,那麼他們為什麼要退兵呢?作為守城的主將,田討必須想得更多,做得更多,聯軍尚有餘力而退兵,莫非有什麼後手?
    
  田討正疑神疑鬼時,忽有眼尖的小校手指東方大叫起來:“快看,火!”
    
  田討心頭微震,順著小校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東方遙遠的天際鬼魅般冒出了星星點點的火光,只片刻功夫,星星點點的火光便幻化成了一大片無際無邊的火光,用腳指頭都能想得出來,有一支龐大的軍隊正在夜行軍!
    
  城頭上的歡呼聲嘎然而止,所有的守軍將士對著東方指指點點,暗自心驚,攻城北門的聯軍才剛剛退走,東門便又要迎來聯軍又一波的猛攻麼?聯軍兵力充足,可以分兵攻打,可守軍卻兵力不足,說不得還得馳援東門。
    
  校尉、司馬、軍侯們神色如土,紛紛拿眼睛望向田討,雖然他們都已經累得狗樣了,可是為了守住城池,他們別無選擇。
    
  田討卻似乎有些明白了,一對眸子忽然間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明白了,我想明白了!”想通了一切,田討手指東方興奮地大叫起來,“援軍,申屠將軍的援軍到了,哈哈哈,那是我們大齊的援軍!”早在五天前,田討便已經收到了臨淄的飛鴿傳書,說是申屠嘉已經領兵三萬趕來救援,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到了。
    
  “嗯?援軍?!”
    
  “我們的援軍?”
    
  “申屠將軍的大軍麼?!”
    
  校尉、司馬、軍侯們面面相覷,顯然都不太相信。
    
  然而,田討的推斷很快便得到了驗證,從東方出現的那片火光突然轉了個方向,斜斜折向了北方,剛剛從北門退走的聯軍則開始在城外亂哄哄地列陣,忽明忽滅的火光中,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聯軍將士那慌亂的神情。
    
  “快看,大纛,齊軍大纛!”又有士兵大叫起來。
    
  各國大纛的顏色各不相同,齊國則是紫色大纛,很好辯認。
    
  霎那之間,城頭上便炸開了鍋,援軍,真的是申屠將軍的援軍到了!
    
  號角長鳴、激昂的金鼓之聲響徹夜空,不到兩刻鐘,從東方天際洶湧而來的齊國大軍便猛攻地撞入了匆匆列陣的聯軍陣中,激烈的廝殺開始了。
  
  “哈哈哈,反攻的時候到了!”田討高擎著長劍,聲嘶力竭地仰天長嗥,“將士們,隨本將軍殺出城去,十萬顆人頭正等著你們去收割,十萬份戰功正等著你們去領,你們都他娘的還在等什麼呢?殺,跟老冇子殺吼…”
    
  “殺殺殺……,”潮水般的吶喊聲中,剛剛還疲憊欲死的齊國守軍就像被打了雞血,瞬間變得亢奮不已,遂即跟著田討蜂擁下了城樓,遂即緊閉的城門緩緩洞開,遂即高懸的吊橋緩緩落下,遂即一隊隊的守軍便衝殺出了城門。
    
  不遠處的小山頭上。
    
  白言、韓駒都有些不敢相信,這這這,這就成了?
    
  韓駒甚至還使勁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沒有錯,歷下的城門的確已經洞開了,守軍也的確已經殺出了城,顯然,他們打算配合“援軍”對陣腳大亂的聯軍發起致命一擊,他們打的倒是好算盤,只是可惜,等待他們的卻是個致命的陷阱。
    
  白言、韓駒對視一眼,再望向周亞夫時,兩人的眼神已經變得有些凝重,誰要是因為周亞夫的年齡而小覷於他,那最後肯定會後悔,這傢伙雖然年輕,用兵卻極其老到,其穩其準其狠其辣,哪裡像個十八歲的後生?
    
  周亞夫卻根本不在意白言、韓駒,只是回頭吩咐隨行的漢軍小校道:“發信號,桃林營可以出擊了。”桃林營是周亞夫的本部精兵,因為駐紮桃林而得名,兵力雖然不多,只有五千人,卻稱得上是訓練有素,而且裝備精良。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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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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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 張網以待  
  
  “殺!”田討一馬當先,引劍怒吼。
  
  “殺殺殺……”兩千多歷下守軍猶如出柙猛虎,山呼響應。
  
  前方,沸反盈天的戰場正在飛速接近,田討和出城反擊的守軍將士甚至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正在廝殺的“兩軍將士”的猙獰表情了。
  
  “咦,不對!”策馬飛奔在最前方的田討驟然間心頭大震。
  
  不知道什麼時候,正在“殊死博殺”的聯軍、齊軍將士竟然已經停了下來,然後齊刷刷地轉頭往這邊看了過來,雖然相隔極遠,可田討卻甚至可以清楚地感覺得到,對面將士臉上流露出來的那種譏諷之色,陷阱,這是個陷阱!
  
  “停下,全軍停止前進!”田討急勒馬止步,又猛然揚起右手。
  
  然而,不等身後隨行的守軍停下腳步,原本還漆黑一片的兩側夜空下便鬼魅般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火光,無窮無盡的火光中,成千上萬的聯軍弓箭手已經挽滿弓箭,遂即將一枝枝的火箭射向空中,向著包圍圈中的守軍呼嘯而下。
  
  “退回去,快退回去……”田討勒轉馬頭,打馬便走。
  
  下一霎那,綿密無際的火箭雨已經兜頭攢落,出城反擊的守軍將士措不及防,頓時間一片片地倒了下來,田討奮力揮舞手中的長劍,背部也不免中了兩箭,胯下坐騎的馬背上也吃了數箭,頓時發了瘋般往前飛奔而去。
  
  “殺殺殺……”兩輪火箭侵襲後,一隊隊聯軍甲兵便從兩側的蒿草叢中一躍而起,揮舞著明晃晃的利劍、黑黝黝的長戈,向著包圍圈中的守軍猛烈地衝殺了過來,包圍圈中,兩千多守軍已經亂成一團,哭喊成了一團。
  
  “哈,哈,哈……”田討拼命地鞭笞著胯下坐騎。終於搶在聯軍伏兵形成合圍之前衝殺了出來。不過到了城門下再回頭看,帶出城的兩千多守軍已經只剩不到五百人了,而且個個精疲力竭,不少將士還跟他一樣,身上都披著箭矢。
  
  田討心頭慘然,一下損失了這麼多兵力,歷下只怕是很難守住了。
  
  正欲上前叫門,原本黑漆漆一片的城頭上卻忽然間綻起了一大片耀眼的火光,遂即一大群甲兵便突兀地出現在了城頭上。田討無比吃驚地抬頭望去,卻在火光中看到了一面深紅色的漢軍大纛,沒錯,是漢軍大纛!
  
  在那漢軍大纛下,昂然肅立一員白袍小將。
  
  白袍小將沖田討微微一笑,朗聲道:“田討將軍,周亞夫在此等候多時了。”
  
  “周亞夫?你便是周亞夫?!”田討三分不信,卻有七分震驚。聽人說聯軍主將周亞夫是個年方弱冠的後生。他原本還不信,今日一見,卻果真如此,再聯想到此人用兵的穩、準以及狠,田討的一顆心頓時無限下沉。
  
  “將軍,此地恐不宜久留,快走!”城頭下,有守軍小校厲聲大喝。
  
  “走?”田討神情慘然。周亞夫設計好了如此周密的陷阱,還會給他走的機會嗎?當下搖頭嘆道,“走不了啦,我們怕是走不了啦。”
  
  話音未落,左右兩側便殺聲四起,一大群甲兵從黑暗中躍身而起,幾乎是在同時。尾隨而至的追兵也殺到了近前,頓時間便將田討和五百多殘兵外三層、內三層地圍了起來,田討長嘆一聲,引劍便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枝狼牙箭從城頭上疾​​射而下,正中田討劍鋒。
  
  “噹啷。”田討手中寶劍墜地,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城頭上的周亞夫也剛剛收起鐵胎弓,拱手作揖道,“晚輩久聞將軍義名,為數百名將士計,為濟北數十萬百姓計,將軍斷然不可輕生,若不見棄,何不入內一敘?”
  
  田討黯然回頭看,只見身後五百多殘兵敗將大多神情惶然,這會都將眼睛巴巴地向他望了過來,從將士們的眼神裡,田討看到了對生命的無比的留戀,當下田討再嘆一聲,翻身下馬,又向著城頭上的周亞夫長揖到地。
  
  ##########
  
  歷下城東三十里,申屠嘉正領著三萬大軍沿著馳道向西急進。
  
  急促的馬蹄聲中,一騎斥候從前方飛馳而回,於馬背上拱手作揖道:“將軍,小人在前面截住了兩個形跡可疑的逃兵。”
  
  “逃兵?”申屠嘉心頭微動,道,“帶上來。”
  
  兩名渾身帶傷、灰頭土臉的守城兵丁很快就被帶到了申屠嘉跟前,雖然狼狽,這兩名小卒卻依然極其硬氣,見了申屠嘉也不下跪,只是梗著脖子、昂頭腦袋,大聲說道:“回將軍的話,我們不是什麼逃兵,只是被聯軍打散了。”
  
  “什麼,被聯軍打散?”申屠嘉皺眉道,“田討是怎麼打的仗?歷下兵少,守城尚且不足,他怎麼還敢出城野戰?”
  
  剛才說話的小卒答道:“回稟將軍,昨天晚上聯軍攻城正急時,突然從東方殺出了一支齊軍,田將軍以為是將軍的大軍趕到了,所以才帶著城內守軍出城,試圖夾擊聯軍,不曾想卻是聯軍設計好的陷阱,結果吃了大虧。”
  
  “什麼?!”申屠嘉聞言大吃一驚,急道,“歷下已經失守了?”
  
  “這個小人不知道。”小卒搖了搖頭,道,“當時天黑,混亂之中小人也分不清方向,僥倖殺出重圍時,結果反而遠離了歷下城,不過在亂戰之中,小人看到田將軍也帶著三五百甲兵突出了重圍,好像是殺回歷下去了。”
  
  “這麼說歷下還沒丟?”申屠嘉沉吟了片刻,又讓人將兩名敗兵帶了下去。
  
  有部將說道:“將軍,這兩個傢伙形跡可疑,搞不好是聯軍冒充的,既便身份屬實,也很可能已經被聯軍所俘虜,暗中變了節,末將以為斷然不可輕信。 ”
  
  “嗯,你說的有道理,兵者詭道也,不可不謹慎。”申屠嘉輕輕頷首,又扭頭喝道,“傳令下去,大軍就地紮營,再多派探馬,打探歷下消息。”
  
  “喏!”部將轟然應諾,然而,不等他打馬離開,又一騎斥候從前方疾馳而回。
  
  “將軍!”到了近前,馬背上的斥候兵喘息著稟道,“聯軍從北、東、南三面圍住歷下正在猛烈攻打,有好幾處,聯軍甚至已經搶上城頭,城池眼看就要失守了!”
  
  “嗯?!”申屠嘉聞言頓時心頭一沉,身後的十幾員部將更是臉色大變。
  
  按理說,現在敵情未明,貿然參戰是極其冒險的,萬一中了聯軍的詭計,不但救不了歷下,還會搭上自己帶來的三萬大軍,更可能導致整個齊國的滅亡,可問題是,前方戰局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如果坐視不理的話,歷下必然失守!
  
  有部將道:“將軍,昨天晚上田討貿然出擊,說不定早就已經兵敗身死,歷下城說不定早就已經失守,我軍如果冒進,很可能會遭到聯軍伏擊,所以,在沒有弄清楚聯軍虛實以及歷下得失之前,斷然不可輕往!”
  
  立刻有部將反駁道:“如果田討逃了回去,如果歷下還沒失守呢?如果是這樣,我們坐視不理、見死不救,豈不反而誤了大事?聯軍原本就兵力佔優,如果沒有歷下這座堅城與我大軍互為犄角之勢,恐怕很難擋住十萬聯軍吧?”
  
  其餘部將也紛紛發表意見,兩種觀點一時間相持難下。
  
  申屠嘉霍然舉手,制止了諸​​將的爭吵,他並不知道前方的確切情形,也不敢斷言這就是聯軍的詭計,但有一點他非常清楚,此時斷然不可猶猶豫豫、貽誤戰機,而應該斷然做出最穩妥的處置,在確保歷下的前提下,最大程度地規避風險。
  
  申屠嘉當即下達了一連串的軍令:“左司馬,多派斥候,全力排查附近所有密林,一旦發現聯軍伏兵,即刻鳴鏑示警;左校尉,率左營火速馳援歷下,沿途若果有零星襲擾,可不必理會;其餘諸將,各率本部人馬,隨本將軍隨後跟進。”
  
  軍令即下,十餘部將轟然應喏,紛紛領命、打馬去了。
  
  不得不說,申屠嘉還是相當之謹慎的,這樣的排兵布陣也可謂是煞費苦心,如果從這裡到歷下附近所有的密林裡都沒有伏兵,那麼左校尉的左營就會成為馳援的尖刀,如果附近發現伏兵,申屠嘉就會果斷地斷尾求生,以犧牲左營為代價來保全大軍。
  
  ##########
  
  “田將軍,請。”周亞夫舉起酒觴,笑著敬田討。
  
  田討神情苦澀,舉起酒觴回敬周亞夫,然後掩袖一飲而盡。
  
  這裡是在城中心的郡守府,卻仍舊可以清楚地聽到北、東、南三門傳來的沸反盈天的廝殺聲,那不是真正的兩軍廝殺,而是周亞夫導演的一出戲,聯軍已經在歷下城張網以待,申屠嘉他是否會入轂呢?
  
  從個人情感上,田討並不希望申屠嘉中計入轂,可是理智卻告訴他,申屠嘉恐怕是很難躲過周亞夫的算計,別看周亞夫人年輕,用兵卻是相當之老辣,申屠嘉雖然也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與之相比卻還是頗有不如哪。
  
  果斷,很快便有部將入內稟​​報:“將軍,齊國援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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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 驚艷表現

  申屠嘉最為擔心的局面並沒有發生,直到歷下城下,撒出去的斥候遊騎也沒有在附近的密林裡發現聯軍的伏兵,更加可喜的是,由於左營的及時趕到,迫使聯軍中止了對歷下城的猛攻,且後退十里下寨,擺出了觀望狀。
    
  申屠嘉在部將親兵的簇擁下走到東門外時,只見城樓上下一片狼藉,高聳的城牆下到處都是傾倒的雲梯、焚毀的攻城車、折斷的劍戟,還有橫七豎八躺滿一地的兩軍屍體,空氣裡更是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以及焦臭味,一派大戰過後的慘烈景象。
    
  如此慘烈的景象,尤其是那數以千計的屍體,是絕對不可能偽造的!
    
  包括申屠嘉在內,看到這一幕的齊軍將士無不長長地舒了口氣,心下更是不無慶幸,還好,來得還不算太晚,歷下還沒有失守。
    
  看到出現在城頭上的田討時,申屠嘉心頭最後的那絲疑慮也打消了。
    
  “申屠將軍?你可算來了!”城頭上的田討滿臉疲憊​​,而且血透重甲,臉上更是留下了一道醒目的刀疤,於城頭上沖申屠嘉拱了拱手,慘然說道,“將軍若是再晚來半天,歷下城只怕就要失守了,末將也再見不到將軍了。”
    
  說罷,田討即下令放下吊橋、打開城門。
    
  高懸的吊橋緩緩降下,緊閉的城門也緩緩打開,申屠嘉根本不疑有他,在十幾員部將以及數百親兵的簇擁下上橋,然後穿過外門進了甕城,內門那一側,田討已經下了城樓,帶著數十親兵匆匆迎了上來。
    
  申屠嘉翻身下馬,正欲上前見禮時。身後卻忽然傳來了轟的一聲巨響。
    
  申屠嘉急回頭看。只見甕城外門的萬斤匣已經降下,卻將他和十幾員部將、數百親兵與外面的大軍隔絕開來,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十幾員部將和數百親兵紛紛拔劍,又呼喇喇地湧上前來,將申屠嘉給護在了中間。
    
  城外。隱隱可以聽到齊軍將士發出的巨大喧嘩聲。
    
  申屠嘉冷冷地瞪著田計,問道:“田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
    
  田討無言以對,只是抬頭望向城頭,申屠嘉和身後的部將、親兵本能地抬頭往上看,遂即便發出了一片的吸氣聲,只見剛剛還空無一人的甕城城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滿了黑壓壓的、張弓以待的聯軍弓箭手,沒錯。就是聯軍的弓箭手。
    
  遂即甕城城頭上響起了一陣爽朗的大笑聲,伴隨著笑聲,一員器宇軒昂的白袍小將從城頭上顯出身來。對著被困甕城中的申屠嘉拱手作揖。朗笑道:“哈哈哈,申屠將軍。在關中久聞您的大名,晚輩周亞夫,這廂有禮了。”
    
  “田討,你這個奸賊,竟敢叛國求榮?!”有部將厲聲怒喝。
    
  田討苦笑,向著申屠嘉長揖倒地,道:“將軍,齊國大勢已去了,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為麾下將士計,為齊地數百萬百姓計,獻城當屬明智之舉。”頓了頓,田討又道,“末將還想奉勸將軍一句,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哪。”
    
    ##########
    
  洛陽,楚王宮。
    
  項莊將密信遞出​​,說道:“學劍,子良,你們看看這個。”
    
  畢書和百里賢先後傳閱了密信,不禁微微變了臉色,密信上說的是關於歷下的戰事,烏木崖的情報的確很厲害,現在都已經將觸角伸入了韓軍、趙軍的高層,所以才能這麼快就原原本本地掌握整個歷下戰局的始末。
    
  不過,密信上提供的情報卻讓人有些吃驚。
    
  周亞夫,一個十八歲的年輕後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名字,就像是突然間冒出來的,卻一下就兵不血刃地攻陷了歷下這座堅固的城池,尤其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周亞夫竟然還迫降了申屠嘉帶去救援歷下的三萬齊軍!
    
  “周亞夫?沒聽說過此人呀。”畢書沉吟著說道。
    
  百里賢也是沉吟不語,顯然,他也同樣沒聽說過周亞夫此人。
    
  項莊作為一個穿越眾,對周亞夫的大名卻是如雷貫耳,不過在歷史上,周亞夫好像要到三十多年後才會橫空出世,以雷霆萬鈞之勢摧枯拉朽般的摧毀了七王之亂,而此時,周亞夫還只是個十八歲的年輕人,就已經恁的厲害了?
  
  站在項莊身後的屈不才不失時機地解釋道:“上將軍,軍師,這個周亞夫是漢故太尉周勃的次子,冠軍侯周冠夫的胞弟。”頓了一頓,屈不才又道,“據可靠消息,這個周亞夫還曾師從白墨,學了幾年兵法和韜略。”
    
  “這就難怪了。”百里賢看了看畢書,恍然。
    
  心裡卻想,畢書和白墨同為鬼谷門人,若論統率三軍、決勝沙場,白墨不如畢書,可是論政略、謀略,畢書卻又明顯不及白墨了,周亞夫是白墨的親傳弟子,太冇子則又是畢書傾囊教授的傳承人,此次齊地爭鋒,卻不知道哪個能更勝一籌?
    
  項莊又從案上抽出一封書信,遞給畢書道:“還有件事,寡人考慮了快半個月,卻還是難以決斷,所以,想聽聽你們兩位的意見。”
    
  畢書看完後又將書信遞給百里賢,然後陷入了沉思。
    
  百里賢接過書信一看,卻原來是太子寫給大王的信,太子在信中提到,田氏作為齊地幾百年的王族,樹大且根深,影響力實在非同小可,楚軍兵不血刃奪取魯縣之後,便有當地的不少世家豪族建議,將故齊王田橫封回齊國。
    
  縱觀整封書信,太子的態度可謂十分明確,那就是他明確贊成將田橫封回齊國,並且列出了兩大主要原因以及相應的制約措施。
    
  首先,分封田橫的份量跟分封魏王魏錯、北貂王昭涉乞買全然不同,因為田橫在被灌嬰逐出齊地之前就是齊王,將他重新封回齊國,則天下咸服,通過這件事,項莊就能更加確立伯王(同霸王)的地位,從根本上動搖連橫同盟的基石!
    
  其次,田氏是齊地幾百年的王族,幹枝眾多、樹大根深,將田橫封回齊地,不僅能夠迅速恢復齊地的局面,更加可以讓齊地的世家豪族、平民百姓迅速歸心,這一來,就可以迅速摧毀漢、韓、趙國扶植的傀儡,解除腹背之隱患。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太子在信中還提出了制約田橫的措施。
    
  田氏是齊地百年王族,田橫又是故齊王,將他封回齊國當然得冒極大的風險,因為一旦讓田橫脫離了掌控,就極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勢,反過來對楚國構成真正的威脅,所以,在將田橫封回齊地的同時,必須採取一些必要措施。
    
  太子的建議就是軍、政、人事分開,簡言之,在田橫之下設國相以及大將軍,田橫管政事,總理齊地的大政方針;國相管人事,一應郡縣官員的任免皆須國相說了才算;大將軍則管軍事,軍隊的編成、訓練以及調動,只聽從大將軍號令。
    
  有一句話項政並沒有在信中明說,但項莊、畢書和百里賢全都聽出來了,那就是新齊國的國相以及大將軍,必須得由楚國委派。
    
  項莊之所以猶豫了快半個月也沒有下決斷,是因為他足夠了解田橫,他知道田橫跟他是一類人,絕對不會甘於人下,更不會甘心當一個傀儡,因此將他封回齊國之後,必然會與楚國委派的國相、大將軍發生齟齬,而結果卻殊難預料。
    
  畢書並沒有沉思太久,很快便有了決斷,肅然道:“大王,臣贊同太子的主張。”
    
  項莊又拿眼睛望向百里賢,百里賢也微微頷首道:“臣也贊同太子的主張,將田橫封為齊國,雖有風險,卻仍不失為一步好棋。”
    
  “好,那此事便定了。”見麾下首席大將以及首席智囊都讚成此議,項莊當場拍板,又道,“至於齊國的大將軍人選,恐怕非龐鈺莫屬,只有這個國相的人選,學劍、子良你們可有合適的人選?”
    
  畢書知道這事輪不到他發話,便拿眼睛望向百里賢,百里賢也沒有推諉,當即說道:“這個齊國的國相有些特殊,因為他不需要治理國政,卻必須與在田橫以及齊地諸多世家豪族之間周旋轉圜,所以急智、口才才是首要素養,臣以為非上大夫莫屬。”
    
  “武涉?”項莊捋鬚沉吟片刻,終於還是點頭道,“可,就是他了。”
    
  確定了大事,項莊不禁心情放鬆,對兩人說道:“學劍,子良,寡人得感謝你們哪。”
    
  項莊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不過畢書、百里賢又豈能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大王之所以感謝他們,是因為他們對太子項政的傾囊教授。
    
  若不是畢書、百里賢等太子傅的傾心教授,的確不可能有太子的今天。
    
  說實話,在委派太子項政領兵前往齊國之前,項莊還是有些擔心的,但是在領兵出征之後,項政完全沒有辜負項莊的信任以及期望,無論是兵不血刃拿下魯縣,還是兵分兩路迷惑漢、韓、趙軍再奇襲臨淄,或者是分封田橫的見解,全都是可圈可點。
    
  項莊甚至都有些期待,期待項政還會繼續帶給他更多的驚艷表現。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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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奇襲臨淄

  經過將近十天的艱苦行軍,項政所領三千精兵終於翻越東秦山,趁夜潛行到了臨淄東南二十里外的密林之中。
    
  此時,三千將士早已經累得精疲力竭,項政一邊下令就地休整,一邊通過鳥木崖緊急聯絡上婁敬,當天晚上,婁敬便匆匆來到了項政軍中。
    
  自從上回逼死趙炎之後,婁敬便已經徹底倒向楚國了。
    
  聽聞項政只有三千甲兵,婁敬頓時大驚失色道:“太子,這不成!”
    
  項政聞言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望著婁敬的眼神裡卻顯得無比的堅毅。
    
  婁敬嘆了口氣,沉聲道:“太子有所不知,齊王韓闔極為敏感,前幾天他又增加了駐紮在小城的禁軍兵力,現如今,進駐小城的禁軍已經達到了五千餘人,而城外的大營裡更是駐紮了不下兩萬軍隊,太子只有三千甲兵,兵力相差實在懸殊,不成哪。”
    
  項政腦海裡立刻浮起了太子傅百里賢對婁敬的評價,百里賢認為,婁敬在政略、謀略上的表現堪稱優異,但在用兵方略以及魄力上卻頗有不足,這樣的人才,只可為國相,不可為上將,現在看來,真可謂一語中的。
    
  當下項政道:“所謂兵貴精不責多,在下雖只三千甲兵,卻也無懼於十萬大軍,只望國相能夠全力相助,在下不勝感激。”
    
  對於即將到來的臨淄之戰,項政可謂信心十足。
    
  決定戰爭成敗的三大因素乃是天時、地利以及人和,齊軍對楚軍的到來懵然不止,楚軍可於暗夜發動奇襲,可謂得其天時:通過鳥木崖,項政有臨淄大城、小城的完整防圖,可謂得其地利;兼有婁敬及城中世家豪族襄助,可謂得其人和。
    
  此戰,楚軍佔盡天時、地利以及人和想不勝都難矣。
    
  婁敬無奈,心想這可真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兵事哪有說的這般輕鬆?等打起來你就知道凶險和詭誦了,可對方畢竟是楚太子當下說道:“既然太子心意已決在下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的,太子儘管吩咐便是。”
    
  “好,那在下便抖膽直言了。”項政微微一笑,道,“國相回去之後當立即聯絡城中可靠之豪族,於明夜子時打開南門,再於小城東門外多置幹柴待我軍進城,即引燃大火,再勞動國相親往城外大營,俱言齊王已經舉火自焚。”
    
  婁敬聞言頓時眼前一亮,一下就猜到了項政的用意仔細想想,還真有可能成功,當下向項政揖了一揖轉身就走。
    
  “國相稍候。”望著婁敬匆匆遠去的背影,項政卻忽然心頭一動揚手喊道,“有勞國相轉告城中各世家豪族,就說在下已上書父王,提議分封田橫將軍為齊王,若是不出現什麼意外的話,父王當會應允。”
    
  “在下必定俱言轉告。”婁敬返身再揖,然後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中。
    
    ##########
    
  次日下午,臨淄城中幾十個世家豪族的家主便齊聚到了婁敬的國相府上。
    
  聽說楚王答應分封田橫為齊王,這些世家豪族的家主無不振奮異常,自兩百年前田成子四世孫田和廢齊康公,齊國的王族便由姜姓變成了田姓,經過兩百年的繁衍生息,田姓已經成了齊地最大的姓氏,可謂枝繁葉茂、樹大根深。
    
  直到傍晚時分聚議才告結束,各世家豪族的家主各自回府準備不提。
    
  這也是婁敬足夠謹慎,各家主傍晚回去準備,今夜子時便馬上發動,準備雖難免有些倉促,卻杜絕了洩密的可能。
  
    ##########
    
  時間在暗夜中悄然流逝,子夜即將來臨。
    
  項政已經領著三千鐵甲悄然潛行到了南門外,抬頭望去,臨淄城頭上一死寧謐,負責守夜的哨卒早不知道躲到哪裡打磕睡去了,只有幾枝松明火把斜插在城頭上,向四周散發著淡淡的幽光,給城池映襯出幾分冷肅氣息。
    
  剛才,項政已經察看過漏刻,離子時只剩半刻鐘。
    
  算算時間,現在差不多到點,當下吩咐身後小校道:“發信號!”
    
  “喏!”小校應了一聲,遂即打著火把、引燃火箭,然後挽滿強弓將火箭射向了南門城樓,幽幽燃燒的火箭在漆黑的夜空中劃出了一道淡淡的流虹,遙遙落向城樓,就在流虹即將消逝時,南城門內陡然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
    
  項政從​​蒿草叢中一躍而起,引刀長嗥:“打起火把!”
    
  一大片火把呼喇喇地打起,霎那間將整個南城門外照得亮如白晝,火光下,一排排楚國甲兵橫刀而立,殺氣凜然,那一片黝黑的鐵甲,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寒光,有個齊軍哨卒從睡夢中驚醒,探頭往下一張望,頓時嚇個半死。
    
  不片刻,一大群家丁武師打著火把、擎著劍戟湧上了城頭,一陣亂戰過後,守城的齊軍兵丁很快被斬盡殺絕,遂即緊閉的城門嘎嘎打開,高懸的吊橋也緩緩降了下來。
    
  項政舉刀往前一引,厲聲下令道:“左司馬,率本部人馬攻打臨淄小城,中軍司馬、右軍司馬,率本部人馬隨本太子去城外大營,走!”
    
  項政一聲令下,三千精兵霎時兵分兩路,一千甲兵蜂擁進了臨淄大城,直趨小城,另外兩千甲兵則明火執仗、鼓譟向東,先在東角小門外匯合了十幾個世家豪族家主的私兵,然後浩浩蕩盪地殺奔城東齊軍大營而來。
    
  韓闔在睡夢中被隱隱約約的殺伐聲所驚醒,急披衣起身,出禁宮察看時,只見小城南門外已經燃起了沖天大火,而剛剛還顯得隱隱約約的殺伐聲也驟然間變得大了,距離也似乎更近了,韓闔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這是哪來的敵軍?
    
  很快,便有禁軍校尉神​​情倉皇地來到了韓闔禦首。
    
  “怎麼回事?”韓闔擎著王劍,厲聲喝問道,“哪來的殺伐聲?”
    
  “大王,禍事了,禍事了!”禁軍校尉扶了扶頭上的皮異,慘然道,“一支楚國大軍突然殺出,臨淄大城已經失守了,現在他們正猛攻小城南門呢。”
    
  “胡說,你他娘的胡說八道!”韓闔難以置信地道,“楚軍不還在薛郡麼,怎麼就到臨淄了?難不成他們是從天上飛過來的?”
    
  “大王,真真切切就是楚軍,真是楚軍哪。”禁軍校尉苦笑不迭。
    
  “走,看看去。”韓闔先後兩次參加泗水大戰,畢竟也是見識過大陣仗的,倒也不至於亂了陣腳,當下帶著宮中內侍匆匆趕到禁軍大營,又點起禁軍直趨小城南門城樓而來,登上城樓往外一看,外面果然已經是火勢滔天了。
    
  透過熊熊燃燒的火光,隱隱可以看到嚴陣以待的楚國甲兵,卻不知道有多少兵卒。
    
  “大王,現在怎麼辦?”禁軍校尉心膽俱寒,問韓闔道,“要不要棄守臨淄去臨朐?”
    
  楚、漢、韓、趙、燕、北貂六國大軍分兵三路來犯,韓闔早已經做好了遷都的準備,琅邪、膠東、濟北或者薛郡是斷然去不得的,真要是遷都,那也只能夠遷往臨淄郡更深處,最佳的選擇便是朐下山的臨朐小城。
    
  臨朐城池小是小了點,但是易守難攻,是避難的首選。
    
  韓闔甚至已經做了些安排,先期派一部禁軍進駐臨朐,又派了幾百內侍以及幾千工匠過去修築修繕住所,以備不時之需。
    
  “慌什麼?現在敵情未明,還不到遷都的時候!”韓闔冷然道,“傳令下去,各門加緊守備,杜絕內外,沒有朕的旨意,斷然不可打開城門。”
  
  南門外剛剛變起時趙夕還沒有安寢,當時就被驚動了。
    
  作為齊國軍界碩果僅存的沙場老將,趙夕這半個多月來幾乎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寢,他曾極力勸阻韓闔別稱帝,奈何韓闔不聽,現在真的招來了六國的聯兵討伐,趙夕作為齊國上將軍,那也是別無選擇,只能戰戰兢兢、整軍備戰。
    
  老將軍剛剛點齊人馬,大營外便開來了一彪楚軍。
    
  趙夕不敢輕忽怠慢,急令大軍擺開陣勢,準備迎敵。
    
  兩軍陣圓處,一騎小將從楚軍陣中打馬而出,及到五十步外,衝趙夕拱手作揖道:“在下項政,見過趙老將軍。”
    
  “項政?”趙夕勃然色變,道,“楚太子?!”
    
  “正是。”項政欣然頜首,又道,“趙老將軍,我楚國大軍奇兵天降,齊王韓闔已經自焚而死了。”看了看趙夕以及趙夕身後的數十員部將,項政又道,“老將軍及諸位將軍若是不相信,不妨看看那邊的滔天之火光,是否小城方向?”
    
  趙夕及身後諸將都臉色大變,臨淄城中的滔天火光他們早就看到了,只是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而已,現在聽說是齊王自焚,如何不心驚?
    
  趙夕當然不會這麼容易相信人,當下大喝道:“項政小兒休要妖言惑眾,臨淄小城堅固無比,城中更有五千禁軍駐守,又豈會這般容易失命?”
    
  “趙老將軍!”項政陡然打斷趙夕,厲聲道,“你當真要為了韓闔這個獨夫,跟我楚國大軍決一死戰、玉石俱焚嗎?”說此一頓,項政凌厲的眼神又從趙夕身後的幾十員部將臉上掃掠而過,道,“你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也不替麾下的數萬將士想想嗎?”
    
  項政這一席話頓時吹響了攻心的號角,隨行而至的世家豪族的家主、家丁以及門客在軍中都有熟識,當下紛紛上首,這個叫三兒,那個喚小四,還有人喊兄弟,俱言齊王已經自焚而死,趙夕身後的齊軍將士頓時間騷動了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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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舌燦蓮花

  正騷動間,忽有人大叫起來:“國相來了,國相趕過來了!”
    
  趙夕和身後眾將急抬頭看時,果然看到婁敬騎著馬匆匆趕了過來,還隔著老遠,就對著趙夕連連招手高喊道:“上將軍,上將軍……”
    
  看到婁敬身後隨行的楚軍甲兵,趙夕和眾將再度變了臉色。
    
  及至近前,婁敬連連喘息著道:“還好還好,來得還不算太晚……”
    
  趙夕瞪著婁敬身後的楚軍甲兵,冷然打斷道:“國相,你此來何意?”
    
  婁敬喘息道:“上將軍,韓闔的確已經自焚了,而且楚王已經答應封田橫為齊王,將士們犯不著為了韓闔這個獨夫而跟楚軍玉石俱焚哪。”
    
  這話一出來,趙夕身後的部將們頓時一片嘩然。
    
  對於韓闔,齊軍將士們其實談不上什麼感情,既便是韓信也才當了十幾年的齊王,而且又不怎麼懂得籠絡人心,若不仗著戰功顯赫,只怕早就被齊地豪強趕走了,韓信如此,韓闔就更加不濟了,讓將士們騷動的是,楚王居然要把田橫封回齊國。
    
  不僅僅是那些將校,就是聽到這話的士卒們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顯然,相比韓信、韓闔父子這兩個外地佬,齊軍將士們更願意田橫這個故齊王裔來當他們的大王,王就是王,古人對於大義名份的看重,那真不是瞎說的。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話還是從陳勝、吳廣這兩個暴徒的嘴裡所喊出來的,現在距離大澤鄉暴亂還不到三十年。這樣的觀點還遠遠未到深入人心的程度,出身、血統仍舊是上流社會普遍推崇的不二法則,套用後世一句術語,那就叫做普世價值。
    
  趙夕也是有些動搖,不過他畢竟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不會如此輕易就上當,當即拔劍壓下身後將士的騷動。然後冷冷地對婁敬說道:“國相,任你舌燦蓮花本將軍也是絕然不信,聖上是生是死。待本將軍殺回臨淄便能見個分曉。”
    
  “殺回臨淄見個分曉?”項政淡淡一哂,說道,“上將軍還真以為你會有殺回臨淄的機會麼?你也不想想。若不是韓闔已經確實**,若不是我軍已經完全控制臨淄,若不是臨淄大局已定,本太子又豈敢分兵前來城東大營?”
    
  說到這裡,項政的神情忽然間冷了下來,厲聲道:“上將軍,本太子不妨跟你直說吧,你若一意孤行,非要為了韓闔那獨夫跟我大楚玉石俱焚,那本太子也就不客氣了。膽敢抗拒我大楚王師的,一律……格殺勿論!”
    
  聽到這話,婁敬緊張得一顆心都快要跳出胸腔了,這位太子爺也太生猛,太不知道好歹了吧?真當這裡是秭陵還是洛陽?趙夕又不是二十啷噹歲的愣頭青。他可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沙場老將,又豈會吃你這套?
    
  而且,不管怎麼說趙夕都是齊國上將軍,又是軍中碩果僅存的老將,軍中的許多將校都是他一手提拔的,拿這話威脅趙夕。卻是大大的失策了,這豈不是要逼起趙夕麾下將士的同仇敵愾之心麼?有失考慮,有失考慮了。
    
  果然,不少齊軍將校聽到這話,眸子裡便紛紛露出了暴虐之色,一個個手按劍柄全都聚集到了趙夕身後,顯然,只要趙夕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引軍掩殺過來,看到這一幕,婁敬更是緊張得快要窒息了。
    
  項政卻顯得神情從容,彷彿一切皆在掌握。
    
  趙夕冷冷地盯著項政,彷彿想從這個年輕人的眼神和表情裡發現一些端倪,不過讓他失望的是,對方的眼神和表情卻跟古井枯水一樣平靜,在他犀利如刀的眼神注視下,竟然連一絲的閃爍都沒有,趙夕頓時心頭凜然,聖上當真**而亡了?
    
  趙夕絕不相信眼前這個年僅弱冠的青年能夠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既便他是楚太子也不可能,所以,對方顯得如此淡定、從容,那便只有一個解釋,就是他的確是有所仗恃所以才心無顧忌,也就是說,他說的都是真的。
    
  “就憑你三兩千人馬,也敢威脅本將軍?”趙夕冷冷反駁道。
  
  項政淡淡一笑,說道:“若加上臨淄城內的兩萬精銳楚軍,不知道夠不夠?”
    
  頓了一頓,項政又道:“若是上將軍覺得還不夠,那再加上燕國、北貂國三萬大軍以及漢、韓、趙十萬大軍呢?不妨告訴上將軍以及眾將士,申屠將軍所統率的三萬大軍已經在歷下被漢、韓、趙國聯軍所擊滅了,而且是全軍覆滅。”
    
  趙夕身後的將校和士卒們再次騷動了起來,這一噩耗極大地打擊了他們的信心,現在便是那些死心塌地效忠韓闔的死忠也開始動搖了,因為現實是殘酷的,形勢是嚴峻的,他們若想活下去,說不得真的只能改換門庭了。
    
  “還有個事。”項政笑笑,接著說道,“根據可靠消息,漢王、韓王以及趙王已經達成了協議,打算分封呂台為齊王,本太子想請問趙將軍以及各位齊軍將士,你們是願意一個外姓人來當你們的王呢,還是願意田姓人當你們的王?”
    
  “那還用說,誰他娘的要個外姓人來當齊王?”
    
  “就是就是,田橫原本就是齊王,讓他當王,天經地義!”
    
  田姓是齊地王族,更是最大姓氏,齊軍將士中有一大半都是田姓,項政話音方落,立刻便有田姓將校大聲鼓譟起來,一些王道觀念根深蒂固的齊軍將士也紛紛附和,便是趙夕也有些心動,兩相比較,他也傾向於田橫來當王,而不是呂台。
    
  而且,項政表現得太冷靜,太淡定,讓趙夕也有些信了。
    
  “很好,那便有請上將軍挑選三千精銳隨本太子進城維持秩序。”項政說罷肅手一指城東大營,朗聲道,“至於其餘的將士,還是先回大營待命吧。”
    
    ##########
    
  韓闔全副戎裝,正執劍巡視城防。
    
  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天色終於亮了,看到紅燦燦的旭日從東方地平線上冉冉升起,韓闔不禁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回頭不無得意地對禁軍校尉說道:“如何,聽朕的沒有錯吧?所謂楚軍不過是賊兵所假扮,這不過就是虛張聲勢而已。”
    
  禁軍校尉汗顏無地,回想昨天晚上自己的表現,還真是難堪。
    
  不過禁軍校尉還是有所疑問,當下問道:“陛下,臨淄城內發生如此巨變,上將軍那裡怎麼也是毫無動靜?”
    
  “那是上將軍老到。”韓闔笑道,“人家畢竟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又豈會被賊兵的區區伎倆所蒙蔽?你也不想想,暗夜擅自調兵,豈不是很容易為賊兵所趁?你放心,最多再過半個時辰,上將軍的大軍就會進城救駕了。”
    
  禁軍校尉又道:“卻不知道是誰在鬧事?”
    
  “這還用得著猜?”韓闔目露寒光,森然道,“必然是那些殺不盡的田姓餘孽,先帝在時他們就極其不安分,現在六國聯兵進犯,他們以為時機成熟,就迫不及待動手了,這樣也好,正好趁此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
    
  “陛下,將軍,那邊有賊將過來了!”忽有禁軍大叫起來。
    
  韓闔、禁軍校尉急回頭看去,果然看到正對小城南門的大街上已經出現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旌旗,韓闔一眼掃過去,便看到了令他吃驚的兩面大纛,一面是明黃色的楚軍大纛,另一面卻竟然是紫色的齊軍大纛。
    
  再一看齊軍大纛上的字樣,韓闔險些兩眼一黑當場昏厥過去。
    
  那面紫色的齊軍大纛上竟然繡著“大齊上將軍趙”的字樣,這不可能,趙夕的中軍大纛怎麼和冒充楚軍的賊兵大纛搞一起去了?
    
  不過韓闔的心下還是存了一絲僥倖,當即揉了揉眼睛,再往那面紫色大纛之下望去,然後殘酷的現實又給了他無比沉重的一擊,那面紫色大纛下,策馬而行的不是趙夕還有誰?趙夕這個反骨仔,他真的跟賊兵搞一塊了!
    
    ##########
    
  幾乎是在韓闔看到趙夕的同時,趙夕也看到站在黃羅傘蓋下的韓闔。
    
  不過這時候,趙夕已經被項政、婁敬拉上了“賊船。”就是想變卦也不可能了,只是心下難免有所埋怨,回頭恨恨地瞪了婁敬一眼,怒道: “國相誑我!”
    
  婁敬嘿嘿一笑,狡辯道:“上將軍,本相可沒有誑你,本相只說韓闔**,卻沒說他已經**而死。”說罷,婁敬又伸手一指前方城門下燒剩下的大量柴禾,接著說,“你瞧,那不就是韓闔**留下的痕跡麼?”
    
  “你這是狡辯。”趙夕大怒,遂即又長嘆道,“算了,現在跟你這些還有何用?”
    
  “上將軍這話才說到了點子上。”婁敬正了正臉色,肅然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我可都是老齊人,犯不著為了韓闔這個外來獨夫跟楚軍玉石俱焚,不是嗎?”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來到了小城南門外,項政策馬上前,抬頭大喝道:“城上的齊軍將士聽仔細了,韓闔倒行逆施,已經為齊國百姓所見棄,楚王已分封田橫為齊王,不日便可返回臨淄繼位,你們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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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收買人心

  昌國,地處臨淄以西不到百里,堪稱是臨淄西邊的最後一道門戶。
  
  周亞夫以降將申屠嘉為其前導,兵不血刃就迫降了昌國縣令,然而,漢、韓、趙國聯軍才剛剛進駐昌國縣城,一個驚人的消息卻驟然傳到了軍中。
    
  “你說什麼?!”周亞夫劈手揪住趕來報信的鐵劍死士,難以置信地咆哮道,“臨淄竟被楚軍搶先攻陷了?!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周亞夫一連重複了三句不可能,足見他斷然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趙將白言也難以置信地道:“昨天才剛剛接到急報,楚軍才剛到博陽,距歷下都還有兩百多里呢,他們又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趕到臨淄?”
    
  報信的鐵劍死士苦笑道:“兩位將軍有所不知,楚軍是從東泰山翻過來的。”
    
  “東泰山?”周亞夫心頭一凜,沉聲道,“明白了,全明白了!我說楚軍的行軍速度怎麼如此遲緩,原來這只是障眼法,這只是障眼法哪。”頓了頓,周亞夫忽又說道,“不對,還是不對,若翻越東泰山,最多也就三五千人,又怎麼可能拿下臨淄?”
    
  “這個小人就不太清楚了。”鐵劍死士苦笑道,“反正昨天晚上臨淄城內、城外廝殺了整整一夜,大火也燒了整整一夜,總之臨淄是陷落了,齊國上將軍趙夕已投降,齊王韓闔也已經獻出臨淄小城了。”
    
  “什麼?韓闔也降了?”周亞夫年輕英俊的臉龐霎時變得一片鐵青,這他娘的叫什麼事兒?漢、韓、趙國聯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申屠嘉的齊軍主力引出來,卻讓楚軍從背後撿了個大便宜?這一記暗虧,聯軍吃大發了。
    
  而且,韓闔獻城,豈不是意味著秦王玉璽也落入楚軍之手了?
    
  臨行之前,丞相可是再三叮囑過自己,絕對不能讓楚軍搶先攻入臨淄,尤其是秦王玉璽絕對不能落入楚軍之手,否則。後果將會非常嚴重,丞相的叮囑言猶在耳,這邊楚軍卻已經奇兵突出搶先拿下臨淄,並且韓闔還真的就降了,這個軟骨頭!
    
  不過,此事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必須想個辦法挽回局勢。
    
  當下周亞夫將申屠嘉、白言、韓駒還有田討叫到跟前,如此這般吩咐一遍。諸將紛紛應喏,各自領命去了。
    
    ##########
    
  臨淄小城內,如今已經駐滿了楚軍。
    
  至於原本駐紮在小城內的齊國禁軍,卻移駐到了大城之內,齊國上將軍趙夕的三萬大軍也從城外移駐大城。
    
  項政如此安排,也是謹慎起見。
    
  太傅曾經說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哪。
    
  韓闔雖然已經投降,趙夕、婁敬以及齊地豪強雖然也向楚國表現出了足夠的善意。但是不管怎麼說,進駐臨淄的禁軍都只有三千人,所​​以臨淄的局面還是頗為微妙。至少在楚國大軍趕到之前,一切都還存在著變數。
    
  楚軍雖然佔據了小城,項政卻並沒有貿然住進王宮。
    
  這也是項政足夠聰明,他絕不會貿然觸動齊人此時那根敏感而又脆弱的神經。
    
  項政只是將齊國禁軍的校尉行署徵為他的臨時行轅,這會,項政正在他的臨時行轅內宴請遜帝韓闔、齊相婁敬、上將軍趙夕及十數位齊地豪強,酒宴上,賓主相談甚歡,卻難掩韓闔眉宇之間流露出來的苦澀和落寞。
    
  如果有得選擇。韓闔當然不願意遜位,更不願投降。
    
  不過遺憾的是,韓闔根本就沒得選擇,別看當時臨淄小城還沒有失守,而且小城內也駐紮著五千精銳禁軍。但這根本就沒什麼用,因為這五千多禁軍都是臨淄人,楚軍僅僅是召來了幾百個鄉野耆老,禁軍就開始軍心動搖了。
    
  楚軍之所以能夠攻陷臨淄,依靠的絕不只是軍事力量。更多的是依靠民心,韓信、韓闔父子倆罔顧民心、涸澤而漁的行徑終於在今天結出了苦果,而楚國十數年來對齊地豪強不遺餘力的拉攏、滲透則終於獲得了豐厚的回報。
  
  所以說,出現今天這樣的結果絕非偶然。
    
  齊國禁軍的軍心一動搖,韓闔就沒了負隅頑抗的資本。
    
  逃到臨朐去也成了妄想,沒有禁軍隨行保護,他一個人出得了臨淄、到得了臨朐?既便楚軍不來攔截,光是這一路上的盜匪就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最後,韓闔很無奈地獻了城池,投降了楚軍。
    
  看到韓闔滿臉苦澀以及落寞,項政覺得火候也差不多了,當下說道:“齊王,如果本太子沒有記錯的話,你祖藉應該是淮陰吧?”韓闔早在投降的同時就已經下詔遜位,項政稱他一聲齊王,只是出於禮貌而已。
    
  韓闔忙跪坐而起,恭聲應答。
    
  如今身為階下囚,生死皆操在人家一念之間,韓闔想不恭敬都不行哪,雖說獻上秦王玉璽也算得是大功一件,可誰知道人家項氏父子心裡怎麼想?項莊若認為他韓闔是個隱患,因而授意項政暗殺於他,齊地豪強大抵也不可能為他請命罷?
    
  項政微笑擺手道:“齊王不必如此,本太子已經上奏父王,謫封你為淮陰侯,若是不出現什麼意外的話,父王應該不會駁回本太子的表奏。”
    
  項莊當然不會駁回項政的表奏,事實上,這根本就是項莊授意的。
    
  因為在項莊眼裡,韓闔根本就算不上一個人物,讓他生讓他死也就一句話的事,之所以要謫封韓闔為淮陰侯,卻是為了收買齊地的民心,博取一個仁義的名聲,打天下靠的是兵馬甲士,但是安天下就得依靠民心了。
    
  民心和軍隊,從來都是統治者手中的兩大利器,缺一而不可。
    
  一個最現實的考量就是,假如項莊現在殺了韓闔,齊人嘴上當然不會說什麼,心裡卻難免會想,項莊其實也就是另一個項羽,殘暴不仁,那麼將來有一天項莊想要稱帝,齊人就很有可能要造他的反了,因為他們害怕、擔心哪。
    
  但是,如果項莊有了仁義的名聲,那結果可能就會不同了。
    
  果然,項政這話一出,婁敬、趙夕以及在座的齊地豪強便齊齊動容,便是韓闔也有些意外,當下起身向著項政長揖到地,無比誠懇地道:“楚王仁義,小侯感佩,回想此前對楚國的種種非難,小侯深感羞愧汗顏,汗顏無地哪。”
    
  這席話,韓闔倒是語出至誠,原以為連小命都不保,不曾想卻還能封侯,而且是祖藉所在地淮陰侯,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衣錦還鄉了。
    
  趙夕、婁敬以及十數齊地豪強也紛紛跪坐起身,盛讚楚王大義。
    
  項政對韓闔、婁敬、趙夕等人的反應全都看在眼裡,心裡卻也著實有些感慨,若想從父王手中接過權柄,成為一個合格的王,他要學習的還有很多,譬如韓闔,項政沒想殺他,卻也沒想到要封他為淮陰侯,所以得說,薑還是老的辣呀。
    
    ##########
    
  直到走出王宮,田橫都還懷疑身在夢中。
    
  自從當年被灌嬰逐出臨淄,田橫就無時無刻不夢想著殺回齊地,重新為王,為了這一畢生的夙願,他也在時時刻刻地準備著、努力著,不過冇遺憾的是,項莊根本就不給他獨自領兵的機會,田橫知道,項莊是在防著他。
    
  沒有項莊點頭,田橫知道自己一點機會都沒有。
    
  不過,就在田橫快要絕望的時候,幸福卻突然間從天而降,原以為此次被召進宮,只不過是項莊想要詢問自己關於齊地世族豪強的情形而已,卻萬萬不曾想到,項莊竟然主動提出要恢復他的王位,是齊王,齊王哪!
    
  這一刻,田橫真想仰天大笑三聲,多年的夙願一朝實現,他能不興奮?
    
  不過,田橫還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因為他能夠感覺得到,背後有一雙陰冷的眼睛正在暗中盯著他,正在註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但凡有什麼輕狂舉動,只怕立刻就會傳到項莊耳朵裡,玄衣衛,無處不在哪。
    
  懵懵懂懂地回到府裡,田破敗和子都也聞風而至。
    
  “叔父,楚王當真要恢復你的王位?”田破敗迫不及待地道,“而且還是齊王?”
    
  田破敗不可能不興奮,也不可能不急切,因為田橫膝下無子,就只有他這麼一個嫡親的侄子,田橫如果恢復王位,那麼他田破敗就是當仁不讓的太子呀,退一步講,既便將來田橫有了嫡太子,他也至少能撈個上將軍當當。
    
  子都卻隱隱有些憂慮,皺著眉頭說道:“主公,楚王該不會是在試探你吧?”
    
  “應該不是。”田橫搖了搖頭,沉聲道,“楚王剛提出此議時,我堅辭不受,楚王若只是試探,又何必再三堅持?”
    
  “那就怪了。”子都道,“楚王這些年一直防著主公,怎麼這次卻一反常態?”
    
  “噯,想那麼多幹嗎?”田破壞拍案而起,大聲道,“管他是試探或者不是,只要叔父回到齊地,那便是魚歸大海、龍潛九淵了,呵,那時候楚王就是想變卦也不能了。”
    
  田橫也是兩眼放光,直恨不得現在就動身前往齊國,不過這顯然不可能,項莊可是跟他明說了,在齊國局勢沒有明朗之前,他是不可能就國的。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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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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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挑撥離間

  夜黑如墨,萬籟俱寂。
  
  變故幾乎是突然之間爆發的,十幾個屯長、隊率領著幾百齊軍甲士試圖衝擊臨淄小城與大城相通的東南角小門,楚軍自然不讓,結果雙方起了衝突,十幾個齊軍甲士被射殺,楚軍也傷了好幾個,結果就引發了大規模的對峙。
  
  趙夕最先聞訊趕到,此時雙方早已是劍拔弩張了。
  
  “胡鬧,誰讓你們聚集在這裡的?咹?!”趙夕試圖壓制事態的發展,當下沉下臉來訓斥挑頭的那十幾個司馬、軍侯還有屯長,此時,事態已經擴大,除了屯長、隊率,好幾個司馬以及軍侯也都捲進來了。
  
  “上將軍,楚國佬不是東西!”立刻有衛長大聲辯解。
  
  話音方落,又有隊率接著怒吼:“就是,這些該死的楚國佬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他們是兩頭蛇雙面奸,不是什麼好玩意兒。”
  
  有人挑頭,有人附和,上千將士群情洶洶。
  
  趙夕在軍中雖有威望,卻也不敢輕攖眾怒,當下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其中一個司馬沉然道:“上將軍,楚國佬為了籌集軍糧,派了十幾個小隊,你說籌糧就籌糧吧,咱們齊國雖然窮,可三五百石糧食總還拿得出來,可他們不該殺人哪,而且連老人和孩子都不放過,這他娘​​的還是人麼?”
  
  “禽獸,簡直就是禽獸!”上千將士又是群情洶洶。
  
  “什麼,殺人?!”趙夕難以置信地道。 “怎麼會這樣?”
  
  楚軍翻山越嶺奇襲臨淄,隨軍只攜帶了半月軍糧,前些天就差不多已經吃完了,這個趙夕是知道的,趙夕也想拿些軍糧去周濟楚軍,不過國庫裡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糧食了,軍營裡的軍糧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所以楚軍不提,他也就沒提這個茬。
  
  卻萬萬不曾想到,楚軍為了籌集軍糧。竟然就敢殺人,這可能麼?
  
  “上將軍,這中間肯定有誤會。”滿頭大汗的婁敬擠了進來。氣喘吁吁地道,“楚軍軍紀素來嚴明,斷不至於做出殺人搶糧這樣的事情。”
  
  “誤會?”剛剛發話那司馬厲聲大喝道,“此事乃是末將親眼所見,難道還能有假?”
  
  “對,楚軍殺人我們都看到了,你們不知道,他們把整個村子的男女老少都殺光了,他們不是人,真不是人哪。”那司馬話音方落。立刻便有幾十個齊軍將士連聲附和,其餘近千將士聽了,神情頓時變得越發的激動。
  
  那司馬又鏗然拔劍,衝著小城吼:“楚國佬若沒有殺人,又何必緊閉城門?他們遲遲不敢出來解釋。就是做賊心虛!”
  
  “對,楚國佬就是做賊心虛!”
  
  “弟兄們,殺進城去,殺光楚國佬!”
  
  “殺殺殺,替死去的鄉親們報仇,報仇!”
  
  有人一煽動。近千齊甲頓時越發群情洶湧。
  
  ##########
  
  臨淄北郊,一座小山之上。
  
  趙將白言遙望著臨城方向,問周亞夫道:“這能成嗎?”
  
  周亞夫微微搖頭,淡然道:“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事情沒有結果之前,誰又敢斷言一定能夠成功?”微微一頓,周亞夫又道,“我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盡最大的努力去實現自己的意圖,僅此而已。”
  
  另一側的韓駒臉色微變道:“也就是說,將軍並沒有足夠的把握?”
  
  “若我說有十成的把握,你們信麼?”周亞夫笑笑,又道,“不過兩位儘管放心,此時楚軍與齊軍還遠談不上信任,只要他們之間存在著猜忌,那就隨時都有可能發生齟齬,我們現在做的,就是往他們中間扔一點火星而已。”
  
  ##########
  
  臨淄小城,城門甬道。
  
  “太子,你不能出去!”
  
  “就是,現在出去太危險了!”
  
  “還是末將出去跟齊軍交涉吧?”
  
  三個司馬正在苦苦勸諫項政,希望他改變主意。
  
  “你們不必擔心,本太子絕對不會出什麼事的。”項政笑,然後扭頭望著守門甲兵,語氣平靜卻含著不容置疑的堅毅,說道,“把城門打開。”
  
  ##########
  
  城門外,婁敬正百般好言相勸。
  
  不過這根本就是徒勞,情緒激動的將士們根本就不相信他。
  
  “若真是誤會,怎不見楚國佬出來解釋?他們那個太子呢?”
  
  “就是,就是,他們若不是做了​​虧心事,又何躲起來做縮頭烏龜?”
  
  這邊正群情洶洶時,臨淄小城的東南角門卻忽然間在嘎吱聲中緩緩打開,遂即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城門甬道里傳了出來:“誰說我們楚軍做了虧心事了?誰說我們楚軍就不敢出來見人了?本太子這不就出來了麼?”
  
  眾人齊刷刷地轉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經從城門裡款步而出,但見玄衣飄飄、氣度不凡,不是楚太子項政還有誰來?
  
  “殺了他,他就是罪魁禍首!”
  
  “對,殺了他,殺人就得償命!”
  
  “弟兄們,還愣著幹什麼,上呀!”
  
  幾個屯長、隊率突然間叫囂起來,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趙夕一看情形不對,頓時拔劍擋在項政跟前,大喝道:“誰敢擅動,立殺無赦!”
  
  隨同趙夕前來的百餘親兵也齊刷刷地湧上前來,用盾牌在趙夕和項政跟前築起了一道堅固的盾牆,霎時擋住了蠢蠢欲動的十幾個齊軍甲士。
  
  彈壓住齊軍的騷動,趙夕才冷冷地道:“楚軍有沒有殺人,總該問個清楚吧?如果他們真的殺了人,難不成說幾句辯解之詞就能改變事實? ”
  
  “事實俱在。又何必跟他廢話?”人群中有從大吼。
  
  “誰?剛才是誰在說話?”趙夕厲聲喝道,“給本將軍滾出來!”
  
  趙夕不是個愣頭青,更不是白痴,他絕不會輕易地被人牽著鼻子走,楚軍殺人搶糧之事明眼人一看就存在疑問,趙夕只是一時之間弄不清楚這中間是誰在生事,難道是韓闔他不甘心遜位。所以才找人暗中造謠滋事?
  
  人群中鴉雀無聲,並沒有人站出來。
  
  這就使趙夕更確信了自己的判斷,當下大聲說道:“所謂捉賊捉贓。捉姦在床,總不能憑白無辜就說人家殺人搶糧,這事究竟有誰親眼所見?”
  
  “這事小人親眼所見。”
  
  “還有小人。小人也瞧見了。”
  
  “還有末將,末將也瞧見了。”
  
  話音方落,便有幾十個齊軍將士齊刷刷地站了出來,其中一個還是軍中頗有威望的別部司馬,趙夕也頗了解他的為人,此人為人仗義,從來都是一喏千金,等閒不會造謠滋事,這下又讓趙夕犯了迷糊,難道楚軍真會殺人搶糧?
  
  迎向趙夕徵詢的眼神。項政淡然搖頭,道:“上將軍,在下敢以項上人頭擔保,楚軍全師皆在小城之中,斷然沒有一人外出殺人搶糧。”
  
  ##########
  
  臨淄北郊。小山之上。
  
  時間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時辰,眼看著就到子時了,臨淄城內卻仍沒什麼動靜。
  
  來回踱步的白言忽然頓步扭頭,有些焦急地對周亞夫說道:“將軍,看來你的計劃還是沒能奏效,楚軍和齊軍還是沒能打起來。”
  
  “看來僅僅只扔下一點火星不夠啊。”周亞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道,“也罷,一點火星還不夠,那就再往裡面加一把火吧。”
  
  ##########
  
  臨淄小城外,雙方正相持不下時,變故又生。
  
  守衛北門的小校忽然氣喘吁吁地跑到了趙夕跟前,急聲稟報道:“上將軍,楚軍又在殺人了,有百姓正逃來臨淄避難,一隊大約百餘人的楚軍正在追殺他們。”
  
  “看吧,還說沒有殺人,簡直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說!”
  
  “現在看他還有什麼話說,這些該死的楚國佬,死去吧!”
  
  “他不是要以人頭擔保麼?好啊,現在就砍下他的人頭!”
  
  剛剛有些冷靜下來的局面頓時間又炸了,齊軍將士再次群情洶湧。
  
  趙夕的神情也冷了下來,對著項政說道:“太子,現在你還有何話說?”
  
  旁邊婁敬卻急得直如熱鍋上的螞蟻,連連頓足道:“誤會,這一定是誤會。”
  
  “不,這恐怕不是誤會,而是蓄謀!”項政卻擺了擺手,淡淡地道,“上將軍,如果在下沒有猜錯,這必定是漢軍夥同黑冰台耍的把戲。”
  
  “漢軍?黑冰台?”趙夕心頭微動,又道,“太子有何憑據?”
  
  “在下沒有憑據。”項政搖了搖頭,又說道,“不過,這究竟是不是漢軍和黑冰台耍的伎倆,只要派兵出城一看便能知曉。”
  
  “好。”趙夕當機立斷,喝道,“那便一起瞧瞧去。”
  
  ##########
  
  臨淄北郊,小山之上。
  
  望著臨淄北門外正在肆意追殺齊地百姓的“楚軍”,周亞夫忽然對白言、韓駒說道:“兩位將軍趕緊下去整頓人馬,準備搶城吧。”
  
  “咦?整頓人馬、準備搶城?”白言聞言愕然,韓駒也不解地道,“亞夫將軍,你不是要挑起楚軍跟齊軍火拼麼,怎麼又改主意,打算搶城了?”
  
  周亞夫微微一笑,道:“本將軍是要挑起楚軍跟齊軍火拼,不過挑動他們火拼只不過是手段,最終的目的卻還是趁機搶城。”略略一頓,周亞夫又自信地道,“若是本將軍沒有料錯的話,待會齊軍就該出城了,此時不奪城,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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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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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將計就計

  趙夕、項政在一夫群齊軍將士的簇擁下匆匆登上了北門城樓,站在城頭上往外看,果然看到城外曠野上正​​有數以百計的百姓正在四處躲閃遁逃,在這些百姓身後,數十名手持利刃的楚軍正在嗷嗷叫著追殺不休。
    
  只看那明晃晃的直刃長刀,便知道是環首刀。
    
  中原各國之中,就只有楚軍一家使用環首刀。
    
  看到這一幕,不少齊軍將士的眼睛立刻就紅了。
    
  有個軍侯反手擎出長劍便向項政欺了過來,道:“還說你沒有派兵出城殺人搶糧,眼下事實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項政淡淡一笑,看也不看那軍侯。
    
  軍侯勃然大怒,正要砍人時卻被趙夕喝住了:“住手,區區幾十把環首刀說明不了什麼,這些楚軍是真是假,抓回來一問便知。”
    
  “上將軍英明。”那軍侯碰個釘子,訕訕地退了回去。
    
  “上將軍明鑑。”項政衝趙夕抱了抱拳,又道,“不過在下建議上將軍多留個心眼,派兵出城之後,最好把城門關上,只開甕城側門。”
    
  甕城在華夏族由來已久,確切的出現年代已經無法考究,不過甕城能夠極大增加城池的防禦強度,這卻是鐵的事實。
    
  所謂甕城,便是在原有的城門外側(或者內側)加​​築一座環形或者方形小城,甕城的城牆與大城相連,上面也有箭樓、垛堞等防禦設施,甕城城門與正門不在一條直線,一般情況下,甕城城門多修在側面。
    
  譬如說臨淄北門甕城,其城門便開在朝東的側面。
    
  一經項政提醒,趙夕頓時兩眼微瞇,道:“太冇子這話什麼意思?”
    
  “在下並無甚麼特別的意思。”項政擺了擺手,淡然道,“只是希望上將軍能多一份小心,所謂兵者詭道也,多一份小心總是沒錯的,是吧? ”
    
  “說的也是。”趙夕欣然點頭,當下照著項政的建議吩咐下去,又命令候在城樓下的近千齊軍做好防備。
    
    ##########
    
  城門外,白言、韓駒趴伏在蒿草叢中,正在冷眼等待。
    
  “白將軍,周亞夫那小子該不會是在故弄玄虛吧?”韓駒低聲道,“這群楚軍假扮的倒是挺像那麼一回事,就連他們用的環首刀都是楚軍形制的,不過,就憑這些假冒的楚軍殺幾百個齊地百姓,就能夠把城門的城門給騙開?”
    
  “誰知道。”韓駒也不看好周亞夫的安排,道,“走著瞧吧。”
    
  話音方落,忽然有趙軍哨探匆匆折了回來,道:“將軍,落吊橋了!”
    
  “嗯?”白言、韓駒齊刷刷地抬頭望去,只是夜色深沉根本就看不遠,不過兩人並沒有等太久,很快,前面臨淄城門方向便冒出來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火光,藉著通明的火光,兩人清楚地看到,臨淄城門的確已經打開,吊橋也落下了。
    
  “該死的,這齊國佬還真開城門了,直他娘的邪了。”
    
  “韓將軍,啥也不說了,趕緊帶著各自部曲,奪城吧!”
    
  “說的是,歷下城讓漢軍拔了頭籌,這臨淄怎麼也該輪著咱們韓軍和你們趙軍了,哈哈哈,走!”
    
  說話間,兩人已經從蒿草叢裡起身,早有親兵將壓在革叢中的戰馬放了起來,當下兩人便翻身上馬,又拔劍往虛空中一引,兩人身後的曠野上霎時間便綻起了點點火光,而且向著四野八方迅速漫延,無窮無竭。
    
    ##########
    
  “這是?!”站在城樓上的趙夕大吃一驚。
    
  所有守在城樓上等著瞧好戲的齊軍將士也是猛吃了一驚,這個時代的守城完全憑藉高聳的城牆,因此守軍並不重視城外的警戒,所以讓敵軍趁夜黑摸到城牆下是常有之事,不過城外一下子出現這麼多火光,還是讓他們吃了一驚。
  
  看這火光,可不像是幾千人,少說也有上萬人!
    
  讓這麼多敵軍摸到了城門外,那就很不應該了,要知道齊軍也是往四面八方派出了斥候遊騎的,按說這麼大的一支軍隊進抵臨淄,怎麼也該有回報才是?可事實上卻連趙夕都被蒙在鼓裡,可見對方是早有準備。
    
  趙夕忍不住回頭看了項政一眼,若不是項政提醒,既便陰差陽錯之下在城門內聚集了近千齊軍,只怕也擋不住對方的猛攻,因為出城的齊軍在遇襲之後肯定會潰逃回城,守城的兵卒這時候再想絞起吊橋、關上城門根本就來不及。
    
  趙夕和城頭上的齊軍將領正暗暗心驚時,出城準備逮人的齊軍已經發一聲喊、向著甕城兩側落荒而逃了,卻沒一個兜頭逃回甕城的,因為出城時他們就看到城門關上了,逃回甕城就會被敵軍堵住,根本就先路可逃。
    
  看到這一幕,項政不禁蹙了蹙眉頭,這倒是個小小的疏忽。
    
  不過很快項政的眉頭又舒展了開來,兩軍陣前,戰機只有瞬息之間,對方主將未必就能顧及這小小的破綻。
    
    ###########
    
  白言還是發現了這個小小的破綻,便略略有些驚疑,道:“咦,不對啊,這些齊軍怎麼不往回跑,反而往兩邊跑了?”
    
  “管那麼多幹嗎?”韓駒卻漫不在乎地道,“再晚片刻,城門就要關上了!”
    
  說話間,韓駒已經驅動著齊軍向著城門掩殺了過去,白言只稍稍一遲疑,趙軍便已經落在了韓軍身後,十七八個校尉、司馬和軍侯便有些著急,都拿急切的眼神去望白言,白言來不及多想,也是一催戰馬衝上了吊橋。
    
  震耳欲聾的殺伐聲中,一排排的韓軍、趙軍嗷嗷叫囂著衝進了北門甕城,最先沖進甕城的韓軍很快便發現了不對,甕城城門雖然開著,通往城內的城門卻是關著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陷阱,衝殺在前的韓軍頓時間大喊大叫起來。
    
  不過這時候,韓軍再想退回來已經不可能了,在他們身後,更多的韓軍以及趙軍正踏過吊橋、通過甕城城門蜂擁而入,前面韓軍的大聲示警也被後頭更多韓軍、趙軍的喊殺聲給湮沒了,甕城之中沸反盈天,誰都聽不清誰在喊些什麼。
    
  白言也終於進了甕城,看到甕城中人頭攢動的擁擠模樣,白言頓時吃了一驚,急勒馬回頭想退出城外時,卻已經晚了,甕城城頭上驟然間扔下來數以百計的干柴及白草,遂即又是幾十罐火油傾下,然後幾十枝火把投下,大火便騰地燃了起來。
    
  大火一燃起,便將甕城內外完全隔絕了開來,已經湧進甕城的幾千韓軍及趙軍進又進不得,退又退不得,一下就成了甕中之鱉。
    
    ##########
    
  臨淄北郊,小山之上。
    
  北門甕城的城門外已經燃起了滔天大火,雖隔著老遠,卻仍然映得周亞夫的臉龐清晰可見,侍立左右兩側的親兵們偷偷地遊目看去,只見周亞夫的臉色很不好看,嘴角甚至還在輕微地抽搐,顯然,這次奪城之計已經失敗了。
    
  大火一起來,周亞夫就知道他的計劃已經被人識破了,而且周亞夫馬上又想到了另一個更加棘手的問題。
    
  北門甕城的城門已經被熊熊大火所阻斷,已經進入甕城的幾千韓軍、趙軍是絕對不可能再逃出來了,而且北門甕城極大,周亞夫粗略估計了一下,被困的韓軍、趙軍少說也有兩千多人,而且肯定都是軍中最精銳的甲士!
    
  白言、韓駒急於進城逐利,搞不好也陷在了裡邊。
    
  而且直到現在,甕城之內都還沒有慘叫哀嚎聲傳出來,由此足見齊軍或者說楚軍還沒有痛下殺手,這時候,周亞夫倒有些希望齊軍或者楚軍痛下殺手了,因為留著這兩千多戰俘尤其是白言、韓駒這兩個人質在,接下來分贓時,連橫同盟就將處於非常不利的處境。
    
  誰都不是傻瓜,楚王項莊更是精明到極點,他又怎麼可能不拿這兩千多戰俘做籌碼,跟連橫盟盟討價還價?周亞夫明知道這兩千多人被俘將會意味著什麼,不過他卻毫無辦法,正所謂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說的就是這個了。
    
    ##########
    
  當一隊隊張弓搭箭的齊軍弓箭手出現在甕城四周的女牆上時,被困在甕城內的兩千多韓軍、趙軍霎時間便炸了鍋,有盾的趕緊架起盾牌,沒盾的本能的就想尋找掩體,不過空空蕩蕩的甕城內又哪裡找得到掩體?
    
  不過,城頭上並沒有箭矢傾下。
    
  甕城中的韓軍、趙軍騷亂了片刻,終於逐漸鎮定了下來,到得最後,整個甕城兩千多號人,竟是鴉雀無聲,甚至連落根針在地上也是清晰可聞。
    
  遂即一員神態威嚴的齊軍大將便出現在了城頭之上,對著城內喝道:“想活命的,就放下手中的兵器,本將軍保證一個不殺,等我家大王就國,再放你們回去。”略略一頓,那齊軍大將又目露寒光,獰聲道,“本將軍這便派人下來收繳兵器,你們若敢有任何異動,或者下來收繳兵器的任何一人有個閃失,那麼,你們所有人……立殺不赦! ”
    
  甕城內頓時響起了兵器落地的噹啷聲,不少人都將手中的刀劍扔到了地上。
    
  遂即甕城城樓上便垂下了幾十個吊籃,幾十個齊軍士卒開始收拾滿地的兵器,然後放進吊籃吊上城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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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瓜分

  龐鈺、畢書和百里賢魚貫走進上書房時,項莊剛剛接到臨淄的飛鴿傳書。
    
  遷都之後,楚國原有的權力格局被打破,以桓楚、季布為首的一大群勳貴喪失了江東的根基以及人脈,已經徹底被邊緣化,項氏宗族子弟的勢力也遭到極大削弱,太尉項佗已經基本成為了擺設,令尹項他的權柄倒是有所加強,不過也只在政事、民事上。
    
  項莊並不迷信宗族子弟,只要效法老朱編織起完善的官僚制衡機構,官員造反根本就是癡心妄想,所以,完全不必養著龐大的宗族集團來鞏固項氏的統治。
    
  以畢書、百里賢為首的文武開始進入中樞,項莊議事現在基本上只找兩人。
    
  至於大將龐鈺,卻只是恰逢其會,因為不久之後他就要隨同田橫前往齊國。
    
  “子昂、學劍、子良你們來了,不必多禮,快入席。”項莊連連肅手,待龐鈺三人入席就座,才接著說道,“剛剛接到臨淄的飛鴿傳書,漢將周亞夫試圖偷襲臨淄,結果被太子識破了,將計就計之下生擒了兩千多聯軍,趙將白言、韓將韓駒也被擒了。”
    
  “哦?”百里賢欣然道,“大王,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正是。”畢書也附和道,“如此一來,在接下來的談判中,我們楚國就將處於極其有利的位置了,呵呵。”
    
  百里賢又道:“尤其是太子的表現,真是讓人驚艷。”
    
  項莊微微一笑,道:“學劍、子良,寡人還得感謝你們,若不是你們的傾心教授,又豈有太子的今天?”
    
  百里賢、畢書忙道:“這都是臣等應該做的。”
    
  “好了,先不說這個。”項莊擺了擺手,道,“先說說另外一件大事,再有一個多月夏糧就要收割了。根據各郡、各縣報上來的邸報,今年巴蜀、江東、荊襄甚至是剛剛複耕的魏地都將迎來一次大豐收,這可真是天公作美哪。”
    
  經過這幾年的擴張兼併,如今楚國已經據有巴蜀、荊襄、江東、淮泗、魏地十八郡外加三川郡,剛據令尹府戶房黃冊的最新統計數字,楚國的總丁口數已經超過了一千萬,各郡的總耕地面積已經超過​​四十萬頃(每頃一百畝)。
    
  若按畝產兩石計算,四十萬頃便是八千萬石。既便按畝產一石計算,那也有四千萬石之巨,養活一千萬人已經是綽綽有餘了,取個折中,假設收成為六千萬石,再去掉不收稅的魏地,稅源約為五千萬石,按照十稅一的稅率,那便是五百萬石。
    
  為了減輕民負。楚國的田賦繳納頗為自由,農戶可以直接繳納糧食,也可以將糧食售賣後繳納金錢。而且糧食的運輸、金錢的輸送均由官府署理,農戶只需將田賦稅收送到當地的亭長處即可,因此,最終上繳國庫的田賦稅收肯定有損耗。
    
  這樣折算下來,最終入敖倉的糧食不會超過兩百萬石。
    
  這是兩百萬石,如果再將紅頂商人可以從民間買到的餘糧算上,楚國實際可以調用的軍糧至少有五百萬石,這已經足夠支撐楚國發動大規模的對外作戰了,項莊原以為遷都後需要三到五年的休養期。現在由於天公作美,可以大大提前了。
    
  龐鈺、畢書、百里賢很快也在心裡默算出了這個數字,也是神情振奮。
    
  龐鈺擊節道:“大王,這麼說對漢、韓、趙國用兵可以提前到今年了?”
    
  項莊點頭道:“夏收之後,寡人便打算對外用兵。不過要同時對漢、韓、趙國用兵,大楚恐怕是力有不逮,而且風險太大。”
    
  “臣完全贊同大王的觀點。”百里賢輕搖著羽扇,深以為然道,“同時對漢、韓、趙國開戰,壓力的確太大。臣建議遣精兵猛將堵塞金牛關、函谷關以及武關,對漢國採取守勢,再派譴說客前往韓國,遊說韓國保持中立,然後集中全力擊滅趙國!”
    
  龐鈺蹙眉說道:“問題是,韓國也是連橫同盟的成員國,它會選擇中立嗎?”
  
  “那要看什麼時候。”畢書輕輕叩擊著面前的桌案,沉吟著道,“若是去年,韓國絕對不會坐視趙國被滅,但是今年麼,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的確如此,大王重新冊封田橫為齊王,必將天下震動,也將極大地動搖連橫同盟的存在基礎。”百里賢以手中羽扇遙指西北方向,接著說道,“韓王此人剛愎自用且優柔寡斷,大王若許以​​重利,他定會首鼠兩端、裹足不前。”
    
  項莊又道:“瓦解連橫同盟不是問題,問題是找什麼樣的藉口?”
    
  韓國、趙國明知道楚國一家獨大,國力、軍力遠勝其餘各國,可他們還是決意加入漢國挑頭的連橫同盟,不就是害怕有朝一日會被楚國滅國麼?
    
  可是現在項莊先後分封魏王、北貂王以及齊王,而且都不是項莊的親信,而是各國的王族故裔,這已經足夠表明項莊的善意了,既便白墨、白宣他們不相信項莊只會是另外一個伯王項羽,可韓王韓信卻肯定會心生猶豫。
    
  所以說,瓦解連橫同盟絕不是問題。
    
  但是找個什麼樣的藉口的確值得推敲,項莊先後分封魏王、北貂王以及齊王,好不容易才塑造出了一個與人無害的“偽善”伯王形象,如果在伐趙之戰中找不到好藉口,表現得太過獠牙畢露的話,這個偽善形象就會轟然崩塌。
    
  龐鈺、畢書、百里賢全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這樣藉口的確不好找。
    
  派兵在邊境製造事端,然後誣陷趙軍挑釁,再藉機入侵趙國?這肯定不信,在當前情勢下,傻子都不會相信趙軍膽敢主動來挑釁楚軍。
    
  那麼,挑動趙國去打燕國?趙王張敖雖然沒什麼見識,可趙國上將軍白宣卻也是個厲害角色,他又怎麼可能輕易上當?
    
  挑唆張敖稱帝?那就更不可能了。
    
  見龐鈺、畢書、百里賢這三大股肱之臣均皆沉默不語,項莊也只能苦笑,他知道這藉口的確不好找,當下說道:“也罷,好在此時才只是四月間,離夏收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藉口可以慢慢想,軍備卻是需加緊了。”
    
  百里賢、畢書趕緊跪坐起身,恭聲應喏。
    
  大軍出征、諸事繁雜,糧草的調撥、輜重的調度、府兵的召集以及賞金的籌集,一大攤子的爛事,項莊是絕不會管這些事情的,以前這些事情都是項佗、項他在操作,現在卻落到了畢書和百里賢的頭上,尤其是百里賢,恐怕要忙得腳不沾地了。
    
  說完了備戰,議題才轉到了齊國上,當下項莊又道:“寡人提議重立田橫為齊王,雖然佔據了道義上的高點,漢、韓、趙國卻未必會買帳,寡人估計,談判的最後結果還是得以實際佔領區劃為限,你們說呢?”
    
  現在齊國的形勢很微妙,隨著韓闔遜位投降,韓齊已經正式宣告滅亡,但進入齊國的各國軍隊卻都沒有打算按照之前的約定行事,先是楚軍出奇兵搶先佔了臨淄,接著已經歸降漢國的申屠嘉在歷下之南阻住了高朗的大軍。
    
  項莊剛剛接到的飛鴿傳書中更是說到,周亞夫率韓、趙大軍圍住了臨淄,兩萬漢軍卻晝夜兼程往東急進,在濰水附近伏擊了燕軍,燕軍大敗,已經向著琅邪郡退卻,看樣子燕太子藏衍已經認清了殘酷的現實,只想保住琅邪郡了。
    
  現在的實際情況是這樣,漢、韓、趙軍實際控制了濟北郡、臨淄郡、膠東郡的大部份區域,燕軍只能勉強控制琅邪,楚軍則控制著薛郡,外加臨淄城,不過,這樣的局面隨時都可能反復,申屠嘉的三萬齊軍是個變數,臨淄城也是不穩定因素。
    
  百里賢道:“如果談判的最後結果是以實際佔領區劃為界限,那麼臨淄城就將成為漢國屬地內的一座孤城,說不得只能放棄了。”
    
  龐鈺很快進入了齊國大將軍的角色,當下說道:“臨淄是齊國都城,齊地豪強勳貴在那裡經營了幾百年,他們會甘心放棄嗎?”
    
  “不甘心是那是一定的,不過這對我們來說卻是好事。”百里賢笑道,“我們正好可以渲染漢、韓、趙國的貪婪無度,將齊地豪強勳貴的仇恨全部引到他們的身上,這樣一來,對齊地的控制就會變得更加容易。”
    
  “不過我們也不能白白讓出臨淄。”項莊拈了拈唇上反捲的鬍子,沉吟著道,“尤其是太子俘虜的兩千多韓軍以及趙軍,這可是個不輕的籌碼,寡人的意見,臨淄可以讓出,但臨淄城內以及附近的百姓丁口卻必須遷往魯縣。”
    
  臨淄縣和薛郡的魯縣是齊地人口最稠密的兩個大縣,尤其是臨淄縣,一個縣人口便超過了三十萬,幾乎比膠東、琅邪兩郡加起來的人口還多。
    
  在這個時代,什麼資源最緊缺、什麼資源最重要?毫無疑問,就是人口!
    
  有了人口才有兵源、才有稅收、才有錢糧,才可能持續對外作戰,所以,項莊並不在意一座一池的得手,哪怕臨淄是齊國幾百年的國都,他也渾不在乎,但對於臨淄縣的幾十萬丁口,他卻是極其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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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遷徙

  商議完了出兵的事情,畢書和百里賢就告辭走了,不過龐鈺卻留了下來,因為待會田橫就要進宮前來向項莊辭行,龐鈺屆時將跟田橫一起離開洛陽。
    
  田橫進宮時還興匆匆的,不過當他看到龐鈺時,心裡卻不免咯頓了一聲,心忖龐鈺不是在鎮守巴蜀麼,怎麼回洛陽了?而且大王同時召見他跟龐鈺,其用意已經不言而喻了,不出意外的話,龐鈺將肯定成為齊國的上將軍。
    
  果然,君臣間見禮後,項莊便明說了。
    
  “龐將軍,往後齊國就多多仰仗你了。”田橫笑著向龐鈺作揖,心裡卻在苦笑,楚王項莊麾下兩大心腹重將,首推高初,其次便是這個龐鈺了,要說統率三軍、衝鋒陷陣,龐鈺相比高初或者略有不如,可要說沉穩鎮密,高初卻又不如龐鈺。
    
  田橫可以預見到,龐鈺成為齊國大將軍後,兵權是沒他什麼事了。
    
  項莊將田橫的細微表情看在眼裡,表面上卻仍是冠冕堂皇地說道:“齊王,寡人讓子昂去齊國扶助你,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夠迅速在齊地站穩腳跟,什麼時候你在齊地站穩了腳跟,什麼時候子昂就該回來了。”
    
  頓了頓,項莊又道:“子昂可是寡人的左臂右膀,只能暫時借給你。”
    
  “多謝大王。”田橫心中冷笑,表面上卻還得捏著鼻子謝恩,“龐鈺將軍允文允武,乃不世之將才,有他相助,小王定可迅速掌控齊國。”說完這些,田橫自然還得表一表忠心,又接著說道,“大王放心,小王就國之後,萬事皆以大王馬首是瞻。”
    
  項莊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又說道:“另外,武涉也將出任齊國國相。”
    
  田橫眸子裡有怒色一閃即逝,思忖項莊還真把他跟魏錯等同看待了?讓龐鈺出任齊國大將軍,又讓武涉出任齊國的國相,那他這個齊王豈不是徹底成了擺設?與其這樣,那還不如留在洛陽當個太平侯呢,又何必去齊地受苦受累?
    
  “怎麼?”項莊淡淡地道,“齊王有更好的人選麼?”
    
  “呃,沒有。”田橫如夢方醒,忙低下頭來恭敬地道,“小王都聽大王的。”
    
  “嗯,那就是武涉了。”項莊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淫威,他必須讓田橫明白,他既然可以將他扶上王位,自然也有能力把他踢下王位,當下又道,“此外還有個事,不過卻不是什麼好事了,你的封國很可能只有一個薛郡。 ”
    
  “呃……”田橫聞言愕然,這個卻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項莊嘆了口氣,將齊地戰事原原本本地跟田橫講了,又道:“高朗的大軍被申屠嘉的降軍阻在歷下寸步難行,燕軍、北貂軍又在雅水遭到聯軍伏軍,已經敗退琅邪,僅憑太子的三千孤軍以及幾萬齊軍,要想守住臨淄實在是力不從心哪。”
    
  田橫還能說什麼,只能拱手作揖道:“一切皆憑大王定奪。”
    
  項莊安慰田橫道:“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洩氣,這樣的局面只是暫時的,只等過了這最困難的幾年,等到魏地發展起來,國庫錢糧充足了,寡人必定出兵助你恢復齊地五郡,讓你當一個真真正正的齊王。”
    
  “小王謝過大王。”田橫長揖到地。
    
  出了宮,田橫便直趨自己府邸而來。
    
  府外的空地上,上十輛馬車已經整裝待發,在馬車的旁邊有兩隊楚甲,這是龐鈺派來保護田橫這個齊王的,此外便只有十幾個門客了以及丫環僕婦了,田破敗和子都也在,看到田橫回來,兩人便臉色陰沉地迎了上來。
    
  田破敗衝兩側肅立的兩隊百餘名楚甲呶了呶嘴,低聲問道:“大王,這是怎麼回事?”
    
  田橫嘆了口氣,低聲道:“這是大將軍派來保護寡人的,你們可不要對他們失了禮數。”
    
  “大將軍?”田破敗聞言愕然,不解地道,“哪個大將軍?楚國好像只有上將軍,沒聽說有什麼大將軍啊?”
    
  “是我們齊國的大將軍。”田橫悶聲道,“就是龐鈺。”
  
  “龐鈺?!”田破敗本能地大叫起來,肅立兩側的百餘楚甲便齊刷刷地扭頭望來。
    
  田橫心頭一凜,趕緊給田破敗使了個眼色,田破敗再度壓低聲音,說道:“大王,這又是怎麼回事?”
    
  田橫嘆息一聲,又道:“除了龐鈺,還有三千楚甲將會隨同我們一起前往齊國,此外大王還給齊國委派了國相,他就是武涉。”
    
  “啊?!”田破敗再次低呼一聲,傻了。
    
  這個時候,田破敗就是再沒心沒肺也能知道楚王的心思了,他明顯對田橫不放心,而田橫這個齊王只怕也不過是名義上的齊王而已,齊國真正的實權必定會掌控在龐鈺這個大將軍以及武涉這個國相的手裡。
    
  “行了,破敗、子都你們就別想那麼多了。”田橫拍了拍田破敗的肩膀,說道,“大將軍已經在東門外等候,咱們趕緊前去跟他匯合吧。”
    
    ##########
    
  次日,烏木崖的飛鴿傳書便傳到了臨淄。
    
  項政當即派人找來了趙夕以及婁敬,待兩人先後傳閱了密信,項政問道:“上將軍,國相,這事你們怎麼看?”
    
  婁敬默然不語,對於遷徙之事他沒什麼意見。
    
  婁敬原本就不是臨淄本地人,而是濟北郡盧縣人氏,婁家在當地也不是什麼望族,既便婁敬當上國相之後,行事也低調,除了將十幾個族內子侄安插進了齊軍,並沒有在盧縣或者臨淄大肆添置田產,所以拎包就能遷走。
    
  “太子,非得遷往薛郡麼?”趙夕卻是滿臉苦澀。
    
  趙夕卻是臨淄本地人,不僅在臨淄城內有大量的商舖貨棧,在城外更有數百頃良田,所以對於遷徙之事他是滿心不喜,因為人可以走,可臨淄城內的商舖貨棧以及城外的幾百頃良田卻是斷然無法帶走的,這損失也太大了。
    
  項政攤了攤手,道:“眼下的情形上將軍也看到了,臨淄是內無糧草、外無援軍,如此困守孤城如何長久?若不趁現在及早撤走,等糧林耗盡時再撤,恐怕就來不及了。”
    
  趙夕叫苦道:“太子,普通百姓都還好說,他們沒田沒地的原本就過得不容易,只要到了那邊有吃有住,他們肯定願意,可是臨淄城內的那些世家豪族恐怕沒幾戶願意走,還有禁軍將士們,也未必願意離開故土哪。”
    
  項莊淡然道:“若是實在不願遷走,在下也不勉強。”
    
  趙夕聞言心頭一凜,項政的語氣雖然還算平靜,可言外之意卻已經很明顯了,他們若是不遷走,勢必就會被漢國、韓國或者趙國所吞併掉,如此一來,他們跟楚國就分屬兩大不同的陣營,兵戈相向那是不可避免的。
    
  憑心而論,趙夕委實不想與楚國為敵。
    
  婁敬也勸說道:“上將軍,當斷則斷哪,臨淄已經勢不能守,既便是守著城內的商舖貨棧以及城外的田​​產,也不會有多少收益,若能遷去薛郡,初時固然困難,卻可以背靠大楚繁榮的工商業,要不了幾年齊國也能跟著繁榮起來。”
    
  “國相所言甚是。”趙夕點了點頭,又道,“國相,在下這便將臨淄城內的世家豪族全部召集起來,還得勞煩你跟他們好好說說。”
    
    ##########
    
  臨淄城外,聯軍大營。
    
  這幾天來,周亞夫也承受著極大的壓力,臨淄被楚軍搶先攻陷的消息傳回咸陽之後,丞相倒是沒責備,還來信將他好好勉勵了一番,周冠夫卻也來了信將他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說他僅獲小勝便忘乎所以,以致輕敵大意讓楚軍鑽了空子。
    
  周亞夫是有苦難言,誰又能想到項政這廝竟然跟他老子一個德性,都喜歡險中求勝,僅憑三千甲兵竟然就敢孤軍深入、翻山越嶺去奇襲臨淄,更讓周亞夫氣苦的是,有著趙夕數萬大軍駐守的臨淄,還真就讓項政給拿下了,你說這事上哪說理去?
    
  不過,最讓周亞夫心煩的還不是周冠夫的斥責,而是韓王、趙王的來信。
  
  韓駒、白言的被擒,可都是周亞夫一手促成的,周冠夫雖然在來信中痛斥周亞夫,可那是愛之深、責之切,韓王韓信和趙王張敖的來信雖然語氣委婉,可字裡行間的責備之意卻是昭然若揭,總而言之,若不能把韓駒、白言救回來,此事怕是不好交待。
    
  更可慮的是,如果把趙王惹惱了,撤回趙軍事小,截斷糧草供應那就麻煩大了。
    
  可是要想救回韓駒和白言又談何容易,強攻?勝算委實不大,交換?周亞夫又實在拿不出夠份量的籌碼,除非能把楚太子項政也給捉了。
    
  周亞夫正心煩意亂時,忽有親兵進帳稟報導:“將軍,韓將軍和白將軍求見。”
    
  “韓將軍、白將軍?”周亞夫一下沒反應過來,當下沒好氣地道,“哪個韓將軍,又是哪個白將軍?”
    
  親兵道:“就是韓駒將軍和白言將軍。”
    
  “嗯,韓駒、白言?!”周亞夫愕然,吃聲道,“他們回來了?!”
    
  “怎麼,亞夫將軍可是不希望我等回來?”帳外忽然響起了一個冷冷的聲音,遂即韓駒和白言已經魚貫而入,神情不善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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