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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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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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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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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0 01:00:34 |只看該作者
第550章 不戰而屈人之兵

  鄴縣,太子行轅。
  
  高朗回想起白天所見到的場面,那一隊隊扶老攜幼、手持鋤耙的農夫,那視死如歸的毅然表情,心下兀自有些震憾,當下對項政說道:“子和,還真是沒想到,趙王張敖如此受趙人愛戴,他們竟不惜舉國血戰來保衛他。”
  
  項政道:“趙王張敖雖然生性懦弱,但是他對待治下百姓卻極寬和,口賦、算賦再三減免,田賦也只有二十稅一,還有王宮用度也極為節儉,聽說他本人穿的衣裳多是王后劉元親手所織,而且還是補丁摞補丁的舊衣裳。”
  
  高朗點了點頭,喟然道:“看來這張敖還算是個好國君,難怪能得趙人如此愛戴。”
  
  “好國君?好國君?好國君……”項政背負雙手在堂上來回踱步,時而凝眉低語,時而急走沉思,好半晌之後,才忽然間頓步回頭,對高朗說道,“子亮,張敖是位好國君,並且愛民如子,這或者是個值得利用的弱點!”
  
  “咦?”高朗驚咦道,“愛民如子怎麼反而成了弱點?”
  
  項政道:“子亮你想,張敖愛民如子,他又豈會眼睜睜地看著兩百萬趙國百姓為了他的王位而赴死,讓整個趙國變成屍山血海?當他需要在自己的王位以及兩百萬趙國百姓的生死存亡之間做出抉擇時,你說他會做何選擇?”
  
  高朗的雙眸亮了起來,擊節道:“對呀!”
  
  遂即高朗又擔心地道:“不過白宣此人……”
  
  “白宣他不在邯鄲!”項政道,“鞭長莫及!”
  
  高朗以拳擊掌,興奮地道:“子和,前去遊說的人選非常重要,若是言辭不夠犀利,恐怕說不動趙國君臣,若是……”
  
  不待高朗說完,項政便道:“此人非武略莫屬!”
  
  武略,齊國國相武涉嫡子,字仲仁。自幼隨武涉習縱橫之術,十六歲考入太學,以辯才著稱江東。
  
  “來人!”高朗扭頭喝道,“有請武略先生!”
  
  帳前親衛領命而去,不片刻便將隨軍出征的辯士武略請到了太子行轅。
  
  項政親自迎至階下,握著武略雙手將他引入堂上,武略誠惶誠恐,連稱不敢。待項政說明緣由,武略當即慷然說道:“太子放心,在下絕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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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王宮上書房。
  
  “這是太子剛剛命玄衣衛呈報上來的平趙方略。”項莊將一封密信遞給百里賢,然後問道,“子良,你怎麼看?”
  
  百里賢看完密信後神情訝然。
  
  半晌後才道:“孫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太子之平趙方略,實乃此間典範。”
  
  “子良,守譽了吧?”項莊嘴上謙虛,心裡卻也歡喜至極,項政能想出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平趙方略,足見他不是個只知道使用武力的莽夫,無論這平趙方略最後能否成功。這對他來說都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對楚國來說更加如此。
  
  遂即項莊又問道:“子良,你說此平趙方略能成功麼?”
  
  項莊也是關心則亂,因而喪失了判斷力,百里賢卻是旁觀者清。當下搖著羽扇笑道:“大王,臣以為此方略必能奏效。”
  
  項莊又道:“以張景為趙王,可妥當?”
  
  項政未經事先請示,直接提議立張景為趙王,這讓項莊心下多少有些不爽。原本楚國大大小小一切事務全都由他一個人說了算,現在突然間又多了一個能夠主事之人,還真讓項莊有些不習慣,即便這個人是他的兒子,是楚國的太子。
  
  百里賢自然知道項莊的心思,不過他更知道立張景為趙王,是當下最好的選擇,因為張景在趙國根基淺蒲,他若想保住自己的王位,就必須緊抱楚國這條粗腿,這有利於楚國對趙國的控制,當下小心翼翼地說道:“臣以為,妥當。”
  
  ##########
  
  次日上午,武略便一襲白衣、單人獨騎來到了邯鄲城外。
  
  守城趙軍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在武略道明來意又驗看了旌節之後,也不開城門,只是垂下吊籃將武略升上了城頭。
  
  聞聽楚使至,趙王張敖急召老國相貫高、國相張景等文武大臣齊聚大殿。
  
  鐘鼓齊鳴中,武略昂然直入大殿,先依照君臣之禮參拜了張敖,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封國書獻上,朗聲道:“此乃我大楚之國書,請趙王過目。”
  
  早有內侍上前接過國書,又雙手捧著交給了趙王張敖。
  
  張敖匆匆看完國書,臉色頓時變得一片灰敗,站在階下的老國相貫高急得連連以手中拐仗頓地,內侍不敢怠慢,趕緊又將國書傳給貫高。
  
  貫​​高看完國書,頓時氣得鬚髮皆張,又將國書一把擲於殿上,以手中拐杖指著武略厲聲訓斥道:“豎子竟猖狂如斯?!”
  
  國相張景撅起屁股從地上撿起國書,一看之下卻愣了。
  
  敢情這是楚王勒令張敖退位的詔書,還威脅說張敖若不退位,楚國便將發動五十萬大軍大舉伐趙,屆時邯鄲大地必將成為一片屍山血海,尤其讓張景感到尷尬的是,楚王竟然勒令張敖將王位讓給他,這個著實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這時候,有幾個大臣也湊過來看到了詔書的內容,交頭接耳之下,滿殿大臣便都知道了詔書的內容,大臣們再看向張敖、張景時,一個個的便有些神情異樣,說起來張景也是先王張耳的族弟,倒也算得是王室子弟呢。
  
  “荒謬,簡直荒謬至極!”老貫高連連以手中拐杖頓地,竟將地上金磚生生跺碎,怒不可遏地道,“我大趙之國君,又豈是他國國君想立就立、想廢就廢……”
  
  “老國相此言差矣。”武略打斷貫高道,“我大楚先王乃天下共尊之伯王,昔十八路諸侯包括漢王盡皆受其敕封,今上秉承先王遺志,文治武功、英明神武尤有過之,魏王、齊王還有北貂王皆受其所敕封,對趙國國君如何沒有廢立之權?”
  
  貫​​高道:“昔十八路諸侯尊楚王為天下伯王,是因為楚王威望卓著、天下咸服,此後楚王倒行逆施,天下咸棄,我大趙不尊楚王久矣,何故胡亂廢立?”
  
  武略猛然一甩衣袖,語含譏諷地說道:“禮樂法度,豈是說廢能廢?我大楚伯王又豈是你趙國說不尊就能不尊?若人人不敬尊長,目無法度,則與禽獸何異?”這話,幾乎就是指著老貫高的鼻子在罵,你丫就是一禽獸。
  
  老貫高在趙國素來一言九鼎,何時受過這等辱罵?頓時連肺都氣炸了,不過禮樂法度畢竟是天條,老傢伙強自忍著怒火,沉聲說道:“楚王誠然天下伯王,然我王賢良恭讓,與人寬和且愛民如子,楚王有何道理廢其王位?”
  
  武略哂然道:“趙王錯用白宣、白言此等奸佞之徒,危及他國,更替趙國招來災禍,此為不賢;趙王擅動凶器,替趙國百萬子民招來刀兵之災,此為不良;此等不賢不良之君,留之何用,廢之又有何惜?”
  
  頓了頓,武略又道:“百萬趙人,寧與玉石俱焚乎?”
  
  武略這最後一句話,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意思就是說,我們楚王廢立趙王是廢定了,難道你們這些趙人願意為了一個注定要退位的廢物跟我大楚拼個玉石俱焚嗎?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還是好好想想吧。
  
  這話一出,滿殿文武是又驚又怒,驚的是楚國的野心,怒的卻是楚使的這種咄咄逼人的蠻橫姿態,真當咱們趙國是好欺負的?真當咱們一百萬趙國男丁是泥捏紙糊的不成?縱然是舉國血戰,縱然是拼個丁盡口絕,也絕不讓你楚國好受!
  
  只有高踞首席的趙王張敖已經驚得神色如土、兩股戰戰。
  
  老貫高氣得怒髮衝冠,當下伸出乾枯的右手指著武略嘶聲喝斥道:“來人,與老夫將這豎子拖下去,烹之!”
  
  老貫高在趙國素有威望,一聲喝令,還真有兩個殿前侍衛應聲上前,拖起武略便往殿外走,武略也不掙扎,只是扭過頭來冷冷地掃了趙國君臣一圈,哂然說道:“一國之朝,竟由皓首匹夫咆哮於堂,竟由蒼髯老賊擅殺其使,何其怪誕,何其可笑?”
  
  臨出殿門之前,武略又昂首仰天大笑道:“張敖匹夫,貫高老賊,你們就等著五十萬楚甲殺上邯鄲吧,趙國就等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吧,哈哈哈……”
  
  張敖越發臉色如土,恍惚之間,他彷彿看到了堆積如山的屍體。
  
  “烹之,烹之!”老貫高連連頓足,“老夫必啖其肉,必啖其肉!”
  
  “住手!”眼看武略就要被侍衛拖出殿門時,坐於首席上的張敖伸出雙手,終於顫巍巍地發話了,“擅殺使節,於國不祥。”
  
  老貫高怒形於色道:“此等狂妄之徒,殺之何惜?”
  
  “斷然不可殺使。”張敖擺了擺手,心下似乎有了某種決定,當下神情決然地說道,“何況楚使所言並非虛言,寡人自繼位以來,雖每日戰戰兢兢、殫精竭慮,卻終覺才能不足,難以勝任,所以,寡人決意讓位於王叔。”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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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0 01:00:46 |只看該作者
第551章 大破燕軍

  漁陽城外,激戰正酣。
    
  二十幾萬燕軍向著趙軍發起了潮水般連綿不絕的猛攻,激戰從上午一直持續到傍晚,趙軍的陣形卻始終是巍然不動,趙軍就像是堅固的磐石,無論燕軍投入多少兵力發起多猛烈的進攻,都始終無法撼動趙軍分毫。
    
  就在剛才,又一波攻勢被趙軍所瓦解。
    
  燕王藏荼氣得暴跳如雷,衝身後的將領們連連怒吼:“廢物,全都是一群廢物,這樣的廢物,寡人留你們又有何用?”說罷,燕藏又命禁軍將剛剛吃了敗仗的那個左軍校尉也拖下去砍了腦袋,至此,被斬的燕軍校尉已經達到了九個。
    
  剩下的十幾個將軍、校尉嚇得神色如土,唯恐藏荼接下來點到他們,如此,他們既便不死在戰陣之上,兵敗之後也難免死在藏荼刀下。
    
  還好,藏荼並沒有再讓他們出戰,而是決定親率禁軍衝陣。
    
  燕軍的表現讓藏荼非常生氣,不過戰局其實並沒有完全脫出藏荼的掌控,在藏荼的計劃中,出擊失利的燕軍其實就是用來消耗趙軍銳氣,為燕國禁軍的最後一擊創造機會,只不過燕軍的表現實在太弱,藏荼所以才會氣得暴跳如雷。
    
  “傳寡人令諭……禁軍出擊!”藏荼拔出橫刀遙指前方虛空,又看了看左右兩側游弋的北貂騎軍,沉聲道,“再發訊號,請北貂騎軍一併夾擊!”按照燕軍與北貂軍的事先約定,北貂軍將不參與前面的消耗戰,而只會參與對趙軍的最後一擊。
    
  一聲令下,燕國中軍霎時便響起了激昂高亢的戰鼓聲以及綿綿不息的號角聲。還有一枝巨型火箭從床弩上呼嘯而起,在九霄之上劃出了一道淡淡的流虹,遠在十幾里外都是清晰可見,正在左右兩翼游弋的北貂騎兵便紛紛囂叫起來。
    
    ##########
    
  白宣神情凝重,燕軍、北貂軍終於要發動最後的總攻擊了嗎?
    
  此前的大半日廝殺。趙軍雖然打退了燕軍無數次的猛攻,可趙軍自身也不好受,死傷無數不說,箭矢、體力的消耗也是極大,若不是這十萬士卒都是訓練已久的精銳。趙軍很可能早就已經敗在燕軍刀下了。
    
  不過現在嘛,勝利卻只可能屬於趙軍,也必須屬於趙軍!
    
  來吧,來吧!白宣緩緩抽出長劍又緩緩舉起,冷森森的劍尖斜著指向前方虛空,守在白宣身後的親軍校尉霎時激動起來,猛然拔劍喝道:“上將軍有令。前軍後退,左軍、右軍保護兩翼,中軍向前,輜重兵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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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藏荼雙腿輕輕一挾馬腹,胯下神駿的坐騎頓時低嘶一聲。然後甩開馬蹄向著前方小跑而去,斜陽西下,將藏荼單人獨騎的身影在荒原之上拖得極長。
    
  藏荼再揚起橫刀往前奮力一引,三萬燕國禁軍霎時山呼海嘯般咆哮起來,他們紛紛抬起大盾、操起環首刀或者扛起長戈,追隨藏荼身後向著前方的趙軍席捲而去。鐵甲錚錚,煙塵滾滾,三萬燕軍猶如滾滾鐵流。洶湧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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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軍左翼,蒙殛揚起橫刀往前輕輕一引。
    
  霎那之間,早就守候多時的北貂騎兵便紛紛催動坐騎,向著前方趙軍的左右雙翼席捲而去,他們一邊揮舞在手中的環首刀,一邊發出陣陣古怪的嚎叫。彷彿一群來自大漠的狼,正張開血盤大嘴。向著獵物噬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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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宣高高舉起的重劍猛然落下。
    
  守在白宣身後的親軍校尉仰天一聲咆哮,早就等候多時的輜重兵便將兩千多頭黃牛、水牛還有牯牛牽了上來。
    
  這些黃牛、水牛以及牯牛的眼睛無一例外都已經被刺瞎,它們的耳朵也全部灌了鉛,再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只是它們的背上卻綁滿了一捆捆的乾柴,尤其特別的是在每頭牛的身體兩側綁定兩根木樁,木樁前端削尖,露出冷森森的尖銳茬口。
    
  在這兩根木樁上更橫綁了兩根橫木,每頭牛的牛頭都被牢牢地縛在這兩根橫木之上,令其無法轉動,如此一來,就可以確保每頭牛在被烈火灼疼之後不會左右衝突,更不會在原地打轉,而只會一路向前衝撞。
  
  “放火油!”親軍校尉又一聲令下,五千輜重兵便拎著一罐罐猛火油走上前來,然後打開瓦罐,將黝黑粘稠的猛火油傾倒在了捆在牛背上的干柴上,牛群看不見也聽不到,卻可以聞到猛火油發出的刺鼻的氣息,頓時開始不安地騷動了起來。
    
    ##########
    
  “殺!”藏荼揚刀前引,胯下坐騎卻斜著切過陣前馳向了一側。
    
  若在十年以前,藏荼會毫不猶豫地率領禁軍向趙軍發起最後的突擊,不過現在,他卻終究是年近六旬的老人了,再不可能像年輕的時候那樣身先士卒、衝鋒陷陣了,不過,燕國禁軍卻仍舊因為藏王親臨陣前而士氣大振。
    
  “殺殺殺……”禁軍重甲扛著大盾,開始加速。
    
  “殺殺殺……”禁軍戟士咆哮著,原本豎起空中的長戟開始下壓。
    
  “殺殺殺……”禁軍輕兵口銜短刀,手持勁弩,一個個神情猙獰。
    
  “殺殺殺……”禁軍弓箭手一邊疾步飛奔,一邊卸下肩上的大弓,然後挽弓搭箭,將冷森森的箭矢斜著指向了前方虛空。
    
  與此同時,左右兩翼的北貂騎兵卻已經後發先至,突至趙軍陣前,蒙遠、蒙遼揚起橫刀斜斜一撩,身後洶湧跟進的北貂騎兵便斜著從趙軍左右兩翼陣前切過,下一個霎那,馬背上的北貂騎兵已經紛紛挽開騎弓,將無盡的箭矢傾洩到了趙軍甲兵頭上。
    
  趙軍兩翼的甲兵慘叫連連,趙軍弓箭手則憑藉步弓的射程優勢奮起反擊,也將一波波的箭雨傾洩到北貂騎兵頭上,北貂騎兵輕薄的皮甲根本抵擋不住鋒利的破甲箭,在箭雨侵襲下霎時一片片地倒栽馬下……
    
    ##########
    
  白宣對左右兩翼趙軍發出的慘叫聲充耳不聞,因為他知道北貂騎兵都是輕騎兵,不可能對嚴陣以待的重甲步兵構成威脅,趙軍真正需要面對的是從正面突擊的燕國禁軍,只要打敗了燕國禁軍,兩翼的北貂騎兵自然就會退走。
    
  燕趙兩軍都沒有攜帶重型器械,眼看就要進入各自弓箭手的射程時,頂在陣形最前面的趙軍重甲忽然間向著左右兩翼忽喇喇地退了開去,隨著趙軍重甲的退開,一頭頭背捆乾柴的牛便突兀地出現在了燕軍前方。
    
  倏忽之間,一枝枝幽幽燃燒的火把便落到了牛群背上。
    
  下一霎那,牛群背上的那一捆捆乾柴便騰地燃燒起來,烈烈燃燒的火焰很快便灼痛了牛群,它們便紛紛背負著烈火,甩開牛蹄向著前方猛衝直撞,沒等燕軍從巨大的錯愕中回過神來,兩千多頭火牛便已經猛烈地突入了他們陣中。
    
  霎那間,洶湧向前的燕國禁軍便是陣腳大亂。
    
  這些火牛最小的都在千斤以上,猛烈衝撞下,既便是最強壯的​​重甲武卒也抵擋不住,更何況這些火牛的背上還有熊熊大火正在燃燒,那翻騰的火焰灼得人肌膚生疼,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昏天黑地的,這仗還怎麼打?
    
  原本殺氣騰騰的燕國禁軍頃刻間兵潰如山!
    
  “殺!”白宣高高擎起手中的雙刃重劍,仰天咆哮。
    
  “殺殺殺……”五千名精挑細選的趙軍死士身披輕甲,手持利刃,咬著火牛群的尾巴奔湧向前,開始肆意收割燕軍殘兵的生命。
    
    ##########
    
  “這是……”藏荼有些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夢囈似地呢喃道,“火牛陣?!”
    
  藏荼並非沒有聽說過火牛陣的大名,一百多牛前,燕將騎劫在即墨被田單打得大敗,田單所使用的就是火牛陣!百年時間不長,至少不遙遠,藏荼萬萬沒有想到,白宣竟然會效仿齊將田單祭出火牛陣,並且一擊奏效。
    
  望著兵敗如山倒的精銳禁軍,藏荼心疼得直滴血。
    
  這可是大燕國的精銳,是他藏荼花了無數心血才打造成的禁軍精銳啊,就這樣被趙軍給滅了?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
    
  藏荼心膽俱寒,這下全完了! ! !
    
  惶然無措之間,一股蝕骨的冰寒忽然從前方潮水般襲來,藏荼霍然抬頭,只見一員趙軍大將正於數十步外挽滿了黝黑的鐵胎弓,弓弦上扣著一枝狼牙重箭,藏荼甚至可以看清楚三棱箭簇上透出來的冷森森的寒芒。
    
  下一個霎那,那點寒芒便在藏荼眼中急劇擴大。
    
  藏荼畢竟也是身經百戰的沙場老將,生死關頭本能地一擰身,那枝狼牙重箭幾乎是貼著他的臉頰掠過,箭尾的翎羽刮得他臉肌生疼,遂即身後便傳來了一聲淒厲的慘叫,卻是他身後的一名禁軍被射穿了脖子,當即倒栽馬下。
    
  “不要走了燕王!”那趙軍大將一箭射失,又再次挽弓搭箭瞄準藏荼,一邊大吼,“披烏金甲的是燕王藏荼,不要走了藏荼!”
    
  “活捉藏荼!”
    
  “活捉藏荼!”
    
  “活捉藏荼!”
    
  數百趙軍輕騎從斜刺裡衝突而出,直奔藏荼而來,藏荼看了看身邊,只有不足百騎,而且個個神情惶然,當下勒馬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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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其勢如天傾

  漁陽大戰以燕軍的慘敗而告終。
  
  燕王藏荼逃到漁陽城下再回頭一看,只見身後止剩百餘騎,而且個個身上披箭、血浸重甲,想到二十餘萬大軍一戰而潰,一股巨大的煩惡感頓時從胸中升騰而起,遂即藏荼的老臉便變得一片赤紅,似欲滲出血來。
  
  遂即藏荼便悶哼一聲從馬背上一頭倒栽而下。
  
  尾隨其後的親兵急翻身下馬將藏荼從地上救起時,只見藏荼已經是面如金紙、氣若游絲了,其中一個老軍略通醫道,只伸手搭了搭藏荼的脈,頓時便臉色大變,禍事了,燕王只怕是崩卒在即了。
  
  就在這時,身後忽又傳來了潮水般的殺伐聲。
  
  急回頭看,只見黑壓壓的趙軍已經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當頭那一桿藍色大纛正迎風獵獵招展,上面繡著個斗大的“白”字。
  
  “趙軍追來了!”
  
  “白宣親自領兵殺過來了!”
  
  “快跑啊,大傢伙快跑啊……”
  
  不時有亂兵大呼小叫著從身邊飛奔而過,遠處,隱隱約約的已經可以聽到趙軍的馬蹄聲以及此起彼伏的怒罵喝斥聲,百餘親騎神情惶然,當下也不敢再進漁陽城,只是護著藏荼往東倉皇奔逃而去。
  
  ##########
  
  趙軍趁勝追擊,不費吹灰之力便​​攻陷了漁陽。
  
  白宣手按寶劍,大步登上漁陽城頭,經此一戰,二十餘萬燕軍潰滅,剩下的四五萬北貂騎兵雖然窺伺在側,卻已不可能掀起什麼浪了,總而言之,滅亡燕國已經指日可待了,只等攻下了無終、令支,他就能騰出手來回師救援邯鄲了。
  
  唯一讓白宣感到有些遺憾的是,未能將藏荼斬殺陣前。
  
  看看天色將晚。再追下去很可能會遭到北貂騎兵突襲,白宣當即下令收兵,並傳令從漁陽城內搜羅酒肉食,犒勞全軍。
  
  是夜,漁陽城中燈火通明,歡聲笑語響徹夜空。
  
  白宣也在行轅內擺下酒筵,與麾下十幾員部將飲宴,酒正酣時。一名親兵忽然神情惶然地奔入行轅大堂,草草向白宣揖了一揖,惶然道:“上將軍,禍事了!”
  
  “胡說八道,哪來什麼禍事?”白宣蹙眉不悅,十餘部將也是神情不善。
  
  那親兵定了定神,低聲說道:“上將軍,剛剛接到邯鄲飛報,大王已經下詔退位。國相張景已經繼位為趙王,並且將楚軍迎入邯鄲城了!”
  
  白宣舉起的酒觴便停在了空中,只是死死地盯著親兵。
  
  十幾個部將聞言也是目瞪口呆。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王退位?國相繼位?還將楚軍迎入了邯鄲城?這都哪跟哪啊?
  
  “你說什麼?!”好半晌後,白宣終於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當下躍身而起,又大步上前劈手揪住親兵的胸甲,直勾勾的眼神直欲侵入親兵的眸子深處,又厲聲喝斥道,“你剛才說什麼?再敢胡說八道,蠱惑軍心。定斬不饒!”
  
  親兵魂膽俱喪,顫聲道:“上將軍,小人,小人……”
  
  “閉嘴,與本將軍拖下去鞭笞八十!”白宣卻根本不容他分說。直接喝令帳外親兵將前來報訊的親兵拖下去行刑。
  
  帳外很快便響起了劈叭的鞭擊聲,還有那親兵一聲聲的慘叫聲。
  
  十幾員部將面面相覷,白宣強自笑笑,說道:“這廝定是在哪裡喝多了,所以才喝到本將軍的行轅來撒酒瘋。來,諸位將軍,再飲些觴……”
  
  十幾部部將心中狐疑,卻不敢表露出來,當下只好紛紛舉起酒觴遙敬白宣。
  
  只是經此一擾,原本熱烈的酒筵氛圍已經蕩然無存,白宣與眾將勉強又喝了幾觴酒,終於興致全無,當下諸將紛紛起身告辭離去,白宣又喝令將那報信的親兵提溜進行轅大堂,細細詢問起邯鄲巨變的緣由來。
  
  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後,白宣頓時心如死灰。
  
  這可真正是釜底抽薪,眼看著燕國即將被滅,趙國的戰略環境即將得到極大的好轉,卻不曾想,竟在這麼個關口,邯鄲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巨變!
  
  白宣他萬萬沒有想到,趙王張敖竟然會選擇退位讓賢!
  
  若是真讓賢也就罷了,可張敖卻偏偏將王位讓給了張景這個奸佞之徒,張景這奸佞之徒素來跟楚人暗中勾連,果不其然,甫登王位便忙忙然將楚軍迎入了邯鄲城,並且一紙詔令下來,他白宣就從上將軍變成了篡逆之臣。
  
  現在消息還沒有傳開,所以暫時還可無憂,可是白宣無法想像,一旦消息傳開,他麾下的十萬趙軍將會做何選擇,他們會追隨自己殺回邯鄲城,驅逐張景、迎回張敖呢?還是會遵從張景詔令,將自己捆縛邯鄲?
  
  就在白宣天人交戰之時,行轅外面忽然響起了潮水般的腳步聲。
  
  遂即又有親兵匆匆入內,惶然稟報導:“上將軍,大事不好了,左將軍趙登率大隊人馬已經將行轅給包圍了!”
  
  “趙登?呵呵呵。”白宣心頭一咯頓,遂即慘然失笑。
  
  左將軍趙登是故趙上將軍趙午的遠房族侄,頗有幾分本事,白宣自詡心地坦蕩,在誅殺趙午之後並沒有搞誅連,所以趙登才得以保住了性命以及兵權,若在平時,趙登縱然真有異心也是翻不起什麼浪來,不過在這麼個節骨眼上……
  
  ##########
  
  漁陽北郊,沽水左岸。
  
  蒙殛的五萬北貂騎兵就駐紮在這裡,白天的大戰北貂騎兵也參加了,卻根本無法改變燕軍大敗的結局,說到底蒙殛的北貂騎兵都是清一色的清騎兵,面對牆一樣平推過來的趙軍重甲還有射程遠超騎弓的步兵長弓,北貂騎兵也沒太多的辦法。
  
  蒙遼大步走進中軍大帳時,只見父兄正圍在地圖前議事,當下說道:“父親,大哥,剛剛得到消息,燕王藏荼在逃回無終的半道上崩卒了!”
  
  “藏荼死了?”蒙殛、蒙遠相顧愕然,又有些釋然。
  
  蒙遼頓了頓,又道:“還有,趙國上將軍白宣也死了!”
  
  蒙殛聞言一愣,蒙遠卻失聲驚叫了起來:“什麼,白宣也死了?”
  
  “嗯,白宣也死了。”蒙遼重重點頭,道,“而且是被左將軍趙登殺死的,這個趙登據說是趙午的遠房族侄,這次也算是替他叔父報仇了。”
  
  “怎麼會這樣?”蒙遠惑然道,“這不符合常理呀?”
  
  “具體什麼情形小弟也不知道。”蒙遼苦笑搖頭,又道,“不過漁陽城內的趙軍已經開始互相火拼,就在剛才,一股趙軍已經奪南門出奔薊縣去了。”
  
  蒙殛想了想,吩咐蒙遼道:“遼兒,即刻將藏荼半道崩卒、白宣被部將所殺以及趙軍在漁陽發生火併的消息飛報洛陽。”
  
  “喏!”蒙遼轟然應喏,領命去了。
  
  目送蒙遼的身影遠去,蒙遠又道:“父親,是否趁機偷襲漁陽?”
  
  “不,在沒有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蒙殛老成持重,寧可放棄一些眼前利益,也不願意貿貿然行事,當下又吩咐蒙遠道,“還是多派斥候遊騎,嚴密監視漁陽城內趙軍的動向。”
  
  ##########
  
  韓王韓信從睡夢中被內侍輕輕搖醒,掙脫八爪魚般纏在自己身上的馮妙女,韓王韓信睡眼惺忪地步出寢宮,一邊披衣一邊問道:“什麼事呀?這深更半夜的驚擾寡人清夢。”
  
  內侍微躬著腰,亦步亦趨跟在韓王韓信身後,道:“大王剛剛接到邯鄲飛報,趙王張敖已經退位讓賢了!”
  
  “你是說?”韓王韓信猛吃一驚,一身睡意頓時不翼而飛,“張敖退位了?!”
  
  “對,張敖已經讓位給了張景!”內侍道,“不僅如此,張景還廢止了連橫盟約,轉而加入了合縱同盟,楚太子項政的十萬大軍也已經進駐邯鄲城了!據說,趙王張景已經譴飛騎前往燕國,密令左將軍趙登捕殺白宣了。”
  
  “怎怎怎,怎會如此突然?”韓王韓信不禁有些心煩意亂。
  
  定了定神,韓王韓信又吩咐內侍道:“快,快召國相、軍師還有上將軍進宮,寡人要見他們,馬上就要見到他們!”趙國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楚漢兩大陣營的實力對比已經嚴得失衡,其勢簡直猶如天傾,韓國也必須盡快選邊站隊了。
  
  ##########
  
  咸陽,未央宮。
  
  夜涼似水,漢王劉恆正倚在閣樓上翹首仰望星空皓月。
  
  輕盈的腳步聲中,一道窈窕倩影自閣樓上裊裊婷婷地走出,卻是王后竇漪房,竇漪房將手中的輕裘披在劉恆身上,又柔聲說道:“大王,夜涼了,回去歇了吧?”
  
  劉恆回頭向竇漪房報以淡淡一笑,道:“王后你先睡吧,寡人想在這裡再呆一會。”
  
  竇漪房便無奈地輕嘆了一聲,她很理解劉恆此時的心情,驟然得知太傅兼太師陳平的噩耗,他又怎能不悲傷?陳平死後,先王留給大王的老臣是越發的凋零了,大王他目睹如此滿月,觸景傷情也是人之常情。
  
  就在這時,閣樓下卻忽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竇漪房蹙了蹙秀眉,從樓台上探出身子往下張望時,只見一名內侍挪動著肥胖的身軀氣喘吁吁地奔過了圓拱橋,直奔這邊閣樓而來,看到那內侍匆匆忙忙的樣子,竇漪房心裡頓時便咯頓了一聲,不好了,怕是又出什麼事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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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十路伐漢

  “什麼?”聽完內侍的急報,劉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趙王張敖退位,楚軍已經進駐邯鄲?趙國上將軍白宣也被殺了?!”
    
  陪在劉恆身邊的竇漪房也是驚得花容失色。
    
  這變故也太大了吧?前幾天剛還聽說楚軍在河北遇到了麻煩,被趙國的舉國血戰逼得退回了郜縣,怎麼才幾天功夫,邯鄲就發生了恁大的變故?
    
  “這,這不可能。”劉恆臉色蒼白,喃喃低語道,“一定是黑冰台弄錯了。”
    
  內侍躬身退了出去,竇漪房望著已經變得有些神經質的劉恆,柔聲勸道:“大王,趙國發生瞭如此之大的變故,必然會導致整個戰局完全逆轉,當下要考慮的已經不再是牽制楚國救援趙國,而是如何保全大漢了,還是趕緊將丞相從漢中召回來吧。”
    
  “對,若非王后提醒,寡人險些誤了大事。”劉恆聞言如夢方醒,當即手書一封,急令內侍付與御林衛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漢中。
    
    ##########
    
  數日之後,洛陽楚王宮。
    
  雖然已經是深夜了,可上書房裡卻還是燈火通明。
    
  楚王項莊、上將軍畢書、太師百里賢、令尹項他、太尉項佗、桓楚、季布、鍾離昧以及虞子期等徹侯全都齊聚一堂,而且一個個都滿臉紅光、神情振奮。
    
  最近這幾天好消息是連續不斷,先是太子項政以趙地兩百萬百姓做要挾,迫使懦弱的趙王張教主動讓位,張景繼承王位後,當即撕毀連橫盟約轉而加入了合縱同盟,而且張景的根基不穩,為了鎮壓國內的反對勢力,主動邀請楚軍入駐邯鄲城。
    
  數天前,太子項政的十萬大軍不費吹灰之力就進駐了邯鄲。
    
  緊接著,趙國左將軍趙登在玄衣衛的幫助下成功擊殺剛剛大破燕軍的白宣,十萬趙軍大部投歸張景,餘部則冰消瓦解,趙國的局勢得以迅速平定。
    
  最讓人意外的是,燕王藏荼竟也在奔歸無終的半道上咳血而亡,且二十多萬燕軍在漁陽被趙軍打得土崩瓦解,加上燕太子藏衍已經先於藏荼死於膠東安丘,燕太孫藏息尚在襁褓之中,燕國的大權一下便落入了蒙氏父子的掌控之中。
    
  緊接著,韓王韓信又遣來使者,表示願意加入合縱同盟!
    
  短短不到十天,天下大勢便由最初的混沌不清急轉直下,向著楚國的急劇傾斜,現在大舉伐漢的時機成熟,延綿二十餘年的楚漢之爭終於要分出勝負了!
    
  “大王,大舉伐漢的時機已然成熟了!”百里賢以手中羽扇虛指面*啟航文字*前地圖,朗聲道,“臣有平漢二策,供大王參考。”
    
  “其一,盡起江東、荊襄、巴蜀之兵,再糾集韓國、趙國、燕國、魏國、齊國以及北貂國之兵,以雷霆萬鈞之勢強攻潼關、直入關中。”
    
  “此策的好處是可以集中絕對優勢之兵力,於潼關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摧毀漢軍,以盡可能地保全關中元氣,利於三秦大地盡快恢復;不利之處在於漢軍可以憑藉雄關而守,我軍從正面強攻勢必會付出數倍於漢軍的慘重代價。”
    
  “其二,兵分十路、從各個方向同時伐漢!”
    
  話音甫落,上書房裡頓時響起一片竊竊私語聲。
    
  顯然,在場的文官武將們都被百里賢的“十路伐漢”給驚到了,項莊也有些好奇,當下揮手壓下眾人的私語,示意百里賢繼續往下說。
    
  百里賢微微一笑,接著說道:“第一路乃伐漢主力,由上將軍領兵二十萬攻漢中;第二路,魏國公高初領兵五萬攻潼關;第三路,世子項治引蜀兵兩萬出金牛關、側擊漢中;第四路,護羌校尉龐錚領羌邸兵兩萬,擊隴西;第五路,秦國公蒙殛引北貂騎兵出塞,徑由陽山南擊九原;第六路,太子項政領兵五萬,過壺關、經蒲阪擊臨晉,威脅潼關側後;第七路為韓軍,經離石擊上郡;第八路燕趙聯軍,過雁門擊雲中;第九路為水軍,溯河水、渭水直叩咸陽抄截漢軍之糧道;第十路為月氏人,可令其側擊北地!”
  
  寂靜,整個上書房霎時變得死一般寂靜,靜至落針可聞。
    
  項莊、畢書沉吟不語,其餘項佗、項他、桓楚等文武大臣卻是目瞪口呆,都以無比吃驚的眼神看著百里賢,那情形就像看著個怪物,大王平時常說太師智計過人,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他們還不怎麼信,不過今日卻是信了。
    
  這不,太師只是動動嘴皮子,便出現了十路伐漢的驚天佈局!
    
  十路大軍齊頭並進,從不同的方向對漢國發起攻擊,漢國丞相白墨縱有通天之能,也是絕對難以招架了。
    
    ##########
    
  咸陽,未央宮。
    
  周冠夫按劍大步上前,指著懸掛在木架上的地圖對白墨說道:“丞相,根據黑冰台提供的情報,楚國治下江東、巴蜀以及荊襄各郡府兵都在進行大規模的集結,韓國、趙國、燕國還有西邊的月氏人也在暗中集結兵馬,似有不軌之舉。”
    
  漢王劉恆大驚失色道:“怎麼月氏人也跟楚國攪到一起去了?”
    
  趙國、韓國先後背盟投靠楚國,這個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現如今,楚軍早已經分兵進駐無終、邯鄲以及安邑,韓、趙、燕國事實上已經變成了楚國的附庸國,所以,這三個國家會出兵伐漢,劉恆並不驚訝,但月氏人就有些超出他的預料了。
    
  坐在下首的白墨嘆了口氣,說道:“月氏人會跟楚國勾結,早在臣的意料之中,大漢國即將迎來一次史無前例的危機,是生是死,皆在此一戰了。”
    
  劉恆神色蒼白,顫聲說道:“相父,局勢如此,該如何應對?”
    
  白墨起身走到木架前,指著地圖說道:“大王,韓、燕、趙國迫於楚國威壓,縱然出兵也未必會盡全力,不足慮,月氏人近在臥榻之側,威脅極大,不過臣已命人在河西遍築烽火台,可令驃騎將軍引騎兵三萬駐北地,月氏人來,則擊破之。”
    
  劉恆輕輕頜首,周亞夫卻蹙眉道:“丞相,末將想守上郡。”
    
  兩個多月前在齊地,周亞夫在楚太子項治手下連連吃虧,導致連橫同盟內部因為分贓不均而出現了齟齬,這才有了不久之前的韓國背盟,韓國背盟,漢國一下就失去了東部的最大屏障,九原、雲中以及上郡各郡便直接暴露在了敵軍的兵鋒之下。
    
  漢國如今的外部環境之所以變得如此惡劣,周亞夫要負很大的責任。
    
  周亞大回國後,漢王劉恆、丞相白墨都沒有苛責,但越是這樣,周亞夫便越是愧疚,心中更萌生了強烈的洗雪前恥的念頭,這次聞聽楚太子項政正在邯鄲集結兵馬,其攻擊方向直指蒲阪、臨晉,周亞夫便萌生了在上郡再跟項政一決高下的念頭。
    
  “不行。”白墨斷然搖頭道,“以你現在這心態,不宜跟項政對陣。”
    
  “丞相!”周亞夫聞言大急,白墨鄧不由分說道,“你不必多說了,你的任務就是守好河西,絕不能讓一騎月氏胡騎進入北地。”頓了頓,白墨又對劉恆說道,“大王,至於臨晉的防禦,臣以為還是交給李左車將軍為好。”
    
  李左車自從十六年前回到關中後,便失去了劉邦的信任,此後一直賦閒在家,既便是伐楚的河水之戰,李左車也未隨軍出征,不過白墨卻知道李左車為人還算忠義,而且老成持重頗有謀略,可以說是鎮守臨晉、迎擊項政的不二人選。
    
  “就依丞相所議,由李左車老將軍鎮守臨晉。”劉恆頓了頓,又道,“不過,楚太子項政的大軍多半只是偏師,寡人以為伐漢的楚軍主力必然是潼關、漢中兩路,卻不知道相父又有何應對之策?”
    
  白墨道:“大王英明,臣也同樣以為進犯潼關、漢中這兩路楚軍才是其主力,而且,臣更可以斷言,領兵進犯漢中的必然是臣那師弟畢書,漢中乃關中最大之屏障,漢中失則關中亡,所以,臣決意親領大軍前往漢中迎擊。”
    
  “至於潼關,乃屏護咸陽要沖之地,非絕世猛將不足以鎮守。”說到這裡,白墨又將目光投向了周冠夫,接著說道,“潼關就拜託冠軍侯了。”
    
  周冠夫當即拱手作揖道:“丞相放心,只要我周冠夫還是有一口氣在,就絕不會讓一個楚兵越過潼關!”
    
  劉恆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白墨卻又說道:“大王,相比漢中、潼關,臣其實更擔心九原!”
    
  劉恆的心頃刻間又提了起來,急道:“相父,九原難道也會遭到攻擊?”
    
  白墨點了點頭,道:“韓、燕、趙軍即便進犯雲中、上郡,臣絲毫不擔心,但北貂騎兵若是從漠北越過陽山陷九原,則可直抵咸陽。”頓了頓,白墨又道,“北貂國與燕、趙、韓國的情形畢竟不同,北貂大將軍蒙殛根本就是楚國的將軍!”
    
  劉恆大驚道:“相文,蒙殛若真引北貂騎兵從九原毀關入塞,沿直道十日間便可疾馳咸陽城下,這便如何是好?”
    
  白墨嘆息一聲,道:“大王,說不得只能引狼入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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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引狼入室

  劉恒有些吃驚地望著白墨,低聲問道:“相父是說,匈奴人?”
    
  白墨輕神情苦澀地點點頭,又道:“匈奴自從兩年前被楚軍襲破狼居胥山的老巢,便已經分裂成了四個互不統屬的部落,其首領皆自稱單于,其中勢力最大的是原匈奴右賢王顧諾言,大約有七八萬騎,佔據了緊鄰九原的大片草原。”
    
  周冠夫道:“可是丞相,匈奴人會答應跟咱們聯兵嗎?”
    
  白墨搖頭道:“匈奴跟大漢乃是死仇,他們當然不會跟咱們聯兵,不過咱們的目的只是為了借助匈奴人來阻擋楚兵從九原直叩關中,所以,咱們根本沒必要跟匈奴聯兵,而只要將九原郡讓給匈奴人就行了。”
    
  “將九原讓給匈奴?”劉恆蹙眉道,“萬一匈奴人佔了九原,卻又跟楚軍聯兵攻掠關中呢?又該如何是好?”
    
  劉恆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焉知楚國不會和匈奴狼狽為奸呢?
    
  “大王放心,這種情形斷然不會出現。”白墨擺了擺手,篤定地道,“既便是在楚國面臨漢、齊兩國大軍、局勢最為艱難時,楚王項莊也沒有動過跟匈奴聯兵的念頭,由此可見他對匈奴人是極為忌憚的,所以臣敢斷言,楚國絕不會跟匈奴聯合。”
    
  劉恆沉吟了片刻,又道:“若是匈奴人不入九原,如之奈何?”
    
  “這也是不可能的。”白墨淡然道,“匈奴人做夢都想奪回漠南的河套草原,若是我軍主動撤出九原,匈奴人是絕對無法抵禦重回河套的誘惑的,而且眼看就要入冬了,既便明知這是一顆毒藥,匈奴人也會毫不猶豫地吞下去。”
    
  頓了頓,白墨又道:“將九原郡讓給匈奴有兩大好處,除了可以利用匈奴人以抵禦蒙殛的北貂騎兵,還可以將駐守九原的五萬大軍調往其餘各個方向,上郡、北地、漢中、臨晉以及潼關等各處防線的兵力就能得到極大增強。”
    
  劉恆道:“讓匈奴人佔了九原,關中尚有內長城可做屏障,可若是讓楚軍進占九原,內長城絕對阻擋不了楚軍鐵騎的兵鋒,屆時大漢國恐有滅國之禍,兩相權衡取其輕,也罷,那便依相父所言,盡快從九原撤兵吧。”
    
  “大王英明。”白墨衝劉恆揖了一揖,又回頭吩咐週冠夫、周亞夫說道,“冠軍侯,還有亞夫,你們也回去各自準備吧。”
    
  “喏。”周氏兄弟揖了一揖,領命去了。
    
  “大王,臣也告退了。”白墨又衝劉恆淺淺一揖,轉身去了。
    
  望著白墨遠去的背影,劉恆卻是長長地嘆了口氣山雨欲來風滿樓,也不知道大漢國還能不能撐過這次危急。
    
    ##########
    
  諾水河畔,顧諾言正眺望著日漸枯黃的草原黯然神傷。
    
  兩年之前,匈奴大舉征伐月氏,結果卻讓楚軍趁虛搗毀了王庭,留在老巢的婦孺幾乎被楚軍屠戮殆盡,絕大部份牛羊牲畜也被楚軍擄掠一空,此後曾經盛極一時的大匈奴便分裂成了四個大部落,顧諾言領著七萬餘騎佔據了外長城一帶的水草地。
    
  原本以顧諾言的實力,完全能夠佔據余吾河、盧弓河沿岸那兩大片水草地,不過顧諾言更加清楚,留在那裡他的部落只能持續衰弱下去,只有佔據外長城沿線的草原,或者還有機會南下打草谷、通過從中原擄掠人口而恢復元氣。
    
  別看顧諾言麾下還有七萬餘騎,可若是沒有女人和孩子,這七萬餘騎很快便會在各部落之間的無休無止的混戰、以及惡劣殘酷的生存環境下消耗殆盡,屆時,曾經雄霸整個大漠的匈奴民族就將徹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不過外長城沿線的草原相對貧瘠,要想在這裡生存並不容易,眼看就要入冬了,可他的部落卻還沒有籌集到足夠的越冬物資,能吃的牛羊駱駝都吃光了,剩下的母牛、母羊以及母駱駝都得用來下羔崽,那是絕對不能吃的。
    
  馬匹也吃得只剩下坐騎了,若是連坐騎都吃了,那就真的完了。
  
  現在,顧諾言最大的​​願望就是今年這個冬天千萬不要太過寒冷,否則凍死了剛下的羔羊和小馬駒,明年就真的沒有活路了。
    
  旁邊一個匈奴百戶回頭望著遠處山樑上蜿蜒盤旋的長城,悵然說道:“單于,若是咱們能奪回河套就好了,那裡氣候溫暖,再冷的冬天也不會凍死剛產下的羊羔和馬駒,還有那裡有成群的黃羊,今年冬天就再不用發愁吃的了。”
    
  顧諾言也是悵然若失,河套草原水草豐美、野物成群,那簡直就是塞上天堂,問題是漢國在那裡駐紮了五萬大軍,所以,要想從漢軍手裡奪回河套又談何容易?就憑他現在剩下的七萬餘騎,能否打破高闕關都是問題。
    
  顧諾言正黯然神傷時,忽有一騎快馬沿著河岸疾馳而來,還隔著老遠,馬背上的騎士便高聲大喊起來:“大單于,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好消息?”顧諾言無動於衷,冷冷地望著那騎士飛馳到了近前。
    
  那騎士狠狠一勒馬韁,胯下坐騎頓時人立而起,前蹄騰空連續踢騰了數下才堪堪止住了前沖之勢,落地之後又道:“大單于,剛剛遊騎回報,漢軍正從河套撤兵!”
    
  “嗯?!”顧諾言聞言先是一愣,遂即失聲大叫,“漢軍從河套撤兵?!”
    
  “沒錯。”那騎士重重點頭道,“齊倫青他們躲在陽山之巔看得真真的,漢軍排著四路縱隊,沿著直道往南邊去了,隨軍還有大量輜重牛車以及婦孺,不僅是漢軍,就連屯墾的漢國農戶也全部撤走了,河套草原已經空了!”
    
  “走,瞧瞧去。”顧諾言狠狠一馬鞭抽在馬股上,胯下坐騎疼嘶一聲,頓時甩開四蹄向著遠處巍峨蒼莽的陽山飛奔而去。
    
    ##########
    
  金川河谷,楚王的徵兵令已經下達,燒當部落的壯丁們正從各個聚居地向著王庭所在源源不斷地集結,除了燒當部落,舞留、愛劍以及無戈部落的壯丁也在大規模的集結之中,迫於生存的壓力,四大羌人部族已經先後臣服在楚國的兵鋒之下。
    
  護羌校尉龐錚頂盔貫甲,腰挎橫刀,從燒當大王的圓頂大帳裡昂然而出,龐錚剛剛度過了自己二十歲的生日,卻已經在唇上蓄起了濃密的小鬍子,配上英俊的臉龐,更顯出幾分勃勃英氣來,附近經過的羌女無不臉紅心跳。
    
  人影一閃,一道火紅的身影緊隨龐錚越帳而出,卻是個身披紅綢大鱉的羌女,白碩的肌膚以及精緻的五管輪廓也就罷了,各郡比她更漂亮的美女也不在少數,不過此女那雙筆直的長腿卻實在令人惻目,還有身上那股子辣勁,著實讓人垂涎欲滴。
    
  世子項治一眼瞟過來,便險些陷在此女身上拔不出來,直到龐錚喊了好幾聲,項治才如夢方醒,當下有些尷尬地向龐錚拱了拱手,不無艷羨地道: “龐錚,早聽說你納了一房美艷無雙的羌女小妾,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你可真是艷福不淺哪?”
    
  “世子過獎。”龐錚見了禮,又微笑道,“世子若是喜歡羌女,回頭末將便讓人選幾個出色的,送去你的帳中。”
    
  “羌女的事再說。”項治擺了擺手,道,“本公子這次來找你,卻是為了一件大事。
    
  龐錚道:“願聞。”
    
  項治將龐錚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龐錚,本公子想跟你去隴西。”
    
  “啊?”龐錚吃了一驚,雙手連搖道,“不妥,這萬萬不妥,出大小金川翻越貢嘎山奇襲隴西原本就是一步險棋,途中山高路遠、險阻重重,而且還要經過十幾個未曾降伏的羌邸部落的領地,最終結果如何孰難預料……”
    
  “廢話。”項治不高興道,“*啟航文字*你是覺得本公子​​吃不得苦麼?”
    
  “世子明鑑,這不是苦不苦的問題。”龐錚苦笑道,“從這裡去隴西,除了要翻過好幾座積雪覆蓋的高山,穿越渺無人煙的大澤,還要經過許多野人部落的領地,末將和羌兵身份卑賤,死也就死了,可世子身份尊貴,萬一一……”
    
  “沒有萬一。”項治大大咧咧地道,“能取我性命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見項治已經打定了主意,龐錚不由心頭發苦,兀自勸道:“可是世子,由你領兵出金牛關側擊漢中乃是大王的旨意,末將若是私自答應,大王事後問起,末將如何交待?”
    
  “不用你交待。”項治大手一揮,說道,“父王那裡,本公子會寫信詳細分說,至於出金牛關側擊漢中之事,有子車師將軍在,本公子去了也就呦喝幾聲湊個熱鬧,反不如你這一路奇兵刺激驚險,就這麼說定了,本公子跟你一道走隴西。”
    
  說完,項治轉身就走,龐錚心頭發苦,想著是不是趕緊向成都飛鴿傳書,讓子車將軍過來勸一勸,項治忽又回頭說道:“龐錚,你就不要想別的了,本公子去定隴西了!”頓了頓,項治又道,“別忘了待會讓人選幾個羌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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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搶功

  一轉眼,一個多月已經過去。
    
  伐漢之戰也已經進入了最為關鍵的時刻。
    
  楚太子項政的五萬大軍已經在半月前進至河水東岸的蒲隊,不過漢國老將李左車的三萬大軍早已經在河水西岸的夏陽到臨晉一線做了嚴密的布防,每隔兩百步築一座烽火台,每隔五里築墩台,駐軍五百,每隔二十里還築有墩堡,駐軍兩千。
    
  此外,李左車親領一萬精兵駐於陽夏、臨晉之間的郃陽邑,楚軍無論從何處發起渡河之戰,漢軍都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接應。
    
  望著玄衣衛提供的漢軍防禦圖,項政不覺蹙緊了眉頭。
    
  副將高朗平時自詡足智又多謀,一時間也是一籌莫展。
    
  對著地圖沉吟了好半晌,項政才道:“這個李左車,還真是夠謹慎哪。”
    
  “的確如此。”高朗輕輕頜首,又道,“嘗聽家父說起過此人,據說井陛之戰此人曾向當時的趙王歇建議,分兵抄截漢軍糧道,可惜趙王歇昏聵無能,沒有採納他的建議,否則,恐怕也就沒有後來的井陛之戰了,楚漢相爭的形勢也將大不相同。”
    
  項政道:“父王也曾跟我說起過此人,那正是垓下之戰我軍新敗、先王新喪,楚國情勢最為危急時,所幸壽春一戰,父王大敗李左車,這才有了後續的梅山大戰,然後楚國情勢才得以轉危為安,父王曾說,壽春之戰他勝得實在伐幸。”
    
  高朗道:“李左車此人雖名不見經傳,卻能得大王以及齊王韓信如此看重,足見他並不是浪得虛名,子和,看來這回你遇上真正的對手了。”
    
  項政笑笑,道:“只要不是漢相白墨,再難也總要試試。”
    
  “呵呵若對面真是漢相白墨領兵,那咱們也不用進攻了,直接深溝壁壘便是。”高朗笑道,“這個李左車雖也難纏,可是跟白墨相比卻總是差了不少,咱們好好合計合計,總是可以找到擊破他的方略的。”
    
  項政輕輕頜首,又道:“其餘各路大軍可有新的進展?”
    
  高朗答道:“還是那樣,上將軍仍在上庸跟漢相白墨對峙,輕車將軍子車師的兩萬蜀兵被堵金牛道上,不得寸進,樓船將軍鍾離昧的水軍還在風陵渡清理攔江鐵索,驃騎將軍蒙殛的五萬北貂鐵騎也仍在九原與匈奴對峙。”
    
  項政又道:“燕趙聯軍還有韓軍呢?”
    
  高朗答道:“老樣子,還在雲中、離石跟漢軍虛與委蛇呢。”
    
  項政搖頭,又道:“護羌校尉龐錚的羌兵呢?難道還沒有消息?”
    
  高朗搖頭不語,他知道太子之所以關心護羌校尉龐錚的羌兵,完全是因為世子項治也在龐錚軍中,太子並不擔心上將軍、驃騎將軍或者輕車將軍先進關,卻擔心世子項治會先於他進入咸陽,因為現階段來說,項治是淮一能威脅到他太子位的人。
    
  作為太子的鐵桿死黨,高朗很清楚太子從未放鬆過對他這個弟弟的戒備。
    
  不過,命護羌校尉龐錚率羌兵出金川河谷、翻越貢嘎山奇襲隴西原本就是一步險棋,中間不但要翻越好幾座積雪覆蓋的高山,還要穿越無盡大澤,甚至還要經過好幾十個野人部落的領地,其凶險程度幾不亞於當年大王的孤軍轉戰。
    
  據說王太后(虞姬)得知消息後,甚至急得暈死了過去。
    
  當下高朗勸道:“太子,出金川河谷翻越貢嘎山奇襲隴西一路著實凶險,稍有不慎便會有全軍覆滅之慮,且不說護羌校尉的這支羌兵能否進入隴西,既便僥倖成功,筋疲力竭外加損兵折將之下,也很難有什麼作為了。”
    
  項政卻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可是子亮你想過沒有,漢相白墨也未必能料到還有護羌校尉龐錚這一路羌兵的存在,如今漢軍傾巢而出,在各郡與我各路大軍對峙,咸陽必定是守備空虛,若此時羌兵於隴西突然殺出…”
    
  高朗默然,他必須承認,太子的分析還是很有道理的。
  
  而世子項治之所以違抗王命也要隨同護羌校尉龐錚征伐隴西,很可能也是因為窺破了這一點,想到這裡,高朗不禁心頭凜然,還真沒看出來,世子項治平時大大咧咧,似乎沒多少心機,暗中卻竟有這等算計?
    
  項政似乎猜到了高朗心中所想,當下搖頭道:“二弟是個什麼性子,我最清楚,憑他是絕對想不到這麼遠的,此事背後必然有人在給他支招,而這,才是我最為擔心的。”項政最擔心的,就是項治背後那股龐大的勢力。
    
  事實上,在這件事情上項政想得比他老子項莊都要深,要遠。
    
  項莊出於政治穩定的需要,早早便冊立了太子,卻還沒有認真考慮過後事的安排,畢竟他才四十出頭,離死還早著呢,不過太子項政出於未雨綢繆的考慮,卻已經在暗中不動聲色地預做謀劃了。
    
  項政對他父王的了解超出一般人的想像,他很清楚,只等滅掉漢國,父王項莊是必然要登基稱帝的,父王在稱帝之後必然還要再一次封賞群臣,會不會封異姓王他拿不准,但是弄幾個兒子封王卻是極有可能的。
    
  若項治在伐漢之戰中立下大功,既便不能取代他項政的太子位,封王怕是沒跑,再加上項治又是先王項羽的繼子,在先王黨羽的大力活動外加太后的影響,搞不好項治就會受封江東王,這對項政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若項治真受封江東王,他的王國就很可能形成尾大不掉之勢,到時既便他項政順利繼位為楚二世皇帝,也極可能被他這個弟弟奪去帝位,常言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為了自己的太子位,為了將來的帝位,項政不能不預做防備。
    
  沉思了好半晌,項政才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搶在護羌校尉這一路之前攻入關中,滅漢首功絕不能落到二弟頭上!”
    
  “可是,子和,要想擊破李左車並不容易哪,若操之過急,很容易反為他所趁。”高朗能理解項政的心情,可李左車畢竟不是盞省油的燈​​,何況現在漢軍龜縮防守,楚軍又沒有水軍的協助,要想渡河而擊並不容易。
    
  項政若有所思道:“在我小時候,父王曾跟我講過一個名叫三國演義的故事,裡面有過這樣一段,西國丞相為了引誘北國大將主動出擊,曾將女子的衣服派人送給北將,藉此譏諷北國大將沒卵子,不是個男人。”
    
  “哦?”高朗問道,“那個北國大將被激怒了嗎?”
    
  “沒有。”項政搖頭道,“北國大將欣然接納了西國丞相送來的女子衣裳,並且還當著眾軍的面穿了,西國丞相最終卻無功而返。”頓了頓,項政又道,“不過李左車他未必就有北國大將的氣量,我想拿這法子試他一試。”
    
  高朗道:“若真激怒了李左車,又當如何?”
    
  項政拈了拖唇角剛剛長出來的短鬚,又湊到高朗耳邊低語了幾句,高朗雙眼霎時亮了起來,當下點頭道:“明白了,子和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
    
  郃陽邑,李左車行轅。
    
  次日晨,楚太子項政便派了個使者渡河前來,揚言楚軍要跟漢軍在河水西岸決戰,並要求漢軍後退十里,給楚軍讓出渡河的空間。
    
  副將夏侯灶建議李左車答應楚軍的要求,然後給楚軍來個半渡而擊。
    
  李左車卻並沒有採納副將夏侯灶的建議,因為李左車跟楚軍有過幾次交鋒,深知楚軍驍勇善戰,絕非漢軍所能抵敵,若真讓一半楚軍渡過河水,只怕河水西岸的漢軍防線頃刻間就會分崩離析,到那時就什麼都完了。
    
  李左車回絕之後,不想第二天楚太子又命人送來了一個錦盒。
    
  “楚太子給老夫送禮? ”李左車打發走了送錦盒的使者,笑著對副將夏侯灶說道,“這事倒是新鮮了,老夫瞧瞧是什麼禮物。 ”
    
  話沒說完,李左車便欲上前打開錦盒。
    
  “老將軍小心盒中有暗器!”夏侯灶趕緊阻止李左車,又命親兵上前打開了錦盒,盒中卻並沒有什麼機關暗器,只放了件荷綠色的綢緞直裾深衣,在深衣上還放了一封書信,信封上寫著“大漢前將軍李左車親啟”字樣。
    
  “哦,給老夫的信?”李左車笑著拆開信封,一看之下卻是臉色大變。
    
  夏侯灶見李左車看完信後久久不語,只是臉上的表情卻變得青一陣白一陣,當下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將軍,信中都說了些什麼?”
    
  李左車沒有回答,只是捧起案上的錦盒連同盒中的女式深衣狠狠摜於地上,餘怒未消之下又厲聲怒吼道:“項政,豎子,安敢如此?安敢如此折辱老夫?!”
    
  夏侯灶撿起飄落在地的信函,一看之下不禁也變了臉色,楚太子項政竟然在信中譏諷李左車老將軍是個沒卵子的小娘子,還給老將軍送了一件深衣,希望老將軍能夠喜歡云云,如此折辱,也難怪李老將軍會氣得鬚髮皆張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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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7
發表於 2021-12-10 01:01:57 |只看該作者
第556章 激將

  蒲阪大營,楚太子項政行轅。
    
  高朗大步走進行轅,朗聲道:“子和,都安排好了。”
    
  項政狠狠擊節,道:“好,事不宜遲,明天便強渡河水!”
    
  高朗蹙眉說道:“可是子和,我總覺得風險太大,是不是再等一段時間,以便籌集更多的渡河器具,或者等到鍾離老將軍清理完沉江鐵柵?”楚國水軍一旦清理完了沉江鐵柵以及攔江鐵索,就能將大量船隻調至蒲阪、皮氏沿線,楚軍就能大舉渡河了。
    
  “不,不能再等了,明天便渡河!”項政斷然搖頭,他已經計算過了,等到水軍清理完沉江鐵柵以及攔江鐵索,少說也要半個月,既便是陸地行舟,將水軍戰船從陸地上拖入蒲阪至皮氏附近的河段,也至少需要十天以上。
    
  可問題是,項政已經等不了這麼久了。
    
  算算時間,龐錚的羌兵現在差不多也該進入隴西了,若是在蒲阪拖延太久,最後平漢首功很可能會落到項治頭上,而這,是項政最不願意看到的。
    
  高朗又道:“可咱們的渡河器具有限,而且還要撥出一部份在別處佯動誘敵,所以一次最多只能渡兩千人!有這兩千精兵用來抵擋漢軍墩台、墩堡駐軍雖說是綽綽有餘,可是如果李左車不上當,率五千精兵猛撲過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兵者,詭道也。”項政大手一揮,冷然道,“未戰之前誰又敢言必勝?李左車會不會上當只在五五之間,也就是說,此戰至少有一半成算,父王嘗對我說過,富貴險要求,用兵就要學會死中求活,所以有一半成算已經足夠了!”
    
  “好吧。”高朗沉聲道,“我率第一波死士率先渡江。”
    
  項政並沒有矯情,而是向著高朗深深一揖,道:“子亮拜託了!”
    
  高朗急忙將項政扶起,然後轉身揚長去了。
    
    ##########
    
  楚軍正往蒲阪、皮氏兩地調集渡河用的皮筏、木筏以及大甕,河水西岸的李左車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哦?”李左車沉吟道,“竟有這事?”
    
  “確有此事。”副將夏侯灶道,“安邑通往皮氏、蒲阪的馳道上走滿了各式大車,上面裝載的不是牛皮筏就是一口口的大甕。”
    
  李左車輕輕頜首,又蹙眉沉吟:“難道楚軍要在皮氏、蒲阪同時渡河?”
    
  夏侯灶道:“在楚國水軍清理完攔江鐵索以及沉江鐵柵之前,河水東岸的楚軍不可能征集太多的器具,以末將估計,他們最多也就徵集到搶渡兩千人的牛皮伐以及大甕,楚軍若還要*啟航文字*分兩處渡河,那就是找死。”
    
  頓了一頓,夏侯灶​​又道:“所以,末將以為皮氏、蒲阪兩處必有一處是虛!”
    
  李左車道:“可這也不對啊,無論皮氏是虛,還是蒲阪是虛,只要楚軍一動起來,立刻就會原形畢露老夫只穩守郃陽邑,待楚軍露冇出原形再馳而擊之,楚軍豈非必敗​​無疑?以項政小兒的心性,似乎不該只有這點水準吧?”
    
  夏侯灶道:“難道皮氏、蒲阪皆是佯動楚軍還有第三處渡河點?”
    
  李左車正沉吟不語時,忽有親兵進入行轅稟報道:“將軍,有楚使前來下書。”
    
  “哦?”李左車神情微動,當即揮手道,“讓他進來。”
    
  親兵領命而去,稍頃便帶著楚使進了行轅,那楚使只向著李左車淺淺一揖,道:“奉楚太子令,特來向李老將軍下戰書,明日辰時,我軍將從皮氏渡河,將軍若敢戰,可令漢軍後退十里,若不敢,何不披婦人裳?”
    
  “放肆!”夏侯灶勃然大怒,拔劍便要砍人。
    
  李左車同樣氣得臉色鐵青,卻還是強忍怒火制止了夏侯灶。
    
  “告辭!”那楚使傳完話,再向著李​​左車淺淺一揖,遂即轉身揚長而去。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夏侯灶氣得團團轉,謂李左車道,“老將軍剛才為何阻止末將?為何不讓末將斬殺此狂徒?”
  
  “狂徒是項政小兒,殺使者又益?”
    
  “難道就這樣任由項政小兒羞辱老將軍?”
    
  李左車擺了擺手,臉上卻慢慢露出了一絲笑意。
    
  見李左車還有心情發笑,夏侯灶大惑不解道:“老將軍受此奇恥大辱,還能發笑?”
    
  “項政小兒,欲jī將乎?”李左車背起雙手,哈哈大笑道,“老夫可不是只知紙上談兵的周亞夫,又豈能上他的當?哈哈哈……”
    
  “咦?”夏侯灶道,“老將軍是說,這是項政小兒的激將法?”
    
  “可不就是激將法?”李左車笑道,“項政小兒先以婦人衣裳羞辱老夫,以使老夫盛怒之下喪失理智,這便給了楚軍可趁之機!”頓了頓,李左車又篤定地道,“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老夫敢斷言皮再乃為虛,在蒲阪強渡乃為實!”
    
    ##########
    
  隴西郡,下辨縣。
    
  這一天,下辨縣城外忽然來了一群白馬胡商,白馬人是定居在漢中、隴西兩郡交界處的崇山峻嶺之中的蠻族,其實就是後世的白馬藏人,往年也時常會有白馬胡商往山外販賣皮毛藥材等山貨,因而守城門的兵卒並沒有引起警覺。
    
  直到那群胡商靠近城門,一個漢軍隊率才懶洋洋地上前攔住了去路,謊稱要盤查胡商的貨物,其實也就是想打秋風、撈些好處。
    
  為首那個身材高大的胡商轉身往大車上摸索,漢軍隊率臉上便露出了一絲笑意,這群胡商還挺上道,不過等那胡商首領再轉過身來時,卻從大車裡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不等漢軍隊率反應過來,那刀便已經斬斷了他的脖子。
    
  項治一刀便斬斷了漢軍隊率的大半個脖子,那漢軍隊率的腦袋便軟軟地耷拉了下來,項治又高高揚起滴血的橫刀,衝身後隨行的百餘胡商大吼:“打破城池,雞犬不留!”說罷,項治便轉身擎刀,大步流星殺入了城門甬道。
    
  項治身後,喬妝胡商的百餘羌兵也紛紛從大車裡摸出明晃晃的橫刀,然後一個個嗷嗷怪叫著,跟著項治衝進了城門甬道,十幾個漢軍兵卒從城門內側的門房裡倉皇衝將出來,只三兩下便已經被凶神惡煞般的羌兵砍倒在地。
    
  南門外不遠處,更多的羌兵已經像蝗蟲般席捲而來。
    
  兩萬羌兵一路翻山越嶺、橫穿窮凶大澤,更屠戮了上百個蠻族部落,雖死傷慘重,兩萬大軍只剩五千餘人,可戰鬥力卻似乎更強了。
    
  護羌校尉龐錚策馬奔馳在羌兵隊列的最前方,眉宇間卻隱帶著一絲憂慮,高聳入雲的貢嘎山已經被他們踩在了​​腳下,渺無人煙的大澤也被他們拋在了身後,途中的上百個野人部落也已經被他們屠戮殆盡,隴西已近在眼前,可他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龐錚為何而擔憂?完全是因為在世子項治的率領下,他麾下的兩萬羌兵已經變成了五千多頭兇殘嗜殺的惡狼,深入隴西的這一路上,沿途所經無論是漢人村寨,還是蠻族據點,無論男女,不分老少,全都被他們屠了個乾淨!
    
  就在剛才,世子又喊出了“打破城池、雞犬不留”的口號!
    
  龐錚完全可以預料得到,等待下辨守軍和城中百姓的將是怎樣的下場?這座城池,只怕是要血流成河了!若是蠻人,殺了也便殺了,龐錚也不覺得有什麼不應該,可下辨城內住的卻畢竟是中原人,中原人又豈容羌人濫殺?
    
  不過龐錚知道,他已經無法阻止這些羌兵了。
    
  世子項治現在也未必能夠約束這些羌兵,何況他似乎根本就不想約束他們,用世子的話來講,殺戮可以最大限度地jī發士兵的鬥志,孤軍懸師千里,若不能保證士氣,等待他們的將是全軍覆滅的下場。
    
  當龐錚穿過城門甬道進入下辨城內時,整座城池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中,羌兵們三五成群,正在大街小巷瘋狂追殺城中百姓、搶掠雞鴨牛羊,若是遇到了窈窕小娘,這些羌兵更不由分說摁倒大街、當眾姦淫。
    
  一個羌兵在龐錚眼皮底下虐殺一名孩童行樂,龐錚盛怒之下,將那羌兵斬殺當場,正欲下令整肅軍紀時,項治卻從馬道上大步走了下來,對著龐錚說道:“龐錚,算了,不就是幾千關中賤民?殺了也便殺了。”
    
  “世子!”龐錚蹙眉道,“大王曾有嚴令,入關之後不得濫殺無辜……”
    
  “這個我知道。”項治同樣蹙緊了眉頭,不高興道,“可咱們不是情況特殊麼?孤軍懸師千里,動輒便有全軍覆滅之慮,若不能讓這些羌兵保持高昂的士氣,只怕就連活著走出隴西都難,我們又拿什麼去打咸陽?”
    
  “可是……”龐錚還欲分辯,卻被項治不由分說打斷了。
    
  項治霍然舉手,冷冷地道:“沒什麼可是,奇襲咸陽、攻滅漢國才是頭等大事,別的都是雞零狗碎,只要能​​滅掉漢中,別說區區一個下辨縣幾千人,便是整個隴西幾十萬人,全屠了又有何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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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0 01:02:09 |只看該作者
第557章 直取咸陽

  合陽邑,五千漢軍精銳已經在城外集結待命。
    
  辰時過,東南、東北向的烽火台幾乎是同時升起了三股醒目的黑煙,負責觀煙的漢軍校尉當即大聲向李左車稟報:“將軍,東南、東北皆有狼煙升起,楚軍已經開始在蒲阪、皮氏同時渡河,狼煙三股,渡河楚軍逾萬人!”
    
  李左車撫髯笑道:“皮氏乃是疑兵,蒲阪才是楚軍的真正目標!”
    
  說罷,李左車即回頭吩咐副將夏侯灶道:“夏侯將軍,傳令全軍,以急行軍速度火速馳援蒲阪!”
    
  “喏!”夏侯灶轟然應喏,又扭頭大喝道,“將軍有令,以急行軍速度馳援蒲阪!”
    
  漢軍陣中霎時響起了jī昂的行軍戰鼓聲,疾驟如雨的鼓點聲中,一隊隊頂盔貫甲的漢軍甲兵紛紛開始轉身,然後排著十路縱隊向著蒲阪方向浩浩蕩蕩開進,黃土夯成的馳道上很快便揚起了滾滾煙塵,扶搖直土九霄。
    
    ##########
    
  皮氏,渡河集結地。
    
  不遠處的河灘上,一溜的牛皮筏、木筏、小船以及大甕已經沿著河水東岸擺開。
    
  高朗回頭向項政投來徵詢的眼神,項政輕輕頜首,高朗便挎刀大步走上點兵台,犀利如刀的目光只往台下一掃,下面集結的兩千名楚軍死士頓時間凜然噤聲。
    
  迎著兩千死士灼熱的眼神,高朗大聲說道:“我大楚十路大軍伐漢,與戰將士超過了五十萬人,可是漢國祇有一個戰功也只有一份,究竟花落誰家,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弟兄們,你們告訴我,想不想博取平漢首功?”
    
  “想!”
    
  “想!”
    
  “想!”
    
  兩千死士狂熱回應。
    
  在戰功獎勵機制下,楚軍的戰鬥欲冇望是不容置疑的,因為戰功意味著更高的爵位,以及更多的賞賜,更高的爵位則意味著更豐厚的生存資源,意味著他們可以給妻兒博取更好的生存環境,成為真正意義上的貴族。
    
  “太子有令!”高朗也不多說廢話直接開出了賞格,“第一個踏上河水東岸者,爵進三級,賞黃金千兩!”
    
  “嗷嗷嗷!”
    
  台下的兩千死士霎時像野狼一樣怪叫起來,群情jī憤。
    
  不遠處的大校場上,另行集結的數萬楚軍將士則個個目露艷羨之色,爵進三級、黃金千兩那可不是一般的賞格!
    
  “現在,是時候讓漢軍見識見識我們大楚健兒的威風了。”高朗說罷猛然拔出橫刀,又以刀鋒遙指河水西岸,仰天聲嘶力竭地長嗥起來,“殺!”
    
  “殺殺殺……”兩千死士山呼響應,隨著高朗橫刀的斬落,一個個頓時就像脫了韁的野馬狂暴地沖向了河灘,又以最快的速度推著牛皮筏、木筏或者小船沖向河心,當牛皮筏、木筏或者小船馳離河岸,便紛紛躍上筏船,開始奮力划水渡河。
    
  一時間,五百多只牛皮筏、綁了大甕的木筏以及小船就像離弦之箭射向河水西岸不等楚軍船隊渡到河心,早就守在河水西岸的數百名漢軍弓箭手便紛紛開始挽弓放箭一波波的箭矢像雨一樣從天而降,不時有楚軍死士倒在血泊之中。
    
  不過挽弓極費體力挽開步兵硬木長弓更是個體力活,射冇出了二十幾枝箭後,這五百多名漢軍弓箭手差不多也就歇菜了,發覺河水對岸射來的箭矢開始變得稀疏起來,船筏上的楚軍死士頓時士氣大振,開始全力揮動船漿……
    
  一浪高過一浪的號子聲中,一條小船最先擱淺,站在船頭的楚軍隊率第一個縱身躍下小船,然而沒等他涉過淺灘踏上河岸,六七個漢軍長戟手已經蜂擁而上,一下就將楚軍隊率釘死在了淺淺的河灘上。
    
  第二個楚軍死士從一隻牛皮筏上躍下,旋即又被漢軍釘死。
    
  第三個楚軍死士是在河中翻了船然後泅水過來的,距離河岸只有數步之遙時,他才猛然浮出水面,然而,眼看著他就要一步踏上河岸時,一枝狼牙重箭驟然間疾射而至,一下就鍥入了他的臉頰,楚軍死士啊啊慘叫著,仰天往後倒入了渾濁的河水之中。
  
    ##########
    
  駐紮在合陽邑的五千漢軍不愧是訓練有素的精銳老卒,從合陽邑到蒲阪超過五十里,他們只用不到兩個時辰便趕到了。
    
  古代的冷兵器軍隊行軍跟後世熱兵器軍隊的行軍完全是兩回事,熱兵器軍隊因為使用火器,作戰時除非進入肉博戰,否則只需要勾勾手指頭就行了,所以可以將所有的體力都毫無保留地用來行軍,但古代的冷兵器軍隊卻不行。
    
  古代的冷兵器軍隊不僅有額外的沉重負載(甲胄),而且還要保留至少一半的體力來廝殺,否則,你趕過去也只能是送死,所以,兩個時辰五十里的行軍速度已經很厲害了,恐怕也就當年項莊的幾千殘兵能比他們更厲害了。
    
  不過,當李左車氣喘吁吁地帶著五千精兵趕到蒲阪對岸的漢軍墩堡時,卻發現河水兩岸一片沉寂,遠遠看過去,河水東岸只有三五十艘牛皮筏、小船在岸邊活動,河水西岸的河灘上也橫七豎八倒斃了百餘名楚軍,此外就再有沒別的了。
    
  “怎麼回事?”李左車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衝前來迎接的漢軍校尉問道。
    
  “將軍,楚軍被咱們趕回去了。”漢軍校尉卻不無興奮地道,“就在剛才,三四百楚軍死士試圖強渡,兩軍混戰半個多時辰,最後被咱們幹掉了一百多,剩下的楚軍全縮回去了,估計還有一百多人被河水給沖走了,嘿嘿。”
    
  “三四百楚軍?”夏侯灶厲聲道,“就這麼點人,你也敢點三股狼煙?”
    
  漢軍用來傳訊的狼煙是有著極為嚴厲的規制的,升一股狼煙,敵軍數量上千,升兩股狼煙,敵軍數量超過五千,若是三股狼煙,敵軍數量就超過了萬人!而且狼煙的顏色也有著講究,黑煙起,有敵來襲,白煙起,則意味著戰事不利。
    
  漢軍校尉鎮定地道:“夏侯將軍有所不知,剛才渡河的漢軍雖然只有不到五百,可河對岸卻至少聚集了上萬楚軍,而且末將還看到了楚太子項政的大纛!”
    
  夏侯灶也有些吃不准,側頭望向李左車道:“老將軍,您看……”
    
  “要糟,要糟!要糟!!!”李左車卻忽然間回過味來了,當下連連頓足道,“老夫中項政小兒的計了,這可真是終日打雁,臨了卻反被雁給啄了眼,嘿,想老夫行伍多年,身經大小戰事不計其數,不曾想一時大意竟中了項政這豎子的奸計。”
    
  夏侯灶和漢軍校尉面面相覷,兩人一下子都沒有反應過來。
    
  就在這個時候,三股醒目的白煙已經從東北方向的烽火台上扶搖而起,一個眼尖的漢軍甲兵霎時手指東北方大叫起來:“快看,東北方有白煙三束!”
    
  夏侯灶、漢軍校尉相顧駭然,東北方有白煙三束,那含義再是明顯不過了,這說明楚太子項政根本就沒撒謊,他說要在皮氏渡河,結果就真的在皮氏傾注全力渡河了,可李老將軍卻弄了一出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結果五千漢軍精銳反而撲了個空。
    
  “老將軍,咱們趕緊退守夏陽吧!”夏侯灶最先反應過來,皮氏一旦被楚軍突破,河水天險一旦喪失,夏陽就成了屏護咸陽東陲的最後一道屏障了。
    
  “不行,斷然不能退守夏陽。”李左車卻斷然搖頭道,“我軍若退守夏陽,楚軍南下側擊潼關就完了!潼關若失守,楚國大將高初的大軍就將與楚太子項政合兵一處,從潼關到咸陽再無險可守,我們拿什麼來抵擋項政、高初的十萬鐵甲?”
    
  夏侯灶蹙了蹙眉,沉聲問道:“那依老將軍的意思呢?”
    
  “退守臨晉!”李左車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屏護潼關側後。”
    
  “若是項政不取臨晉,直取咸陽呢?”夏侯灶道,“又該如何?”
    
  “項政小兒他不敢。”李左車道,“孤軍懸師而擊敵國之腹地,乃是兵家之大忌,若項政小兒真敢率軍直取咸陽,老夫便斷了他的後路,令他死無葬身之地!”
    
    ##########
    
  皮氏對岸的漢軍渡口已經被楚軍徹底攻陷。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波又一波的楚軍甲兵紛紛渡到河西,當上岸的楚軍數量超過五千人時,河水西岸的漢軍終於徹底崩潰,聚集在河灘上的五千多漢軍戰死千餘,剩下的三千多人一哄而散,其中大部向著夏陽敗逃而回。
    
  楚軍將士在戰功的激勵下,兀自追殺不休,前鋒都快追到夏陽城下了。
    
  就在這個時候,楚軍剛剛渡河上岸的中軍本陣卻忽然間響起了噹噹噹的鳴金聲,聽到清脆的鳴金聲,楚軍將士雖滿心不願,卻也只能收拾野心開始回到河水西岸重新整隊,需要楚軍的軍紀可是極其嚴厲的,聞金不退那是要殺頭的。
    
  十幾個楚軍小校來到項政、高朗跟前,摩拳擦掌道:“太子,將軍,漢軍的軍心已經散了,前面的夏陽一擊就能攻破,是不是這就催動大軍攻城?”
    
  “攻打夏陽?”項政與高朗對視一眼,笑著搖頭道,“不,我們可沒有時間跟漢軍在夏陽過多糾纏。”
    
  高朗便擎起橫刀,厲聲大喝道:“傳我將令,全軍繞夏陽而行,直取咸陽!”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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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0 01:02:20 |只看該作者
第558章 對峙

  陽山北麓,北貂軍大營。
    
  由於漢軍突然從九原撤走,結果給了匈奴人趁虛而入的機會,當蒙殛率五萬北貂騎兵趕到高闕關外時,匈奴已經佔據了九原。
    
  耐人尋味的是,蒙殛並沒有下令攻打九原。
    
  北貂大軍與匈奴人在高闕關外一對峙便是一個多月。
    
  蒙遼大步走進中軍大帳,先沖著帳中正在議事的蒙殛、蒙遠揖了一揖,大聲說道:“父親,兄長,我軍已在高闕關外駐紮一個多月了,匈奴也幾次譴使前來,希望同我軍合兵南下洗劫關中,父親只是不理,我們到底還伐不伐漢了?”
    
  “當然伐漢。”蒙殛道,“不伐漢我們舉兵幹啥?”
    
  “既然要伐漢,那就趕緊拿個主意呀,無論是繞行河西奔襲關中,還是先擊破匈奴再順直道南下,或者乾脆就跟匈奴人聯兵南下,父親你到是給個痛快話呀。”蒙遼拍了拍手,苦著臉說道,“別老這樣窩在這漠北草原上呀?”
    
  “窩在漠北草原咋啦?”蒙殛道,“你著什麼急?”
    
  “孩兒能不著急嗎?”蒙遼跺了跺腳,大聲嚷嚷道,“十路大軍同時伐漢,咱們要是去晚了,這平漢首功就讓別家給搶去了。”
    
  “你嚷嚷什麼?”蒙殛冷然道,“首功讓別人搶去,那就對了。”
    
  “咦?”蒙遼聞言愕然,撓頭問蒙殛道,“父親,你這話是啥意思?”
    
  “小子,你知道嗎?自從贏妃死後,咱們蒙家就一直處於風口浪尖上,是,大王的確是從不懷疑咱們蒙氏父子的忠誠,可是楚地的貴族呢?他們心裡會怎麼想? ”面對兒子,蒙殛並沒有過多的隱瞞,“還有太子和世子項治背後的那兩股勢力,他們又會怎麼想?”
    
  蒙遼恍然大悟,低聲問道:“父親是說,此次伐漢,咱們蒙家不能太出風頭?”
    
  “對頭。”蒙遠起身拍了拍蒙遼的肩膀,說道,“二弟,此次十路大軍大舉伐漢,漢國已是國力耗盡、兵力用足,滅國已經是板上釘釘、無可避免了,現在唯一的懸念就是,漢國何時被滅,這種情形之下,我蒙家有必要再去爭這首功?”
    
  蒙殛也語重心長地道:“遼兒你要牢記,樹大招風哪。”
    
  “樹大招風?”蒙遼嘀咕道,“不是還有上將軍這顆大樹頂著呢嗎?”
    
  “上將軍?”蒙殛笑笑,搖頭說道,“遼兒,為父敢跟你打賭,此次伐漢,上將軍非但不會有什麼斬獲,搞不好還會吃幾個敗仗。”
    
  蒙遠、蒙遼聞言都有些不信,上將軍還會吃敗仗?
    
  見蒙遠、蒙遼兩兄弟一下子反應不過來,蒙殛也不多做解釋,只是叮囑道:“行了,你們給為父盯緊長城沿線,尤其是高闕關,匈奴人既然鑽進了九原這只籠子,他們就別想再跑出來了,咱們先等漢亡,然後再收拾匈奴人。”
    
    ##########
    
  上庸東郊,楚軍大營。
    
  二十萬楚國大軍在城東十里外的荒原上紮下了幾十里連營,遠遠望去,楚軍的帳篷那是重重疊疊、密密麻麻,從近處一直延伸到視野的盡頭。
    
  不過,讓人奇怪的是,楚軍自從兵臨上庸城下後,便再沒什麼動靜了,除了每天號角聚兵、日常操演外,甚至連最起碼的試探性攻擊都沒有,軍中諸將雖然奇怪,卻絕沒人敢質疑畢書的用兵方略,人可是打敗齊王韓信的絕代軍神哪。
    
  不過現在卻終於有人沉不住氣了,他就是畢書的親軍校尉鐵牛。
    
  “上將軍,究竟還要等到啥時候?”鐵牛挎著橫刀匆匆進了中軍大帳,卻看到畢書正悠閒地坐在榻上品酒呢,當下上前說道,“將士們可都盼著早日開戰、早日斬獲戰功呢,再這樣乾等下去,末將擔心士氣會出問題。”
    
  “士氣會出問題?”畢書笑笑,說道,“我只聽說過軍隊因為缺糧、戰敗或者主將陣亡而導致士氣瓦解,卻從未聽說會因為對峙而軍心渙散。”
  
  “可是……”鐵牛急道,“上將軍,咱們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
    
  畢書笑著擺了擺手,道:“不著急,你別忘了白墨可是本將軍的師兄,我二人同出鬼谷門下,無論是兵書戰策還是智計謀略,基本上都不分伯仲,要想打破我師兄鎮守的上庸,可沒那麼容易,總之,到了該當出戰時,本將軍自然會下令。”
    
  “嘿。”鐵牛嘆口氣又跺了跺腳,有些悶悶不樂地走了。
    
  目送鐵牛的身影遠去,畢書臉上的笑容卻慢慢地淡了下來,他之所以選擇對峙,而不是強攻上庸,白墨難對付其實只是原因之一,其中更深層次的原因畢書根本沒法對人說,那就是這一次,他必須保證漢國滅亡,而他這一路大軍又不能斬立戰功。
    
  至於說為什麼?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故秦大將白起的前車之鑑。
    
  長平大戰之後,趙國元氣大傷,白起正準備趁勝滅掉趙國之時,卻最終卻等來了秦昭王的撤兵詔令,以致錯失了滅掉趙國的最佳時機。
    
  真是秦昭王不懂得戰機稍縱即逝的道理嗎?
    
  當然不是,秦昭王當然知道戰機稍縱即逝,若是錯過這次機會,秦軍為了滅掉趙國就會付出更大代價,但是秦昭王別無選擇,因為白起的戰功太大太高了,秦昭王發現他已經沒什麼可以封的了,如果再讓白起滅掉趙國,他乾脆就只能退位讓賢了。
    
  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秦昭王才會在滅趙的關鍵時刻召回白起。
    
  回到咸陽之後,白起也終於回過味來了,所以當秦軍戰事不利,秦昭王不得已想再次起用白起時,白起就死活不肯領兵出征了,因為白起已經看得很清楚,若他領兵出征,戰事若不利得死,戰事若勝利他還得死,只有託病不出,或者還能夠保命。
    
  不過遺憾的是,白起高估了秦昭王的心胸,最終還是被賜死了。
    
  畢書仕楚也有十多年了,畢書對楚王項莊的心性也有了足夠的了解,畢書非常清楚,國公已經是功勳大臣們所能夠獲得的最高級別的爵位了,至於說比公爵更高級的王爵,那就是楚王的逆鱗,誰敢凱覦誰就得死。
    
  畢書現在已經是國公了,若他再斬立戰功,平定關中楚王登基稱帝之後,必然還會有新一輪的封賞群臣,屆時他畢書必然要再晉一爵,從國公再晉一爵不就封王了?那不是觸摸楚王的逆鱗,不是自己找死麼?
    
  所以,畢書只想將白墨的漢軍主力牽制在上庸,從而給其餘各路伐漢大軍創造機會,畢書甚至已經在考慮,等其餘各路大軍打進關中、白墨被迫回師咸陽時,他是不是需要來一個輕敵貿進,讓他的師兄打一個伏擊?
    
    ##########
    
  白墨正站在東門箭樓上眺望城外的楚軍大營。
    
  楚漢兩軍已經在上庸對峙了一月有餘,潼關、北地、上郡各個方向也是風平浪靜,無論是楚軍、韓軍、燕軍、趙軍、北貂軍還是月氏人,至少從目前跡像看,還根本沒有突破漢軍防線攻入關中的跡象,咸陽依然是穩如磐石。
    
  可不知道為什麼,白墨內心總是感到一絲隱隱的不安。
    
  白墨總覺得自己好像疏忽了什麼,可是每次反復梳理自己的思路,卻始終找不到冇自己在哪裡疏忽了。
    
  望著城外密密麻麻、重重疊疊的楚軍營帳,白墨再次開始梳理自己的思路。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階梯上忽然傳來了蹭蹭蹭的腳步聲,回頭看時,只見御林中郎將叔孫嬰已經挎著劍大步上了箭樓,及至近前又拱手作揖道:“丞相,城中的存糧眼看就要接濟不上了,再這樣耗下去可不成。”
    
  白墨又是一陣沒來由的心煩,大漢國國勢唯艱哪。
    
  定了定神,白墨問叔孫嬰道:“叔孫將軍,城中還有多少糧食?”
    
  “城中糧食已經只剩萬餘石。”叔孫嬰道,“若只供應五萬大軍,還可勉強撐半月,可問題是城中還有二十多萬百姓,他們也快斷糧了。”
    
  白墨的眉頭越發的蹙緊,沉聲道:“這樣,馬上派兵將城中所有的糧食以及雞鴨牛羊全都集中起來,從今天始,城中百姓也跟著將士們一樣,統一配發口糧,將士口糧減半,百姓口糧只二成,能讓他們維持性命不致餓死就成。”
    
  叔孫嬰道:“可這樣最多也就撐半個月,半個月之後呢?”
    
  白墨默然,是啊,半個月之後呢?半個月之後城中肯定會斷糧,可白墨敢肯定,城外的楚軍絕對不可能斷糧,去年楚國治下各郡可獲得了史無前例的大豐收,又豈會缺糧?放眼望去,白墨正好看見有一隊糧車正逶迤開進楚軍大營。
    
  叔孫嬰道:“丞相,要不夜襲楚軍大營,拼吧?”
    
  “不行。”白墨斷然拒絕道,“連齊王韓信都不是畢書的對手,我軍趁夜前去襲營,豈不等同於自尋死路?憑著上庸堅城,我軍或者還可與楚軍勉強周旋一二,若是出城野戰,則必敗無疑,本相絕不行此愚蠢之舉。”
    
  “嘿。”叔孫嬰恨恨跺腳,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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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0 01:02:30 |只看該作者
第559章 破城而入

  正說話時,忽有親兵匆匆上來稟報:“丞相,隴西飛報!”
  
  “隴西?!”白墨心頭陡然一跳,急伸手從親兵手中接過飛報,匆匆看完之後臉色頓時間變得一片鐵青。
  
  “丞相,怎麼了?”叔孫嬰急道。
  
  “你自己看吧。”白墨嘆了口氣,將飛報遞給了叔孫嬰。
  
  叔孫嬰有些疑惑地接過飛報,看完之後卻跳了起來,失聲道:“不可能,這不可能,楚軍怎麼從隴西殺出來?”
  
  難怪叔孫嬰會吃驚,從蜀中到關中自古只有一條道,那就是出金牛道經漢中進關中,可楚軍現在並沒有走這道,而是直接從隴西殺出來了,他們是怎麼過來的?楚軍是如何翻越常年積雪覆蓋的貢嘎山的?又是如何穿越蠻荒大澤的?
  
  叔孫嬰吃驚,白墨何嘗不吃驚?他也壓根沒想到啊。
  
  遂即叔孫嬰又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因為漢軍主力現在分散在漢中、北地、上郡分別禦敵,關中的守備極為空虛,楚軍突然從隴西殺出,那咸陽就危險了,當下叔孫嬰便對白墨說道:“丞相,不能再在這裡跟楚國大軍耗下去了,趕緊回師咸陽吧。”
  
  白墨默然,咸陽守備空虛,為了漢王安危,回師是必然的,不過他也知道這個時候回師是極其危險的,一旦畢書率楚國大軍碾壓上來,漢軍就有可能兵敗如山倒,所以,還得考慮一個萬全之策,令楚軍不敢貿然追擊。
  
  沉吟片刻,白墨吩咐叔孫嬰道:“這樣,叔孫將軍你率兩萬精兵悄然出城,於城北二十里外山谷設伏。”
  
  “喏!”叔孫嬰轟然應喏。領命去了。
  
  望著叔孫嬰下樓而去的背影。白墨眸子裡卻忽然間掠過了一絲惻然之色,心中喃喃低語道,叔孫將軍。請不要埋怨本相,為了大漢國,只能犧牲你和兩萬將士了。
  
  ##########
  
  桓楚、季布、蕭開、羊駝、丁固、西乞烈等十幾位大將走進中軍大帳時。上將軍畢書早已經頂盔貫甲跪坐在首席上了。
  
  “請王劍。”待眾將入帳,畢書跪坐起身遙向東方作揖。
  
  親軍校尉鐵牛便抱著項莊賜下的王劍昂然進入了大帳,眾將便齊齊惻目。
  
  “諸位。”待鐵牛抱著王劍在自己身後站定,畢書才環視帳中一圈,說道,“本將軍剛剛接到斥候飛報,漢相白墨已經率領大軍撤離上庸,以本將軍猜測,必是其餘九路大軍中的某一路或幾部攻入關中。以致咸陽震動,所以白墨才會回師自救。”
  
  帳中眾將頓時響起了一片竊竊私語聲,尤其是桓楚、季布、蕭開等軍中老將。更是神情激動。因為他們很清楚,伐漢之戰恐怕是他們這一輩子所能參加的最後一戰了。若是這次還是撈不著仗打,那就基本不可能再斬立什麼功勞了。
  
  當下桓楚大步上前,厲聲道:“那還有啥好說的,趕緊追呀!”
  
  “桓老將軍所言極是。”畢書欣然點頭,又從案上抄起兩枚令箭喝道,“桓楚,季布兩位老將軍聽令!”
  
  桓楚和季布應聲上前,齊齊拱手作揖道:“末將在!”
  
  畢書將兩枚令箭分別扔給桓楚和季布,朗聲道:“本將軍命令你們各率本部五千甲兵連夜追殺漢軍,不得有誤。”
  
  西乞烈、丁固聞言愕然。
  
  “喏!”桓楚、季布卻是轟然應喏,領命去了。
  
  待兩員老將離去,畢書又抄起兩枝令箭,喝道:“蕭開、羊駝。”
  
  蕭開、羊駝應聲上前,拱手作揖道:“末將在。”
  
  畢書向兩人扔出令箭,喝道:“率本部五千甲兵,負責接應。”
  
  “喏!”蕭開、羊駝轟然應喏,也領命去了。
  
  猶豫了片刻,西乞烈還是忍不住上前問道:“上將軍,只派兩位老將軍率一萬甲兵去追殺漢軍,兵力是不是太過單薄了?萬一漢軍留了伏兵斷後,末將擔心兩位老將軍會遭受不測哪,蕭開、羊駝也是兵少……”
  
  “西乞烈!”畢書蹙了蹙眉,冷冷地道,“該如何用兵,還用得著你來教本將軍嗎?”
  
  “不敢,不敢,末將絕無冒犯上將軍之意。”西乞烈唯唯喏喏地退了下去。
  
  ##########
  
  三天後,白墨率漢軍主力退至子午谷口。
  
  大軍剛在子午谷口駐紮下來,便有飛馬來報,說是叔孫嬰在上庸城北二十里的山谷中大敗楚軍追兵,斬首三千餘級,叔孫嬰甚至還陣斬了楚國兩員宿年老將,桓楚以及季布,前來接應的蕭開、羊駝也被叔孫嬰殺得大敗。
  
  望著軍士呈送上來的桓楚、季布的首級,白墨一時間有些恍惚。
  
  留叔孫嬰及兩萬甲兵斷後,原本只是白墨布下的一枚棄子,本意只是想要拖延一下楚軍的追擊速度而已,卻不曾這枚棄子竟連續大敗楚軍,還斬殺了楚國兩員功勳老將?這又是怎麼回事,自己那個師弟怎麼突然間變得不會用兵了?
  
  從南鄭趕來子午谷匯合的老將軍酈商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惑然道:“怪哉,叔孫嬰雖說驍勇善戰,卻也不可能強過畢書去,畢書連齊王韓信都能夠一戰而敗,這次卻怎麼在叔孫嬰手下連連失手?這似乎不合常理呀?”
  
  白墨卻似乎有些明白了,嘆息道:“本相似乎有些明白了。”
  
  “哦,丞相知道個中原因?”酈商好奇地道,“卻不知為何?”
  
  白墨搖了搖頭,喟然說道:“本相那師弟,已經在為自己找退路了。”說罷,白墨又吩咐酈商道,“酈老將軍,可令大軍放心入谷,我那師弟不會追上來了,至少不會那麼快就追上來,你我大可以從容進谷、馳援咸陽。”
  
  然而,白墨話音方落,便有快馬沿著子午谷小道疾馳而出,遠遠看見白墨,馬背上的騎士已經飛身下馬、連滾帶爬來到了白墨跟前,跪地泣聲嚎泣道: “丞相,丞相,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楚軍已然兵臨咸陽城下,大王命你趕緊回師救援,要快……”
  
  “什麼?楚軍已經兵敗咸陽城下了?!”酈商聞言頓時大吃一驚,不能吧?
  
  白墨也是驚得臉色發白,急問令騎道:“知不知道是哪路楚軍,有多少兵力?”
  
  令騎顫聲道:“丞相,有兩路楚國大軍從東西兩個方向同時兵臨咸陽城下,確切兵力不詳,但是至少也有五六萬大軍。”
  
  “什麼?東西兩路大軍?!”白墨聞言凜然。
  
  隴西這一路楚軍白墨沒有預料到,但是他有心理準備,因為白墨很清楚,翻山越嶺從隴西殺過來的楚軍兵力絕對不會有太多,最多也就三五千人,所以既便殺至咸陽城下,也不會構成太大的威脅,頂多就是放棄漢中、徹底退守關中罷了。
  
  但是,東邊也有楚軍進關那就大大出乎了白墨預料了。
  
  難道是冠軍侯把守的潼關被攻破了?高初大軍已經進關?若是高初大軍進了關,那咸陽必定是完了,自己回不回去救已經沒太大的意義了,因為潼關一旦失守,從洛陽到咸陽就再無險可守,楚國大軍以及糧草輜重就能源源不斷進關,這仗已經沒法打了。
  
  定了定神,白墨懷著最後一絲希冀,詢問令騎道:“可曾看清兩路楚軍旗號?”
  
  令騎點頭,喘息著道:“在突圍途中,末將曾遭東路楚軍追殺,隨行保護的數十騎御林衛全數戰死,僅末將一人僥倖突出重圍,混戰之中,末將隱隱看到楚軍的中軍大纛上繡著的好像是個項字,應該是楚太子項政的大軍。”
  
  “項政?竟然是項政?!”白墨略略放心之餘,又不禁長嘆了口氣。
  
  讓白墨略為放心的是,無論是從隴西殺出的偏師,還是項政渡河而擊的大軍,都是懸師而擊的孤軍,只要漢王能夠守住咸陽,待自己大軍回師,這兩路楚軍就必敗無疑,但是令白墨嘆息的是,項莊已經夠難纏了,不想連他的兒子都如此厲害。
  
  ##########
  
  “楚太子項政?!”望著城外黑壓壓的楚軍甲兵,漢王劉恆臉色煞白。
  
  老將軍梅鋗顫巍巍地步入城樓,喘息著道:“不止楚太子項政,還有世子項治,從隴西殺出來的楚軍主將不是別人,就是楚國先君項羽的繼子項治! ”
  
  “項政?項治?!”劉恆的臉色越發難堪,顫聲道,“老將軍,這便如何是好?”
  
  “大王不要慌。”梅鋗擺了擺手,沉聲道,“派去漢中求援的令騎已然突圍,丞相不日便可率軍回援了。”
  
  劉恆憂心沖沖地道:“從上庸到咸陽好幾百里,丞相趕得及麼?”
  
  梅鋗道:“大王放心,咸陽城中尚有兩千御林,臣又緊急募集了五千勳戚子弟以及家奴壯丁,咸陽城又溝深牆高,楚軍急切間斷然打不進來。”
  
  話音未落,北門方向突然響起了山崩海嘯般的殺伐聲。
  
  劉恆大驚,急詢問梅鋗道:“老將軍,怎麼回事,北門出什麼事了?”
  
  梅鋗對此也是懵然不知,君臣倆正相對惶然時,忽有渾身浴血的漢軍小校飛馬馳至城樓下,又匆匆奔上城頭跪地慘然稟報導:“大王,不好了,司馬仲、司馬季兄弟反水,引著五百家丁打開了北門甕城,楚國大軍已經破城而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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