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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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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寂寞劍客] 楚漢爭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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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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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0 01:02:42 |只看該作者
第560章 兄弟鬩牆(上)

  洛陽,上書房。
  
  自從項政大軍以激將計調開李左車大軍,從皮氏成功渡過河水開始,項莊的情緒就被完全調動了起來,這幾天來,他跟項他、項佗、百里賢等人吃睡都在書房,一邊對著地圖討論軍情,一邊等待著項政大軍的捷報。
  
  不過,最先傳來的卻是上庸的敗報。
  
  看完塘報,項莊、百里賢還算鎮定,項他、項佗卻氣得跳了起來。
  
  “借刀殺人,畢書這分明就是借刀殺人!”項佗怒不可遏地道,“他明知道白墨不是易與之輩,為何還讓桓楚、季布兩位老將軍去追?追也就追了,又為何只讓兩位老將軍帶了五千甲兵?上庸足有二十萬大軍,畢書為何只給五千人?”
  
  項他、百里賢面面相覷,項佗這傢伙還真是敢說。
  
  “子嚴慎言。”項莊皺了皺眉頭,斥道,“上將軍不是那樣的人。”
  
  “大王所言極是,上將軍派桓、季兩位老將軍引兵去追,也是常例,敵軍敗而不追,兵家所不取,至於只令兩位老將軍引軍五千,也實屬無奈,因漢軍棄輜重而走,行軍極速,所以只能遣少量精兵才能夠追上。”百里賢嘴上這樣說,心裡卻絕然不這樣想。
  
  百里賢很清楚畢書的想法,畢書此舉有三大用意:其一,藉機除掉桓楚、季布,替大王削弱項羽或者說項治系的勢力,進一步鞏固王權;其二,通過這次的敗仗自污名聲,消除自己不敗軍神的影響,尤其是消除大王心中的疑慮;其三,故意製造與項治系之間的矛盾,為有朝一日掛職而去埋下伏筆。
  
  不過百里賢更清楚,畢書自污名聲可以,要想消除大王心中的疑慮卻很難,需知大王也是心智過人之輩,又豈能猜不出畢書的想法?
  
  項佗兀自餘怒未消。憤然說道:“大王,既便畢書沒有借刀殺人之嫌疑,這次他吃了敗仗,也必須重重治他罪,至少也要削了他吳國公的爵位!”
  
  項莊擺了擺手,道:“這事,等平漢之戰結束後再說。”
  
  ##########
  
  項政在高朗和數百親兵的簇擁下出現在未央宮宮門前時,只見黑壓壓的楚軍甲兵已經將整個宮殿團團圍住。又從城外調來了雲梯、撞車等器械輜重,還有一隊隊的弓箭手在外圍列隊,看樣子是準備要強攻未央宮了。
  
  未央宮的宮牆上,也有漢軍御林在來回奔走,大呼小叫。
  
  不時有稀稀落落的箭矢從宮牆上傾落下來,卻被前隊的楚軍重甲用櫓盾、大盾擋住,既便有箭矢射中了楚兵,也多被厚重的鐵甲擋落。
  
  都到了這個份上,誰都知道未央宮根本就守不住了。
  
  漢王劉恆在老將軍梅鋗以及御林右中郎將叔孫殤的簇擁下站在宮門牌樓上。望著牌樓下那黑壓壓的楚甲汪洋,心頭一片黯然,咸陽終於還是打守了。大漢國終於還是滅亡了,父王交與他的這片基業終於還是要敗亡了。
  
  就在這個時候,宮門外的楚軍陣中突然傳來了一個宏亮的聲音:“我大楚國的太子有話說,漢王劉恆上前答話!”
  
  劉恆、梅鋗還有叔孫殤低頭看時,只見宮門外的楚甲已經向兩側讓開,從中間走出了十數員楚將,當先一員楚將身材長大、氣宇軒昂,身上還披著明黃色的大氅,想來便是楚國的太子項政無疑了。
  
  “大王。待末將射殺了這廝!”叔孫殤說著便要挽弓。
  
  劉恆卻摁住了叔孫殤挽弓的雙手,又衝老將軍梅鋗搖了搖頭,然後緩步走到牌樓前,對著樓下宮門前的楚太子項政傲然說道:“寡人在此,有話就說吧。”
  
  項政看了看牌樓上挽弓搭箭的漢軍弓箭手。淡然微笑道:“漢王,如今的情勢也不必本太子多說了,若你下詔投降,則可令宮中兵丁宮女免於一死,更可令咸陽百姓免於刀兵之災。你若一意孤行、頑抗到底,則整個咸陽都將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項政小兒,我們大漢國就沒一個懦夫!”叔孫殤大怒道,“有種就攻城吧,若不能把你們殺個落花流水,本將軍就不姓叔孫。”
  
  項政的神情霎時清冷下來,問道:“漢王,這真是你的答覆嗎?”
  
  劉恆的臉色一變再變,最終長嘆了一聲,轉頭吩咐叔孫殤道:“叔孫將軍,打開宮門迎楚軍進來吧。”
  
  稍頃,未央宮門緩緩打開。
  
  高朗帶著楚軍鐵甲蜂擁而入,只見宮中所有御林衛、內侍已經齊聚前殿天井,中間過道上更堆滿了漢軍御林扔下的兵器,高朗一聲令下,便有楚軍鐵甲持戈挎刀逼上前,押解著繳了械的漢軍御林以及宮中內侍前往城外安置。
  
  待宮中確定安全,項政才帶著親兵進宮。
  
  行至溫德殿,漢王劉恆已經跪於殿階之下,雙手高捧著印信,身後還跪伏著一大群妃嬪以及宮女,看到項政在大群鐵甲的簇擁下進來,這些妃嬪宮女盡皆花容失色,神情戰戰,她們不知道,等待她們的將是怎樣的命運。
  
  “漢王請起。”項政上前接過印信,又將劉恆扶起。
  
  當項政的目光無意中掠過劉恆身後跪著的竇漪房臉上時,不禁略略一頓,問劉恆道:“漢王,這位是……”
  
  劉恆心頭發苦,澀聲道:“乃是寡人王后竇氏。”
  
  “原來是王后。”項政衝竇漪房點了點頭,又回頭吩咐高朗道,“高朗將軍,要多派鐵甲兵嚴密保護未央宮,尤其是要保護漢王以及後宮妃嬪的安全。”
  
  “喏!”高朗轟然應喏,又回應吩咐身後隨行的親兵,道,“傳令下去,封鎖禁宮,沒有太子及本將軍的令諭,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違令者……斬!”
  
  ##########
  
  漢王劉恆的投降詔令一下,駐守咸陽各門的漢軍便紛紛繳械投降。
  
  負責攻打咸陽西門的五千多羌兵蜂擁進城,在屠戮了沿途幾十個蠻族部落之後,這些羌兵早已經成了一頭頭殺人惡魔,望著滿街的貨棧店鋪,望著鱗次櫛比的屋宇,望著躲在家中倉皇不知所措的紅男綠女,這些羌兵頓時兇性大發。
  
  幾乎是從進城那一刻開始,羌兵便開始了瘋狂的燒殺擄掠,一時之間,整個咸陽西城殺聲震天,成群結隊的羌兵操著刀槍劍戟,撞開房門、翻過院牆,他們見人就殺,見了東西就搶,略有姿色的年輕小娘更是慘遭當街**……
  
  龐錚又驚又怒,匆匆找到項治面前說道:“世子,必須及早阻止這些羌兵,再這樣任由他們屠戮下去,整個咸陽城的百姓都會被他們殺光的!”
  
  項治卻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不過是些敵國賤民,殺了就殺了。”
  
  “世子此言差矣!”龐錚急道,“漢王已降,漢國已滅,這些百姓現在已經是大楚國的百姓,不再是敵國賤民了。”
  
  “好了,龐錚你不必多說了。”項治皺了皺眉,不高興道,“本世子心裡有數。”
  
  龐錚還要再勸時,項治早已經不耐煩地打馬走了,項治身後隨行的那十幾個羌兵將領則紛紛轉頭望向龐錚,表情不善,龐錚雖然是護羌校尉,這支羌兵名義上受他節制,不過這一路上龐錚始終主張約束羌兵,而項治則主張放縱羌兵,因此羌兵早已經只聽命於項治而拋棄龐錚這個名義上的羌兵統帥了。
  
  ##########
  
  項政剛剛轉出未央宮,迎面便遇上了一個渾身浴血的別部司馬。
  
  “太子,出事了!”那別部司馬衝項政揖了一揖,急聲道,“從西門進城的羌兵正在咸陽西城大肆燒殺擄掠,世子更帶著幾百人打進長樂宮了!”
  
  “什麼?二弟簡直胡鬧!”項政皺了皺眉,又指著別部司馬戰袍上的血跡,問道,“剛剛你還好好的,這又是怎麼回事?”
  
  別部司馬慘然道:“剛才末將試圖阻止羌兵行凶,結果這些羌兵卻兇性大發,不由分說便向末將發起了攻擊,隨同末將前往的數十名軍卒盡皆被殺,末將雖然僥倖逃出,卻也被他們砍了十幾刀。”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項政聞言勃然大怒,當即吩咐別部司馬道,“你這便召集大軍,將西城給本太子控制起來,羌兵再敢濫殺無辜,就地擊滅! ”
  
  “喏!”別部司馬轟然應喏,殺氣騰騰地去了。
  
  項政又衝身後隨行的幾個司馬、軍侯喝道:“你們幾個,隨本太子去長樂宮!”
  
  長樂宮本是蕭何為劉邦建造的王宮,後來未央宮建成,劉邦便遷居未央宮,長樂宮便成了太子劉盈的東宮,後來劉恆即位,暫時又沒有太子,長樂宮便成了太后薄姬的寢宮,除了薄姬,長樂宮裡還生活著幾百個劉邦的妃嬪。
  
  項政帶兵匆匆趕到長樂宮時,只見宮門大開,台階上倒臥著幾個內侍,身上血跡斑斑,已然是氣絕多時了,再進到宮中,只見天井裡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宮中內侍,間或還有宮女的屍體,而且個個衣不蔽體,下體污穢。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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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兄弟鬩牆(中)

  項治腰挎橫刀大步走進宣德殿,一邊吩咐隨行的羌兵將領道:“傳令下去,宮中的宮女可以碰,但是宮中的金銀珠寶還有宮中妃嬪一律不准碰,違者殺無赦。”
  
  羌兵將領涎著臉問道:“宮中妃嬪可比宮女漂亮多了,為啥不能碰?”
  
  “為啥?”項治冷然道,“這都是要獻給大王的女人,你們想跟大王搶女人?”
  
  “呃,不敢,萬萬不敢。”羌兵將領聞言嚇了一跳,當下連連搖手,惶然說道,“末將這便去傳令,這便去傳令。”
  
  項治冷冷一笑,正欲進殿時,忽有羌兵惶然而來。
  
  “世子,不好了。”羌兵惶然道,“太子帶著甲兵殺進長樂宮了。”
  
  “太子?他想幹嗎?”項治蹙了蹙眉,冷然道,“走,隨本世子看看去。”
  
  一聲哨忽,殿前便聚集起了數百羌兵,然後簇擁著項治直奔前殿而來,並在前殿長信宮與項政的數百甲兵迎面相遇。
  
  “二弟,你都幹了些啥?”一見面,項政便劈頭蓋臉訓斥道,“縱兵在西城燒殺擄掠也就罷了,還帶著這些蠻兵突入長樂宮行凶,你究竟想幹嗎? ”
  
  “我想幹嗎?”項治悶哼了一聲,道,“大哥,我還想問你,你想幹嗎?你已經得了大半個咸陽城,未央宮也落入了你手中,難不成還不許小弟得一份微薄的功勞?大哥,你該不會是想一個人獨吞平漢大功吧?”
  
  “胡說。”項政火道,“小兄何曾有這念頭?”
  
  “這不就結了。”項治擺了擺手。道,“既然大哥無意與小弟搶奪西城及長樂宮,這宮中的女人財物如何處置,那就不勞大哥您費心了。”
  
  “二弟!”項政急道,“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一回事!”項治冷然道,“戰功就是女人財貨,女人財貨就是戰功。”
  
  項政道:“二弟,出征之前父王曾有嚴令,打進咸陽後不可妄殺城中百姓……”
  
  “大哥。你這就是欲加之罪了。”項治道,“小弟何曾妄殺城中百姓?不錯,羌兵是在西城殺了些人。可他們殺的都是暴民,是妄圖反抗的暴民,不殺他們,難不成傻站著讓這些暴民殺了小弟的士卒不成?就沒這樣的道理。”
  
  “二弟,你這是強詞奪理!”項政大怒,又回頭喝道,“來人!”
  
  簇擁在項政身後的數百甲兵轟然應喏,又呼喇喇地湧上前來,將項治和數百羌兵給團團圍了起來,數百羌兵也不甘示弱。紛紛擎刀拔劍,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大哥,說來說去你還是想獨吞戰功。”項治冷冷地掃了掃四周嚴陣以待的甲兵,臉上忽然間流露出了猙獰的殺機。冷森森地道,“不過,小弟的戰功可不是那麼好貪沒的,要想搶奪小弟的功勞,得問問小弟手中的刀答不答應。”
  
  項政氣急之下厲聲大喝道:“都與本太子拿下!”
  
  “誰敢!”不等四周的楚軍甲兵上前,項治陡然厲聲大喝道。 “這是王家紛爭,是本世子與太子之間的紛爭,誰敢摻和?!”
  
  四周楚甲面面相覷,氣勢一下便弱了下來。
  
  項治又鏗然拔出橫刀,向著項政一步步地逼了過來,項政心頭凜然,腳下本能地向後一步步地退卻,論心計智謀,十個項治加一塊也未必鬥得過項政,可是論勇力武藝,十個項政加一塊也絕然打不過項治。
  
  望著殺機流露的項治,項政突然有些害怕,又有些後悔,早知這樣就該帶高朗過來,若有高朗在,又何懼項政動武?
  
  項治腦海裡也在天人交戰。。
  
  一個聲音說,殺了他,太子位便你的,可另一個聲音馬上就跳出來說,不行,你殺了太子,父王絕不會饒過你!原先的聲音又說,只要做得乾淨,說太子死於亂軍之中,就不會有事,另一個聲音馬上說,父王英明,又豈能瞞得過他?
  
  就在項治天人交戰,猶豫不決時,殿外忽又衝進了好幾千楚甲。
  
  高朗頂盔貫甲、手持長戟衝殺在最前面,一個羌兵小校帶著幾十個羌兵試圖阻攔,被高朗不由分說挑死當場,只片刻,高朗便突至項政跟前,確認太子安然無恙,高朗這才轉身面對項治,冷森森地道:“世子意欲何為?”
  
  “高朗,你說本世子意欲何為?”見時機已失,項治便也打消了弒兄之念,淡然道,“你該不會以為本世子和太子會兄弟相殘吧?”說罷,項治又衝項政淺淺一揖,道,“大哥,長樂宮小弟是絕不會讓出來的,你若不忿,綁了小弟便是。”
  
  項政心念電轉,當下長長地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二弟,少殺人吧。”
  
  說罷,項政轉身便走,高朗看看項治,也帶著數千楚甲離開了長樂宮。
  
  一直回到設在東城的行轅,項政兀自心有餘悸,剛才高朗若晚來片刻,只怕他早就已經命喪長樂宮中了,真是沒想到,二弟他竟一點也不念同胞之情,一點也不念兄弟之誼,僅僅因為自己是太子,阻了他的上位​​之路?
  
  望著行轅外暗沉沉的蒼穹,項政眸子裡逐漸升起一抹駭人的寒芒。
  
  望著神情陰冷的太子,高朗忽然有些擔心,小心翼翼地勸道:“子和,世子雖然對您多有不敬,不過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先王的世子……”
  
  “子亮你不必擔心。”項政的神情迅即緩和了下來,淡然道,“二弟對我不敬,那是他的事,我身為兄長又豈能與他一般見識?再說父王時常教導我們要兄謙弟恭、兄弟友愛,我再怎麼不忿也絕不會做出手足相殘的蠢事來。”
  
  “太子明鑑。”高朗聞言,這才鬆了口氣。
  
  項政又問道:“子亮,歸降的漢軍都安置好了嗎?”
  
  “都已經安置好了,大部份已經遷至城外營中,不過為了安撫城中的官員豪強,仍有部份御林以及官員豪強的家奴駐守城內。”說此頓了頓,高朗又道,“不過,武器軍械已經集中保存,而且附近還駐有我軍甲兵看守,安全無所慮。”
  
  “這就好。”項政點了點頭,遂即又吩咐高朗道,“子亮,你讓人在未央宮溫德殿準備筵席,今天晚上我要宴請漢王以及城中的官員、商賈以及豪強,把世子也請來,白天在長樂宮中,我也有些過於衝動了,就當是給二弟賠罪了。”
  
  “喏!”高朗應喏,領命去了。
  
  ##########
  
  項政的請柬很快便送到了長樂宮。
  
  正在宣德殿中縱情淫樂的項治當即起身,準備赴宴,有隨行的親信勸道:“世子,你剛剛和太子有過齟齬,現在赴宴會不會有危險?”
  
  “噯,你想多了。”項治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太子他不敢殺我,父王他最恨兄弟鬩牆,平素也總是教導我們要兄弟友愛,太子若殺我,父王定不會饒他。”
  
  當下項治出宮,點起百餘侍衛直奔未央宮而來,到了未央宮前殿,只見項政早已經在階下等候多時了,兄弟倆見了面、敘了禮,把臂入宮,彷彿甚事也沒有。
  
  經過一處偏殿時,忽有一道倩影從迴廊中走過,雖是驚鴻一瞥,項治卻將那倩影的芳容看了個清清楚楚,當下驚為天人,問項政道:“大哥,此女何人?”
  
  項政淡然道:“宮中一侍女爾,二弟若是喜歡,回頭你便著人取去。”
  
  項治聞言大喜,衝項政連連作揖,道:“如此,小弟先謝過大哥了。”
  
  “二弟何必客氣?”項政微笑搖手道,“只要你能少殺人,便將宮女都送你又如何。”
  
  “大哥,你還真是。”項治搖頭,不以為然道,“不過是些關中賤民,你又何必如此在意他們的死活?”
  
  “二弟哪,民乃國之根本,豈能擅殺?”
  
  “胡扯,國之根本乃強軍,這些賤民頂個鳥用?”
  
  說話間,已經到了溫德殿前,兄弟倆又進殿與一眾漢國官員、商賈、豪強相見,入席之後,便有宮女將筵席流水般呈上,筵席倒也豐盛。
  
  酒過三巡,項政衝殿前侍立的親信輕輕頷首。
  
  親信會意,當下輕輕擊掌,兩廂裡有笙歌聲起,又見漢國王后竇漪房領著一班舞妓從屏風後款款而出,竇漪房身著羅裳、舞姿曼妙,俏臉上卻是淚水漣漣,高踞席上的劉恆更是滿臉羞憤,不敢正視竇漪房哀怨的妙目。
  
  項治卻是看得眼睛都直了,這不就是剛才在偏殿看到的那個宮女?
  
  一曲舞罷,竇漪房正欲退入屏風後時,項治卻早已經長身而起,搶上前來一把就攬住了竇漪房的纖腰,然後在劉恆以及一眾漢國官員、商賈、豪強的眾目睽睽之下,藉著酒意徑直抱起竇漪房揚長出了溫德殿。
  
  臨出殿門,項治才說道:“大哥,小弟先回了。”
  
  項政默然,劉恆卻已經氣得臉色鐵青,在座的漢國官員、商賈、豪強也大多面露羞憤之色,世子此舉,也未免太過份了!
  
  項治對此卻全然不知,他只道懷中美人只是未央宮中一普通宮女,以他世子之尊,召一宮女侍寢又算得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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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12-10 01:03:07 |只看該作者
第562章 兄弟鬩牆(下)

  夜深人靜,漢廢王劉恆行邸。
  
  “砰!”劉恆一巴掌重重擊在案上,起身咬牙切齒地道,“項治殺我百姓,淫我后妃,委實欺人太甚,此仇不報,枉為人君,枉為人夫!”
  
  梅鋗嘆息無語,御林左中郎將叔孫殤卻奮然道:“大王,反了吧!”
  
  在場的十幾個漢軍官員、將領也紛紛起身喝道:“反了反了,反他娘的!”
  
  劉恆希冀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梅鋗身上,沉聲道:“老將軍,您的意思呢?”
  
  劉恆獻表降楚後,駐於咸陽城中的御林軍就分成了兩部份,一部以護衛劉邦陵寢的名義移駐城外長陵,另一部仍駐城中,項政為了籠絡漢國君臣之心,故作大方,仍由漢國老將梅鋗統率這支漢軍御林,就駐紮在未央宮外大營。
  
  所以劉恆要復反,就必須得到梅鋗的支持。
  
  梅鋗嘆道:“大王若決意反楚,老臣就是拼著這把老骨頭不要也要君前效命,不過咸陽城中有楚國大軍駐紮,項政大營、項治所據長樂宮更有重兵把守,要想偷襲很難,若是事有不遂,大王恐怕就得搭上自己的性命哪。”
  
  “王后受辱,寡人若是無動於衷,還能算是個人嗎?”劉恆咬了咬牙,獰聲道,“而且長樂宮有暗道與東牌坊相通,若是籌劃得當,未必就沒有得手的可能。”
  
  梅鋗道:“既便偷襲長樂宮成功殺了項治,也不過圖一時之快。只要項政還活著,楚軍就不會潰亂,你我君臣就斷然逃不出咸陽城去。”
  
  “寡人管不了那麼多了。”劉恆恨聲道,“此仇不報,枉為人夫!”
  
  “好吧。”梅鋗點了點頭,肅然道,“既然大王決心已定。老臣唯有效死而已。”
  
  “很好。”劉恆重重點頭,獰聲道,“老將軍和叔孫將軍這便回去召集甲兵。半個時辰之後在長樂宮外東牌坊匯合。”
  
  ##########
  
  長樂宮,鴻台。
  
  項治已經喝得酩酊大醉,正臥於榻上鼾聲如雷。
  
  竇漪房卻是衣衫半解、髮橫釵亂。正痴坐在梳妝台前默默垂淚,銅鏡裡的美人兒依舊是朱顏如玉,可她的心卻早已經破碎了。
  
  有些木然地低下頭來,當竇漪房的目光觸及台上擺​​放的那枝金釵時,她的臉上忽然間浮起了一抹決然之色,抄起那枝金釵死死握緊,竇漪房從梳妝台前站起身,然後一步一步向著項治榻前逼了過來。
  
  臥榻之上,項治依舊鼾聲如雷。
  
  駐足榻前,竇漪房顫巍巍地舉起金釵。然後對著項治咽喉瞄了好幾次,卻始終無法下得去手,想她花骨朵也似的一個美人,平日裡別說是殺人,就連殺隻雞都會嚇得花容失色。教她如何下得去手?
  
  就在這時候,榻上的項治忽然翻了個身。
  
  竇漪房頓時嚇得芳心一顫,手中金釵也失手掉落在地,彎腰去撿時,臥於榻上的項治卻已經被驚醒了,望著榻前高高撅起的豐腴渾圓的臀形。項治頃刻間又是情興高漲,一探手便再次攥住了竇漪房的纖腰。
  
  竇漪房不防遭此襲擊,頓時失聲尖叫起來。
  
  就在這時候,閣門忽然被人從外面猛然撞開,一名羌兵背插羽箭、渾身浴血跌跌撞撞地進了暖閣,遂即氣絕僕地。
  
  下一霎那,全身貫帶的劉恆已經率先沖了進來。
  
  看到竇漪房衣衫半解、髮橫釵亂地偎在項治懷裡,劉恆頓時睚眥欲裂,以手中寶劍指著項治厲聲大喝道:“項治,放開她!”
  
  “劉恆?!”項治心頭一沉,越發抓緊了竇漪房,問道,“你想幹嗎?”
  
  “項治,欺負一個嬌弱女子算什麼男人?”劉恆咬牙切齒地道,“有種就放開寡人的王后,寡人與你決一死戰!”
  
  “王后?”項治愕然,“她是你的王后?”
  
  劉恆鄙夷地道:“你不知道?你裝什麼裝。”
  
  “裝?本世子用得著裝?”項治勃然大怒,道,“就算她原本是你的王后又如何?從今晚開始,她就是本世子的女人了,哼!”說罷,項治還示威似地將粗糙的大手探進了竇漪房的羅裙,在她豐腴的翹臀裡肆意地揉捏起來。
  
  劉恆氣得渾身發顫,指著項治顫聲喝道:“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數十名漢軍甲士手持長戟從外蜂擁而入,項治悶哼一聲,不假思索地將懷裡的竇漪房猛然往前一推,十幾枝長戟便幾乎同時刺入了竇漪房的胸腹間,蜂擁上前的漢軍甲士頓時為之一頓,趁這間隙,項治早已經橫刀在手。
  
  一眨眼功夫,沖在最前面的十幾名漢軍甲士便已經被項治斬殺當場。
  
  不過很快,更多的漢軍甲士又從外面蜂擁而入,項治雖有萬夫不當之勇,卻也抵擋不住從好幾個方向同時攢刺過來的上百枝長戟,只片刻功夫,項治便被逼到了角落裡,眼看無路可逃,項治陡然轉身一頭撞向了暖閣牆壁。
  
  只聽得轟隆一聲,青磚徹就的牆壁應勢垮塌。
  
  煙塵飛揚,這一撞直撞得項治頭暈眼花,等他從磚石堆裡爬起身來,只見四周盡是黑壓壓的漢軍御林,而且全都張開了手中的硬弓,那一枝枝冷森森的箭簇已經對準了項治的周身要害,隨著梅鋗手中長劍的落下,數百御林便同時鬆開了弓弦。
  
  上百枝狼牙箭同時攢射入體,項治竟然沒有立刻斷氣,而是殺豬般慘叫了起來,一邊慘叫一邊仰天長嗥:“來人,快來人哪……”
  
  寂靜的夜空下,項治的慘叫聲隔空傳出老遠。
  
  遠處終於亮起了點點火光,隱隱約約的火光中,一隊隊披甲執銳的羌兵已經向著鴻台這邊蜂擁而來。
  
  梅鋗匆匆奔入暖閣,卻見劉恆正抱著竇漪房的屍體發呆,御林左中郎將叔孫殤則在一邊急得直跺腳,當下梅鋗厲聲喝問道:“叔孫將軍,事急矣,為何不趕緊保護大王退走?”
  
  叔孫殤攤了攤手,無可奈何道:“末將說了,可是大王他他他……他不願意退走哪。”
  
  劉恆也回頭望著梅鋗,神情黯淡地說道:“老將軍,你帶著將士們趕緊從暗道出宮,現在走應該還來得及,不過在臨走之前別忘了在鴻台多備些火硝乾柴,寡人死後,楚太子項政想也不會過於為難老將軍以及將士們……”
  
  “大王你胡說些啥?”梅鋗大怒,上前一把攙起劉恆,大聲道,“老臣就是拼著這把老骨頭不要,今夜也要護著你​​殺出城去,丞相、冠軍侯還有騎騎將軍三路大軍仍在外,我大漢國未必就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走!”
  
  梅鋗一聲令下,早有漢軍御林搶上前來,攙起劉恆便走。
  
  “保護大王!”叔孫殤一聲令下,數百御林便呼喇喇地湧上前來,護著劉恆、梅鋗徑直下了鴻台,直奔後殿暗道口而來。
  
  ##########
  
  長樂宮中已經是殺聲震天,附近的東牌坊卻還是一片沉寂。
  
  倏忽之間,坊中一處不起眼的大院裡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先有兩顆腦袋從一人多高的院牆上探出往外面張望了片刻,遂即緊閉的院門轟然洞開,黑壓壓的人流便如潮水般從中洶湧而出,就在這一刻,外面長街上卻忽然湧入了無數枝火把。
  
  手持長戟、當先而行的叔孫殤驟然吃了一驚,急閃身護在梅鋗和劉恆跟前,再扭頭環顧左右時,只見外面長街上早已經擠滿了黑壓壓的楚軍甲兵,望著楚兵手中已經出鞘的環首刀以及已經挽開的長弓,漢國君臣的心頓時無限下沉。
  
  黑壓壓的楚軍甲士忽然從中分開,楚軍大將高朗頂盔貫甲從中走出,冷冷地掃了全神戒備的叔孫殤以及身後梅鋗、劉恆一眼,淡然道:“漢王,梅老將軍,叔孫將軍,這後半夜的你們跑到這東牌坊的李家大院來做甚?”
  
  劉恆推開擋在身前的叔孫殤,道:“高將軍又何必明知故問?”
  
  “什麼意思?”高朗皺眉不解道,他還真不知道具體怎麼回事,他只是接到項政軍令說今晚可能不太平,讓他多帶甲兵在長樂宮附近巡邏。
  
  “明人不說暗話,寡人剛剛殺了項治!”劉恆自忖必死,也就懶得隱瞞了。
  
  “你說什麼?”高朗聞言頓時大吃一驚,厲聲喝道,“你們竟然殺了世子?!”
  
  說話間,忽有楚軍小校前來稟報:“將軍,羌人已打破宮門,殺入長樂宮了。”
  
  高朗霎時目露殺機,厲聲大喝道:“太子曾有嚴令,破城之後楚軍甲兵未經許可,不得擅入禁宮,羌人罔顧軍紀,目法法度,罪無可恕!”說此一頓,高朗又鏗然拔出橫刀,遙指長樂宮方向喝道,“傳我將令,左營即刻進宮,誅殺羌人!”
  
  “喏!”左營校尉轟然應喏,又扭頭大吼,“左營將士,殺!”
  
  左營校尉一聲令下,黑壓壓的楚軍甲兵便已經向著長樂宮門方向蜂擁而去。
  
  高朗又轉向劉恆道:“漢王,世子凌辱王后之事的確做得過份,不過你也萬不該私動刀兵謀殺世子,所以,說不得只能委屈你前往洛陽親自向大王解釋了。”說罷,高朗又衝身後的甲兵喝道,“來人,將漢王帶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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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章 詐降

  子午谷連通漢中、關中,南北延綿數百里。
  
  經過數日的急行軍,白墨大軍終於穿過子午谷、逼近咸陽,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卻接到了咸陽發來的詔令——漢王已經降楚了!
  
  對於白墨來說,這可真不啻于晴天霹靂!
  
  白墨大驚之下急令大軍就地駐紮,又派人將信使嚴密看守了起來。
  
  白墨倒不認為前來傳訊的信使有假,他只是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在沒有想到妥善的應對之策前,委實不宜將消息擴散,否則麾下大軍很容易軍心渙散,真到了那個時候,一切就都沒辦法挽回,大漢國也就真的灰飛煙滅了。
  
  兩天後,李左車、周冠夫也倉皇來到了子午谷口的白墨大營,兩人也已經接到了漢王的詔令,又聞聽白墨大軍已經回師子午谷口,便匆匆過來向白墨問計,假如漢王真的已經投降楚國,他們又該怎麼辦?是跟著降楚呢,還是奪回漢王,或者乾脆另立漢王?
  
  一見面,周冠夫就急吼吼地問道:“丞相,漢王降楚是不是真的?”
  
  白墨長長嘆了口氣,黯然點頭道:“勝之,漢王的確已經降了楚國。”
  
  周冠夫的神情頃刻間黯淡了下來,恨聲道:“嘿,這麼說大漢國已然是亡了?”
  
  “那也未必。”白墨搖了搖頭,沉聲道,“打入咸陽的楚軍就只有項政、項治兩路,最多也就三五萬人。其餘像畢書、高初還有蒙殛的大軍,仍被阻在關外,所以,只要咱們能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回咸陽、搶回漢王,大事仍有可為。”
  
  周冠夫精神一振,問道:“丞相莫非已經有了什麼妙計?”
  
  白墨點了點頭,沉聲道:“勝之你馬上返回潼關。一邊嚴密封鎖漢王降楚的消息,一邊監視關外的楚軍,絕對不能讓高初的大軍趁機打進關中!”
  
  “丞相放心。”周冠夫轟然應喏。道,“只要末將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讓楚軍從潼關道打進關中。”
  
  白墨輕輕頷首。又對李左車說道:“李老將軍,本相給你留下五千甲兵,你的任務是堵住子午谷小路,絕不能讓畢書的大軍從子午谷殺入關中!”
  
  堵截畢書大軍絕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子午谷地勢險要,只需防守一點,而不像河水之戰那樣需要顧及很長距離的河段,所以李左車還是有些信心,當下拱手應喏,道:“丞相放心。老夫絕不辱命便是。”
  
  週冠夫又問道:“丞相,你呢?”
  
  白墨道:“本相決定率軍前往咸陽,獻軍降楚。”
  
  “什麼?!”周冠夫勃然色變,李左車卻若有所悟,道。 “丞相意欲……詐降?”
  
  “沒錯,事到如今也只有詐降一策了。”白墨嘆了口氣,神情黯然地說道,“此計雖然凶險,卻仍有幾成勝算,只是兩位將軍必須嚴守潼關、子午谷。否則,若讓畢書、高初的大軍提前進了關中,可就什麼都完了。”
  
  原來如此,周冠夫這才鬆了口氣。
  
  ##########
  
  洛陽,上書房。
  
  魏悅領著幾個宮女端著幾碗蓮子粥來到書房前時,只見書房門敞開著,裡面隱隱傳來此起彼伏的鼾聲,進門一看,只見項莊、項他、項佗以及百里賢四人很沒形像地歪倒在席,正呼呼大睡呢,這些年他們的確是累壞了。
  
  自從各路大軍踏上征途,君臣四人就沒怎麼睡過囫圇覺。
  
  上將軍畢書從上庸傳回敗報之後,君臣四人更是連續熬了幾個晝夜,好在昨日終於從咸陽傳來了捷報,太子項政、世子項治兩路大軍幾乎是同時兵臨咸陽城下,又有司馬氏為內應打開北門甕城,咸陽城已經被攻陷了。
  
  看看睡得正香的君臣四人,魏悅最後還是帶著宮女退了出去。
  
  臨出門時,魏悅還讓宮女將敞開的房門給移上,眼下已經入冬了,可別讓大王著了涼,可就在這時候,玄衣衛大統領屈不才卻匆匆趕到了,見了魏悅,屈不才只來得及草草揖了一揖,便趕緊移開房門闖入了上書房。
  
  魏悅本欲阻止,可一想到屈不才​​如此行色匆匆便又將吐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並且帶著宮女徑直離開,作為王后,魏悅一向很注意自己的言行,但凡軍國大事,她非但不發表任何意見,也絕不會暗中偷聽。
  
  再說屈不才匆匆闖入上書房,連連大喊道:“大王,大王……”
  
  正酣睡的君臣四人一驚而起,項莊皺眉道:“老屈?瞧你慌慌張張的,出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了?咸陽城又讓漢軍奪回去了?”
  
  “呃,那倒沒有。”屈不才頓了頓,又道,“不過咸陽真出大事了。”
  
  “嗨,只要咸陽城沒有讓漢軍奪回,還能有什麼大事?”項佗不以為然道。
  
  屈不才臉上的肌肉抖了抖,顫聲道:“大王,世子項治已經歿於亂軍之中了!”
  
  項莊聞言一震,百里賢則是一驚,項佗、項佗卻是猛然跳了起來,齊聲大叫,項佗更是兩步搶上前來,一把揪住屈不才衣襟,厲聲喝問道:“你說什麼?世子他怎麼了?”
  
  屈不才不敢正視項佗意欲吃人的眼神,低聲道:“太尉,世子他已然歿了。”
  
  “胡扯!”項佗一把將屈不才推倒在地,不信道,“咸陽城都已經攻陷了,漢王劉恆都已經獻表投降了,世子還能出什麼事?再說世子他弓馬嫻熟、武藝高強,就是天狼、猛虎這兩個傢伙也未必能奈何得了他,他又怎麼可能出事?”
  
  “太尉有所不知,世子出事時正在長樂宮中,當時世子宿醉未醒、體力未復,而且身上也無甲胄,亂軍又是萬箭齊發,所以,所以……”
  
  “侍衛呢?世子的侍衛還有龐錚的羌兵呢?怎麼讓亂軍進的長樂宮?咹?他們都是吃乾飯的?”項他也是大怒,他是真的怒了。
  
  隨著楚國一統天下之勢變得越來越明朗,國內各個派系礙於項莊的威壓雖然沒什麼明面上的紛爭,但暗中的勾心鬥角卻已經日趨勢激烈,由於世子項治的存在,項羽麾下的老臣以及從江東過來的士紳豪族也漸漸有了抱團的趨勢。
  
  可現在,繼桓楚、季布這兩個老人陣亡之後,世子系更遭受了滅頂之災,世子項治雖然說不是太子,雖說無法繼承將來大楚帝國的帝位,可他畢竟是先王項羽的繼子,無論如何也有繼承王位的資格,只要王位在,派系也就還在。
  
  可現在項治死了,那麼這個派系也就完蛋了!
  
  作為這個派系中的扛鼎人物,項他如何能夠不怒?
  
  屈不才嘆息一聲,黯然道:“令尹有所不知,羌族大軍駐紮在長樂宮外,而亂軍卻是從暗道直接殺入宮中的,世子所居的鴻台雖有少量侍衛守護,卻又濟得甚事?等龐錚率羌族大軍殺入長樂宮中,一切都太遲了……”
  
  百里賢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問道:“漢王不是已經降了嗎,怎麼又要作亂?”
  
  屈不才看看項莊,低聲道:“據說是因為世子當眾欺辱漢王的王后竇漪房,又將竇漪房召去鴻台侍寢,這才激怒了劉恆,憤而作亂。”
  
  “劉恆該死!”項他、項佗聞言勃然大怒。
  
  項莊皺了皺眉,沉聲問道:“如今咸陽城內情形如何?”
  
  百里賢也問道:“世子歿於亂軍之中,羌兵必然會趁機作亂,咸陽城中的漢國百姓以及漢軍將士可有群起反抗?還有太子,太子現在可有危險?”百里賢不能不擔心,一旦羌兵大肆屠戮,激怒了咸陽百姓,師法趙國來個舉國血戰,太子沒準還真有危險。
  
  屈不才忙答道:“回稟大王、太師,太子無恙,而且這次多虧了太子措置得當,及時剿滅了亂軍,又果斷鎮壓了屠城作樂的羌兵,這才阻止了咸陽事態的擴大,現在咸陽城中已然恢復秩序,漢國君臣也被監控起來了。”
  
  百里賢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太子無恙便好。
  
  項莊沉吟片刻後吩咐項佗道:“子嚴,即刻召集虎賁、天狼、驍騎三軍,隨寡人前往咸陽!寡人要親往咸陽!”
  
  “喏!”項佗轟然應喏,領命去了。
  
  項莊又扭頭對項他、百里賢說道:“子翼,子良,你們也回去準備準備,隨寡人一道前往咸陽。”
  
  “臣等告退。”項他、百里賢向著項莊深深一揖,轉身去了。
  
  項莊這才轉身回頭,深深地盯著屈不才,沉聲道:“老屈你老實告訴寡人,世子召劉恆王后侍寢之事,究竟是怎麼回事?”項莊不能不擔心,這中間會不會另有內幕?老實說,他的確很擔心這是項治的手段,他最擔心的就是手足相殘。
  
  屈不才道:“此事乃太子發來洛陽的密奏中所陳述。”
  
  “玄衣衛的調查結果呢?”項莊沉聲道,“這麼大的事,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屈不才原本躬著的身板便越發地彎了些,低聲道:“回稟大王,臣的確已經讓玄衣衛著手調查了,從初步調查的結果看,劉恆作亂的確由世子召竇漪房侍寢所引發,只不過世子在召竇漪房侍寢之前是否知曉其王后身份,尚有待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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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4章 廢立
 
  畢書大軍追到子午谷口時比漢軍晚了兩天,看到前方有一枝漢軍堵住了離谷口不遠的山谷,畢書也沒有貿然發起進攻,一邊嚴令楚軍斥候排查山谷兩側的密林,一邊親自帶人攀上了山谷一側的絕崖,探察敵情。
    
  鐵牛攀著一顆懸出斷崖的孤松往崖下張望了片刻,然後返回崖上向畢書稟報道:“上將軍,堵在谷口的漢軍頂多五千人。”
    
  “五千人?”畢書沉吟道,“這麼說白墨大軍已經先一步去咸陽了?”
    
  鐵牛道:“白墨大軍發往咸陽,太子那邊恐怕會有危險,下令進攻吧。”
    
  “不,讓我想想,先讓我想想。”畢書擺了擺手,遂即望著崖下的谷道陷​​入了沉思,足足好半晌,畢書臉上才重新露出了一絲笑意,說道,“呵呵,看來我那師兄走投無路了,他帶著大軍去咸陽向太子投降了。”
    
  “白墨投降?”鐵牛急道,“上將軍,其中必然有詐!”
    
  “哦?”畢書望著鐵牛,饒有興致地道,“為什麼這樣說?”
    
  “那還用說麼?”鐵牛急道,“上將軍你想,白墨可是劉邦的託孤重臣,對漢王那是忠心耿耿,他又怎麼會降楚?不會的,他絕不會的,上將軍,趕緊發兵攻破子午谷口吧,基是去晚了,搞不好太子會有危險。”
    
  “呵呵,鐵牛你多慮了。”畢書卻笑著擺了擺手,說道。 “太子他不會有危險的,白墨若是真降也就罷了,若是詐降,恐怕就得弄假成真了,嘿。”
    
  有道是師徒莫若師,畢書深知太子的兵法韜略算不得頂尖,充其量也就是上品。可是論心計,卻鮮少有人能及得上太子,若非要做個比較。恐怕也就大王的心計比太子深,至於說白墨,要在這種不利情形下跟太子鬥心眼。實在成算渺茫。
    
  “弄假成真?”鐵牛不解,惑然道,“上將軍,你啥意思?”
    
  畢書也不多說,只是笑著說道:“鐵牛,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咸陽,項政行轅。
    
  高朗挎刀昂然直入,衝項政拱手作揖道:“子和,大喜!”
    
  “哦?”項政從塌上跪坐起身,笑問道。 “大喜?喜從何來?”
    
  高朗道:“剛剛有信使前來,白墨大軍已經到了咸陽城東十里了。”
    
  項政神情微動,急道:“子亮你的意思是說,白墨是來獻兵投降的?”
    
  “正是,兵符降書在此。”說罷。高朗便從懷裡拿出了書信以及兵符。
    
  項政伸手接過兵符,又展開降書匆匆看完,遂即陷入了沉思,好半晌後才問高朗:“子亮,你說白墨會不會是詐降?”
    
  高朗道:“我也說不上來。”
    
  項政笑笑,揮手說道:“管他是真降還是詐降。先去迎他。”
    
  當下項政、高朗率數百親兵出咸陽向東,出城三里,便迎上了白墨及隨行護衛的數十親騎,白墨當即翻身下馬,拜於道左:“賊臣白墨,叩見太子。”
    
  項政也不下馬,更不上前攙扶,只是細細地打量著這個傳說中的人物。
    
  項政沒有下馬,高朗和隨行的楚軍親兵也就沒有下馬,隨同白墨前來的大漢御林左中郎將叔孫嬰神情憤然,強忍著才沒有發作。
    
  過了足有一刻,項政才“忽然間”回過神來,趕緊滾鞍下馬,又急步上前來扶白墨,高朗也隨之下馬,手按橫刀緊隨項政身後,一對銳利的眼神更是死死盯著跪在白墨身後的叔孫嬰,唯恐叔孫嬰突然間暴起傷人。
    
  “唉呀,失禮了,學生失禮了。”項政一邊伸手來攙白墨,一邊連聲說道,“師伯請起,師伯快快請起。”
    
  白墨與畢書同出鬼谷門下,畢書又是項政的授業老師,所以項政喊白墨一聲師伯,倒也不算唐突。
    
  白墨順勢起身,淡淡地道:“罪臣萬不敢當。”
    
  “當得,當得。”項政握著白墨雙手,笑道,“師伯與老師同出鬼谷門下,論學識、論輩份,都當得,都當得,呵呵。”
  
  白墨也笑,說道:“太子客氣了,呵。”
    
  寒喧幾句,白墨又道:“太子,罪臣大軍現駐紮於咸陽城東十里,太子隨時可以派人持兵符前去接收。”
    
  這次詐降,白墨就沒想過要保留麾下的軍隊,道理很簡單,若是連麾下的軍隊都不肯交出來,如何讓楚太子相信你的誠意?
    
  項政笑笑,忽然回頭對高朗說:“子亮,兵符呢?”
    
  高朗從懷裡摸出兵符遞給項政,項政接過兵符又遞到了白墨面前。
    
  白墨心下微凜,表面上卻不無錯愕地問道:“太子,您這是何意?”
    
  項政道:“噯,學生若是貿然派人接掌,恐激起兵變,師伯既已降楚,那便是楚臣,所以大軍還是交由師伯統帥為好。”
    
  “這……”白墨蹙眉道,“怕是不妥吧?”
    
  項政擺手道:“噯,甚妥,學生以為甚妥。”
    
  白墨心下遲疑,項政卻不由分說將兵符塞到了他的手裡,叔孫嬰眸子裡不禁掠過一絲厲色,心忖楚太子這真是自己找死!
    
  白墨接下兵符,又道:“太子,不知道罪臣可否見見漢王?”
    
  漢王劉恆的安危是白墨最為擔心的,因為若是劉恒有個好歹,那他的這次詐降就將變得毫無意義。
    
  “當然,漢王就在學生行轅,師伯隨時能見。”項政看看白墨身後神情嚴肅的叔孫嬰以及漢軍將士,又道,“學生知道師伯在擔心什麼,其實大可不必,楚漢相爭,爭的不過是霸權,父王已然下詔,只要漢王遵從楚王為伯王,仍可為王,還能保住封國。”
    
  項政此言一出,不僅白墨愣了下,叔孫嬰以及隨行的漢軍將士更是神情錯局,漢王仍為王,還能保住封國?這怎麼可能? !楚漢可是世仇,項羽就是被劉邦給殺死的,難道楚王項莊不想給項羽報仇了?
    
  項政卻似沒看見漢軍將士的錯局,又肅手對白墨說道:“師伯,請。”
    
  白墨的心情越發沉重,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真有些看不透眼前這個年輕的楚太子了,師弟教出的是個怎樣的人物啊?不過迎上項政和煦的目光,白墨卻還是勉強一笑,又肅手讓了回去,道:“太子先請,太子先請。”
    
  項政灑然一笑,當先揚長而行……洛陽通往函谷關的馳道上,龐大的軍隊、馬隊還有車隊正向西逶迤而行。
    
  王輦之中,剛剛還閉著眼睛,彷彿已經睡著了的項莊忽然間沒頭沒腦地對隨駕同行的百里賢說道:“子良,寡人打算廢掉政兒,改立術兒為太子。”
    
  百里賢聞言頓時心頭大震,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這些年隨著項莊後宮陣容的擴大,子女的數量也在激增,現在單是兒子就已經超過了三十個,不過已經成年、或者顯露出心性的兒子卻還是那幾個,項政、項治、項權、項術、項望還有項勇,只是項治已經歿了。
    
  這幾個兒子裡面,項莊平時最寵愛的還是項術。
    
  從情理上講,項莊因為寵愛項術,所以起了廢立之念這也正常,可百里賢卻知道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因為術兒是小妹百里伊水所出,是他百里賢的外甥,大王突然之間跟他說起這個,會不會是在試探他?
    
  見百里賢久久不語,項莊又道:“子良,你怎麼看?”
    
  百里賢見實在躲不過,苦笑道:“大王,廢立之事,臣委實不敢置喙。”
    
  “行了,寡人知道你的意思了。”項莊輕輕頷首,便沒有繼續逼問百里賢。
    
  片刻後,車廂裡便響起了輕輕的鼾聲,百里賢卻是再無一絲的睡意,心中黯然長嘆,最是無情帝王家,最是無情帝王家哪……咸陽,太子行轅。
    
  項政笑著對劉恆說道:“漢王,今日你與師伯好好敘敘舊,明日便動身前往洛陽。”說此一頓,項政又轉頭對白墨說道,“師伯,你熟悉關中民情,所以就不必去洛陽了,還得勞煩您留下來輔佐子亮治理關中。”
    
  高朗也向白墨拱手作揖,道:“有勞丞相。”
    
  “不敢,不敢。”白墨趕緊跪坐起身,拱手回禮。
    
  “行了,那你們聊,呵呵。”項政說罷起身,與高朗徑直走了。
    
  待項政、高朗兩人走遠,劉恆和白墨頓時便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老將軍梅鋗、左中郎將叔孫殤、右中郎將叔孫嬰站在旁邊,也是唏噓不已。
    
  “相父。”劉恆一邊垂淚,一邊說道,“寡人以為再見不著你了。”
    
  “大王。”白墨也是潸然淚下,無比愧疚地說道,“臣無能,臣愧對大王,愧對先王,愧對先王臨終所託哪……”
    
  “相父,這不怨你。”劉恆還以為白墨真的已經降了楚國,雖心下黯然,卻真的沒有埋怨白墨的意思,當下連連搖頭道,“楚國勢大,此乃大勢所趨,非人力可逆。”頓了頓,劉恆又道,“今日能得見相父一面,寡人已無所遺憾了。”
    
  “大王,你可千萬不要有輕生之念。”白墨臉色微變,向叔孫嬰、叔孫殤使個眼色,兄弟倆會意,當下便起身守在了門廳之前,白墨這才壓低聲音對劉恆說道,“大王,臣之降楚乃是詐降,臣一定會設法奪回關中,再將大王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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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父子(上)

  劉恆聞言大喜,急道:“相父,此言當真?”
  
  “當真。”白墨重重點頭,道,“不過楚太子項政不是個易與之輩,而今的情勢與臣最初的估計略有出入,所以,說不得只能委屈大王前往洛陽呆一段時間了,不過大王放心,只等局勢稍緩,臣定會想辦法將大王迎回關中。”
  
  如今的情勢的確與白墨的預計有著很大的不同。
  
  白墨本來是想通過獻出手中兵權來取信於項政,待項政放鬆警惕之後,再暗中發動兵變,同時從河西急召周亞夫的輕騎前來,內外夾擊咸陽,如此大事必成。
  
  不想項政雖然年輕,行事卻極其老辣,他不但沒有接下白墨獻出的兵符,甚至還未雨綢繆,想到了要將劉恆解往洛陽,而且行事絕不拖泥帶水,明天就要走,這就一下打亂了白墨的計劃,現在根本來不及從河西調兵了。
  
  若是兩軍對陣,白墨興許還有辦法,可眼下劉恆已成階下囚,那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格局,白墨縱有通天徹地之能,也很難把局面扳回來了。
  
  所以現在,白墨唯一能做的就是徹底“投降”,以徹底取信楚王,待取得楚王的信任之後再徐圖後計,但是白墨也不敢保證將來一定會有迎回漢王的機會,降楚說不定就會弄假成真了,只是面對劉恆,白墨卻只能這樣安慰。
  
  當然,白墨也盡可以撕破臉跟楚軍一拼,但是勝算實在不大,而且楚漢兩軍一旦火拼起來,漢王劉恆就必死無疑了。所以白墨不敢冒險。
  
  劉恆卻信以為真,說道:“好,有相父這話,寡人也就放心了。”
  
  “大王,為免楚人起疑。臣也不能在此逗留太久,如此便告辭了。”說罷,白墨便與梅鋗等人起身告辭,劉恆依依不捨地送出門廳,直到白墨等人的身影消失不見。才神情黯然地返回寓所不提。
  
  ##########
  
  潼關,冠軍侯行轅。
  
  夏侯灶大步走進行轅,衝週冠夫拱手作揖道:“冠軍侯,丞相有消息了?”
  
  周冠夫默默點頭,又將手中一封密信遞給了夏侯灶,夏侯灶匆匆看完信,不禁臉色大變道:“什麼。讓咱們放楚軍進關?還眼睜睜地看著楚軍將大王押赴洛陽?!”
  
  周冠夫嘆道:“丞相說的也不無道理,楚軍勢大,大王又淪為了楚軍的階下囚,咱們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哪。”頓了頓。週冠夫又道,“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照丞相說的,先取得楚軍的信任再說吧。”
  
  夏侯灶悶哼了一聲,忽然說道:“冠軍侯。丞相該不會是真降了吧?”
  
  “將軍慎言。”冠軍侯微微色變,低聲喝斥道,“丞相絕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那樣的人?那可難說得緊。”夏侯灶道。 “需知楚國上將軍畢書跟丞相是同出鬼谷門下的師兄弟,只要有畢書引薦,楚王焉能不重用丞相?”
  
  “你閉嘴!”周冠夫怒道,“本侯說了,丞相絕不會叛漢!”
  
  夏侯灶急道:“冠軍侯,防人之心不可無哪。依末將之見,不如備下精兵。等楚軍進關之後再舉而擊之,如此不僅可以奪回大王,還可趁機擊殺楚國太子,只要奪回大王,再聯合驃騎將軍、李老將軍合擊咸陽,未必就沒有翻盤的機會。”
  
  周冠夫沉吟片刻還是搖頭,沉聲道:“不,本侯相信丞相,若在潼關輕舉妄動,能不能殺了楚太子兩說,搞不好還會傷及大王,若如此,我等可就百死莫贖了。”
  
  夏侯灶急道:“冠軍侯……”
  
  “行了,你不必多說了。”周冠夫冷然道,“此事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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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關關外,楚軍大營。
  
  高初一邊將鍾離昧迎入大帳,一邊關切地問道:“老鍾離,河水水道上的沉江鐵柵和攔江鐵索清理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才能夠進入渭水?”
  
  高初也是有些著急,河水-渭水水道一日不疏通,深入關中的楚軍就一日得不到後勤補給,時間一長就極易生變,若是朗兒有個三長兩短,回去漁娘還不得閹了他?再說太子也在咸陽呢,若太子有個好歹,那可就是動搖國本了。
  
  鍾離昧面露難色,苦笑道:“魏國公有所不知,攔江鐵索還好辦,架爐就能熔斷,可沉江鐵柵卻是很難清理,進展實在不大。”
  
  高初皺眉道:“這麼說只能強攻潼關了。”
  
  然而潼關足有八千精銳漢軍駐守,附近臨晉更有數萬漢軍,又有周冠夫這樣的絕世猛將領軍,要想強攻得手又談何容易?
  
  肅了肅手,高初正欲請鍾離昧入席就座時,幕僚徐姜忽然匆匆走了進來,喜道:“魏國公,周冠夫剛剛遣使前來,他們要獻關投降了!”
  
  “哦?”
  
  “嗯?!”
  
  鍾離昧、高初聞​​言愕然。
  
  遂即鍾離昧便道:“魏國公,其中必然有詐!”
  
  “使詐?”高初兩眼微瞇,遂即猛然睜開,獰聲道,“管他是詐是真,只要漢軍打開了關門,再想關上那就難了,嘿!”
  
  說此一頓,高初又抬頭喝道:“來人,擊鼓聚將!”
  
  片刻之後,楚軍大營裡便響起了急促的戰鼓聲,急驟激昂的鼓點聲中,各營各部的將校便紛紛趕來高初的中軍大帳點卯。
  
  當天下午,高初便率大軍進了潼關。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周冠夫和臨晉守將夏侯灶並沒有出任何麼蛾子,而是很乾脆地獻出了各自的兵符,不同於項政的謙和,高初卻是老實不客氣地笑納了兵符,並且派兵將潼關以及臨晉的漢軍繳了械,又集中關押了起來。
  
  幾乎是同時,駐守河西的周亞夫、駐守上郡的酈商、駐守北地的靳歙以及率軍堵在子午谷口的李左車也都接到了白墨的書信。
  
  數日後,周亞夫、酈商以及靳歙便紛紛派人將自己的印信以及兵符送到了咸陽,李左車也率軍撤出子午谷口,將畢書大軍放入關中。
  
  又數日,畢書大軍與高初大軍幾乎同時進抵咸陽。
  
  當項莊率領三大禁軍走到函谷關時,除了河西漢軍正跟月氏人對峙,九原匈奴人正跟北貂騎軍對峙之外,關中局勢已然大定,項莊遂即放棄了領軍進關的打算,只急令太子項政加快行程,前往函谷關與他匯合。
  
  ##########
  
  函谷關,項莊行轅。
  
  屈不才像幽靈似的閃入行轅,衝項莊深深一揖,道:“大王。”
  
  項莊放下手中關於關中人口、田畝的文冊,沉聲道:“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屈不才點了點頭,陰惻惻地答道,“太子曾在出事當天,暗指竇漪房只是宮中一普通宮女,所以,世子並不知道竇漪房是劉恆的王后,還有,世子放縱羌兵在咸陽城中姦淫擄掠、大肆屠戮,也確有其事。”
  
  項莊點點頭,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喏。”屈不才再向著項莊深深一揖,躬身退了出去。
  
  房間裡遂即陷入了一片沉寂,幽冷的火光下,項莊的眼神看起來有些陰沉,忽又對著門外說道:“晉襄,讓太子進來吧。”
  
  守在門外的晉襄答應了一聲,領命去了。
  
  過了不到片刻功夫,一襲正裝的項政便一溜急步、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又跪地對著項莊大禮參拜,恭聲唱道:“孩兒拜見父王。”
  
  “起來吧。”項莊揮了揮手,淡然道,“跟父王講講,你二弟究竟怎麼死的?”
  
  項政心頭一跳,不慌不忙地道:“回稟父王,二弟乃是劉恆亂軍所殺,起因卻是二弟召劉恆王后竇漪房侍……”
  
  不等項政最後一個寢字說出口,項莊忽然抬起頭來,冷冷地看向項政,項政跪著的身子便劇然一顫,原本還算正常的臉色一下就變得煞白煞白,上下兩排牙齒也不可控制地開始互相撞擊,不過他還是硬撐著吐出了最後一個“寢”字。
  
  項莊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冷冷地問:“真的是這樣?”
  
  “確實…確實如此。”項政顫聲道,“在場…在場有許…許多將士皆…皆…皆…皆…皆可作證,孩兒…孩兒…孩兒更不敢有絲毫欺…欺…欺瞞……”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敢狡辯?!”項莊勃然大怒,指著項政鼻子罵道,“屈不才已經把什麼都查清楚了,是你故意誤導治兒,說竇漪房只是普通宮女,這才有了治兒後來召竇漪房侍寢的狂忘之舉,你還真以為,你那點小伎倆就能瞞過天下人?咹?!”
  
  項政的臉色變得越發煞白,整個人也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一邊卻還是咬著牙齒說道:“孩兒,孩兒,孩兒委實不知,不知父王在說什麼……”
  
  “逆子,你這個逆子!”項莊氣道,“父王跟你說過多少次,要團結,要兄友弟恭,治兒雖性子暴躁,可他為人耿直,他原本是可以成為你最力臂助的,可你卻因為一己之私設局害了他的性命,你的心怎會如此狠毒?咹?!”
  
  項政還欲分辯,卻被項莊不由分說給打斷:“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不就是擔心治兒背後的那股勢力麼?你擔心治兒有背後勢力支持會威脅你的王位,對吧?可你怎知治兒就一定不會聽父王安排,而只會聽他們的擺佈?咹?!”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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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 父子(下)

  另一處營房裡,百里賢、畢書正挑燈夜弈。
    
  百里賢輕輕拈起一枚白子拍在枰上,笑道:“上將軍,這才不到兩百手,局面便如此不堪,你似乎有些神思不屬呀?
    
  畢書呃了一聲,忙說道:“那是因為太師棋力見長。”
    
  百里賢搖搖手,笑問道:“上將軍是不是在想什麼時候卸甲歸田為好?”
    
  畢書心中一驚,否認道:“太師說笑了,如今中原雖定,然月氏、匈奴及東胡等蠻族未平,正是我等大展雄圖之時,又豈敢妄起卸甲歸田之念?”
    
  “上將軍,你我之間又何必來這一套?”百里賢笑笑,又道,“前些時,縱然你有卸甲歸田之念頭,大王怕也不會答應,不過現在令師兄已降楚,你卻是有機會了,你們一人在朝中輔佐國君,一人在野著書立說,再是完美不過,是吧?”
    
  畢書也笑,心忖百里賢也是個明白人,深知其中訣竅。
    
  若是白墨不降楚,畢書要想全身而退還真不是件易事,原因很簡單,將畢書這樣一個絕世兵家放歸山野,以楚王的性格,他又豈能不起疑心?搞不好最後真會派人去刺殺畢書,因為只有畢書身死,楚王才會真正放心。
    
  當然,這只是猜測,楚王未必會如此陰狠。
    
  不過白墨降楚之後,情形就立刻大不相同了。
    
  不僅因為白墨跟畢書同出鬼谷門下,更因為白墨的能力與畢書差相彷彿,有白墨在朝為官,又有畢書在野賦閒,就像兩件絕世神兵,這就有了制衡之術,如此一來,楚王也就可以放心將畢書放歸山野了。
    
  當下畢書搖頭笑道:“太師,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哪。”
    
  百里賢搖了搖羽扇,忽又嘆息道:“上將軍去意已決,在下就不勸了,大王有了令師兄之後想必也不會再留難,只是在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得清閒,唉。”
    
  百里賢也是有感而發,畢書從一開始就已經預留好了退路,跟各個派系之間都沒什麼往來,幾次領軍出征,也沒跟麾下將領有過深的交往,甚至還故意製造事端,讓軍中將校疏遠他,所以現在他可以很輕鬆地置身局外。
    
  可百里賢就不行了,首先百里賢是秦人,他從未想過要締造一個秦系,可問題是像百里茂、子車師、西乞烈等老秦出身的將領全都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了他的身邊,不管百里賢願意還是不願意,他現在都已經是秦系勢力的大佬。
    
  何況百里賢還是王妃百里伊水的大哥,又是王子項術、項勇的母甥,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他都會捲入後宮之爭!譬如來函谷關的路上,大王就曾對他提出,要廢掉項政改立項術為太冇子,這就令百里賢如骨梗喉、食難下嚥。
    
  畢書見百里賢有些神思不屬,便笑著問道:“是不是大王跟你說了廢立之事?”
    
  “唉,誰說不是?”百里賢長嘆息道,“大王的心思是越來越難以猜測了,上將軍,真是羨慕你,馬上就可以遠離朝中的是非旋渦了。”
    
  畢書笑著擺了擺手,他知道百里賢這話並非由衷之言,百里賢羨慕遠離朝堂的清靜也許不假,可讓他放棄手中的權柄就未必願意了,當下笑著道:“太師,不說這些煩心之事,來來來,咱們下棋,接著下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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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莊直直地盯著項政,冷然道:“政兒,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項政雖渾身簌簌發抖,卻還是咬著牙關說道:“孩兒,孩兒不知道。”
    
  “你錯就錯在不該手足相殘。”項莊指著項政額頭說道,“兄弟同心,其利才能斷金,可你呢?就因為治兒不遵號令,並在長樂宮中冒犯了你,你就起了殺心,繼而巧設陷阱,暗害治兒,你的心胸如此之狹隘,如何能成大事?”
    
  “父王。”項政顫聲道,“孩兒委實沒有加害二弟。”
    
  “玄衣衛都已經查得清清楚楚了,你還敢狡辯?”項莊大怒道,“你以為不承認此事父王便找不著證據了?你以為矢口否認,此事就能揭過?父王告訴你,沒那麼便宜的事,你必須為治兒的死負責。”
    
  項政涕淚齊下,顫聲道:“父王,孩兒冤枉。”
    
  “死到臨頭還如此冥頑不靈。”項莊似說得不耐煩了,衝門外招了招手,冷然喝道,“晉襄何在?”
    
  “末將在!”晉襄應聲而入。
    
  項政一下癱倒在地,哀哀地道:“父王?”
    
  項莊冷冷地望著項政,森然道:“知道父王會怎麼處置你麼?”
    
  “父王,父王。”項政忽然一骨碌從地上爬起,膝行上前抱著項莊大腿泣道,“父王,孩兒沒有加害二弟,委實冤枉,委實冤枉哪。”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項莊根本不為所動。
    
  晉襄土前兩步揪住項政,沉聲道:“太子,得罪了。
    
  項政雖也頗有武力,卻如何架得住晉襄的脊力,一下就被揪得動彈不得,只得向著項莊連連搖頭,涕淚交流道:“父王,孩兒冤枉,孩兒冤枉哪…… ”
    
  直到被揪出房門,項政都只是大喊冤枉,心裡雖然怕得要死,卻絕無半句求饒之語,更沒有承認設計陷害項治的事實,看到這一幕,項莊原本無比凌厲的眼神終於緩和了下來,當下向晉襄揮了揮手,晉襄便放下項政躬身退了出去。
    
  項政就跟水池子裡爬出來似的,跪著爬回了項莊腳下。
    
  項莊再一次問道:“政兒,父王最後問你,你真沒有設計加害治兒?”
    
  項政搖頭如撥浪鼓,連聲說道:“父王,孩兒真沒有設計加害二弟,真沒有。”
    
  “行,那父王知道了,治兒不是你設計加害的。”項莊拍了拍項政的臉龐,微笑道,“起來吧,坐著跟父王說話。”
    
  “喏。”項政慌忙起身,戰戰兢兢地跪坐在了項莊側下首。
    
  項莊輕撫著項政臉龐,和聲問道:“政兒,你老實告訴父王,是不是很想當王? ”
    
  “不不不,孩兒絕無半絲妄念。”項政嚇得再次跪倒在地,顫聲道,“孩兒只想當父王的好兒子,至於太子不太子、王不王的,孩兒全不在乎,父王讓孩兒當太子,孩兒便當,父王不讓孩兒當孩兒便不當。”
    
  “起來,起來。”項莊攙起項政,笑道,“你剛才這話要是從治兒嘴裡說出,父王信,可從你嘴裡說出來,父王卻是不信,不過你不要心虛更不必害怕,父王這不是在貶低你,而是在誇你,睜眼說瞎話,而且說得跟真的似的,這才是真正的王。”
    
  項政聞言抬頭,有些驚疑地望著項莊,道:“父王,您這是……”
    
  “三年,給父王三年時間。”項莊舉起右手又伸出三枚手指,說道,“待父王辦完幾件大事,便將大位傳給你。”說完,項莊又拍了拍項政的肩膀,說道,“政兒,你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君王,在你的治理下,楚國必定會變得更加強盛。”
    
  “父王,這,這……”項政越發的驚疑不定起來。
    
  “去吧,現在你去把白墨召來。”項莊笑笑,又道,“白墨雖然是詐降,為父卻有法子令他弄假成真,而且,此人極有政才,將來必是你的股肱之臣。”
    
  項政有些愣愣地站起身來,愣愣地道:“父王,那,那孩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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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片刻功夫,項政便又領著白墨進了項莊行轅。
    
  見過禮,項政便欲告退,卻被項莊留下了:“政兒你留下吧,反正再過三年你就要繼位為王了,趁這機會好好觀摩觀摩。”
    
  “喏。”項政恭應一聲,恭恭敬敬地席地坐下了。
    
  白墨聞言卻略略有些驚訝,項政三年後繼位,難道項莊要禪位?
    
  “子硯你不必驚訝。”項莊淡然道,“說來你也許不信,寡人從來就沒想過要當王,這一切都是時勢所逼,寡人只是想活命而已,現在天下鼎定,寡人性命無憂,也就可以放心地將王位傳給政兒,然後享清福去了,呵呵。”
    
  “大王之胸襟不輸上古賢君,臣佩服。”
    
  項莊笑了笑,忽然問白墨道:“子硯,你覺得寡人該不該稱帝?”
    
  白墨心中嘆息,嘴上卻說道:“大王武功赫赫,登基稱帝乃理所應當。”
    
  “子硯,這恐怕不是你的心理話吧?”項莊笑道,“不過這沒有關係,寡人會用事實告訴你,寡人也許不如上古賢君,也更比不上秦始皇帝,卻絕對要比劉邦更適合當皇帝,不出三年,你就會心甘情願地為我項家所用。”
    
  白墨默然無語,對此他又能說什麼呢?
    
  項莊又道:“子硯,稱帝之後,你猜寡人要做的第一件大事是什麼?”
    
  “大王要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削藩。”白墨不假思索地道,“魏王、趙王、燕王、齊王還有北貂王、漢王的王位和封國祇怕就不保了,性命也是堪憂。”
    
  “呵,子硯你錯了。”項莊笑道,“削藩是必須的,國中之國是寡人絕對不能容忍的,不過剝奪王位和謀害各諸侯王的性命,卻是杯弓蛇影了,只要他們乖乖在洛陽當個安樂王,寡人是不會殺他們的,王位也能保留,當然,世襲罔替是絕無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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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國號、年號

  從妙弋宮出來,項莊便將所有的情緒拋到了腦後。
    
  此時已經是伐漢大戰結束之後的第二個月後了,項治被殺的消息終於還是沒能再隱瞞下去,虞姬終於還是無意中從宮女口中聽說了這噩耗,結果也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虞姬的身體還有精神一下就垮了。
    
  根據太醫的診斷,虞姬怕是很難撐過這個冬天了。
    
  就在剛才,虞姬甚至還在迷迷糊糊地呼喚著大王,不過項莊知道,她呼喚的絕對不是自己,而是項羽,很顯然,她跟項羽之間的愛情並沒有因為歲月的流逝而有所消褪,在虞姬心中,項羽依然還是那個充滿無上雄性氣息的西楚霸王。
    
  不過項莊沒那閒功夫感嘆虞姬的命運,他有太多的事情等著處理。
    
  剛出妙弋宮,太子項政便疾步匆匆迎了上來,向項莊見了禮,道:“父王,太后的病情好些了嗎?”
    
  “還那樣。”項莊擺了擺手,問道,“政兒,苔王到了嗎?”
    
  滅漢之後,項莊令高初鎮守咸陽,令呼延引天狼軍配合蒙殛夾擊匈奴,又令晉襄引虎賁軍西逐月氏人,他自己則在驍騎軍的護衛下返回了洛陽,回到洛陽的次日,項莊便下詔令魏王、齊王、燕王、趙王、韓王、苫王、北貉王前來洛陽覲見。
    
  諸王懾於項莊淫威,紛紛動身前來洛陽,苔王呂台是動身最晚的一個。
    
  項政哦了一聲,道:“父王,苔王儀仗已過榮陽很快就能到洛陽了。”
    
  項莊輕輕頜首,問:“勸進之事都安排下去了嗎?諸王可有什麼反應?”
    
  項政笑笑,低聲道:“都已經安排好了,諸王都表示父王進位乃眾望所歸。”
    
  “哈哈,諒他們也不敢出什麼麼蛾子。”項莊微笑,方今天下大定,各個諸侯國幾乎都有楚國駐軍,諸王又豈敢違抗他項莊的詔令?
    
  項政想了想又道:“父王,上將軍已經掛印歸隱了。”
    
  項莊聞言腳步一頓,眸子裡也不禁浮起了一抹複雜之色,喟然道:“學劍他終於還是走了麼?”
    
  對於畢書項莊的感觀是極為複雜的。
    
  首先,項莊對畢書是極其感jī的,畢書對於大楚是有極大功勳的,楚漢齊大戰時,如果不是畢書在泗水戰場打敗了齊王韓信,項莊的統一大業很可能會化為泡影,還有孤軍懸師萬里,深入大漠完成對匈奴的犁庭掃穴,畢書更是替華夏族立下了赫赫戰功。
    
  然後,項莊對畢書也是極其忌憚的,不僅因為畢書無人可及的軍事謀略,更因為畢書擁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譬如說上庸之小敗,連項莊都還在猶豫要不要整肅項羽系或者說江東系勢力畢書卻直接通過一次小敗將桓楚、季布這兩個江東系大佬給剷除了。
    
  畢書的這一行動顯然是刻意而為之,畢書不僅藉此排除了項莊的隱憂,更藉此激化了跟江東系勢力之間的矛盾,這才有了此後江東系勢力的強烈反彈,項莊為了安撫江東系,不得不順勢而為革除了畢書的爵位又免去了他的官職。
    
  項莊很清楚,革除爵位、免去官職都是畢書所希望的,因為只有這樣,畢書才能夠無牽無掛地遠離朝堂,當一個傳道授業、著書立說的“鬼谷子”。
    
  但正因為此,項莊才更加忌憚畢書,像這樣文武雙全、心智過人的大能,對於未來大楚帝國的威脅真是太大了,如果不是還有個白墨勉強可以制衡一下畢書,項莊絕對不會放心讓畢書歸隱田園,殺功臣或者不至於,但將畢書軟禁起來卻是必不可免。
    
  作為一個穿越者,項莊並不想上演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君臣慘劇,但現實卻是極其殘酷的,它並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項莊雖是穿越眾,卻也同樣無法改變歷史的殘酷性,古往今來之所以會上演這麼多的君臣慘劇,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對於父王的感慨,太子項政也是深有觸動,高初、龐鈺、蒙殛甚至是白墨,雖也是戰功赫赫,或者英才絕縱,父王卻不怎麼忌憚他們,唯獨上將軍畢書卻是父王深為忌憚的,因為畢書擁有連父王也無法企及的兵略、謀略。
  
  不過現在,畢書的結局無疑是最好的。
    
  當下項政又轉移話題道:“父王,幾位大臣已到上書房了。”
    
  “哦,知道了。”項莊收回思緒,當下在項政的陪伴下直趨上書房而來。
    
  上書房中,太師百里賢、右丞相項他、左丞相白墨、太尉項佗、太傅武涉等首要大臣正在激烈地爭論著項莊的尊號,戰國以前,諸侯的尊號稱君或王,贏政一統天下之後首到了皇帝的尊號,項羽滅秦後又給自己上了個“霸王”的尊號。
    
  項莊雖久有稱帝之心,卻鮮少在人前流露,因此五位首要大臣也分成了兩派。
    
  白墨、百里賢還有武涉明顯偏向皇帝尊號,而項他、項佗則傾向於霸王尊號,個中原因不言而喻,項莊若上霸王尊號,那就是第二代,項羽才是大楚的第一代霸王,可項莊如果上皇帝尊號,就是大楚首任皇帝,就沒項羽什麼事了。
    
  兩派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到最後甚至還吵了起來。
    
  “吵什麼吵什麼,有什麼好吵的?”項莊進來看見五人已經吵了起來,不禁蹙了蹙眉沒好氣道​​,“尊號的事待會再定,先議國號。”
    
  “議國號?”百里賢、白墨面面相覷,有些不敢相信。
    
  好半晌後,太傅武涉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大王打算更改國號?”
    
  項他、項佗更是勃然色變,連聲勸阻道:“大王,千萬不可更改國號,不可哪!”大王竟然打算更改國號?他想幹什麼?難道他想跟先王劃清界線?國號若改了,這江山還是大楚的江山?這天下還能是老楚人的天下?
    
  項莊卻不容置疑地道:“國號必須得改!”
    
  項莊決定更改國號,並非心血來潮,而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定,因為秦、齊、燕、趙、楚等都是周天子治下的諸侯國,地方色彩太濃厚了,若以楚為國號,恐怕很難獲得其餘各個諸侯國治下百姓的認同。
    
  大秦帝國之所以滅亡,秦二世、奸相趙高的倒行逆施固然是最大的誘因,但另一個不可忽略的重要因素就是,楚、趙、齊、燕、魏、韓等諸侯國治下的百姓並不認同大秦,正因為關東百姓不認同大秦,再有人登高一呼,他們就群起造反了。
    
  在五位大臣的目瞪口呆之中,太子項政小心翼翼地說道:“父王,我中原各支素以華夏自稱,不如就以華夏為國號,如何?”
    
  項政的提議自然是項莊事先安排好的,不過項莊還是裝模作樣地沉吟了片刻,然後連連點頭道:“嗯,華夏這個國號好,就是它了!”
    
  白墨、百里賢、武涉、項他、項佗面面相覷,真改國號?
    
  同樣是目瞪口呆,五位大臣中間卻又有著明顯的區別,項他、項佗是不甘,老楚人流了這麼多的血,好不容易才推翻暴秦、掃平天下,結果卻居然把楚國也給掃沒了,你說這叫什麼事兒?這不成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武涉是純粹的震驚,改國號?兒戲了吧。
    
  白墨、百里賢卻是佩服不已,作為當世大賢,以楚為國號的弊端兩人當然是清楚的,不過他們絕不敢在人前提出來,甚至連私底下說說也不敢,大忌呀!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大王竟主動提出來要更改國號,這是何等的氣魄,何等的英明?
    
  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上前勸道:“大王,真要更改國號哪?”
    
  “國號必須更改。”項莊兩眼微瞇,淡淡地看了項他一眼,道,“朝堂上還有太學裡的江東藉官員、生員很可能會想不通,你務必要跟他們解釋清楚,告訴他們,更改國號乃是大勢所趨,絕非人力可以逆轉。”
    
  項他心頭一凜,應道:“喏。”
    
  項莊微微一笑,又道:“現在再議年號和尊號。”
    
  “年號?”五大臣再次面面相覷,尊號他們知道,可年號是個啥玩意?
    
  太子項政忙道:“是這樣的,父王覺得以王號或帝號紀年,太過繁雜混亂,不如創出一個萬世一系的年號,這樣編寫曆法、史書時也可有序得多。”
    
  項政話音甫落,項莊便開門見山地說道:“寡人欲以秦始皇元年為皇帝元年,此後萬世一系,皆奉此年號,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穿越之前,項莊讀史時最頭疼的就是年號,後世大明以及滿清基本上一個皇帝一個年號還算好,可在明以前,基本上每個皇帝都有好幾個年號,譬如武則天,竟擁有令人髮指的十八個年號,以致曆法、史書亂得一塌糊塗。
    
  所以,採用一個萬世一系的年號可以說是項莊這個穿越眾的歷史責任。
    
  此外,至於為什麼要以秦始皇首創的“皇帝”尊號為年號,又要以秦始皇元年為“皇帝元年。”那就是出於對秦始皇這個千古一帝的極度推崇了,項莊以為,縱觀華夏歷史,也只有雄才大略的秦始皇才配用來命名萬世一系的年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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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 內閣、武院

  公元前179年元旦,楚王項莊在再三推辭之後最終接受了各路諸侯的勸進,先於洛陽東郊築壇祭天,然後詔告天下正式繼皇帝位。
    
  同日,項莊頒下繼位後的第一道聖旨,改國號為華夏。
    
  這道聖旨在朝中引起極大的爭議,江東籍的勳戚貴族、官員士紳對此極為抵觸,但其他地域的勳戚貴族以及官員豪強卻是讚不絕口。
    
  次日,項莊又頒下了他的第二道聖旨,正式推行皇曆,欽定以秦始皇稱帝的次年即公元前四年為皇帝元年,而項莊稱帝的年份則是皇帝四十二年,從此華夏族的紀年徹底走向另一個方向,五花八方的年號被萬世一系的皇帝紀年所取代。
    
  皇帝四十二年二月,經過一個多月的敘功、論功,項莊正式下詔封賞群臣,百里賢受封楚國公、蒙殛仍為秦國公、高初仍為魏國公、龐鈺遷齊國公、鍾離昧封吳國公、虞子期受封越國公,皆世襲罔替,食祿一萬石,是為華夏帝國六大國公。
    
  再封項他、項佗、武涉、晉襄、呼延、子車師、西乞烈、百里茂等三十六人為徹侯,皆世襲罔替,食祿兩千石。
    
  徹侯以下爵位以及封賞由武院議定。
    
  武院是項莊想出來的武官機構,有些類似於大明的五軍府,主要功能就是蓄養武將,蓄於武院中的武將平時不統兵,只有對外作戰時才由皇帝授予兵符印信,然後才能前往各郡折衝府調兵,戰事結束後再將兵符印信交還給皇帝。
    
  當然這只是一般情況下的程序,也會有特殊情況,那就是邊關。
    
  因為邊關與周邊蠻族領地相鄰,譬如遼東、九原或者隴西等郡,戰事通常會在突然間爆發,如果等蠻族打過來再上奏朝廷,然後再由皇帝選派大將統兵前去討伐,顯然時間上來不及,所以必須在邊關各郡常駐武將,並賦予統兵權。
    
  項莊效法明太祖朱元璋在遼東、九原、隴西、黔中、閩越、丹徒設六鎮總兵,其中遼東鎮負責攻略烏桓、鮮卑、夫餘、肅慎、高句麗等蠻族,九原鎮負責攻略匈奴各支,隴西鎮負責攻略月氏、羌、白馬等蠻族,黔中郡負責攻略夜郎、漏臥、句盯等蠻族,閩越鎮負責攻略山越,百越各族,丹徒鎮卻是水師總兵。
    
  邊鎮總兵擁有統兵權,如果跟地方長官勾結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形成軍事割據,所以為避免出現藩鎮割據的情形,項莊給負責軍事的邊鎮總兵、負責民政的邊郡郡守設置了任期年限,以五年為一任期,而且絕不允許連任!
    
  這種“兵蓄於府、將蓄於朝”的制度雖然會或多或少地影響軍隊的戰鬥力,卻可以有效地杜絕手握重兵的軍閥的出現,有利於帝國的長治久安。
    
  此外,魏王魏錯、苫王呂台、齊王田橫、韓王韓信、漢王劉恆等諸侯王的王爵不除,但不准予世襲,換句話說,這些諸侯王只能確保自己一世榮華,他們的兒子就不能襲王爵,只能依靠自己的本事去獲取榮華富貴了。
    
  設置武院之後,項莊遂即開始改革文官機構。
    
  華夏歷史上的文官機構歷經演變,由先秦時期的三公九卿制,發展為隋唐時期的三省六部制,到了明朝,最終演變成了高度完善的內閣六部制。
    
  說到內閣六部制,就不能不提朱元璋這個布衣皇帝。
    
  後人說起大明朝,第一印象便是專橫跋扈的錦衣衛和陰氣森森的廠公權閹,彷彿大明朝就是華夏歷史上最黑暗、最腐朽的王朝,說起明太祖,世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胡藍二案、劑皮塞草,彷彿朱元璋就是封建史上最殘暴不仁的皇帝。
    
  其實這根本就是滿清對大明朝和明太祖的污衊。
    
  事實上,大明朝絕對是華夏歷史上吏治最清明、田賦最低、農民負擔最輕的朝代,而明太祖朱元璋,也絕對是華夏歷史上最具政治智慧的皇帝!
    
  如果說,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又遍修馳道,為華復各支融合成為一個大一統民族奠定基礎的秦始皇是千古一帝,如果說興科舉、脩大運河的隋煬帝是千古二帝,那麼將官僚機構完善到極致的明太祖就是當仁不讓的千古第三帝。
  
  朱元璋雖然是布衣出身,可他的政治智慧卻堪稱空前絕後!
    
  以內閣大學士取代宰相,以五軍都督府取代大都督府,賦予低品級的御史言官無話不可說、無權貴不可彈劾的特權,設錦衣衛監察百官,又設東廠制衡錦衣衛,凡此種種,無不體現了朱元璋這個布衣皇帝的過人智慧。
    
  尤其是設內閣大學士以取代宰相,堪稱經典。
    
  宰相負責協助皇帝處理全國政務,其中很重要的一項權力就是人事任免權,通過對各級官員的任免,宰相很容易就能培植起只忠於自己的體系,進而架空皇權,等到宰相的權力滲透進了軍隊,改朝換代恐怕也就不可避免了。
    
  從先秦時期出現宰相時始,到明太祖止,凡兩年餘年就沒一個皇帝能夠想出有效制約宰相權力的辦法,但是明太祖朱元璋卻做到了。
    
  以內閣大學士取代宰相,並不是將一個宰相的大權分攤給多個大學士這麼簡單,關鍵是大學士本身的品級只有五品,任免內閣大學士時皇帝擁有很大的選擇餘地,換言之,資歷淺聲望低的官員只要擁有皇帝的信任,也能夠出任大學士。
    
  這樣一來,內閣事實上就成了皇帝身邊的秘書班子,如果不借助皇權,內閣根本就壓不住六部,挑戰皇權也就絕無可能了,至於六部官員,既便是吏部尚書,雖擁有無可比擬的人脈資源,可他要受內閣節制,也同樣失去了挑戰皇權的可能。
    
  所以,項莊決定師法明太祖,採用內閣六部制。
    
  當然,文官機構的改革要比武官機構複雜得多。
    
  武院只是一個很籠統的機構,說白了就是蓋幾棟院子,讓那些個國公、徹侯以及從太學畢業的年輕武將有個喝茶聊天的去處,武院裡的軍階劃分也簡單,除了國公以及徹侯,底下還有將軍、中郎將、校尉三個軍階。
    
  文官機構則不同,除了內閣外,還有六部、都察院以及龐大的地方機構。
    
  項莊從皇帝四十二年初開始改革文官機構,直到皇帝四十三年冬才完成。
    
    ##########
    
  皇帝四十四年春,項莊稱帝後第一次巡視江東。
    
  不過項莊到的第一站不是秭陵,而是丹徒水師大營。
    
  項莊稱帝之後辦的第一件大事,不是從江東、巴蜀、河北移民充填邊塞,更不是發兵征討匈奴、月氏,而是假稱天神託夢畫了一幅太平洋海圖,詔令丹徒鎮首任水師總兵姜濟率領五十艘大海船,遠涉大洋去尋找美洲大陸。
    
  作為一個穿越眾,項莊深知大航海運動所能帶來的巨大回報。
    
  南洋的香料,美洲的白銀以及非洲的黃金尚在其次,關鍵是美洲的蕃薯、土豆、玉米等高產農作物卻是必須搞到的!
    
  在真實的歷史上,無論是強漢還是盛唐,都無法讓華夏文明的實際統治超出黃河、長江兩大流域,強漢雖然打敗了匈奴,卻根本無力完成對大漠的實際控制,盛唐在中亞雖然有過軍事存在,但是延續的時間很短,根本來不及對中亞各族的同化。
    
  之所以會這樣,最大的桎梏就是人口,無論是強漢還是盛唐,她的人口規模都不足以支撐起對漠北、中亞、遠東、東南亞等周邊地域的實際統治。
    
  假如強漢或者盛唐擁有上億的人口基數,那就可以通過龐大的移民工程,逐步蠶食周邊蠻族的生存空間,那麼華夏民族的生存環境就能得到極大的改善,五胡亂華、五代十六國以及蒙元、滿清入主中原的悲劇就絕對沒機會上演了。
    
  華夏族的傳統勢力範圍集中在黃河、長江兩大流域。
    
  有人做過計算,以秦漢時代生產力,黃河、長江兩大流域可以養活五千萬人左右,六千萬人是極值,超過這個極限值就會引發嚴重的飢荒,進而導致一系列尖銳的社會矛盾,東漢末年的黃巾大起義就是因為飢荒而引發的。
    
  項莊要想擺脫人口桎梏,就必須引入蕃薯、土豆和玉米!
    
  所以,在項莊稱帝之後,辦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派水師遠涉重洋,去南美洲尋找蕃薯、土豆及玉米,這是華夏民族人口大爆炸的物質基礎,在真實的歷史上,也是在這幾樣高產耐旱農作物引入之後,人口才出現了爆炸式的大增長
    
  姜濟的水師船隊於皇帝四十二年春從丹徒港起航出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就在項莊以為這支水師船隊已經在太平洋上的風暴中覆滅時,半個月前卻突然接到了玄衣衛從番禹發出的飛鴿傳書,水師船隊竟然已經回到了番禹港!
    
  項莊聞訊頓時大喜過望,當即安排太子留守洛陽,自己卻興匆匆趕來丹徒港,親自迎接姜濟水師凱旋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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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東征高句麗

  項莊趕到丹徒水師大營的次日,​​姜濟也從番禺回來了。
  
  聞聽姜濟的水師已經到了外海,項莊親至埠頭上迎接,在埠頭上等了半個時辰,東方浩浩渺渺的江面上終於出現了個黑點,隨著距離的接近,一艘桅杆斷折、風帆破裂甚至連側舷上都破開了好幾個大洞的破船終於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望著這艘破敗不堪的“楚船”,項莊不禁有些黯然。
  
  兩年前從丹徒水師大營開拔時,姜濟的水師船隊可是擁有足足一百艘“楚船”,而且都是尖底翹艏的大海船,百艘大楚船,以十艘為一隊,分成十隊前往南美大陸探險,項莊這麼做也是迫於無奈,畢竟此時的航海技術有限。
  
  雖說有自己假稱託夢繪出的太平洋海圖,但這海圖畢竟很籠統,南太平洋上有多少島嶼以及這些島嶼的確切位置,項莊是絕對畫不出來的,還有就是司南的精度也不高,在指向的精確性上存在很大的問題,不得已項莊只能將船隊分成十路,想的就是廣種薄收,派出十路只要有一路回來就是勝利。
  
  這是一道很簡單的概率算術題。
  
  由於航海技術的限制,一百艘楚船結隊同行,其生存概率絕不會比十艘楚船出海高出多少,項莊估計,能有半成的生存概率就很不錯了,但是如果將船隊分成十隊,那麼有船隊成功返航的概率立刻就提高到了五成!
  
  五成,這已經是一個很高的概率了!
  
  項莊從未奢望過水師完完整整返航,他需要的僅僅只是幾艘或者一艘船返航,只要水師能夠帶回蕃薯、土豆還有玉米,這次大航海冒險就成了。
  
  但是,當項莊看到真的只有一路並且還只有一艘海船返航時,心下還是不免惻然,作為一個皇帝,項莊早已經見慣了生死,但對於水師的遭遇。心下卻還是有些愧疚,若是再等幾十年航海,這樣的損失多半是可以避免的。
  
  但是說老實話,項莊已經等不及了,他迫切地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蕃薯、土豆、玉米這三種農作物引入華夏,他迫切地想要看到華夏族的人口出現爆炸式的大增長,他更想在有生之年看到,華夏族對遠東、中亞以及東南亞實現有效統治!
  
  破船緩緩地靠上了埠頭。姜濟匆匆步下舷梯,只見他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雙眼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眸子裡更充滿了血絲。
  
  項莊一眼望去竟險些沒認出來,這是……姜濟? !
  
  “臣,水師中郎將姜濟,叩見陛下!”姜濟卻僕地跪倒。
  
  “叩見陛下,萬歲……”姜濟身後的水師將士也紛紛跪倒在地。
  
  “姜愛卿平身。”項莊趕緊上前將薑濟扶起,又向其餘將士肅手道。 “諸位將士也快快平身吧,平身……”
  
  草草慰問了幾句,項莊便急切地問道:“姜愛卿。可曾到過極東大陸?”
  
  姜濟長嘆了口氣,神情黯然地回答道:“臣也不知那是不是極東大陸,不過臣的確是按照大王所授的航海圖,一直向著東方偏南航行,期間雖頗多困難,但在航行九個月後卻終於駛抵了一塊新的大陸,也找著了大王說的那幾種東西。”
  
  期間頗多困難,此時姜濟說來似乎輕輕巧巧,可項莊卻完全可以想像得出來。這九個月是何等的驚心動魄,太平洋上巨大的風暴,荒涼小島上的野人野獸,以及浩渺大洋上因為找不到補給而造成的恐慌,每一樣都是要人命的。
  
  不過項莊顯然已經顧不上安慰姜濟了。當下急切地道:“東西呢?​​”
  
  姜濟回頭一招手,便有六名水師將士從船上抬下了三只藤筐,項莊急定睛看去,發現筐裡果然便是他朝思夢想的東西,半筐土豆、半筐蕃薯還有小半筐玉米粒。項莊抓起一把土豆以及一把玉米粒看了又看,聞了又聞,最後忍不住仰天長笑起來。
  
  姜濟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道:“大王,臣原本帶了足足百筐,不過快到番禺之前的幾個月,船上實在是沒有吃的了,所以……”
  
  “沒事沒事,有這些就夠了,足夠了。”項莊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又回頭吩咐身後站著的丹陽郡守道,“周郡守,你馬上回去安排,朕需要百畝最肥沃的地,還要一百個最有經驗的老農,再發一千府兵聽調!”
  
  “喏!”丹陽郡守領命,匆匆去了。
  
  ##########
  
  兩個月後,直到地裡長出禾苗、土豆芽,再將蕃薯苗遷插下地,又安排丹陽郡守細心照料這十畝良田,項莊才意猶未盡地回了洛陽,不過四個月後,項莊還會再來,那時候播下的蕃薯、土豆還有玉米差不多都該成熟了。
  
  回到洛陽,項莊便開始安排對高句麗用兵。
  
  此時距離天下大一統雖然才剛剛過去兩年,像關中、燕地、齊地以及淮南等地,甚至還沒有完全從戰爭的創傷中恢復過來,但新生的華夏帝國還是迫不及待地展開了大規模的對外征戰,高句麗就是華夏帝國第一個拿來開刀的目標。
  
  歷史上同一時期的大漢帝國足足休養生息了近百年,才終於攢下足夠的國力,然後開始了長達五十年的對匈作戰,但這個時空的華夏帝國卻將這一過程提前了半個世紀,別看這個時空的楚漢相爭持續更久,但華夏帝國的國力卻遠非大漢帝國能比。
  
  這得益於項莊推行的鼓勵士農工商的國策,經過三十年的發展,原來的楚國現在的華夏帝國擁有了規模龐大的工商業,工商業的興盛就帶來了國庫的充裕,再加上手工業對農業技術的反哺,以致原本楚國治下各郡連年豐收,兩倉存糧是堆積如山。
  
  至於手工業為何會對農業技術形成反哺,原因很簡單,因為手工業會吸收大量的壯年勞力,這些壯年勞力投身手工業,就必然會對農業造成影響,為了彌補或者消除影響,就只能從耕作技術以及生產工具上想辦法,這就催生了農業技術的發展。
  
  譬如立足於鐵製犁耙的深耕細作技術,譬如水車,譬如立足於水車的井灌技術,再譬如間作技術、輪作技術等等,在農民的探索、以及太學學員(太學有一個公輸車負責的科研機構,搞發明可以獲得爵位)孜孜不倦的努力下,農業技術出現了井噴式的發展。
  
  國庫裡面錢糧充足,再加上戰功獎勵機制,新生的華夏帝國上到皇帝、下到黎庶百姓都擁有很強烈的對外用兵意願,作為皇帝,想要開疆拓土、開創不世之功勳,作為武將,想要斬立戰功,得到應有的封賞,作為百姓,也希望自家子弟能夠獲得戰功。
  
  歷史上的大秦帝國,在耕戰體系的激勵之下,那就是一架畸形的龐大的戰爭機器,新生的華夏帝國在士農工商等各個層面上的發展更加全面,戰爭動員能力絕對不輸於大秦帝國的耕戰體系,戰爭的持續能力更是要強出許多。
  
  所以,大規模的對外擴張也就不可避免了。
  
  至於為什麼選擇高句麗作為第一個討伐對象,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首先,高句麗緊鄰遼東,相隔不是太遠,其次,高句麗是農耕文明,不像匈奴、月氏等游牧民族,打不過他們就會遁入大漠或者戈壁灘中,讓你人影都找不著,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高句麗正處擴張上升期。
  
  只要滅掉高句麗,遠東地區剩下的幾個敵人,無論是烏桓人、鮮卑人、扶餘人還是箕子朝鮮,都不可能再挑戰華夏帝國了,當然,現階段只可能是征服,要想對遠東實現真正意義上的有效統治,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今日恰逢月初大朝,剛落成的大華宮奉天殿裡百官群集。
  
  富麗堂皇的大殿上,華夏帝國始皇帝項莊高踞寶座之上,玉階之下則擺著太子項政的御案,項政身披五爪龍袍,其形制與項莊身上的龍袍毫無二致,父子倆便是頭上的冠冕也是一般無二,都是十二道旒。
  
  項莊在用這種方式訂立規矩,這才是真正的國之儲君。
  
  項莊之所以這麼做,不僅僅只是為了樹立太子的權威,他還有更深遠的考慮,因為項莊覺得歷史上的皇位繼承制度存在很大的缺陷,太子只能從現任皇帝的子嗣中選拔,選擇餘地小、很難保證下一任皇帝的素質不說,有時候還會出現青黃不接的斷層現象!
  
  如果現任皇帝來個暴卒,年幼的太子倉促登基,更是問題嚴重,導致皇權中斷也是有可能的,歷史上因為主幼而出現動蕩的先例不勝枚舉,譬如說漢惠帝、譬如說漢獻帝,而最為臭名昭著的恐怕就是滿清末年的垂簾聽政了。
  
  所以,項莊決心破除這種不合理的皇位繼承制度,無論如何也不能出現未滿十八歲又沒有隨朝參政經驗的皇帝,確立並鞏固項政的儲君地位,令其隨朝參政並賦予人事任免的極大話語權,就是項莊踏出的第一步。
  
  項莊的目光從群臣臉上掃過,最終定格在項政臉上,問道:“太子,關於東征高句麗的統兵大將,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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