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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撕枕猶眠] 她作死向來很可以的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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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4 01:51:28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結業式(三)

  「你之前說,你沒有撕這幾頁紙,是什麼意思?」

  盯著那幾張紙看了片刻,徐徒然遲疑開口,問出的第一個問題,卻與這紙上的內容無關。

  「字面意思。」楊不棄心裡也奇怪,「我確認我沒撕過它們。我昨天晚上合上本子的時候還是好好的。」

  徐徒然:「沒人動過?」

  楊不棄想了想,搖了搖頭:「我放東西時都會注意擺放位置和順序。如果被人動過,我拿的時候就能看出來。」

  「那可真是怪事……總不能是這幾張紙成精了吧?」徐徒然饒有興致地摸了摸眼前的紙張,「感覺就好像是故意想讓我看到一樣。」

  楊不棄思索片刻,微微皺起了眉。

  「行了,別多想了。沒缺東西,沒有損失,那問題就不大。」徐徒然頓了幾秒,發現難以思考出什麼結果,於是愉快地選擇了擺爛,「還是先看看這紙本身的內容吧——那個儀式,指的會是什麼?怪讓人好奇的。」

  說完還往後翻了翻,又拿起紙對著光看了看——可惜,什麼也看不出來。

  「不知道。這些記錄裡關於『儀式』的內容,只有這麼多。」楊不棄搖頭。

  儀式,在過往的經驗裡,往往和可憎物脫不開關係。只有進行了足夠的儀式,可憎物才能降臨現實,又或是展開屬於自己的域。

  而以整個世界作為儀式……這關聯的,又該是怎樣強大的存在?

  或者說,它指向的,該是怎樣一個驚世駭俗的結果?

  這些記錄裡都沒有提到。此時此刻,他們也無從知曉。

  楊不棄對於這個詞當然同樣在意,不過在他看來,當前更要緊的,還是其他部分的內容。

  ——它們。

  【輝級的能力者可能會成為它們孵化的溫床。它們是鐵線蟲,我們就是螳螂。】

  ……鐵線蟲,一種寄生物,以螳螂等昆蟲為中間宿體。會在這類宿體中逐漸發育,一點點地控制宿主的行為,並在最終成長為成蟲後,控制宿主淹死自己,好從宿體中脫出,尋求下一輪寄生。

  從這個比喻來看,「它們」明顯對人類沒什麼善意。

  而且記錄還點明了,它們盯上的是輝級能力者——正好是目前能力者中最頂尖的一批。

  若事實真是如此的話,它們中是否已經有人「孵化」了?它們站在能力者的頂端,又會對人類做些什麼?

  這些猜測,光是想想就讓楊不棄不寒而慄。

  不寒而慄的同時,他又忍不住回憶起五年前那件事。當時最頂尖的預知者,在升為辰級後就叛出人類陣營,設法坑害了一大批輝級能力者,延緩了兩大組織未來幾年的升級進度……這樣想來,他這個舉動,是否另有深意?

  他又為什麼要把整條預知傾向都封鎖起來?僅僅只是為了不讓後來者升級嗎?

  上官校長的這些知識,都是在「預知迴廊」裡看到的。那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那個辰級預知者,實際是為了防止後來者再看到這些,所以才會做出如此極端的事情?

  但楊不棄還有一點想不明白。據他所知,當時被坑害的輝級能力者裡,也包含有天災、長夜,還有其他預知……假設他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消滅讓「它們」孵化的溫床,那他為什麼連這些傾向的能力者都不放過?

  按照上官校長的說法,這些傾向都是安全的。是值得信任的才對。

  「或許是因為他不知道?」徐徒然試著給出猜測,「這位校長也寫了,預知迴廊裡的那些內容很難解讀。而且能像她一樣進行閱讀的只有少數……或許那位辰級預知者,並沒有讀到相應的內容,他以為所有傾向都是危險的。」

  「又或者,他知道,但依舊選擇了不信任。」

  徐徒然淡淡說著,垂下眼眸:「當然,這些猜測的前提,都是建立在他確實在對付『它們』這個基礎上。也可能他其實另有目的也說不定。」

  楊不棄:「……」

  得,他腦瓜子又開始疼了。

  楊不棄揉了揉額角,只覺太陽穴漲得難受。他轉頭看向徐徒然,剛想說些什麼,忽見對方若有所思地往紙上點了點。

  「說回『它們』這個話題——我可能已經見過『它們』中的一個了。」她緩緩說著,抬起眼眸。

  「匠臨,我懷疑就是其中之一。」

  *

  匠臨。

  目前來看,他具有戰爭和秩序兩種能力傾向,而徐徒然已經確認,他就是那個哄騙鬼屋71號埋伏自己的傢伙——也就是說,他大概率還擁有「永晝」或「長夜」傾向。

  「對於他,目前可以確定三點。」徐徒然曲起手指,輕點桌面。

  「首先,他想我死。其次,他是抱著利用大槐花的目的來的,他們倆曾經同流合污。最後——」

  她頓了幾秒,再次強調:「他想我死。」

  楊不棄:……

  嗯。看得出來,你對他是真的很不爽了。

  「此外,還有一點。」徐徒然偏了偏頭,面上露出幾分糾結,「嗯……等我想想怎麼和你說啊,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簡單來說,就是我以前曾經遇到過可憎物造成的事故。過去的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在那場事故中死了,而現在的我,嗯……」

  「就像是個繼承了身份和記憶的外人?」楊不棄挑眉。

  「記憶倒沒有……不過差不多。」徐徒然略一思索,點了點頭。

  既然已經對自己「穿越」的本質產生了懷疑,她繼續隱瞞的心思也減輕不少。而且就像她之前說的,有人已經預見了她的到來並盯上了她,那麼她的「到來」本身,或許也是揭開謎團的一部分。

  不過令她驚訝的是,楊不棄看上去對此接受良好,而且精準概括了狀況……

  就莫名給人一種很有經驗的樣子。

  實際還真有些經驗的楊不棄咳了一聲,將話題轉了回來:

  「所以?你覺得匠臨,他不僅殺死了過去的你,還想殺死現在的你?」

  「我問過了。他說我過去的『死亡』和他沒關係。」徐徒然很高興不用在自己的身份探討上浪費時間,直接順著道,「但毫無疑問。他早在事情發生前就預見到了我的變化,而且開始籌備弄死現在這個我。」

  「也就是說,他對你居心不良。」楊不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而且他主動去和鬼屋71號交易,與大槐花合作,為此犧牲其他能力者與普通人類的利益……」

  樁樁件件,聽著就很反派。

  「還有,他已經達到輝級了。」徐徒然補充道,「假設他還擁有『永晝』,那麼四個危險傾向裡,他就佔了倆,剩下一個秩序,也沒多安全。」

  「確實……」楊不棄若有所思地點頭,「回頭大壯他們去回收屍體時,我跟著去看看。或許能再發現什麼端倪。」

  徐徒然緩緩點頭,默了片刻,眸光微轉,忽又抿了下唇。

  楊不棄當即抬起眼眸:「怎麼了?」

  「……啊?沒什麼。」徐徒然也沒想到他這麼敏感,還愣了一下。

  她略一糾結,索性直接道:「我只是在想,他為什麼要盯上我?」

  而且,對方在提到她時,還用了「提早甦醒」這樣的說法。

  再加上現在看到的記錄,很難不讓徐徒然產生一些不那麼令人愉快的想法。

  比如——

  「我會不會,也是『它們』之一呢?」徐徒然按著桌上的紙張,微微挑眉,「也許有問題的,不僅是匠臨,還有我?」

  她手指摩挲過紙張,意味不明地看向對面的人。楊不棄卻只是皺了下眉,然後搖了搖頭:「我不這麼認為。」

  他掰著指頭,開始一條一條給徐徒然分析:「首先,從人格上看。雖然你行事向來不太正常……我是說,不走尋常路,但從根本上來說,你是在意人命的。你不會為了達到自己目的而犧牲其他人。單從這點上來說,你和匠臨就已經有實質性的區別了。」

  「而且,根據記錄上的比喻,『它們』應該是類似寄生物,會故意殺害宿主以上位。你有這麼做嗎?」

  楊不棄認真看向徐徒然,後者眨了眨眼,緩慢地搖了下頭。

  「對吧。而且,最重要的,它們只會出現在輝級能力者身上。」楊不棄有力地敲了敲桌子,「你這明顯都還不到人家的基礎寄生標準。」

  徐徒然:「……」

  倒也不必說得那麼直白。

  「不過話說回來,匠臨盯著你,說明你身上肯定有什麼特殊之處。」察覺到徐徒然眼中幾不可查的放鬆,楊不棄不著痕跡地揚了下唇角,旋即話題一轉,「如果匠臨真是『它們』之一……」

  「那盯著我的絕不會只有他一個。」徐徒然飛快接口。

  「不僅如此。他現在是不是真的死了都不好說。」楊不棄呼出口氣,再次皺起了眉,「這樣看來,我們有必要防備所有的輝級。」

  「包括蒲晗?」徐徒然挑眉。

  「蒲晗……應該還好?他那邊有菲菲盯著。」楊不棄不太確定地說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劃動起來,「慈濟院和仁心院現在各有少量輝級。我會借著接下去的工作挨個試探下。在此之前,你最好能先避避風頭……?」

  注意到對面人的神情,楊不棄那話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他明明在說避風頭的事,徐徒然的眼睛裡卻有鬥志?

  「當我說『避風頭』的時候,我的意思是,建議你避開他人視線。而不是讓你上去找人單挑……徐徒然,你懂我意思嗎?」

  徐徒然:「……嗯,不正面單挑。然後呢?」

  不是,誰和你說正不正面的事了……所以就是完全沒聽啊?

  楊不棄默默閉了閉眼。

  「……總之,你最好先低調點。如果高層就有問題的話,你的處境會很難。」他艱難地將後半段話說完,心中又騰起另一種懊悔。

  「早知道當初就不邀請你進慈濟院了。」他揉了揉眼窩,「抱歉,我當時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

  「沒事。」徐徒然倒是很看得開,「反正慈濟院和仁心院現在總共也沒多少輝級不是嗎?」

  楊不棄:……

  你這個「反正」和「沒多少」,就很靈性。

  楊不棄:「話雖如此,但只要你繼續掛在慈濟院裡,你的身份就等於是半公開的。慈濟院內部,只有有權限就能調取你的檔案。」

  徐徒然點頭:「那我走?」

  「……問題是,你走也得有下家。」楊不棄無奈,「而且能力者圈子實際就那麼大,只要有人留心,總能挖到你的資料。現在組織接納新人,一般都還要做背調,等於你的資料會跟著你人轉移……」

  楊不棄說到這裡,驀地一頓——他忽然好像明白,為什麼一開始,菲菲就要催著蒲晗,給徐徒然杜撰虛假資料了。

  話說回來,菲菲也是預知傾向的……難道說,她也曾在那條預知迴廊上,看到過些什麼東西嗎?

  這個疑問飛快地從他心頭掠過,很快就被掩了下去。楊不棄咳了一聲,繼續道:「而且現在輝級能力者的總數其實很難把握。像『大槐花中學』這種長期與世隔絕的盒子,內部駐守者的情況外面都不清楚。更別提還有姜家淘寶店這種混沌的存在……」

  當然,如果要躲的話,躲到「盒子」裡面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盒子」內部的成員有限,容易摸根底。與外界信息隔絕,外面的人也難以進來。

  然而——想想徐徒然也不是那種能安心待在「盒子」裡的人。

  楊不棄如此想著,瞟了徐徒然一眼。後者眨著眼睛,也似正在思索著什麼。

  「說到那個淘寶店……我記得你說過,那店裡還挺多大佬的,是吧。」徐徒然頓了幾秒,話鋒忽然一轉,「你之前說要去找那店裡的內部人員打探情報。有順利發展出下線嗎?」

  楊不棄:「……」

  「勉強,算是有吧。」提到這事他就喪氣,「不過並沒有打聽到什麼有價值的。」

  姜老頭的那個組織,內部保密工作做得實在太好了。他曾用特製藥劑成功地和其中一個高階員工套上關係,然而即使對方在組織內地位待遇都不低,能提供的情報也十分有限。

  那些為淘寶店服務的高階能力者,在組織內有轉門的代號與聯絡方式,對外還有組織提供的掩護,彼此合作都要用假身份——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黑暗組織,誰能想到這些人只是淘寶店的專用供貨商。

  「總之就是,什麼都沒問出來,還白瞎了我一瓶生髮藥劑。」楊不棄嘆了口氣,「他們那邊真的太難打聽了……?」

  話音剛落,他忽然注意到徐徒然蹭地亮起的眼神。

  ……一種熟悉的、不知該稱為不詳還是不安的感覺,順著胸腔慢慢浮了上來。楊不棄停了一會兒,終於鼓足勇氣,沖著對面的人認真發問:

  「……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徐徒然沒說話,只是靜靜望著他,輕輕笑了一下。

  *

  又一天後。

  「誒?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啊?」

  大槐花中學傳達室內,朱棠望著徐徒然,詫異出聲,一旁林歌亦是面露不解。

  「嗯……因為接下去還有事。」徐徒然心裡其實怪心虛的,卻還是硬著頭皮道,「那個製造幻影學生的可憎物道具又出了些問題。楊不棄要留下來幫著再修理下。我是他的助手。」

  「助手?」朱棠困惑皺眉,徐徒然一本正經地補充:「那個可憎物道具脾氣很差,誰靠近就揍誰。楊隊希望我的存在能安撫住它,協助他展開檢查。」

  身為一個被動套上「萬人迷」光環還被認為具有永晝傾向的白雪公主,這事倒也說得過去。

  前來送行的艾葉也在旁邊幫著解釋:「嗯,確實是這樣。那道具不知怎麼回事,昨天晚上又生產出了畸形的幻影學生,性格也不太穩定,需要再調整下。」

  「因為是臨時發現的問題,之前也沒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了,徐徒然我們還得借用一下。不過放心,不會耽誤太久的。」

  「……行吧,那也沒辦法。」朱棠嘆了口氣,「那我們先趕去小佩那邊,等你出來了,千萬記得及時聯繫啊。漫展的票,我先幫你留一份。」

  「嗯嗯。」徐徒然認真點頭,朱棠心情這才好了一些,沖著徐徒然擺了擺手,與林歌一起離開了傳達室,穿過打開的校門。

  身影眨眼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徐徒然望著兩人的背影,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一旁艾葉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是不捨,主動安慰道:「下一次開門就在兩天後,很快的。」

  「嗯。」徐徒然淡淡應了一聲,與她一起離開傳達室,往圖書館走去。

  艾葉顯然很掛心昨晚可憎物道具又出問題的事,越靠近神情越見凝重,還時不時會對徐徒然提出一些自己的猜測和分析——看她這認真的模樣,徐徒然難免有些過意不去。

  她總不能告訴對方,昨晚那道具忽然抽風,是因為自己揣著筆仙之筆和其他道具,特意溜出寢室,跑到它周圍大搖大擺地晃了一圈吧。

  不過……往好的方面想,這個時候,那可憎物道具應該已經恢復了正常運轉,而自己的目的,也算達到了——徐徒然知道這樣不太好,但她確實需要在這個域裡再待一陣子。

  徐徒然閉了閉眼,隨著艾葉進入仿製學生工坊。楊不棄早已等在了那裡。兩人假模假樣地對著那道具一通修理,徐徒然趁著可以上手,順便還從那大眼仔身上撈了些作死值。

  不多,就兩百點。加上之前從大槐花那兒撈的,目前已經持有一萬五千多,順利解鎖了又一個獎勵,獲得了5000代行步數。

  和之前的一樣,這次的代行步數,只能在天災、預知、野獸和長夜四個傾向的升級空間裡使用。而結合個人情況,她實際只有天災這一個選項。

  ……說起來,這四個傾向,倒正好和上官校長提到的「安全傾向」相重合。就是不知這種重合背後,又是什麼邏輯。

  截止目前,徐徒然已經將所有的代行步數全用在了「天災墓園」裡,順利升到了炬級,是她當前所有傾向中最高的。兩個對應技能也獲得了一波升級——

  神秘的「冰十八」,觸發概率上升到了72%,同時在成功觸發後,會有2%概率進入「非正常理智狀態」。

  常用的「七號冰」,能力則再一次得到強化,讓徐徒然擺脫了對液體的依賴——現在的她,基本算是可以徒手製冰了。只不過造出的冰塊質量堪憂,有時只能鋪開一層薄薄的白霜。

  每次使用後,進入「非正常理智狀態」的概率則依舊是10%。

  此外,這兩天她趁著精神不錯,也有在晚上嘗試登入混亂之徑。相比起天災傾向,混亂升級得就沒那麼容易,走到現在還是燈級,好消息是,每次登入都有作死值拿,最近拿得還更多了些,平均一次三百。比可憎物給的還高。

  而且,不出意外,徐徒然覺得自己下次再登入,應該就能升到炬級了——她記得,自己距離那團代表升級的光,好像離得也不遠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多心,這幾次登入,總能在那個空間中感到強烈的被窺伺感,怪讓人不爽的。

  不過怎麼說呢……

  自打知道「升級空間可能是活的」之後,徐徒然反而對這種窺探接受良好了。

  反正目前也還沒出什麼事,徐徒然也就繼續把混亂之徑當做每次都有獎勵送的走路模擬器使了。

  至於秩序,目前仍在燭級。倒不是升不上去,而是徐徒然似乎很難登入——她登「天災」向來是想一想就能上去。登「混亂」則需要靠玄學和其他道具輔助。而秩序,顯然不在她「想一想就行」的範圍內,她手頭沒有合用的道具輔助。

  話說回來,可憎物道具,似乎本來也不會有秩序傾向……

  徐徒然是打算在離開這個域後再試一試。如果還不能正常登入,就只能繼續刷作死值,蹲能幫助登入的道具掉落了。

  嗯,作死值——老實說,徐徒然現在對這東西,還有對應的系統也挺懷疑的,但不管怎樣,分還是要刷的。

  畢竟現在說不清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在盯著她,盡快升級總是沒錯的。混亂之徑是沒辦法了,但「天災」和「秩序」,還是能夠依靠作死值系統換取一些便利的。

  話說回來……這系統什麼時候再給她一張野獸傾向的入門券呢?

  不知第幾次思考起這個問題,徐徒然暗自嘆了口氣,與楊不棄告別,獨自又跑去了勤學樓找樂子。

  而又過一天,徐徒然所等待的另一件事,終於有了結果。

  ——大槐花中學的能力者們用道具處理了匠臨的屍體,順便進行了檢測。

  通過檢測,他們確認,匠臨是雙傾向能力者,持有的傾向分別為永晝和秩序。

  而且是雙輝級。以現在的眼光來看,可以說是相當了不起的人才了。

  徐徒然聽到這事時,卻是愣了一下。

  「只有這兩個傾向嗎?」她反復向艾葉確認,「沒有別的了?」

  「……啊。」艾葉覺得她的問題有些莫名,「測過了,用的道具很準的。就只有這兩個。這能力又不是酒精,人死後就揮發了……」

  確實。這點初等培訓時就講過。

  能力者的能力,是不會隨著死亡而消失的。某些很強大的,甚至可以形成一個持久的能量源,持續影響周邊。

  ……那麼這事,就很奇怪了。

  徐徒然靜下心來,與一旁楊不棄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確認,匠臨肯定是有戰爭傾向的。然而現在從他身體裡測到了只有兩個。

  那麼剩下的一個戰爭傾向,去了哪裡?

  兩人深深望著彼此,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凝重與嚴肅。

  *

  又過兩天。

  大槐花中學的校門再次打開。徐徒然與楊不棄並肩走了出來。

  此時正是凌晨一點多。馬路空蕩,彌漫著一層淡淡的霧氣。

  前來送行的艾葉站在傳達室裡,不住沖二人揮著手。徐徒然也沖她揮了揮手,往前走了幾步,再回頭時,無論是校門也好,還是傳達室也好,都再看不到了。

  楊不棄找到了自己的車,神情復雜地望著車前蓋上的一層灰,還有貼在車窗上的罰單。他嘆了口氣,打開車子後備箱,同時轉頭看向徐徒然:「你真不和我一起回去?」

  「我不。」徐徒然答得很乾脆,「我才不要和他的屍塊坐同一輛車。」

  ……你和屍塊打架的時候咋沒見這麼講究?

  楊不棄搖了搖頭,將手上提著的東西,一件件放入後備箱中。

  他手上提著的,是好幾個大袋子。每個袋子裡都裝著銀色的盒子,而盒子裡,則是匠臨的屍體部分。

  他需要將這些屍首帶回慈濟院。一方面是為了長期保管,另一方面,如果匠臨體內的能力穩定,或許可以提取出來,為其他人所用。

  他再次瞟了眼徐徒然,見對方沒有改變想法的打算,只能獨自坐上了駕駛座,又搖下車窗,對她道:「你那件事,記得及時給我反饋。不管成不成,我這邊都會立刻幫你辦理退職,盡可能地消一下檔案。」

  徐徒然「嗯嗯」地點頭,死活不願意靠到車子旁邊來。楊不棄短短地沉默一會兒,又道:「你確定你要這麼做嗎?姜老頭手下的組織……魚龍混雜,並不安全。」

  「可我留在慈濟院也不安全,不是嗎?」徐徒然道,「匠臨身上的戰爭傾向不翼而飛。假如他真的已經被『它們』寄生,那麼那個消失的戰爭傾向,很可能就是被『它』帶走了。」

  帶走,離開,尋求下一輪寄生。凡是有輝級存在的組織,都不安全。

  相比之下,姜老頭的淘寶店還好些——起碼他們的保密措施夠到位。

  還有一點就是,他們的業務範圍特別廣。

  「我想過了,這種事,不是避避風頭就行的。你不也說了嗎,不能當面反殺。」徐徒然振振有詞,「進了淘寶店,我既能隱藏自己,又能暗中觀察,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就能背後反殺呢。」

  楊不棄:「……」

  雖然但是,我並沒有說「不能當面反殺」這種話。這是你自己說的。

  他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行吧,總之,記得保持聯繫。」

  說完,又不死心地問了遍徐徒然是否需要搭車,再次得到否定的答案後,並被徐徒然揮著手趕走。

  令人討厭的匠臨屍體終於離開了。徐徒然暗暗鬆了口氣,拿起手機,點開淘寶,切到了與姜老頭店鋪的客服對話頁面。

  徒然而已:【您好。】

  她還在思考後面該怎麼接,客服已經秒回:【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心][心]】

  ……看著好熱情的樣子。

  徐徒然愣了下,如實寫道:【想問下,你們店還招人嗎?我想來打工。】

  說完,把手機往兜裡一揣,找了輛共享單車騎走,騎到一個無人的路口,一邊等紅燈一邊拿出來看了眼,發現對面居然還在「正在輸入」。

  嗯……是不是我表達得太直白,讓她感到為難了?

  徐徒然默默想著,繼續騎著車往前趕。同時在腦海中構思著該如何表現出自己的競爭力。好不容易構思完成,將車停到路邊,拿出手機就開始敲字。

  【我現在是,天災炬級,混亂燈級……】徐徒然慢吞吞地往輸入框裡打字,還沒打完,眼前突然一花——

  只見對面刷刷刷發來不知多少條消息,直接刷了她的屏。

  那些消息來得速度太快,徐徒然甚至都沒看清寫了些什麼——她只能大概辨認出,裡面有很多的小心心、大拇指,還有「歡迎歡迎」。

  徐徒然:「……」

  她默了一下,切出界面,打開與楊不棄的聊天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已經找到新工作了。】

  楊不棄:【……?】
系統通知:簽名被屏蔽。請速依下列順序辦理更新,1.退出系統;2.重新登入;3.更新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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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跳槽中

  全知之洋。

  光聽名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知識的海洋」這一類正面又常見的比喻,但實際上,只有進入過這裡的人才知道,這地方有多糟糕。

  準確來說,是進入過這裡,又能保有對應記憶的人。

  而蒲晗,不知幸與不幸,正屬於這極少數的一類。

  他此刻,正在「全知之洋」之中艱難跋涉著——雖然名字中帶著海水,但他腳下的這條路卻是乾的。地面上鋪著凹凸不平的石頭,即使隔著鞋子,也能感覺到地面的粗糲。

  至於海水,其實是有的。不過都在遠處。在蒲晗視線的盡頭,在他的四面八方,包括頭頂。

  浩瀚的海水,似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阻攔著、托舉著,被推成又厚又高的水牆,遠遠包圍著他。

  蒲晗不記得自己已在這片空間裡走了多久。他只是盡可能地、努力地往前走去。和大多數人不一樣,他在進入升級空間後,還是能保持相對清晰的記憶和自我認知的,因此,他對自己此行的目的十分明確:

  努力往前,衝擊辰級。

  老實說,放在一個月前,這對他來說絕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畢竟當時他還在遭受升級空間的懲罰,在這空間裡的形態只是一坨爛肉,連動彈都只能靠蠕動的那種。

  直到不久之前,他按照菲菲的建議,向徐徒然借來了那支輝級筆仙之筆,情況才終於有了改變——也不知是沾了對方的仙氣還是怎樣,他在那段時間裡頻頻登入「全知之洋」,並最終實現了真正的跨越。

  他推開了攔在「輝級」與「辰級」之間的那扇門。他破爛的身體在穿過那道大門後瞬間恢復原狀,一個新的區域出現在他的眼前。

  我已經來到了屬於辰級的區域——蒲晗無比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他只要再找到那團光,他就能升級為「辰」。

  如果不出意外,多半還會是當前人類中,唯一的「辰」。

  蒲晗再怎麼吊兒郎當,也知道此事關係重大。因此那次醒來後就給慈濟院打了報告,又認真準備了好一陣子,最終在其他能力者的輔助下正式「閉關」,開始專心去衝辰級。

  按說作為一個「輝」級,他對升級這事應該算是十分熟悉。再加上他是在用腳走路,比當初那種只能在地上蠕動的狀態不知道好多少倍——然而事實卻是,蒲晗很心慌。

  他也不知這心慌究竟來自於何處。或許是因為這空曠無垠卻只有他一人存在的巨大空間。或許是因為那四面八方高高立起、極富壓迫感的水牆。又或許是因為,他的本能在告訴他,這地方本身就不安全。

  但那又怎麼樣呢?他已經來到了這裡。總歸要繼續走下去的。

  就像某人說的,來都來了。

  蒲晗如此想著,停下腳步休息一會兒,在心裡默數了幾個數,然後猛吸口氣,蹲下了身體——幾乎是同一時間,遠處的水牆晃動了幾下,忽然洩出鋪天蓋地的水流,浩浩湯湯地直朝蒲晗衝了過來!

  蒲晗面色嚴肅,就那樣維持著蹲下的姿勢,慢慢地朝前移動著。那海水眨眼就撲到了他的跟前,重重衝擊上眼睛與耳朵,帶來絲絲的疼痛,但他的口鼻卻絲毫沒受影響——

  那水雖然汪洋恣意,給人一種排山倒海的架勢,但底下卻是懸空的。

  水流與地面保持著一段矮矮的距離。正好夠蹲身的蒲晗露出口鼻,保持呼吸。

  這是蒲晗這段時間得出的經驗——在這片區域內,他每走到一定的步數,周圍的水牆便會對他進行放水攻擊。一旦被水流淹沒,就絕不會有逃脫的可能,只能被活活「淹死」,然後被踢出空間,回到現實。

  但每次放出的洪水看似鋪天蓋地,實際都會留給人一定的逃生空隙。只要利用好這些空隙,他就可以在水流的襲擊下繼續保持前行,而當他前行滿一定步數,水流就會消失……

  嗯,對,沒錯,只要再往前走滿固定步數就好了。

  蒲晗在心裡給自己打著氣,維持著蹲下的姿勢,一面默數,一面繼續往前走。

  他是閉著眼睛走的。這水是海水,進眼睛會疼。而且根據蒲晗的經驗,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最好不要讓自己的視線看向海水深處。

  他只這麼試過一次。第一次時他只遠遠瞟了一眼,剛看到些許巨大的輪廓便本能地覺得不對,立刻閉起眼睛,之後迅速「下線」,因此根本就沒看清海水裡的東西。

  即使如此,在他醒來後,他還是長久地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恐懼,後背的冷汗蓋了一層又一層,菲菲和他貼貼好久才緩過來。

  打那之後,他就學聰明了。眼睛一入水,死都不睜就對了。

  ……八、九、十……嗯,只要再走十步,應該就行……

  蒲晗默默計算著,腳步忽然一頓。

  ……他聽到了水聲。

  不是水流動的聲音,而是水被擊打的聲音。

  有人正在這水裡移動……而且是朝著他這邊。

  意識到這點的蒲晗心中一緊,立刻加快腳步往前走去。然而身後的擊水聲眨眼靠近,下一秒,他就感到自己的頭皮一痛——有什麼東西,抓著他的頭髮,在死命將他往水裡拖。

  蒲晗受疼痛刺激,不由自主地睜開了眼,緊跟著便愕然地瞪大了雙眼。

  ——只見抓著他的,是一團黑影。

  那黑影圓圓扁扁,看上去十分龐大,輪廓外揚著無數長長短短的觸鬚,其中一根,正揪著蒲晗的頭髮,努力往上拽。

  不僅如此,更多的觸鬚還朝蒲晗伸了過來,試圖去捲他的脖頸和肩膀。

  蒲晗終於從錯愕中回過神來,奮力掙扎,瘋狂揮手,一面拍開對方伸來的觸鬚,一面撕開抓著頭髮的那兩根。旋即往前一撲,整個人匍匐在地,加快速度往前爬去。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蒲晗驚魂未定地想到。是人嗎?還是可憎物?是和他一樣正在衝擊辰級的存在嗎?可之前明明從未在區域裡見過其他身影!

  而且它為什麼能在水裡移動?又為什麼要攻擊自己?!

  腦中的問號越來越多,一種從未有過的心慌襲上蒲晗的心頭。他默念著菲菲的名字,努力往前爬著,試圖找出一線生機,然而迎接他的卻是更深的絕望——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他明明已經走滿了規定的步數,然而懸在上方的水流卻遲遲沒有消失。

  它們依舊在他頭頂流淌著,湧動著。觸鬚擊打水流的聲音如影隨形——那個東西、那團黑影,它一直在跟著他。

  它像是個胸有成竹的獵人,好整以暇地看著蒲晗掙扎、逃跑。直到看厭了,方再次伸出觸鬚,層層疊疊地捲上蒲晗的脖頸和身體。

  蒲晗的身體被向上拖拽著,強行拖入了海水之中。

  冰冷的海水沖進鼻腔、灌進耳朵、嗆進肺裡。不管是大腦還是身體,都疼得像是要被人生生撕開。

  蒲晗死命掙扎著,卻無論如何也掙不開。海水中隱隱可見巨大的輪廓,耳邊有喃喃的聲音響起,更加劇了他的頭疼。

  快醒來、快醒來、快醒來——他只能如此期待著。然而本該早被踢出空間的自己,此刻卻仍在這裡掙扎著、痛苦著,意識逐漸模糊,掙扎的力道也逐漸變小。

  那團黑影再次朝他靠了過來。蒲晗徒然地張了張嘴,卻什麼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團黑影貼近自己,將自己完全包裹——

  *

  躺在床上的蒲晗猛地睜開了雙眼。

  首先看到的,是畫在天花板上的重重符文。

  蒲晗嘲諷地挑了挑眉,眼底一抹金色一閃而過。旋即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呵欠,就打算從床上爬起。

  ——下一秒,一隻手從天而降!

  蒲晗愕然地睜大雙眼,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那隻手一下拍在臉上。他暗暗罵了一聲,伸手想將那隻手挪開,卻怎麼做不到,不僅如此,那手還不停錘他。

  監控室內,正在觀測蒲晗房間的兩名能力者嚇得當場站了起來。

  緊跟著,警報被拉響,能力者們的示警響徹整層樓:

  「緊急警報!蒲晗有危險!」

  「是家暴!菲菲正在毆打他!」

  「不,等等!她改謀殺了!保安呢!快進去救人!」

  話音落下,幾名武裝保安破門而入。床鋪上,菲菲仍維持著用枕頭死死捂著蒲晗臉的動作,見有人進來,還挑釁地亮了亮指甲。

  她不知怎麼弄傷了自己,血跡順著手掌往下淌,看著十分驚悚。

  而被枕頭捂著的蒲晗,已經動也不動,也不知是休克了還是如何。

  保安們登時緊張起來,撲上去想要拉開菲菲。菲菲狂躁地在空中抓撓著,死活不肯離開枕頭的上方。眼看其中一人終於捏住了菲菲的手背,被按在枕頭底下的人忽然咳了一聲,緩緩抬起左手,在空中擺了擺。

  保安們的動作登時停住。菲菲也緩了一緩,在枕頭上停了片刻,默默跳了下去,主動拿開了枕頭。

  蒲晗深深吸了口氣,用左手撐著坐起了身體,再次沖其他人擺了擺手。

  「好了好了,沒事了,都是誤會。不好意思給大家添麻煩了,都散了吧,啊。」

  保安:「……」

  其中一名能力者看了看放在蒲晗床頭的攝像頭,委婉道:「可我們剛才觀察到,菲菲的表現,似乎有一些異樣……」

  「有異樣的不是她,是我……」蒲晗張口想說些什麼,被菲菲輕輕拉了一下,於是果斷改口,「是我躁動的心。」

  能力者:「……?」

  「最近一直悶在房間裡太無聊了,想和她鬧著玩,沒控制好度罷了。」蒲晗語氣肯定,「真沒事,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嗎?」

  你們……都玩這麼野的嗎?

  在場幾個能力者面面相覷,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轉而問詢了一下蒲晗的身體情況並簡單測了下精神狀態後,便都退了出去。

  房間內一下子安靜下來。蒲晗垂下眼眸,將一直藏在被子下方的左手稍稍露出些許。只見那手指,仍在不停地顫抖著。

  他喉頭滾動一下,給菲菲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用遙控器關掉了架在床頭的攝像頭。

  蒲晗這才完全地放鬆下來,強行壓抑的不適瞬間反撲。冷意一層一層地從骨血中蔓出來,牙齒都在咯咯作響。他試著坐起身體,只見床上已經被汗濕一片。

  菲菲擔憂地靠過來,往他臉上蹭了蹭。蒲晗心疼地摸了摸她泛紅的手背,注意到她掌心中的血跡,更是難過,忽似意識到什麼,翻開了菲菲剛才用來捂「他」的枕頭。

  只見那白色枕頭的正中央,正用血畫著一個符文。是蒲晗沒見過的圖案。

  但他非常確定,剛才正是這個符文,暫時「擊退」了那東西,讓自己得以回歸。

  「不過那東西……到底是什麼?」他喃喃自語,驚魂未定,「它想……殺我?然後,取代我?」

  幸虧菲菲反應夠快,直接將對方擊退回升級空間,而自己又尚保有著一絲意識,掙扎逃生……不然之後會怎樣,還真不好說。

  「你又為什麼不想讓我告訴其他人呢?」蒲晗若有所思地說著,努力克制住手指的顫抖,起身翻出消毒紙巾給菲菲擦拭,「是有什麼顧慮嗎?」

  菲菲空白了片刻,似是沒理解他的話。過了片刻,方點了點蒲晗的掌心,開始在對方掌心中寫字:

  【因為,我不確定,誰是好的。】

  【我不知道它們是什麼。但它們不止一個。我不知道還有誰。】

  它們……蒲晗的心臟因為這個詞而重重一跳。

  意思是,像方才那樣的東西……那樣可以在升級空間中殺人並取而代之的東西……

  還不止一個?

  蒲晗怔在原地。

  有風透過紗窗吹進來,吹在他糊滿冷汗的背脊上,傳來陣陣刺骨的涼意。

  *

  另一邊。

  數小時後。

  某間狹小又潮濕的臥室。

  鬧鐘響起,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女生從床鋪上俐落地坐起,三兩下套上衣服,噠噠地往衛生間走去。

  又髒又花的鏡子裡映出她的倒影,一頭奶奶灰的捲髮十分搶眼,但顯然,這頭髮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了,髮根處露出了大片的黑。

  女生無所謂地扒拉了兩下頭髮,隨手紮起,伸手去拿牙刷,手背忽然一陣疼痛——下一瞬,便見她手背上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口子張開,露出顫動的金色眼珠。

  女生不耐煩地翻了下眼睛,換了隻手拿牙刷,邊擠牙膏邊淡淡道:「你死了?」

  「……啊。」那眼睛默了一下,不太高興地回答道,「出了意外。」

  「讓我猜猜。你前陣子一直神神秘秘,應該是自己去找獵物了。」女生幽幽道,「你的主傾向是『戰爭』。最好的獵物,就是戰爭輝級的能力者或可憎物。符合要求的能力者現在基本沒有,可憎物倒是有一個可以定點刷的。」

  「你去了金香樹學院?然後被它打了?」

  眼珠:「……」

  眼珠:「啊。」

  「不過不止是它。」察覺到女生眼神中流露出的輕蔑,眼珠慌忙補充道,「我在那裡還遇到了星星。重點在她。」

  女生刷牙的動作一頓。

  默了一下,她吐出嘴裡的泡沫,遲疑道:「她怎麼會在哪兒?她不是才醒沒多久嗎?」

  「誰知道她。跟開掛了一樣。不過我看她像是入了慈濟院,應該是去做任務的。」眼珠明顯不太樂意談這事,「真可惜了。我當時挑揀了很久才挑到一個帶秩序的……」

  「那肯定也是你自己犯賤去惹她。不然她打你幹嘛?」女生不客氣地說著,將牙刷杯重重頓下,「身體沒了就去找個新的?來我這兒做什麼?給我加餐,還是指望我養你?」

  「別誤會,我只是還沒想好接下去的攻略對象。」金色眼珠骨碌碌轉動著,「我……我需要一個地方進行思考。」

  「我們有整整四個升級空間,那麼多地方都容不下你?非要來我這兒?」女生嗤了一聲,「而且,有什麼好糾結的?既然她在慈濟院,那你就去慈濟院啊。那裡不是正好有個輝級全知。」

  眼珠:「……我去了來著。」

  女生:「?然後?」

  眼珠陷入了沉默。他能說什麼?總不能說他才剛盜號成功就被人老婆打了一頓趕出來了。

  「他不是個合適的對象。」眼珠最終選擇了一種迂迴的說法,「我們需要利用好這次機會,不能莽撞。」

  「是你不能莽撞。別和我捆綁。」女生語氣愈加不耐,「都已經知道她在慈濟院了,還有什麼好糾結的?隨便挑一個不就好了?她又不可能第二天就跳槽走了。」

  眼珠:「……」倒也是。

  「所以,你現在能滾了嗎?」女生望著鏡子,冷冷道。

  「何必那麼凶呢?我們好歹是一體,就算現在分開,以後也是要一起的……」眼珠顫動著,又開始廢話。奶奶灰髮色的女生閉眼偏了偏頭,忽然拿起牙刷,猛地朝那眼珠捅了進去!

  一聲震耳欲聾的慘叫響徹狹小的房間,女生淡漠地盯著鏡子,穩穩地握著手中牙刷,一絲動搖都沒有。

  又過幾秒,疼痛傳了過來。她斜了斜眼,發現手背上的眼珠已經消失,只剩一道長長的傷口。

  她嗤了一聲,將牙刷抽出來,隨手用水龍頭沖了沖傷口。水流停下的瞬間,手背上的皮膚,也已基本癒合,只皮膚表面留下了明顯的紅痕。

  女生望著那紅痕,不太高興地皺了皺眉,忽聽敲門聲響起。

  她趿拉著拖鞋過去開門,只見門口站著個快遞員。

  「將臨……是嗎?」快遞員對著單子確認道,「有你的快件。」

  女生眨了眨眼,淡漠地點頭:

  「嗯,對,是我。」

  *

  又兩個小時後。

  星星公園別墅區。

  楊不棄開著車,熟門熟路地駛入了徐徒然所在的小區。才走到前門邊上,便見徐徒然推門衝了出來,扯著他就往屋裡走。

  「可算來了,對面的面試都過了一輪了。我看網上說,這種多輪面試,是不是都要搞個什麼壓力測試?我好像已經遇到了!你有經驗嗎?」

  楊不棄:「……」

  有一說一,如果真有那東西,真正會感到有壓力的不該是對面嗎?

  「你先別急,和我說一下之前的情況?你面試是開攝像頭的嗎?」眼見就要被拖上樓,楊不棄忙將人往回扯了扯,「等等,我還帶了東西。這個得放冰箱。」

  「誒你說你來就來,帶什麼東西。」徐徒然抱怨了一句,瞟了眼楊不棄手裡的黑色袋子,「什麼東西?奶茶嗎?」

  「嗯……不是。」楊不棄頓了一下,「是那個,匠臨的部分……」

  眼見徐徒然臉色瞬變,他連忙補充:「不是屍體!起碼看著不像……我已經處理過了,現在外表就像顆石頭似的,而且一點味道都沒有,真的!」

  他琢磨著匠臨也持有秩序傾向,說不定能提取出部分能量給徐徒然用,在提交屍體的時候,就昧著良心留下了一小部分。

  ……橫豎那屍體本來就是不完全的,大槐花域內的駐守能力者也分走了部分。就算院裡要查,也查不出來。

  知道徐徒然討厭這東西,他還熬夜用道具對其進行了處理——不過看徐徒然那表情,哪怕處理後她也不太想要就是了。

  「行吧,那我還是先放我車裡吧。」楊不棄暗嘆口氣,慶幸自己很有先見之明地帶了個冷藏泡沫箱過來。徐徒然默了一下,卻還是指了指自己家的冰箱。

  「算了,別浪費時間。你快點跟我來。」

  「……」

  楊不棄有些詫異地看她一眼,點了點頭,迅速放好東西又趕了過來。

  他心裡還有些奇怪——昨晚就聽徐徒然說她找到新工作了,而且對方對她十分熱情。怎麼到了白天面試,反而讓徐徒然感到不舒坦了?

  是對方在刻意刁難人嗎?

  楊不棄的表情不由嚴肅了些,緊隨徐徒然進了臥室。

  只見她房間內,一台筆電正放在桌上。和尋常線上面試不同,姜老頭店鋪的面試是通過一個特殊的網頁論壇來進行的——面試官在論壇內開了一個限制進入的帖子,只給了徐徒然進入權限。她們兩人,就全程在論壇裡進行彼此回復。

  面試是今天早上九點開始的,面試官用的ID是「小小姜」,徐徒然則是遊客身份,完全匿名。

  在楊不棄過來之前,她們已經完成了第一輪,正準備進入第二輪面試。

  徐徒然是那種不太容易被他人態度影響情緒的人。但在帶著楊不棄來到桌前時,她明確說了,這輪面試讓她「心裡不太舒服」。

  楊不棄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拉動網頁去看之前的交流記錄,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其實也沒聊什麼特殊的。就是一些面試常見的對話,甚至比楊不棄看過的面試還要聊得更日常些。

  而且對方的態度,可以說是相當熱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算是熱情過了頭。

  打個比方,正常的面試,面試官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姐姐你對我店鋪如果有哪裡不滿意一定要說,你的質疑就是我們的動力」這種話吧?

  更詭異的是之後的對話——徐徒然非常正常地回了一句【沒有不滿意,挺好的】。

  對方再給出的回復卻是:【如果擔心同事間不友善的話,沒關係。公司可以提供[孤狼模式],盡可能減少你與他人的接觸!】

  楊不棄:「……」

  他將這段對話反復看了幾遍,橫豎看不出對方如此回復的目的。

  倒是徐徒然,緩緩開口:「我在回復那個問題的時候,實際想的是,匠臨那傢伙真的好欠揍啊。」

  ……!

  也就是說,徐徒然在暗中腹誹匠臨的前提下,給出了「沒有不滿意」的回復,而對方,卻直接回復了關於同事關係的話題。

  雖然回得也是牛頭不對馬嘴……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讀中徐徒然心事了。

  ……楊不棄現在知道,為啥徐徒然會覺得第一輪面試就是「壓力測試」了。

  這種直接讀出你想法的面試,確實讓人怪有壓力的。

  他又往下翻了幾行,發現類似的事比比皆是。比如對方問偏好,徐徒然故意撒謊回答說不喜歡冒險,對方卻回應說店鋪允許工作人員自行挑選接取高難度任務,只要你敢接,我就敢給;對方問徐徒然傾向,徐徒然故意答了蒲晗給她捏的那一組,對方則回復說不想說也沒關係,這些資料也不是必需的。

  楊不棄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徐徒然趴在旁邊:「她是不是和你一樣,也有預知啊?」

  「……不太像。」楊不棄琢磨了一會兒,搖搖頭,「我最多只能辨別真假,可不能讀心。」

  但說讀心吧,讀得還不太準。真要說的話,有點像那種說智能,又不算完全智能的對話AI。

  楊不棄略一琢磨,問徐徒然:「你第二輪面試什麼時候?」

  「差不多就現在。」徐徒然點頭,「她說我覺得可以開始就開始了。」

  說完,直接開始敲鍵盤,詢問第二輪的準確時間。

  對面回復得很快:

  【行,那現在就開始吧。】

  【姐姐不要緊張,第二輪實際是給你問我問題的機會,暢所欲言就是。畢竟是雙向選擇,我們也想好好展示的。】

  【啊對了,姐姐那邊有其他人嗎?保險起見,建議去沒人的地方繼續哦。】

  完了還發了個賣萌的表情包。

  徐徒然:「……」

  她與楊不棄對視一眼,楊不棄理解地點頭,當即便要離開。

  卻見徐徒然立刻就在帖子裡回道:【是我家人。不放心想在旁邊看看,也不行嗎?】

  家人……楊不棄因為這個稱呼而耳廓微熱,離開的腳步登時一頓。

  緊跟著,對方的回復出現了:

  【哦哦,原來是男朋友嗎?那沒關係,繼續吧。】

  楊不棄:「……」

  他腳步再次頓住,再看徐徒然,對方正專心往鍵盤上敲字,頭髮落下擋住側臉,看不清表情。

  楊不棄原地躊躇了一下,略顯僵硬地從旁邊拉過椅子,坐了下來,故作淡定地伸手擋住發燙的耳朵。

  另一邊,徐徒然緊抿著嘴角,若無其事地敲出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請問你知道匠臨嗎?】

  楊不棄:「……!」

  他撐在桌子上的手差點滑下去。

  不是,你這麼直白的嗎?

  「幹嘛,她說讓我想問什麼就問什麼的嘛。」徐徒然理直氣壯。

  對面很快就給了回復:【我個人的話,不認識。那個員工得罪姐姐了嗎?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查一下。不過如果對方申請了高保密模式的話,即使是我這邊,也沒法查到太多東西的,還請姐姐諒解。也請不要因為一個員工的惡行,就對我們公司有偏見呀!】

  徐徒然:「……」

  她看向旁邊。楊不棄盯著那一段字看了會兒,搖了搖頭。

  「她沒說謊。」

  徐徒然點點頭,繼續問道:

  【好的,沒事,我就問問。查就不用了。】畢竟部分屍體都在我家冰箱了。

  敲完想想,又補充一句:【我個人還是很喜歡你們公司的。】

  對面又發出一個開心表情包。

  【謝謝姐姐對我的信任!】

  ……

  特意強調了是對「她」的信任。也就是說,她所說的,並不是對整個公司的信任,而是僅對她那段話。

  一旁楊不棄抿了抿唇角,提醒道:「或許你可以旁敲側擊地試探下她的能力?她可能……?」

  他話未說完,就見徐徒然又一行字發了出去:

  【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能力啊?我感覺你好像會讀心。】

  楊不棄:……

  對面居然還真正面回答了:

  【嗯。我的傾向是長夜,正好擁有相關的技能。】

  【?】徐徒然繼續直白,【我還以為是預知或者全知。】

  【沒有啦,真的只是長夜而已。】

  徐徒然:……

  她再次看向楊不棄,後者再次點頭:「都是實話。」

  長夜……那聽著似乎還挺安全。不過長夜居然能發展出讀心的能力嗎?

  徐徒然琢磨了一下,順口又問了下等級。這回,對面的回復卻慢了一些。過了會兒才道:【是炬級。】

  旁邊楊不棄瞬間皺眉。

  「不對,她這句話說的是假——唔!」

  他話未說完,忽然臉色一白,跟著猛然站起,當著徐徒然的面,捂著嘴跑進了衛生間中。

  陣陣乾嘔聲響起。徐徒然擔憂地皺了皺眉。

  就在此時,網頁上再次跳出對方回復:

  【姐姐,你這男朋友的能力還挺有意思的哈。這是預知,還是全知啊?】

  徐徒然:「……」

  心知楊不棄這回是踢到了鐵板,她略一思索,回復道:【抱歉。無意冒犯。他只是不放心我。】

  【沒事。理解的。我這邊不也一直開著技能嘛。不過老實說,我只是想讓姐姐入職入得更放心,沒想到會給姐姐帶來壓力。】

  ……老實說,面對這種事,很難不會有人有壓力吧。

  聽著衛生間裡傳來的真正乾嘔聲,徐徒然閉了閉眼,硬著頭皮繼續回復:【那個,我朋友他現在還是不太舒服。】

  對面:【抱歉,這不是我能解決的事,那是他自己能力帶來的反噬。姐姐你讓他多喝熱水試試呢?】

  徐徒然微微皺起了眉。

  ……反噬?

  她猛地轉頭看向衛生間,似是意識到了什麼,驀地瞪大了眼。

  一般來說,會造成反噬的,只有過度使用能力,或是越級挑戰這兩種情況。本質都是因為超出了自己的極限。而楊不棄,他之前鑑定輝級能力者和可憎物都毫無問題……

  唯一一次受傷是在匠臨手上,但他們事後分析過,這應該是因為匠臨的個人能力,而非反噬。

  唯獨在鑑定出對面人的謊言時,他遭到了反噬……

  難道說,現在面試她的這傢伙,等級比輝級還高?

  徐徒然略一沉吟,將注意力轉回電腦桌面。

  【我暫時沒什麼要問的了。】

  【好的!】對面迅速回應,【我知道姐姐是個聰明的人,可能已經發現了些事情。很希望日後能和姐姐和睦相處。姐姐也是需要隱藏自己身份的人,萬望推己及人。】

  翻譯成人話——我知道你已經猜出我的真實等級了,希望你放聰明點,不要到處亂說。

  徐徒然呼出口氣,給出了肯定的回復,對方顯然十分開心,要了徐徒然的大概尺碼,又給了一個鏈接,要她進去填資料。

  【不是真實的也沒關係。只是用來捏個人物而已。就當車張角色卡。】對方如此說道。

  徐徒然不是很懂什麼叫「車卡」,只點進去看了眼又退出來。正好楊不棄從衛生間裡出來,順口問道:「對了,你問了她你上班時長的事了嗎?」

  徐徒然:「……」對哦。

  慈濟院那邊,楊不棄已經幫忙辦理了退院和消檔案。朱棠那邊,徐徒然給出的解釋是要去幫哥哥打理家業,外加讀書,不幹這行了。

  對哥哥那邊,給出的理由則是想過一個間隔年,所以要辦理休學。

  楊不棄雖然覺得可惜,但也讚同休學這個決定——既然當初匠臨可以找到徐徒然家給她設埋伏,以後誰知道會不會在校園裡安排什麼詭計。

  這樣一來,等於徐徒然再找「工作」,就可以找全職的了。

  徐徒然在慈濟院時向來是想去就去,暫時沒什麼上班打卡的概念,聞言立刻多問了一句。

  對面回復得相當迅速:

  【不用特意來打卡哦,我們有專門論壇,每週上去簽個到就行。姐姐想做的是供應商對吧?那有空翻翻論壇裡的信息收集板塊,找找想接的任務就行。如果有了收獲,可以自己送到本部,也可以留下信息,等人來接取。經過核驗後即可獲取對應報酬,可以折算成道具。】

  【不過需要提醒一下,對於高保密的供應商,我們不會太加干涉,相應的,能提供的保障和保險也有限。如果你出了意外,除非特意上論壇求救,否則我們是不會派出增援的,收屍工作也不在我們的保障範圍內。】

  ……是嗎?

  徐徒然想起冰箱裡放著的東西,暗暗鬆了口氣。

  那可太好了。

  【當然,姐姐的話,也可以直接聯繫客服。你在我們這兒的VIP身份是不會變的!】

  【另外,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在出任務前在論壇申領道具輔助。可憎物道具需要一點抵押,封印類道具視等級而定,銀色封印盒每種尺寸限一個,銀色色紙不限量供應。】

  徐徒然:……

  她盯著最後一句話看了一會兒,轉頭看向楊不棄。

  「可以。我覺得我跳對地方了。」

  正在為對方開出的糟糕福利而擔憂皺眉的楊不棄:「……」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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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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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4 01:52: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莫非欺我老無力

  可以,總算成了。

  又過五分鐘,明亮寬敞的寫字樓內,梳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望著電腦,長長鬆了口氣,滿意地向後靠在了椅背上。

  旁邊一個工作人員往她桌上放了杯熱果茶,見狀好奇道:「小姜總好像很高興。」

  「那當然,大佬加盟,誰不高興。」小女孩愉快地說道,「對了,告訴論壇的管理人員,等等那個姐姐注冊賬號,直接給她一個最高等級。」

  「……啊?」員工一愣,「小姜總,這,直接給啊?」

  「當然。她大佬啊,當然得給最高的。」姜思雨振振有詞,「哦對了,我們供貨商裡,有叫『匠臨』的嗎?」

  「沒見過這個名字。應該用的是假名或者代號。」員工回憶了一下,說道,「小姜總有他的編號或者論壇ID嗎?」

  「沒有……算了,應該不重要。」姜思雨想了想,搖了搖頭。

  高階的長夜傾向,對他人情緒和心理的感知非常敏感,而她的獨有素質又放大了這一特質,即使隔著一條網線,也能大概感知出一些東西。

  關於匠臨,她能感覺到,對面的大佬對之情緒復雜。她不喜歡他,又有些防備。但這種防備並不強烈……

  而且當她說,不用去查這個人時,她的外在表達和內在想法是一致的。

  所以暫時放著不管,應該不要緊。

  姜思雨暗自琢磨著,點了點頭,轉而往前坐了坐,點開電腦上的另一個軟件,大概掃了幾眼,忽然皺起了眉。

  「C城仁湖區的那次任務,失敗了?」

  「嗯。」旁邊員工點了點頭,神情也跟著凝重起來,「說是一個高階可憎物,本已經完成封印,卻被其他人連人帶盒一起搶走了。」

  「又被搶……這都這個月第幾次了?那傢伙哪個組織的啊,懂不懂江湖規矩?」姜思雨咬了咬唇,將報告又往下劃拉幾下,看到了一張照片。

  這是前去狩獵的供應商提供的。據說他本人被揍得挺慘的,只來得及拍下搶劫犯的一個背影。

  即使是背影,拍得也很糊。當時是晚上,又在下雨,對方的輪廓基本看不清,只能看到一頭灰色的頭髮,十分顯眼。

  姜思雨盯著這個背影,細細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些。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但她看到人影,本能地感到了些排斥,不舒服。

  她不高興地翻了下眼睛,將照片劃了過去。

  「先去確認下,這女的是不是我們的人。如果是的話,發私信溝通交涉。如果不是,就把照片放到內部論壇裡,給大家都提個醒。」姜思雨說著,看了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飛快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拎起了旁邊的書包。

  「大家工作加油!我先回去了,我媽在等我吃飯!」

  她說著,三步並兩步地衝向門邊,衝到一半,就返回來,從旁邊一個員工的手裡奪過了對方抄寫到一半的課文。

  「謝了!這個算你這個月績效!」她揮了揮抄寫本,轉身又往外跑。

  房門打開又合上。辦公區內,其他人面面相覷,交換著帶著笑意的眼神,很快又將注意力轉移到當前的工作上。

  他們都是姜老頭淘寶店的普通員工,辦過正規手續,有五險一金的那種。每天按時上下班打卡,中午有兩小時午休,看上去和普通上班族也差不多。

  如果非要說有哪裡特殊,除了公司詭異的經營業務外,也就只有這個老闆了。

  姜老頭淘寶店,法律上的法人和主要經營人,自然就是「姜老頭」,也就是姜思雨的爺爺。但實際上,只有他們這些員工才知道,姜老頭已經很久沒在公司裡出現過了,現在主要的管理者,是他孫女姜思雨。

  姜思雨雖然年紀小——或者說,小得過分,但管理起來也算像模像樣。而對於她長久不出現的爺爺,她只說他是「忙實驗」去了。

  那些和她經常打交道的員工們,也明智地沒有去多問。不僅如此,還都默契地對此事保持了沉默,對外只稱自家老闆。是以外界至今不知淘寶店的背後還有個姜思雨,一直以為還是姜老頭掌權。

  當然,因為年紀小,姜思雨有時總會做出些孩子氣的事。不過那又怎麼樣呢?只要工資照發、公司還能正常運營,隨她去就是。

  給姜思雨遞果茶的員工如此想著,坐在了自己的工位上,登上了論壇的管理人員賬號,一面點外賣,一面等著給對面新入職的「大佬」審核資料。

  *

  另一邊。

  徐徒然長長呼出口氣,將帖子往上拉,再次找到對方發過來的那個「捏人」鏈接。

  按照對方的說法,一旦申請高保密狀態,他們那邊就不會再強求員工的真實資料。但用來交流的「身份」還是需要一個的,至於具體怎麼填,徐徒然可以自己斟酌,別太離譜就行。

  填好的資料,他們那邊會有人審核一下,沒問題的話徐徒然就可以用這份資料在論壇內注冊個內部賬號。如果有想展示的信息,也可以在個人主頁掛出,以後如果有人想組隊合作,也可以作為一個參考。

  徐徒然暫時不考慮和人合作,那資料也填得相對敷衍,反正面試官說了日後也能改。

  「……這就是你給自己取名『張白雪』的原因。」楊不棄一手撐在桌上,一言難盡地看著徐徒然的操作界面,「為什麼姓『張』?」

  倒不是他對這個姓有什麼意見。主要是上次大槐花的事件裡小張給他留的印象太深了。理智上他知道小張是個好孩子,但感情上,他看到這個姓就莫名有些膽戰心驚。

  他本以為徐徒然是隨便取的,自己也就隨口一問。不想徐徒然敲著鍵盤,頭也不抬:「小張不是姓張嗎?就仁心院那個野朱桐,招怪的那個。借一下他的姓,就當討彩頭了。」

  在大槐花中學的最後那段時間裡,她曾聽楊不棄和其他人提過小張能力,老實說,她還蠻羨慕的。

  楊不棄:「……」

  行吧,你開心就行。

  至於其他的資料,徐徒然也是盡力填上就行。反正她所有資料都選擇了隱藏。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即使如此,在她創建賬號的半個小時內,依舊收到了大約三四封私信。

  「全是問要不要一起出任務的?」她刷著界面,皺起了眉,「希望我提供一下自己的大致能力,好做個評估……他們是不是想空手套我資料啊?」

  一個性別年齡都成謎的人,短時間內就收到那麼多私信,未免太奇怪了。徐徒然不由懷疑,他們根本不是想邀請自己,只是想先過來摸個底。

  楊不棄湊過來看了看這些私信,也跟著皺起了眉:「有一部分是。但有一部分,確實是在真心尋找隊友……」

  他讓徐徒然退出個人界面,轉而打開論壇的會員列表,觀察了一下,道:「你看,這個論壇,實際會員人數不多的。最高在線人數只有五十多人,此時在線的才八個人。」

  而這些會員裡,肯定還包括淘寶店的普通員工,說不定還有精分小號……那麼實際可以投入任務的「供貨商」,更少。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那麼熱衷組隊……他還以為會和姜老頭合作的,都是想隱藏身份的孤狼呢。

  「會不會和我這個標也有關係啊?」徐徒然研究了一下,又發現了一件事,「我這個賬號頭像一上來就有一個金色的小王冠。我看其他人有這個的好像很少。」

  ……確實。

  楊不棄仔細一看,發現帶有同樣王冠的會員只有不到十人。此時就徐徒然一個人在線。

  「感覺像是個大佬的標誌。」徐徒然自我肯定地點頭,「還挺好看的。」

  說完又在論壇內查了一下,發現還真是。她頭像帶著的這個金王冠,代表著論壇內的最高等級——可以隨意接取任務、閱讀帖子、享有道具申請優先權。獲得酬勞時,還能享有1.5倍福利。

  新成員加入時,淘寶店都會根據審核給出對應的論壇等級,之後再通過積攢積分,逐漸升級。對面估計是對徐徒然評價很高,一上來就給到最高等級了。

  而那些邀請組隊的,多半也是注意到了這個標誌,所以才想來抱大腿。

  徐徒然倒不是不願意和人合作。主要是她現在一心想趕緊撿個任務好去申領一疊銀色色紙,如果和人組隊,這事就不太好操作。

  所以,她目前還是更想去領一個單人任務。

  已經收到的組隊邀請自然通通回絕。徐徒然也不希望有更多的出現。

  她研究了一下,成功將那個「大佬標誌」隱藏了起來,猶覺不夠,想了想,又開始改資料。

  手指一敲,年齡被改成72,然後公佈在了個人信息上。

  至於這麼改動,到底有沒有效果,徐徒然尚不清楚——因為她在改完後,就滿意拍拍手掌,當著楊不棄的面關掉了界面。

  楊不棄:「……老實說我不認為會有人蠢到把你的年齡當真。」

  「那可不好說。」徐徒然咕噥著,轉而打開了微信的聊天界面。楊不棄自覺移開目光,坐到了角落的沙發裡,徐徒然敲了幾個字,忽然轉頭看他:

  「誒,你對C城熟嗎?仁湖離市中心近嗎?」

  「還行吧。」楊不棄回憶了一下,道。他正好去C城出過差:「仁湖算是C城的近郊,那裡有一片別墅區。要進市裡有高速通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在找新的住處啊。」徐徒然道,「之前不是答應了朱棠要一起去看漫展嗎?我琢磨著,要不乾脆將住處也換一下。正好我哥他助理說我家在C城也有房子,不過在仁湖區……」

  朱棠說的漫展就在C城,卻是在市中心。童話鎮其餘幾人這會兒全在那裡了。她如果這兩天就動身,應該還趕得上。

  楊不棄一怔:「你真想去?」

  徐徒然:「……」

  「嗯……也不好說想不想去,主要沒經歷過。」徐徒然偏頭想了想,「但有朱棠她們在的話,感覺應該會有意思。」

  楊不棄本人是不太喜歡這種活動的,感覺太過嘈雜。聽出徐徒然語氣裡隱含的期待,他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麼,只提醒道:「如果是你自家房產的話,小心有埋伏。」

  鬼屋71號就是前車之鑑。

  那不是挺好……這句話只在徐徒然心裡轉了一圈,卻沒被說出口。她只點頭應了一聲,算作回答。

  養兄這會兒正在外地出差,和徐徒然對接的是另一個助理,效率奇高,沒用多久,就和她敲定了關於搬家的種種事宜。

  徐徒然內心讚嘆著對方的效率,轉頭正想和楊不棄說些什麼,卻見他正一手撐著側臉,雙目閉起,腦袋一點一點的。

  似是正在瞌睡。

  徐徒然:「……」

  仔細一想也是。他們都是今早凌晨一點從大槐花中學離開的,徐徒然還好,到家還睡了五六個小時,而楊不棄,應該是回去就在寫報告、提交匠臨屍首了。

  他帶過來的那一小部分說是已經被「處理」過,這工作也只可能是在前幾個小時裡完成的。再加上他剛才被反噬,又暈又乾嘔的……

  徐徒然輕輕呼出口氣,小心靠了過去,將他手拿開,腦袋靠在了沙發背上。又調整了下椅背的角度,好讓他躺得更符合人體規律一些。

  楊不棄估計真的是累了,腦袋被挪來挪去的都沒醒。徐徒然將人擺得整整齊齊,又拿了個抱枕給他塞懷裡,跟著便悄悄退出了房間。

  此時已是中午,她實際也有點睏了。她打開冰箱,想要摸些速凍食品當午餐,不巧手伸進去時沒忍住打了個呵欠,閉眼的同時手往旁邊一摸,摸到一個陌生的袋子。

  「……」徐徒然身體頓時一僵。

  她睜開眼,發現果不其然,自己摸到了那個裝著小半匠臨的黑色袋兒——徐徒然瞬間下頭,也沒啥胃口了,關上冰箱門又默默回到了樓上。

  既然不吃飯了,那乾脆就直接睡覺。因為楊不棄已經佔了自己臥室的沙發,徐徒然就直接去了三樓客房,躺倒便睡。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觸摸過那小部分匠臨的原因,她才睡著沒多久,眼前忽而展開一片熟悉的場景。

  廢墟、高草,還有一隻繞著自己腳邊轉來轉去的兔子。

  徐徒然站在原地,瞭然地眨了眨眼。

  她又回到了「秩序之宮」。

  *

  另一邊。

  二樓。

  楊不棄躺在沙發椅上,眉頭微微皺著,抱著抱枕的手臂正不由自主地收緊。

  而在他的夢境內,他此刻也正皺著眉。

  他腳下是一道螺旋上升的走廊,地板上繪滿意味不明的圖案。走廊的外側沒有牆,側頭便能看到浩瀚的星空,以及環繞在外的其餘幾道走廊。每條走廊之間,都有著巨大的空隙,只要一個不慎,就能直接掉進不見底的星空裡。

  而走廊的內側,則是無數扇整齊排列的門。

  每扇門扉上,都是不同的圖案,而且只有半個。楊不棄知道,他只有找到正確的門,並繪出對應的另外半邊圖案,他才能將其打開。

  一條走廊上,正確的門共有兩扇。一扇打開後會進入一個房間,裡面存著用來升級的光球;另一扇打開後,則會進入下一階段的走廊。

  如果不去開門,則永遠只能在同一條走廊上徘徊。如果開錯了門,則會在踏過去後直接墜入星空,被驅逐回現實世界。

  而想要找到正確的門,就必須參考其他門板上的圖案。它們既是誤導,也是提示——問題是,自從被那個辰級的預知者進行封鎖後,所有提示的圖案都遭到了塗改。如果無法還原正確的圖案,想要獲得線索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楊不棄也算是有個掛的——在之前的夢境裡,他已經順利找到了通往下一走廊的門,理論上來說,接下去只要再繪出正確的圖案就行。

  嗯……正確的圖案……

  他盯著面前被改得糊成一團的圖案看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側頭,目光落在旁邊的兔子上。

  那是一隻黑色的小兔子,看上去小小一團,皮毛光亮,瑩藍色的眼睛像是會發光。

  看上去還是很可愛的。而且出於某種原因,楊不棄現在對這種有著藍眼睛的黑兔子形象好感度很高——但在和那兔子對上眼睛的剎那,他還是下意識地避開了目光。

  思索片刻,他抬手按上眼前門板,開始試著往上面繪製完整圖案,才畫到第二筆,就聽見旁邊傳來「咚」的一聲——

  楊不棄條件反射地縮了下手。

  再看向那隻黑兔子,正兩隻前爪按在地板上,兩條後腿快速抬起,狠狠地跺在了地板上。

  咚!咚咚!

  ……行吧,看來第二筆應該畫錯了。

  楊不棄有些尷尬地笑笑,收回手,又開始盯著那被改得亂七八糟的半個圖案看,試圖從凌亂的線條裡,找出原本的軌跡。

  坦白講,這確實有些難了。他此時已經進入了代表著炬的區域,此時要開的正是藏著炬級光球的門。而門上圖案的復雜程度,明顯是隨著升級不斷加大的。

  ……即使他可以在黑兔的引路下,略過解謎流程,直接找到正確的門,但要從這毛線團般錯綜復雜的黑線中提取出原本圖案,也實在有些……

  楊不棄默默嘆了口氣。身後兔子冰冷的目光讓他如芒在背。他至今記得自己第一次進入「預知迴廊」時,因為好奇想摸兔子,結果被對方一口咬到強制登出的遭遇……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正被監考老師站旁邊盯著考試。

  之前所繪製的半成品已經自行消失。他閉眼思考了一會兒,再次抬手,嘗試著在門板空白處塗抹起來。

  第一筆、第二筆、第三筆……

  咚!咚咚咚!

  兔子又開始面無表情地跺腳了。楊不棄連忙舉手:「行行行,我知道了。是這邊錯了是嗎?抱歉我再想想。」

  又一番沉思,再次抬手。

  ……第八筆、第九筆、第十筆……

  跺!跺跺跺!

  楊不棄深吸口氣,推倒再來。

  ……第十二、第十三……

  跺——

  ……第二十二、二十三……

  楊不棄摒著一口氣,盡可能快地在門上塗抹著。

  雖說兔子的跺腳確實有點嚇人,但在它的反復糾正下,他隱隱能感覺到,自己距離最終的正確答案,似乎越來越近了。

  說來也怪。明明之前登入這個空間,總感覺沒待一會兒就會被踢出去。這回的時間卻是異常充裕,任他推倒重來這許多遍,居然一點趕他走的意思都沒有。

  終於到了最後一筆,楊不棄深吸口氣,小心地將之繪上。

  旋即移開手指,謹慎地往後推去。

  淡淡的光輝從面前的圖案上散發出來,迅速綻放變亮。緊跟著,楊不棄聽到了門鎖轉動的聲音。

  他深吸口氣,伸手按住門把,用力一推——

  只見漆黑的房間中,正浮著一團小小的光球。

  *

  「……這,就是升燈的光球?」

  另一頭,秩序之宮內。

  徐徒然望著眼前漂浮著的光團,有些不可思議地喃喃出聲:「我這是不是,拿得也太容易些了啊……」

  雖說她在天災傾向的升級也很容易,但天災傾向,好歹還有「代行步數」這個在她理解範圍之內的掛。然而秩序之宮……

  這順得連徐徒然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

  天知道,她上次升級,還只是剛摸到了燭級的光球;這次登入,卻是一路順利往前,路找對了,門也過了,不僅如此,連升下一級的光球都直接入手。

  她瞥了眼旁邊的兔子,撇了撇嘴,蹲下身去。

  「一直都是你在給我引路。」她望著圍著自己轉來轉去的白兔,若有所思,「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上官校長的記錄裡曾提到,「升級空間是活的」。那麼這隻白兔,說不定就是這片升級空間的意志本身……

  這也能解釋,為什麼它對正確的升級路線這麼熟悉。

  問題是,它為什麼非要幫自己?

  總不能是看自己好看吧?

  徐徒然不解地挑眉,那兔子忽然動了動耳朵,主動朝她垂下的手掌貼過來,不住往她掌心裡拱。

  貼貼!

  徐徒然被它逗得一樂,順手摸了摸它的頭,跟著站起身來,再次環顧一遍四周,面上笑意逐漸收斂。

  和之前一樣——這枚光球,也是藏在一片廢墟裡的。

  而廢墟,則是藏在高草地裡。巨大的石塊表面滿是腐蝕與苔蘚的痕跡,像是巨人的屍體。

  目光掠過一個角落,徐徒然心中一動,沒有去摸光球,而是先朝那角落走了過去。

  只見那飽經風霜的一角外牆上,滿是凹凹凸凸的痕跡。徐徒然靠近觀察了一會兒,垂下眼眸。

  「這些傷痕,看上去像是被人砸的。」她嘆了口氣,不知為何,內心忽然湧上一絲悵然。

  那白兔又蹦跶著跟了過來,又開始繞著她轉圈。

  徐徒然摸了摸它,呼出口氣,站起了身。

  「行了,還是專注當下吧。」

  她咕噥著,回到光球的旁邊,小心朝它伸出手去。

  溫暖的感覺從指尖傳來,下一瞬,躺在床上的徐徒然睜開眼睛。

  ——【恭喜您,順利完成了一次傾向升級。】

  ——【當前素質:白雪女王】

  ——【當前等級:天災:炬/秩序:燈】

  秩序傾向對應的特技「絕對王權」也跟著升級,至於技能說明,因為之前已經接觸過,徐徒然便沒再關注。

  至此,她各個傾向的等級分別為,天災炬級、秩序燈級、混亂燈級,野獸則依然停留在螢。

  不出意外,混亂升到炬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徐徒然默默計算著,心情好了不少。

  她看了下時間,驚訝地發現自己一覺竟睡到快下午四點鐘。難怪肚子有些餓。

  徐徒然起身下樓,先去了趟自己房間,發現楊不棄已不知所蹤。再往下走,來到客廳,發現餐桌上擺著幾道快手菜,以及一張便條。

  便條是楊不棄留下的。大概就是說慈濟院有事叫他回去,他看徐徒然在睡,就沒叫她,先離開了。電飯煲裡有保溫的米飯,桌上的菜都是用冰箱裡的食材做的,要吃的話熱一熱就行。

  徐徒然往桌上掃了一眼,發現自己都挺喜歡的,便愉快地舀了碗飯開始用餐,開始吃之前沒忘給楊不棄發個信息表示感謝。才剛發完,便見又一條微信信息彈出來。

  這條信息來自她和顧晨風他們那個朋友群。之前沉寂過一陣子,現在大家陸續開學,便又再次熱鬧起來,經常有人往群裡分享東西,或是吐槽大學裡遇到的奇葩事。

  這次的消息就是顧晨風分享的。他原本也打算考A大,不過高考語文沒發揮好,現在去了第二志願,人在外地。他在入學前就加了個大學的靈異愛好者群,這陣子經常往他們小群裡轉發接觸到的「靈異信息」。

  ……老實說,徐徒然還挺驚訝的。這傢伙在經歷了民宿事件後,居然還能對所謂的「靈異事件」保有熱情……

  說起來,楊不棄之前似乎也說過。當時一同經歷過民宿事件的學生崽們,似乎事後的精神狀態都不錯,相當穩定。都不用他們的人插手疏導。唯一的例外就是學委,曾經消沉過一陣子,被跟蹤觀察的工作人員列為重點關注對象。

  徐徒然當時聽說這事後還奇怪,她向來覺得學委心理素質可以。和楊不棄對了時間後終於破案——那段時間正好錄取通知出來,學委真正消沉的原因,應該是因為分數差了一點,被調劑去了不喜歡的專業。

  回到現在。徐徒然點開顧晨風分享的消息,果不其然,又是靈異事件的鏈接。跟在鏈接後面的文字是很經典的一驚一乍:

  【細思恐極!只有觀看直播的人才能體會的恐怖!據說直播過的UP主都消失了!】

  徐徒然:「……」

  光看標題,似乎和顧晨風之前分享的鏈接差不多。她想了想,點進去,直接進了一個視頻網站,界面上顯示的內容卻是「您所要觀看的內容不存在」。

  徐徒然:【?】

  過了一會兒,才見顧晨風回復:【誒?怎麼沒了?我之前還看到的。】

  徐徒然:【……】

  徐徒然:【視頻是什麼內容?】

  顧晨風:【游戲實況。別人錄的。我也才看了一會兒,感覺風格挺少見的,就說分享一下。結果幾個群分享完,視頻就沒了。】

  徐徒然:【……】

  徐徒然:【行吧。】

  她試著又點了點鏈接,依舊什麼都看不到,於是果斷放棄,放下手機,專心吃飯。

  吃完收拾好碗筷,上樓整理了一下最近都不太安分的靈異道具,徐徒然再次打開電腦,登錄論壇,驚訝地發現自己賬號居然又收到一份組隊邀請。

  邀請她的這個用戶,也是信息全隱藏的。十分禮貌地和徐徒然打了招呼,說有個任務想合作,希望能詳細談談。

  徐徒然默了半晌,發過去一個問號。

  對面此時也在線,立刻回復:【大爺好!】

  徐徒然:……

  徐徒然:【我女的。】

  對面從善如流:【大姨好!】

  徐徒然:【……知道我年紀大,還邀我做任務?】

  對面:【實不相瞞,我們就是需要年紀大的。】

  徐徒然:【?】

  她懷疑地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慢慢敲字:【你們要幹嘛。讓我去養老院當臥底?】

  對面:【不不不,您誤會了。和養老院沒關係。】

  對面:【其實吧,我們是需要和您,連麥打游戲。】

  哦,打游……

  不是,等等。

  徐徒然瞪著那行字看了一會兒,腦袋上緩慢地飄出一個問號。

  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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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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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4 01:52:4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三章 橫版游戲(一)

  ……不懂。

  徐徒然歪著腦袋看屏幕,滿腦子就四個字。

  我不理解。

  如果不是楊不棄這會兒已經離開,她都把人拖過來搞鑑定了。特意來找年紀大的連麥打游戲,這合理嗎?

  很明顯,這是不合理的。

  ——於是徐徒然當場來了興趣,直接給對方發過去一句「詳細談談」。

  對面人也是上道,直接發過來一條鏈接。

  鏈接來自論壇內部,是一個任務帖。發布時間是兩周前,顯示已被接取。接取人沒有匿名,正是此刻在和徐徒然溝通的這傢伙。

  徐徒然大致掃了眼任務描述,緩緩坐直了身子。

  這任務的信息和要求都是由專門的員工收集整理後放上的,任務的重點,則是一款游戲。

  解謎闖關類,多人在線合作。名字則有好幾個,有叫《第九相片》,有叫《古屋驚魂》,有叫《迷失小鎮》……

  對,這游戲連個統一的名字都沒有。也沒有任何截圖以及下載途徑。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一點:在特定平台的晚間時段,可能會有人在直播間進行這款游戲的實況直播。而凡是觀看直播的人,則有概率會收到游戲的體驗邀請。

  之所以確定這點,是因為曾有不止一人在受到游戲邀請後,在網上公開發布了自己的經歷,還提到了直播的時間和平台。然而事後曾有人去查過,在他們所說的時間點,實際都沒有找到任何對應的直播記錄。

  而那些放出個人經歷的玩家,也再也沒有更新自己的動態。所謂的「直播」,則沒有任何視頻流出。

  負責收集信息的能力者還提到了至關重要的一點——她在留意到那些奇怪的發言後,還曾試著去聯繫那些發言者。身為全知燭級的她,可以確定其中至少五人已經失聯。奇怪的是,他們身邊人卻像沒感覺到一樣。

  反倒是網絡上,有人察覺到了不對——據說是因為失蹤的其中一人,其實是個粉絲量很高的游戲UP主,在放出直播預告後便徹底失去音訊,所有視頻和合作全都暫停。因此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一直在評論裡詢問和質疑。

  再加上其他的發言者也都不再回復留言私信,一個十分荒誕的猜測便逐漸誕生——有沒有那麼一種可能,那些直播過游戲的人,實際全都失蹤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倒是意外地貼近事實。

  徐徒然閱讀著眼前的帖子,不由想起不久前顧晨風發來的那條視頻鏈接,不由挑了挑眉。再往下一翻,則是詳細的任務猜測與描述:

  【失蹤者消失前都發出了直播預告,很可能被可憎物以[游戲直播]的形式,誘導著進行了某些儀式,進入域中;而失蹤者周圍人似乎未察覺異樣,猜測應該是受到了混亂或者長夜/永晝能力的影響。】

  【任務需求:對此事進行調查,盡可能收集到更多情報。如能精確到對應可憎物的能力傾向和等級最佳。具體報酬視情報質量而定。】

  【進階要求:封印並帶回對應可憎物。】

  再往下翻,則是其他用戶對於任務細節的詢問。從對話中可以看出,在此之前,至少還有兩名能力者嘗試接取過這個任務,目前二人都處在離線狀態,頭像一片灰暗,也不知是正好不在線,還是在嘗試過任務後,也不幸成為了「失聯」的一員。

  徐徒然耐著性子,將這個帖子仔仔細細翻了一遍,然後切回和私信界面。

  徐徒然:【行了。事件我大概瞭解了。】

  徐徒然:【但我還是不太理解你們邀請我的原因。】

  對面顯然早有準備,徐徒然這話才剛發出去,對面一大段話發了過來。

  大片的文字密密麻麻。徐徒然掃了一眼,神情逐漸變得微妙。

  根據對方介紹,他們原本是組了三個人的,其中一人曾圍觀過其他人的直播,正好獲得游戲名額,另外兩人都是蹭他的。

  【那個游戲是直接給下載包的,拿到的人可以將安裝包分享給最多兩個人,但拿到的人必須一起進行遊戲。】

  【游戲是多人不同視角合作,只能在直播狀態下打開。不過只有真正收到邀請的那個人需要進行直播。我們目前已經進行過了兩次嘗試。第一次嘗試後,負責直播的那人已經徹底失聯。而我則收到了新的邀請和安裝包,並被要求在下次游戲時進行直播。】

  ……總結一下就是,這游戲有毒,沒人直播就玩不了,但每次只需要有一人開直播。而他現在被要求直播,意味著之前直播的那人多半已經涼了。

  並不一定是死了,目前看來更大概率就是被引入了「域」中。至於具體如何,暫時還無法確定。

  然而徐徒然反復研究了一會兒,還是沒明白對方邀請大姨的邏輯何在,好在後續的補充說明很快就跟了過來。

  【至於邀請您的原因……事情其實是這樣的。我們在之前的兩次嘗試後,就一直在總結經驗,試圖規避危險。然後我們發現,這兩次游戲,實際對我們的精神影響非常大。具體體現在游戲時會高度沉浸,彷彿失去自我,最終陷入幻覺;而在游戲後,還會時常被其中內容影響。】

  【而再細究背後的原因,我們懷疑,很可能是因為游戲中放入了很多常見流行元素,能強烈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我們被它吸引的時間越長,就越沉浸,受到的負面影響就越嚴重。】

  【且在游戲過程中,我們無法和外界聯繫,甚至難以聽見外部聲音。只能通過連麥的彼此互相提醒。因此,我們就想尋找一個不會被輕易吸引注意力的同伴,這樣可以及時向我們發出警告,避免沉迷。】

  至於怎麼樣才算「不容易被吸引」,這事他們也仔細思考過。等級高且有自保能力的能力者當然符合要求,但這種可遇不可求。而且他們之前問過,因為這種玩游戲的形式很難發揮自帶能力,所以大部分人都避之不及。

  那只能換個思路——從理論上來說,如果玩家本身就不對游戲或游戲內的元素感興趣,或許也沒容易被吸引?

  而什麼情況下,人會一款游戲感到興趣缺缺?

  思來想去,兩種最有可能。一個是不喜歡,一個是搞不懂。

  【實不相瞞,我們其實一開始也沒有想找年齡很大的。只是想在論壇問問有沒有不懂中文或者很討厭玩游戲的。】對面老實道,【但大姨您的出現,讓我們開拓了新思路。】

  這個游戲,很明顯就是面向年輕人的。之前也說了,其中包含了不少流行元素——但這也意味著,年紀大些的人,或許並不吃它這套。

  雖說七十二確實大得過分了一些……但能被淘寶店錄用,說明這位大姨的反應力和戰鬥力應該都是可以的。正面剛的話搞不好比他們倆小夥還能打。而且人也未必真就七十二。

  保險起見,那過來邀請徐徒然的小夥在她大致瞭解情況後,又問了她幾個問題——出於禮貌,事先特意和徐徒然打過招呼。

  因為游戲本身自帶的限制,他沒法向徐徒然直接描述游戲內容,只能從裡面挑了幾個經典元素,拐彎抹角地問了問,在確定徐徒然確實一個都沒聽過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您和我們之間是有代溝的!!】對方激動道,【大姨,所以您願意和我們組隊嗎?報酬至少平分。】

  按說徐徒然是後加入的,除非後期打出MVP,否則拿的報酬肯定要比他們少。開出至少平分這個價,足見誠意了。

  徐徒然對報酬什麼倒是無所謂。不過想了想,還是告知了自己實際並非七十二的事實。

  對方連連答應:【嗯嗯,我知道。您肯定也就四五十!】

  徐徒然:「……」

  這孩子什麼情況?

  不過她本來也沒想透露更多個人情報,也就隨著對面誤會去了。至於那個組隊邀請,正好她也對這古怪游戲起了興趣,想想便還是答應了下來。

  對面喜不自勝,立刻將其邀請進了一個論壇內部小組,分享了游戲的安裝包並約定了下次游戲的時間——或許是怕將徐徒然嚇跑,他再三向徐徒然強調,游戲操作不難,有不懂的他到時候百分百遠程指導。徐徒然只需要盡力做到三件事:

  第一,盡可能保持鎮定,爭取不被游戲畫面嚇到。

  第二,能將自己這邊看到的所有東西都描述給其他人聽。

  第三,盡可能保持清醒,並幫助其他人保持清醒。時間一到,立刻提醒其他人停玩關游戲。

  【當然,我們實際也不確定這個法子到底有沒有用。只是嘗試。】對面最後又解釋道,【如果事情和我們猜測得不一樣,那我們都只能自求多福了。您注意保護好自己。】

  徐徒然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不過她在下線之前,誠懇向組裡另外兩人提出疑問:【所以,你們實際想找的,就是一個反沉迷系統對吧?】

  對面:【誒對對對,就是這意思,大姨您說對了。】

  徐徒然:【你倆為啥不考慮反著找呢?】

  另外兩人:……?

  【現在小孩不都有自帶的防沉迷功能嗎?】徐徒然不太確定道,【你倆去搞個小孩身份證,認證一下。時間一到,強制下線。】

  這不比帶一個不知道有用沒用的老大姨強?

  另外兩人:……

  淦,這是什麼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似乎……也不是不行?!

  *

  很可惜,事實證明,還真不行。

  另外兩人也就是一時被徐徒然唬住了。細細一想就發現這位姨的建議實際沒有絲毫可行性——因為這游戲實際根本沒有設置防沉迷。而且他們被要求進行遊戲的時間,和防沉迷的時間也對不上。

  下次游戲的時間就在明天凌晨一點,可以說是相當陰間了。

  徐徒然答應了入夥,自然無論多晚都要奉陪。她接收了對方給的游戲安裝包後就關掉了聊天界面,自行完成安裝,想了想,又在網上搜了個變聲器軟件。

  變聲器她沒用過,一面用手機搜了個教程播放,一面繼續刷論壇裡的任務版面。搜著搜著,手機上又一條消息跳出來。

  消息是來自養兄助理的。大概意思就是,他剛查到仁湖區那塊最近出了襲擊事件,想問下徐徒然要不要另外挑個住處。

  襲擊事件?

  徐徒然皺了皺眉,餘光瞥到一條新帖子,直接點進去。只見裡面是一張照片,拍到了一人的背影,那人一頭奶奶灰的長髮相當引人注目。

  視線下滑,看到下方的情況描述:

  【這一月來,我司所獵獲的可憎物頻頻被人搶奪……】

  【最近一次事故發生,是在C城仁湖區。被襲擊的能力者雙腿折斷,腹部遭受重創,目前仍在休養中。】

  【對方有控制能力者自殘的能力,傾向疑似混亂或長夜/永晝。請各位出任務的能力者務必小心。】

  【同時發布懸賞任務。如能進一步提供關於此人的信息,可根據情報質量,獲得對應報酬。該任務不設時限,不限接取人數。】

  ……

  又是仁湖區。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又拿起手機,看了看助理的留言。略一思索,發出回復,表示仍想選擇仁湖那邊的住處;同時在論壇帖子裡跟帖,算是接下了任務。

  任務接取成功。她第一時間就跑去客服那裡,以任務需要為由,申領了二十張銀色色紙。在得到對方肯定回復的那一刻,徐徒然這才算是徹底鬆了口氣。

  之後便打開下載好的變聲器軟件,開始認真研究起來。

  *

  很快。

  凌晨一點。

  徐徒然提前五分鐘打開電腦,打開游戲。只見黑漆漆的屏幕上,只有一排紅字,在緩緩浮動。

  《第九相片》

  這應該就是那游戲的名字。

  名字下面是一行小字:【為保證完美的游戲體驗,請佩戴耳機進行遊戲。】

  除此之外,界面上什麼按鈕都沒有。

  徐徒然不慌不急,從善如流地插上耳麥,又打開了早就準備好的變聲器軟件,憑著記憶調節了一下。又啟用了「絕對王權」,將自己的座位周邊,包括電腦所在的位置,都圈定成了國土。

  才剛登基完畢,就見電腦左下角的時間跳到了凌晨一點。

  變聲器的界面立刻自動最小化,露出了黑漆漆的游戲待機畫面,滿當當地填滿整個屏幕。

  只見此刻,屏幕中間又多出了一行紅字:

  【請輸入你的名字】

  下方是一個空白框。

  徐徒然將「張白雪」的名字輸了進去——邀請她的小夥早就和她打過了招呼。這個名字是用來確認玩家身份的,她只能輸入他們所知道的名字,也就是論壇所用的ID。

  輸完之後,「開始游戲」的字符終於跳了出來。徐徒然點擊,畫面登時開始融化——純黑的底色像是軟軟的泥巴般順著界面滑落,露出真正的游戲場景。

  那是一個看著……就很經費不足的畫面。

  一個2D游戲,類似像素風,但畫面是肉眼可見的粗糙。畫面正中間站著一個長頭髮的女生,只露出右半邊側臉,五官簡陋得像是小孩的塗鴉。

  女生似乎是站在一個房間裡,背後是木色的架子,上面橫七豎八地擺著一些書……起碼看著像是書。

  畫面的一角是一個單獨的小窗口內,窗口內是此時在一同進行遊戲的人員名單。

  窗口裡只有三個名字。「張白雪」、「飛越阿卡姆」和「耐克成精」——另外兩個正是那倆小夥的論壇ID。相比起來,徐徒然的「張白雪」質樸得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徐徒然有理由相信,這個名字,也是對方願意相信她年齡的原因之一。

  耳麥裡傳出另外兩人的聲音。徐徒然淡淡應了一聲,試著按了下向左的移動鍵,畫面裡的女生立刻原地轉了一百八十度,從露出右半邊改為露出左半邊,然後同手同腳地朝著左邊走了幾步。

  徐徒然:……

  這游戲……真的,好缺錢的樣子啊。

  她抿了抿唇,努力適應了一下這個粗糙的畫面。又控制著女生左右走了一陣,發現了一個更讓她感到不適應的問題。

  這個被她控制的女生角色,是沒有辦法轉彎的。

  整個畫面都被固定在了水平面上,那角色只能向左或向右走,按空格鍵時能跳一跳。在遇到可交互的物體時,畫面上會有交互提示,除此以外,似乎沒什麼可操作的。

  這其實算是一種比較傳統的游戲模式,還有個專門的稱呼,叫做「橫版游戲」。比較出名的馬力歐就是這種。然而徐徒然之前並沒有接觸過,一時有些傻眼。

  徒勞地控制著角色原地蹦跶了幾下後,她總算是找到了一些操作感,開始控制著這個女生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而耳麥裡,另外兩人已經分享起自己視角所看到的東西了。

  飛越阿卡姆:【這邊的角色被困在衛生間裡。所有隔間都是鎖著的。有水從裡面滲出來。外面的垃圾桶裡找到了一張破碎的相片,只有一雙腿。相片是黑白的,但腳上的皮鞋是紅的。】

  耐克成精:【我這邊也是被困開局。似乎是在個人臥室,感覺像是上次老王拿到的那個開局。】

  老王就是他們之前組隊的搭檔。原本負責直播的人。這游戲一開始,每個人都會進入不同的場景,需要拼湊信息,而目前看來,他應該是正好抽到了之前隊友玩過的場景。

  這樣也好,他對上次老王提供的線索還有印象。應該能提高破關速度……

  耐克成精如此想著,再次開麥:【我記得上次老王說抽屜裡有半張相片,我現在去找。大姨,你那邊呢?】

  徐徒然:……

  你大姨才剛學會怎麼走路呢,不好意思。

  她控制著角色朝著右邊筆直走了一陣,撞到一扇打不開的門。條件反射地連按了幾下空格鍵,原地蹦跶了一會兒才道:【我也被困到一間屋子裡。感覺像是書房,或是閱覽室。】

  她剛才一路走來,確實看到架子上擺著好多書。

  耐克成精:【哦哦哦,那太好了。大姨,我跟您講,您現在在的那個[密室],我之前玩過。您現在去翻書架,要先找到一張照片,再找到開門的鑰匙。我記得應該是在右邊的書架裡。您先好好找,有不明白的再問我。】

  徐徒然的聲音因為變聲器而顯得成熟不少,乍聽上去確實很難辨認年齡。對方也沒聽出來有哪裡不對。

  徐徒然卻是覺得有點不對了——她覺得對方的聲音有些輕。

  她也不知道這是自己音量沒調整好,還是游戲自帶的干擾。如果是前者的話,那她也沒辦法了。現在系統都被這游戲鎖住,只能玩游戲,別的什麼都幹不了。

  徐徒然想了想,提氣朝對方誒了一聲,跟著開始繼續在房間裡走動起來。

  另一邊,聽到她聲音的「耐克成精」卻是一怔。

  ——方才徐徒然那「誒」的一聲中氣太足,把他都嚇了一跳。

  這位大姨,聽上去好有精神的樣子啊。

  他晃了晃頭,把多餘的想法晃出腦袋,繼續研究起面前的游戲。

  這次的游戲,他是被選中的直播人。按照游戲的要求,他這邊的游戲畫面已經被分享到了直播間,旁邊還能看到實時的評論。

  雖說是按照要求直播,但他也不希望有更多人捲入到這種詭異的事件中來,特意往直播間設置了密碼——因此,此時的觀看人數,是零。

  耐克成精瞟了眼直播界面,暗鬆口氣,轉而控制著女生在臥室裡走動起來。和徐徒然所見到的一樣,他這邊的畫面也是純橫版游戲,畫質卻要比徐徒然那邊好上許多,主角是個面容清秀的長髮女生,露出大半張側臉,漂亮得像是動漫女主角。

  ……不過雖然好看,走路還是同手同腳。看上去有點傻就是了。

  他依照上一次游戲獲得的情報,先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找到了藏在窗檯上的鑰匙,然後來到書桌,用鑰匙打開抽屜,沒看到意料之中的相片,反而找出了一本日記。

  他試圖控制女主翻開日記,並沒有注意到,此時直播間裡的人數,已經悄悄地變成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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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4 01:53:0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四章 橫版游戲(二)

  劉常笑盯著眼前的屏幕看了很久。

  他的名字裡帶有「常笑」兩字,人如其名,也確實愛笑。偏偏小時候車禍撞傷了臉,導致笑起來時左右臉有些不對稱,看起來像極了傳說中的歪嘴龍王,沒少因此被朋友打趣,綽號「耐克成精」也是因此而來。

  不過他以這個名字為ID,實際還有另一層意思——耐克,聽上去命就很硬的樣子!

  作為一個能力者,他也確實算是有些命硬。一路成長到炬級,跌跌撞撞,但身心依舊很健康。

  當然,能做到這點,他本身的天賦也功不可沒——他是野獸傾向,素質「蟲蛹」,技能「蟲族感應」,可以預判某些即將到來的攻擊,面對高危存在時,也能感應到一些不對勁。

  就比如現在,他面對著屏幕上那本日記,就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那本日記是紅色的,輪廓很簡單,看上去就像一個長條形的色塊。劉常笑很想先將它放到旁邊不管,然而書桌區域,除了這東西就再沒別的可挖掘的了。

  日記沒有「打開」選項,唯一能做的交互動作只有「閱讀」。劉常笑思索了片刻,深吸口氣,還是按下了交互鍵。

  女生的頭頂立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文字泡。日記的內容在其中緩緩浮現。

  【……XX年X月X日

  【被拖去了舊商場玩,感覺挺無趣。商場太舊了,基本沒什麼人,還關掉了好多店。連像樣點的奶茶鋪子都找不到。

  【本來應該早點回來的,但為了等小林,耽誤了很久。這傢伙說是去上廁所,結果過了好久才回來。她說看到了一家鞋店,裡面有雙紅皮鞋,特別漂亮,特別想要……但再怎麼想要也該注意時間吧?老闆又不會因為你看得夠久就送你。】

  【XX年X月X日

  【……天哪,她又來找我說那雙紅皮鞋的事了。那鞋子究竟有多好看?她都惦念好幾天了!

  【說起來下周就是她生日了吧?有空去問問價格好了。如果貴的話就找其他人合送。】

  【XX年X月X日

  【……她說的到底是哪家店啊?我根本就沒找到什麼鞋店啊。

  【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但應該只是看錯了。

  【一定是看錯了。】

  【XX年X月X日

  【求求你別再來跟我說什麼紅皮鞋的事了!我快要瘋了!!】

  【XX年X月X日

  【鞋子是穿在腳上的。鞋子的中間有空隙,是像船一樣的形狀。

  【紅色是一種很亮的顏色,近似於橙色。和我的校服裙子是一個顏色。

  【這些很重要,我必須記住。必須記住。

  【誒,話說回來,我裙子是什麼顏色的來著?】

  【XX年X月X日

  【校服是黑的黑的黑的!血是紅的!我的髮夾是紅的!只有這個才叫紅色!

  【鞋子是沒有牙齒的!外面不會有觸手,裡面不會有內臟!】

  【我不能再搞錯了!】

  【XX年X月X日

  【小林最近再也沒有和我說什麼紅皮鞋的事了。真好。

  【昨天路過河邊時看到她了。她終於穿上了想要的鞋子,看上去很高興,整個人都壯了不少,只是不知為什麼,身上染著大片的黑色染料,把校服都弄髒了。】

  【……他們怎麼都說發現小林時她是光腳的呢?她明明有穿鞋啊。鞋子看著就很好,牙齒亮晶晶的。】

  【XX年X月X日

  【那天小林腳上穿的紅皮鞋真漂亮啊。真羨慕她。

  【我也好想要。

  【想要想要想要。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

  再往後翻,全是「想要」。

  看到最後,佔了大半畫面的文字泡裡,翻來覆去的,只有兩個字,「想要」。

  劉常笑喉頭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他的理智告訴他現在要趕緊關閉文字泡,然而不論他怎麼點擊鼠標,界面就是關不掉,反而是大片的文字,隨著他的動作,一行又一行地刷新。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紅皮鞋,漂亮的紅皮鞋!賜給我吧,請賜給我吧!

  劉常笑感到自己的手指開始發涼了。耳麥裡傳來的聲音在逐漸遠去,眼前的文字卻在不斷放大。他盯著那不斷不斷重復的字句,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

  「我也想……」

  「啊——我淦啊!」

  一聲嘹喨的怒吼忽然從耳麥裡傳來,劉常笑一個激靈,忽然回過神來,後背冒出一陣冷汗。

  他忙比起眼睛,對著耳麥道:「大姨?怎麼了嗎?」

  「……不算什麼大事。只是我有點卡住了。」張白雪的聲音透著些鬱悶,「書架高層有東西在發亮。我推了個箱子過去墊腳,但現在我死活跳不到箱子上。」

  「啊……那什麼。」劉常笑努力維持著語氣的平靜,「大姨,你在按空格的時候,有按前進鍵嗎?」

  「按啦,沒用。」

  劉常笑:「……再試試呢?這游戲是有點bug的,按鍵很容易出問題……就要一起按,不能鬆啊……誒對大姨您再找找手感。」

  耳麥裡傳來張白雪「那我再試試」的回應。劉常笑暗鬆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緩緩睜開雙眼。

  不得不說,張大姨剛才那一嗓子真的太及時了。整個人瞬間被拉出來,感覺頭腦一下子清醒不少。

  感謝的心,感恩大姨。

  然而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的瞬間,劉常笑又愣住了。

  只見本該空無一人的直播間裡,不知不覺中,竟多出十多個觀眾。

  方才劉常笑的注意力全被鎖在了游戲畫面上,以至於根本沒意識到,這些觀眾是何時冒出來的。再掃一眼下方的評論,更是令他一陣後背發涼。

  【啊,羨慕,我也好像要一雙紅皮鞋啊。】

  【想要想要想要】

  【主播不懂就不要亂說。這游戲挺好的,我玩了很久,根本就沒有bug。】

  【主播也要穿紅皮鞋嗎嘻嘻?】

  ……嘻你個大頭鬼哦。

  劉常笑嚥了口唾沫,條件反射地往自己腳上看了眼,發現自己腳上穿著的還是那雙自己最喜歡的笑笑鯊拖鞋,方真正鬆了口氣。

  能直接進入上了密碼的直播間,還做出這種發言,想也知道這些所謂的「觀眾」是什麼來路……劉常笑閉了閉眼,努力按下心頭的慌亂與恐懼,將注意力再次放到游戲上。

  只見畫面上,那看似永無止境的「想要」發言終於結束。轉而跳出一個選項:

  【你在日記的最後一頁發現了半張相片。請問是否要將它拿走?】

  劉常笑鼓起勇氣選擇了「是」,畫面上立刻呈現出那半張照片的內容——只見畫面上,是一個女孩的半身,腳上一隻紅皮鞋,特別顯眼。

  劉常笑不敢多看,立刻將這半張照片收起,跟著一面繼續尋找起離開房間的鑰匙,一面通過耳麥向另外兩人匯報起自己的進度。

  【還有,我這邊看到有直播觀眾了。現在有……25人。】劉常笑往旁邊掃了一眼,驚訝地發現不過一會兒工夫,觀眾數量居然又漲了。

  【哦。】耳麥裡傳來張白雪平穩的聲音,【那你和他們打過招呼沒有?】

  【我沒……誒?】劉常笑愣了一下,【什麼?】

  【主播不是經常要和觀眾打招呼嗎?】張大姨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而且你也說了,這個時候來的,大概率不是什麼好東西。它們多半是來看笑話的。這種時候,要真的認慫就輸了。適當的狠話是必要的。】

  劉常笑:……

  看不出來,大姨您還挺要強。

  不過這位姨估計也就說說而已。人有時總會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劉常笑也就只是敷衍地應了一下,沒當回事。

  跟著又聽張大姨說了一下自己那邊的情況——她已經順利爬上箱子,找到了照片的碎片,以及開門的鑰匙。

  【嗯。我記得書房裡還有文字情報的。應該在另一個書架上,姨您再找找。】劉常笑囑咐道,控制著自己的角色拿起鑰匙,準備離開房間。

  跟著他聽到張大姨應了一聲,又說了兩句話。

  一句是,「我怎麼聽你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了」。

  第二句是,「飛越阿卡姆同學能大點聲嗎?我聽不見你說什麼。」

  劉常笑:……

  飛越阿卡姆,正是他們這次組隊游戲的第三個同伴。而直到張大姨說話,他才意識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張大姨還只是聽不清對方的聲音。然而他,卻已經好一會兒,沒有聽到飛越阿卡姆的聲音了。

  *

  同一時間,另一頭。

  飛越阿卡姆瞪大眼睛望著眼前的屏幕,渾身都似僵住,連眼皮都難以顫動一下。

  而他面前的屏幕上,是一幅定格中的畫面。

  畫面是四十五度俯視的視角——他的開局是封閉的洗手間,為了尋找線索,他控制角色搬了凳子,爬上了被鎖的隔間門,想要看看裡面的情況。

  然後他就看到了這樣一幅場景。精細到彷彿插畫一般的場景。

  昏暗的光線中,一個穿著校服裙子的女生,正低著頭坐在馬桶蓋上,長長的黑髮滑下來,遮擋住五官。

  她的兩隻腳踩在地上,腳上踩著的卻不是鞋子,而是一對黑色的,彷彿海葵一般的東西——

  那東西周圍還有細細的觸須正在揮舞蠕動,似是要將女孩完全吞噬。

  ——很奇怪。這游戲明明是沒有音效的。但此時此刻,他分明從耳麥裡聽到了一陣陣細細的聲響……

  宛如啃噬一般的聲響。

  莫名的寒意沿著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最好趕緊移開目光,轉移注意力,然而他卻連閉眼都做不到。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女生的頭髮忽然輕輕搖晃起來,低垂的腦袋以一種很緩慢的速度,一點點抬起。

  ……跑。

  他拚命在告訴自己。

  不能看不能看,就是現在,趕緊跑。

  然而意識在叫囂,肢體卻一點都動不了。直到那女生完全抬起了臉——

  *

  徐徒然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

  她又對著耳麥喊了幾聲,能得到的回應卻越來越少。同時,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也輕得更加明顯。

  ……這影響顯然不是變聲器軟件出問題能解釋的事了。

  這事可有些大條——徐徒然微微蹙眉,手指無意識地又按下了好幾下空格鍵。

  依照之前和兩個小夥交流所得的情報來看,會在游戲中出事的,多半是因為在過程中踩到了什麼陷阱,遭遇暗算;而若是安然無事,一般只有兩種情況:一個是隊伍中已經有人先「走」了,其他人將自動結束游戲,不必再玩下去,要麼就是能夠順利通關小游戲。

  「耐克成精」曾說過,他們目前是兩種都經歷過——第一次游戲時,一個叫「老王」的同伴直接消失,其餘兩人結束游戲。第二次游戲時,他們進入的是另一個地圖,關鍵詞是「蟲怪」。正好其中一人對蟲子的抗性很高,兩人勉強通關,所幸都沒出事,只是之後陷入了長達幾天的精神恍惚和噩夢。

  第三回 ,也就是邀請徐徒然加入的這回,聽他們意思,應該是又回到了第一次游戲時用的地圖。

  徐徒然心裡清楚,她和這倆小夥的目的性有著根本不同。他們是希望能在不被拉進域的情況下盡可能地收集情報、保全自身;而她向來信奉,不進域的挑戰都是空架子。

  這次過來也是摸摸底,如果不能進去就下次努力,如果真能進去,她也沒什麼抗拒——但這不代表,她能坐視其他人被拉進域裡。

  更何況,這倆小夥找她來,本來就是為了保命的……徐徒然眸光輕轉,下定決心般敲了下桌子。

  緊跟著,便見她坐直身體,沉聲開口:

  「我宣佈——在我的國土內,我的聲音無法被任何東西阻擋,必能傳達到其所要到達之處。」

  因為不確定這條規則是否有效,她想了想,又孤注一擲地補充一句:「且音量自動提高百分之五……不,百分之百!」

  說完,咳了咳,對著耳麥提起音量:

  「誒——誒!現在都聽得到嗎?啊?啊——」

  *

  ——!!!

  「飛越阿卡姆」是被耳麥裡傳出的一聲巨響給震回神的。

  他無法精確描述自己當時的感受——他只大概記得,自己方才的注意力已經全凝在了屏幕上,整個人如身臨其境,彷彿真的趴在了隔間上方,看著那個女生朝著自己抬起臉來。

  隨著她的動作,無數的觸鬚朝著自己捲來。他僵在當場,避無可避。

  ……然後就聽耳麥裡傳來嘹喨的一嗓子。

  再然後,他就彷彿被人扯了下後腿,身體從隔間門上向後跌落。再回過神來時,人已經摔回了電競椅上。

  而屏幕上,那女生則依舊安安靜靜地坐在馬桶蓋上,低垂著頭,腳上是一雙亮眼的紅皮鞋。

  飛越阿卡姆:……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心有餘悸地頹下肩膀,耳麥裡,大姨的呼喚依舊震耳欲聾:

  「在不在——在的話吱一聲啊——」

  他努力調整了下呼吸,剛要開口,忽聽又一聲不弱於大姨的青年聲音從耳麥中傳來:

  「大姨——我在啊——飛越阿卡姆呢——」

  ……

  不是,你怎麼也跟著叫起來了!!

  飛越阿卡姆同學愣了一下,喃喃開口:「我……我還好。我剛遇到了一些事……」

  張大姨:「啥——你大點聲——」

  劉常笑:「不要慫——喊起來——我發現這法子超有效——很壯膽的——」

  飛越阿卡姆:……

  不是,你倆不覺得對著個恐怖游戲提著嗓子喊很傻逼嗎?

  默了兩秒,他眼睛一閉,破罐破摔地跟著喊了起來:「我——還——好——就是剛才,遇到些事——」

  「我剛才——遇到個老妹兒——長得跟朵花似的——」

  劉常笑:「這聽著不可怕啊——」

  飛越阿卡姆:「問題是——她長得像海葵啊——」

  劉常笑:「哦——那是怪嚇人的啊——」

  依然坐在屏幕上的海葵臉妹子:「……」

  你們禮貌嗎?

  ……

  另一頭。

  徐徒然面無表情地坐在電腦前。

  耳麥裡是兩個小夥子扯著嗓子喊來喊去的聲音。

  ……這是在幹嘛?

  徐徒然默了。

  我提高音量是為了把你倆拽回來。你倆現在叫那麼響幹嘛?

  嗯,往好的方面想,起碼現在他們之間溝通沒什麼障礙了……

  大概。

  徐徒然努力安慰著自己,因為耳麥裡那唱山歌一般的喊聲而皺了皺臉,想想還是又補了一句:

  「那什麼,既然沒危險,就適當小點聲。有點嚇人……」

  她這句話是用正常音量說的。

  然後被翻了個倍,傳達到了其他人耳朵裡。

  於是下一秒,便聽「耐克成精」用不弱於她的音量吼了回來:

  「好的——大姨——」

  徐徒然:……

  算了,能保命就好。管他呢。

  *

  就在徐徒然默默修改規則,將自己的音量加成減弱到百分之五十的同時,另外兩人還在貫徹他們的吼叫作戰,一面超大聲地說話,一面繼續游戲。

  就像耐克成精說的,這個方法,真的超壯膽。

  而且不知是不是被這聲音吵到,直播間裡觀看人數又開始逐漸減少——不論這觀看者是不是人類,對他們而言,這都是值得慶幸的事。

  ……至於這聲音會不會被鄰居聽到,鄰居又會不會衝上門來暴打,這就不是他們能管的事了。

  從自保層面來說,這法子也還真有點用——接下去的游戲過程裡,不論是誰被游戲吸引,暫時迷失,其餘人的聲音,都能很快地將其震醒,注意力拉回。

  當然,徐徒然本身就不在會被吸引的範圍之內。事實上,哪怕她流程都已經推進到收集完線索走出密室了,她本人依舊對這個游戲很不適應。

  倒不是玩不來。她現在操作得已經很流暢了。就是單純覺得辣眼睛。

  ……這就是他們所說的「流行元素」嗎?

  那她確實搞不太明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證明,「耐克成精」他們的想法是對的——徐徒然作為一個防沉迷系統,的確是很有效。

  不論再怎麼提高音量,他倆仍無法完全避免同時陷入幻覺的糟糕情況。而徐徒然作為最後的底牌,只要嚎一嗓子,隨便將他們中的哪個誰拽回來,另外一人也就算是保住了。

  ……不得不說,這位大姨的精神是真好。肺活量也好。

  於是,在三人互相的大喊大叫中,接下去的游戲過程,忽然就變得充滿活力。

  耐克成精:「我離開房間了!我手裡有半張照片!我這邊的名字是小林和曉莉!」

  飛越阿卡姆:「我這邊收集到兩個名字,一塊碎片!我收集到的名字是,芬芬、小雨——你們留意下,看會不會見到!」

  徐徒然:「見過。我已經在走廊裡了。我也找到了兩張相片碎片。」

  耐克成精:「???我記得書房裡就一片啊?大姨你第二片是哪裡找到的?」

  徐徒然:「出門看到一走廊怪,隨便試了下,跳著踩死一個爆出來的。」

  徐徒然:「哦對,那怪身上有名字,就叫芬芬來著。」

  耐克成精:「……」

  「大姨——那不是怪!是鬼!NPC!」他大聲道,「你要從她們那裡換情報的——」跳著踩怪的那是馬力歐!

  徐徒然:「?可我都踩了?應該不要緊吧?這游戲怎麼算通關來著?」

  耐克成精:「……」

  老實說,他也不確定。可他記得,他們上一次玩的時候,推導出的流程是要向彼此互換看到的名字,然後尋找擁有對應名字的NPC,設法從對方手中換到照片碎片來著。

  而根據經驗,對方給出照片之前會提出要求或者問題。這倆都會和她們各自過去的經歷有關。因此,在密室中獲得的情報是重中之重。

  第九相片。「九」和「相片」各是一個關鍵詞。他們三人每人開局都能找到一片碎片,之後再各自找兩個NPC換到兩片,理論上來說,數量應該是剛好夠九張的。

  不過這個環節並不安全。他們第一次游戲時,那個同伴正是折在了和NPC溝通的這個環節裡。

  所以說,這個環節必須加倍小……誒不是,等等。

  耐克成精愣了一下。

  已知,張大姨已經遇到了NPC芬芬。

  又已知,張大姨將解謎游戲玩成了馬力歐,直接一個跳殺結果了芬芬。

  再已知,張大姨幹掉芬芬後,撿到了芬芬身上爆出的相片碎片。

  這樣一想……似乎,也沒什麼溝通的必要?

  正控制著角色前行的劉常笑腳步一頓。

  正好他的角色又穿過了一扇門,來到了新的走廊。

  走廊裡,無數穿著相似服飾的女生正站在其中。長頭髮,紅皮鞋,面無表情。頭頂浮著不同的名字。

  劉常笑:「……」

  他控制著自己的角色往上跳了一下,跟著又是一愣。

  「大姨——你怎麼踩的啊?」他對著耳麥誠懇求教,「高度不夠啊,踩不到人頭頂啊!」

  「直接跳是不夠啊。」徐徒然莫名其妙,「要先找點東西墊腳。我用的是箱子。把箱子推到走廊,踩上去跳,高度就夠了。」

  耐克成精:「……」

  「大姨——」他人傻了,「你不是說你隨便試的嗎??」

  「對啊。」徐徒然理直氣壯,「想看看能不能踩死,所以隨便找了個工具墊腳試了下。」

  「哦對了,提醒一下。踩之前要把怪引到箱子前。不然距離太遠也踩不到的。如果它們要攻擊你,就躲到箱子後面。它們不會跳。如果箱子被抓壞了,就回房間重新推一個出來,那裡面的箱子是會自動補充的……哦對,這應該叫『刷新』是吧。」

  耐克成精:「…………」

  所以您還學會卡bug了是嗎。

  了不起大姨。向您學習大姨。

  很可惜,他這招學不了——大姨那邊是正好有個箱子,可以墊腳用,但他現在的場景裡,是沒有能墊腳的東西的。

  耐克成精無奈,只能老老實實去找對應NPC溝通。另一邊,徐徒然面無表情地又跳死一個小怪,在心底不屑地嗤了一聲。

  兩點作死值——

  太磕磣了。這游戲真的太磕磣了。

  進游戲不給作死值,玩到現在只有踩怪才給一點點。而且是一個給兩點。這未免也太敷衍。

  徐徒然已經順利將自己這邊的照片碎片全部爆出來了,正百無聊賴地推著箱子找野怪踩。同時時不時吼兩句,幫其他人提神——也不知是不是累了,另外兩人的聲音又逐漸小了下去,直到聽到她的聲音,才會再次大聲起來。

  踩著踩著,忽聽旁邊傳來哢哢聲響。

  跟著就是櫃子被自動向外推開的聲音。

  一個含糊的影子從櫃子裡滾了出來,還伴隨著金屬的寒光。

  徐徒然:「……」

  她的視線暫時不能隨意移動,因此哪怕聽到身後傳來固體落地的聲音也無法回頭。因為不能摘耳麥,所以也無法說話,因此只能坐在原地,隱忍地閉了下眼。

  所幸很快,那東西就主動靠了過來——在電腦瑩瑩的光芒中,筆仙之筆飄到了徐徒然跟前,豎直地懸浮在電腦前面。

  ……徐徒然正忙著打怪。慌忙低頭,繞著看過去,險之又險地踩死一個怪後立刻控制角色躲回了書房裡面,然後沒好氣地看向空中的筆。

  而筆仙之筆——它的心情顯然也不太好,就那麼靜靜地立在那裡。

  徐徒然:「……」

  她在腦子裡飛快地回憶了一下筆仙之筆的抽風日常,並迅速篩選出一些能對上當前情況的可能性。跟著就見她深吸口氣:

  「又是楊不棄?」她以口型詢問筆仙之筆。

  筆仙之筆在電腦前冷漠地寫了一個「是」。

  徐徒然:「……」

  她默了一下,繼續比口型:「他又托你說什麼?」

  「……」這問題一出,似是戳中了筆仙之筆內心堤壩中最脆弱的一塊。下一瞬,便見綿延紅字如濤濤江水般傾洩出來:

  【他讓我告訴你,菲菲托蒲晗告訴他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在搞靈異游戲直播,他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你都沒接消息也不回,想問下你現在什麼情況,如果真出了什麼事他立刻開車過來。】

  ……密密麻麻一大片紅色字,晃得徐徒然眼睛疼。

  她默了一下,再次向筆仙之筆比口型:「他現在在看直播嗎?」

  筆仙之筆憤怒地回了一個「是」。

  ……行吧。

  徐徒然抿了抿唇,清了清嗓子,對著耳麥說話:「耐克同學,你看下現在直播間裡還有多少觀眾?」

  耐克同學中氣十足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報告大姨——還有十九個!」

  話音剛落,便見在線觀看人數又少一個。

  他不由懷疑對方是被自己音量嚇走的。

  ……不過老實說,剩下的那些觀眾裡,顯然還是不正常的居多。發言裡什麼妖魔鬼怪都有,有當眾讚美紅鞋子的、有竭力唱衰主播的、有故作好心地指點,實際在將主播往陷阱引的……

  還有一些看著就很瘋狂的發言……意味不明的字符串,讀一下就會頭疼。謹慎起見,耐克同學都沒和其他人具體提這些東西,只說觀眾都很不對勁。

  現在聽到大姨問這個,他第一反應就是她想打聽這些妖魔鬼怪發言的細節。剛要勸她打消念頭,便聽大姨道:

  「你幫我和直播間的觀眾說句話。」

  耐克同學:「……?」

  「就說我張白雪很好,謝謝一些人的關心。時間不早,建議他們先去睡覺。不要操心我,我穩得很。」

  「記得,態度要堅決一點。充滿肯定。氣場很重要。」

  耐克同學:「……」

  *

  徐徒然覺得自己沒說謊。

  她現在確實穩得很。

  她這邊的照片碎片已經收集齊了,只要保證另外兩人不再出事,安然度過今晚應該不成問題。

  今天底也摸得差不多了。之後再設法和另外兩人溝通,想辦法獨自進入域內就是。

  徐徒然內心小算盤打得劈啪響,緊跟著,就聽耐克同學深吸口氣,如洪鐘般的聲音在耳麥裡響起:

  「正在觀看直播的東西們!我張大姨托我告訴你們!她不怕你們——不想死的就趕緊滾!」

  聲音還賊響。氣勢還賊足。

  徐徒然:「……」

  等等,這和我說的好像不太一樣啊??

  另一邊,耐克同學狠話轉達完畢,只覺自己的氣勢都跟著強了不少。下一瞬,又見觀看人數少了數人。

  耐克同學:「……」

  果然,大姨牛批!

  *

  同一時間。

  某陰暗的巨大空間內。

  廢舊的電子產品堆疊成山。電腦的熒光照亮無數灰白的人臉。乍看上去,這裡似是一個巨大的辦公場所,一排排的人影正對著電腦敲打,但若是向下觀察一下就會發現,這裡的「人」並不是人,電腦也並不是電腦。

  「人」只有人臉,脖子以下,全是扭曲的手臂,看上去就彷彿是一顆長滿人手的樹;而電腦,也只有一個電腦屏幕,屏幕以下,是堆疊的血肉,表面還有血管在鼓動。

  所有電腦的「血管」,都在一處蔓延。血管的匯集處,是一個龐大的身影。

  那影子看著像是巨大的肉蟲。然而動彈時,卻會發出機械碰撞的喀啦聲——它扭動著身體,艱難地轉過頭來,只見左半邊腦袋上,電線纏繞,左眼處是一個正在發亮的鐳射燈泡,嘴巴處則是一塊液晶屏幕。

  它往電腦處靠了靠,只見離它最近的三台電腦上,正播放著三張人臉——兩男一女。唯一的女生正是徐徒然。

  它盯著徐徒然看了一會兒,嘴部的屏幕亮起,蹦出兩行字:

  「暗箱操作。」

  「別讓她進來。」

  「……啊?」正在觀看直播的伴生物愣了下,「可是她很香啊?」雖然看著是有些不好下嘴。

  「我知道。」它堅定地傳達著自己的旨意,「但不許她進來。」

  「無論如何,不許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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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4 01:53:33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五章 Loading

  接下去的游戲過程,可以說是有驚無險。

  ……之所以說是有驚無險,是因為在游戲推進到尾聲時,又出了一點么蛾子。

  當時飛越阿卡姆同學正在努力和他那邊的NPC交涉,需要徐徒然這裡盡快提供一些更細節的情報。幾乎是同一時間,耐克同學略顯僵硬的聲音在耳麥裡響起:

  「同志們啊,我這邊——好像遇到點問題——我肩膀旁邊多出個影子——黑不拉幾的——」

  言下之意,又被盯上了。

  理由他說得含糊,似乎是因為在和NPC交涉的過程中精準踩中了對方的雷點。結果直接被針對了。

  而且這次的問題還比較嚴重。屬於大嗓門壯膽也無解的那種。盡管耐克同學一直很努力地穩住音量,但聲音裡的發虛還是明顯傳達出來,而且他話說到後面,話語間還夾雜上了一種滋滋的聲響。

  徐徒然內心自然有些焦急。偏偏當時筆仙之筆正堅持擋在徐徒然電腦前,努力向她表達著自己的意見。

  【我說,你就不能去和姓楊的說清楚嗎?你們把我當什麼啊?】

  【我好歹也是有過信徒的。你們這樣真的很不尊重人誒。】

  【尊重,尊重懂嗎?你們別以為現在封住我就萬事大吉了。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這種事情我不希望有下次——】

  憤怒的鋼筆在空中不斷揮舞著,紅色的字跡成片輸出,擋得徐徒然連屏幕都看不到。

  她不耐煩地將筆仙之筆往旁邊趕。那鋼筆還挺不樂意。堅持要將徐徒然「我打不過你但我一定要讓你不爽」的不健康思想貫徹到底。徐徒然被煩到失去耐心,瞪著鋼筆看了一會兒,忽然伸手摀住耳麥,低聲開口:

  「我宣佈,任何非人存在,都不准在我跟前亂晃!」

  話音落下,就聽「哢噠」一下,那鋼筆立刻從空中掉了下來,沿著桌面滾到了地上。

  ……筆蓋還沒蓋好。紅色的墨水拖得滿桌子都是。看得徐徒然眉頭都快擰成包子。

  好在那筆總算消停了。徐徒然趕緊去翻游戲裡面的資料,剛要鬆開捂麥的手,餘光瞥見筆仙之筆又顫巍巍地飄起來,忙又補充一句:

  「我宣佈,未經我的允許,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許進我地盤撒野!」

  ——她的地盤,指的自然是她圈出的這小小一方國土,寬度相當於寫字台的長邊。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她說完這句後,卻聽耳麥裡傳出很響的「砰」的一聲。

  跟著便是耐克同學正氣十足的大吼:「說得好——大!姨!威!武!」

  徐徒然:「……」

  誒……誒?

  所以我剛才的話,你們還是聽到了是嗎?

  ——事實上,何止聽到。

  按照之前所定的規則,音量都是加成百分之五十的。

  在「絕對王權」的作用下,甚至還帶了點混響。

  ……問題是,聽到就聽到,你應什麼應?我只是在我的小地盤裡作威作福,管不到你的呀。

  徐徒然陷入了沉默。

  而作為大力呼應的那一方,耐克成精同學顯然還在為徐徒然方才那兩句不明所以卻聽著就很有王霸風範還自帶混響效果的話振奮,呱呱的聲音從耳機裡傾洩而出:

  「牛批啊大姨——你剛才那兩句話是什麼來頭啊大姨——」

  「我這邊那怪都扒我肩上我剛才人都傻掉了大姨——你那兩句一出來氣場直接拉滿啊大姨——」

  「給我激動得啊掄起杯子就是一下——它立刻就跑了大姨——」

  徐徒然:「……」

  有一說一,你那邊真的不歸我管。那妹子多半是被你自己一杯子趕跑的。你與其在這邊謝我不如去看看你杯子咋樣了。

  緊急宣佈兩條規則,結果被連麥隊友當成戰歌。這發展徐徒然也是沒想到的。她默了幾秒,最終還是把這事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轉而迅速找到自己這邊的資料,為其他人繼續提供過關情報。

  如此一直到凌晨兩點半,他們這局小游戲才算真正結束——就像耐克成精他們推測的那樣,每個人初始找到的一片碎片,加上各自從NPC那裡獲得的兩片,一共九片相片碎片,拼湊完全後,就算通關。

  游戲的最後一幕,是用碎片拼起的,六個女孩的合照。女孩們站成一排,彼此服飾有著明顯的年代區別,臉上卻都是相似的虛假微笑,腳上則都套著一雙鮮豔的紅色皮鞋。

  而後,照片逐漸隱沒於背景的黑暗之中,唯有那六雙紅皮鞋,依舊豔得奪目。而不過一個錯眼的工夫,便見照片上的紅鞋數量悄然變換——變成了九雙。

  再之後,鞋子又開始一點點變形、扭曲,紅色變成了黑色,鞋子變成了正在蠕動的、海葵般的生物。有細細的觸鬚向上蔓延,在屏幕上拼出新的字樣。

  【恭喜玩家,已通關本輪小游戲】

  【下一輪游戲正在愉快籌備中。請隨時留意通知。】

  通知完畢,游戲界面自動關閉。徐徒然望著恢復如常的桌面,輕輕呼出口氣。

  她立刻拿起不斷閃燈的手機看了眼,果然多了不少未接電話和未讀信息。她連忙給楊不棄回了個微信報平安,跟著又登錄了論壇群組,看到另外兩人也在線後,心頭一鬆,立刻開始敲信息。

  他們之前連麥,是通過游戲內自帶的語音系統。現在想再溝通,就只能恢復到之前的敲字模式了。

  也好……徐徒然自我安慰地想到,起碼她耳朵終於能休息會兒了。

  她消息還沒輸入完,耐克同學的發言就先跳了出來。先是確認了一下大家的安全,跟著又商量起之後該怎麼辦。

  ——他們實際之前兩人已經通關過一次了。本以為是因為游戲人數不夠,才會被要求再次進行遊戲。沒想到這回明明已經組夠了三人,這事卻還是沒完。

  耐克成精:【這游戲不會打算硬耗吧?通關了就下一輪,再下一輪……一直耗到人被拖進域為止?】

  飛越阿卡姆:【目前看來,應該是這樣。】

  飛越阿卡姆:【別忘了,游戲帶來的影響也是在逐漸加深的。可能加深到某一程度時,都不用在游戲裡失誤,人就會被自動拖走了。】

  張白雪:【還有這種好事?】

  [張白雪撤回一條消息]

  張白雪:【還有這種事?】

  張白雪:【這樣說來,不就等於,只要接收了游戲安裝包,就一定會被纏上,進域只是遲早的事。】

  耐克成精:【……目前看來,是這樣的。】

  耐克成精:【大姨,抱歉啊,把您也拖下水了。】

  張白雪:【沒事,姨不在乎。】

  張白雪:【實際上,我有件事,一直想跟你們坦白來著。】

  飛越阿卡姆:【嗯嗯,大姨您講。】

  耐克成精:【誒,稍等。我這邊收到了新的游戲安裝包。】

  張白雪:【我是想進那個域的來著。】

  【……】

  聊天界面裡,一時靜默。

  *

  電腦前,徐徒然終於表達出自己淳樸的夢想,沒忍住打了個呵欠。

  之前真的太吵了。現在一安靜下來,就讓人十分想睡。

  而另外兩人,則過了好一會兒都沒給出回應。就在徐徒然認真思考起要不要先去睡覺時,飛越阿卡姆終於憋出一句:

  【大姨您……還挺有想法。】

  【還好還好。】張白雪隨意回了一句,又見耐克成精的發言跳了出來:

  【話說,你們要不要先看一下這個?這是我從新的安裝包裡解壓出來的。】

  他說著,將一份文檔截圖發在了聊天界面中。

  這份文檔是安裝包內置的游戲說明。因為現在他們三人都是游戲體驗者,所以是可以直接分享的。

  只見這份條款,較之他們之前的,又多出了一條新的條款:

  【在組隊情況下,累積通關游戲類型達到三種,即可視為大通關。】

  【完成大通關的玩家,將無法繼續體驗游戲。】

  ……

  【翻譯一下就是,只要有夢想,就能永遠擺脫掉這個糟心游戲,沒錯吧?】徐徒然思索幾秒,在聊天界面裡問道。

  飛越阿卡姆:【似乎……是這樣的。】

  那這未免也太奇怪了。

  徐徒然不解地偏了偏頭。

  按照他們之前的推論,一旦被捲入,就無法甩脫游戲。這點對製造這個游戲的可憎物自然是有利的。

  然而現在的情況是,這個可憎物,主動為被捲入的玩家,增加了一條生路。

  ……這是想幹嘛?做慈善嗎?

  這看著也不像是域的自帶限制。如果是的話,應該一開始就在游戲說明中體現出來,而不是直到現在才匆匆補上。

  難不成……是被某個高階的秩序傾向能力者給綁架了?

  徐徒然不由自主地猜測著,百思不得其解。又見另外兩人已經就「進不進域」的問題再次討論起來,忙道:

  【別急別急,我只是自己想進去。沒要你們和我一起進去。】

  【接下去的游戲裡,我會盡量協助你們大通關的。但同時我也會主動尋求一些進域的機會。你們到時候別管我,讓我自己作死就是。】

  聽她這麼說,另外兩人算是真正放下心來。耐克成精當場回復:【明白大姨!】

  徐徒然:……

  老天。為什麼你可以發語音。

  她默默捂臉,又問清了下一次游戲的時間,確認過日程後便下線了,臨走前沒忘保持姨設,囑咐兩人好好休息。

  耐克成精:【謝謝大姨——】

  耐克成精:【大姨再見——】

  徐徒然:…………

  她忙不迭地關上了電腦。再看他們發言,她覺得自己一晚上都要被吵到睡不好了。

  離開書桌,收好筆仙之筆。徐徒然在快速收拾一番後坐到床上,臨睡前劃了下手機,這才發現楊不棄不久前又給自己發來幾條消息,最後一句是「好好休息」。

  徐徒然不知想到了什麼,猛地坐起身來,清了清嗓子,對著手機大聲發出一句語音:

  【明白了大娘——晚安大娘——】

  完事迅速關機,鑽進被窩,倒頭就睡。

  深藏功與名。

  *

  翌日。

  上午。

  「所以你大晚上發條語音過來到底什麼意思?」楊不棄一邊說著,一邊替徐徒然將行李箱放下樓,「我本來在查資料。被你那一嗓子瞬間吵清醒了。」

  「那不挺好嗎?比咖啡管用。」徐徒然提著個銀色箱子,跟著下了樓——這箱子是以前買東西時淘寶店送的,對靈異道具的隔離效果比銀色色紙好。徐徒然這兩天全靠它來鎮壓那些鬧騰的道具。

  楊不棄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而問道:「你昨晚那游戲直播,有什麼收獲嗎?」

  「大概吧。搞清了進域的流程。下次應該就能進去了。」徐徒然對此很有自信。

  「你確定要進去?」楊不棄將行李箱放在地板上,「你不是還約了朱棠她們看漫展嗎?」

  「我問過了,那漫展後天開始,為期四天。朱棠她們買的票是最後兩天隨時可用。我到時候趕最後一天,應該來得及。和她們也說好了。」徐徒然認真道。

  按照她目前的經驗,唯一一個能困住她超過三天以上的,只有大槐花。那還是因為那個域被能力者封住了——而其他的域,基本都是在一天內搞定的。

  而這次那個可憎物,作死值給得連蚊子腿都不如……應該也不會拖她很久。

  當然,按照她原本的規劃,時間應該更充裕的。她本打算將正式進域的時間放在漫展之後,在此之前,只要將游戲一輪又一輪地應付過去就是。沒想到策劃當晚就改規則了。

  現在她剩下的游戲機會不確定還有多少次。如果接下去的游戲類型全都不一樣,那她就只能再玩兩輪……

  保險起見,還是得盡快進去才行。

  「嘖。域和漫展。」徐徒然深深嘆了口氣,「真是艱難的抉擇。」

  楊不棄:「……」

  相信我,一般人是不會把這倆東西放一塊兒比較的。真的。

  不過徐徒然的話,倒讓他想起件事。

  「哦對,我還帶了個東西給你。」他說著,伸手在口袋裡掏了掏,拿出一個小方盒子,「這是院裡的人剛研發出來的……試用品。我覺得你可能會用得著,就多要了一個。」

  「?」徐徒然好奇接過,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是一塊手錶。

  黑色的錶帶,錶盤簡潔,三個指針正有條不紊地走著。

  「機械錶?」徐徒然抬眸,楊不棄解釋道:「差不多。最大的區別是,它在域裡面,也是可以正常計時的。據說不會受到干擾。」

  徐徒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目光一轉,瞥到楊不棄手腕,只見上面也正戴著一個同款。

  「行吧。」她眸光微轉,小心將盒子收了起來,「謝啦。」

  「沒事。」楊不棄笑了下,往敞開的大門外看了一眼,「你什麼時候動身?」

  「車子十一點來接。」徐徒然沒忍住打了個呵欠,「等到了新住處一定要好好補覺。昨晚都沒休息好。」

  楊不棄挑眉:「你也被人發語音吵了?」

  「沒……我被人瞪了。」徐徒然拖著步子走到餐桌旁坐下,給自己和楊不棄各倒了一杯果汁,「誒,問你。你在升級的時候,會被裡面的東西瞪嗎?」

  「……」楊不棄沉默了一下,回憶起預知迴廊裡那隻面無表情的黑色兔子,遲疑地點了點頭。

  徐徒然:「也是想弄死你的那種嗎?」

  ……這倒不至於,它最多也就是無聲地鄙視我。

  「你那邊什麼情況?介意詳細說說嗎?」楊不棄也拉開椅子坐到餐桌邊,順手拿起果汁,「你昨晚升級了?」

  「嗯。混亂之徑。或許是因為剛打完靈異游戲,直接就進去了。」徐徒然嘆了口氣,「就我昨晚升完炬以後啊……」

  楊不棄一個沒忍住,把自己給嗆住了。

  他一邊咳嗽一邊從桌上扯了張紙,咳得臉色都微微發紅。好一會兒才道:「你剛說什麼?」

  「……就,升到炬了嘛。」徐徒然神情復雜地看著他,「我是不是該說得再委婉點的?」

  「沒事沒事。我剛剛只是因為在喝水,現在沒問題了……」楊不棄又咳了兩下,努力端正表情,「嗯,你升到炬。然後呢?」

  「然後……我的眼前忽然就浮現出了一扇大鐵門。」徐徒然仔細回憶著昨晚夢裡的場景,「鐵門後面有一個很醜的大黑影。我能感覺到,它是在瞪我。」

  說起來,類似的場景,以前在混亂之徑溜達時也遇到過。剛進去時,她還被怪追殺過——不過之後隨著逐漸熟悉,類似的事就再也沒有過了。

  昨晚忽然來這麼一齣,老實說,還挺讓人在意的。

  而且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想殺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雖然徐徒然實際根本就沒看清那傢伙長啥樣,但從天而降的五百作死值告訴她,那傢伙,應該是很想她死。

  ……一想到這事她就忍不住拉踩一下。昨晚那怪物,光露個臉,就給了五百,再加登入的常規獎勵兩百,足足給到七百。

  昨晚她強撐著打了那麼久游戲,還賠上了一雙耳朵,總共連五十都沒有。

  這對比,這差距。

  她覺得那個開發游戲的可憎物應該去反思一下。

  另一頭,聽了徐徒然的話,楊不棄則是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

  「這種的……我倒是沒遇到過。」

  事實上,他主升的只有生命和預知兩個傾向,目前都已達到炬級。預知就不用說了,現在能進迴廊的就他一人,除了那隻黑兔子外就沒見過任何其他的存在;而生命傾向,給他的感覺也是非常友好。

  雖然裡面時常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狀的,一看就是可憎物的「行路人」,但彼此之間互不干擾,也沒有觸發過任何敵意。

  「按理說,升級空間中,大家都是認不出彼此的。怎麼就會盯你呢?」楊不棄面露沉思,「還有,你已經到了炬級,那麼你看到的,應該就是通往輝級區域的門……」

  「而輝級,並不安全。」徐徒然沉吟著點頭。

  「還有,上官校長說過,升級空間或許存在意志。」楊不棄深深吸了口氣,「你……」該不會是被整個升級空間給討厭了吧?

  徐徒然:「……」

  「就算它不喜歡我,那也是它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聽出楊不棄的未竟之意,她無所謂地聳肩,「算了,管它呢。反正我到輝估計還要好一陣呢。」

  楊不棄:「……」

  作為一個等了兩年才從預知燈級升到預知炬級的人,他並不太想對這句話發表看法。

  往好的方面想,起碼我的生命也升得很快——他自我安慰地想到,再努力幾個月,應該也有輝了。

  說到輝,徐徒然又想起一事,打聽起蒲晗衝擊辰級的事情來。

  楊不棄搖了搖頭:「聽說前兩天出了次事故。具體情況我不清楚,消息還封鎖著。蒲晗也還在閉關呢,聯繫不上。」

  「事故……那麼巧?」徐徒然內心泛起些不安的感覺。楊不棄看出她的在意,主動道:「他的事我會注意打聽。有消息了會及時通知你的。你別急。」

  徐徒然點點頭,思忖片刻,又站起身,開始裡裡外外地檢查起來。

  *

  和上次搬家時一樣,徐徒然帶的東西很少,一輛小車就能直接拖走。

  楊不棄手頭還有工作,與她交換完情報後便離開了。徐徒然獨自一人等到司機,上車之後就開始睡,一覺醒來,車子正好開進仁湖區。

  這片地方本就屬於別墅區,道路寬敞,風景很好。司機開進小區時,沒忍住,也提點了一嘴附近剛出過襲擊事件的事。

  「沒事。謝謝大叔提醒。這地方我還挺喜歡的,人傑地靈……」

  徐徒然說著,順勢往車窗外瞟了一眼,在注意到綠化帶上黑色的汁液後,微微挑了挑眉。

  那汁液隔一段距離就出現一次,沿著道路一直延伸。司機大叔卻像看不到,沿著道路繼續開,最終將車停在一棟小別墅前。

  徐徒然下車,看到門口的小花壇上,同樣濺著黑色的汁液。

  那處汁液最為濃鬱,一路延伸進房子的門縫下面。

  徐徒然抿了抿唇,與司機打了聲招呼,獨自推著行李箱,走進別墅之中。

  進門之後,她特意等了會兒——很奇怪,作死值沒有響起,危險預警也沒有提示。

  徐徒然蹙了蹙眉,在房間裡轉了轉。確實能在不少角落都找到黑色的汁液。然而除此之外,又似找不到更多了。

  她作死值好不容易又攢到一萬五千七百多,暫時不太想氪金。於是乾脆將筆仙之筆拿了出來,直接詢問:「這房子裡是否還有我不知道的非人存在?」

  得到的答案是「否」。

  徐徒然想了想,換了個問法:「這房子裡,是否曾經有我不知道的非人存在待過?」

  ——這一回,得到的答案是「是」。

  徐徒然眸光輕轉,正要細問,那筆仙之筆已經自己在空中寫開了:

  【你別找了。那傢伙已經讓人給逮了。】

  【永晝,爟級。這裡曾是它的棲息地,然後……撲哧,一個永晝居然會被別人誘捕,笑死人了。】

  「永晝?」徐徒然看著它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微微蹙眉,「你是說,曾待在這兒的那個可憎物有永晝傾向?它很擅長誘捕別人嗎?」

  【與其說擅長誘捕,不如說擅長操控。永晝嘛,最擅長搞人心理了。】筆仙之筆一邊寫一邊往樓上飄,連帶著寫出的字也拉成長長一條,螺旋著往上升。徐徒然跟著往上走,若有所思:「永晝和長夜,應該差不多吧?」

  她記得上次面試她的人就自稱長夜。似乎能夠看穿人的心理。

  【越往上升差異越大。長夜冷靜,永晝熱烈。長夜擅長觀察與抽離,永晝擅長沉浸與灌注。】筆仙之筆意味不明地寫道,【不過我覺得永晝要更傻一些。它們多多少少都有點大病。】

  說完,它停在了二樓的臥室前,隔著門板轉了轉,用筆尾敲了敲門板:

  【這間就是主臥了。裡面角落也有些汁液,你記得打掃乾淨。我才不要在永晝留過痕跡的房間裡面休息,晦氣。】

  徐徒然:「……」

  你還挑上了是吧?

  她默了一下,打開了手中銀色方盒:「我從一數到三。一——」

  還未唸完,筆仙之筆立刻鑽了進去。

  徐徒然撇了撇嘴,啪一下蓋上方盒。面上旋即露出幾分思索。

  按照筆仙之筆的說法,這屋子裡也曾有可憎物棲息。如果沒猜錯,多半也是匠臨埋伏下的——只是這個可憎物的耐性不如鬼屋71號好,早早就暴露了自己,導致被能力者或其他可憎物抓捕。

  就目前來看,誘捕它的大概率是能力者。再聯繫下之前所見的帖子……

  「該不會,那個被人搶走的被封可憎物,就是它吧?」徐徒然內心犯起嘀咕,顧不得整理東西,忙翻出筆記本,登錄論壇,翻找起之前看到的帖子。

  還沒翻到,卻見群組消息忽然亮起。

  是耐克同學發來的消息——他轉發了一條鏈接。

  點開鏈接,裡面是其他人發布的一則直播預告,同樣是關於那游戲的。

  徐徒然快速掃了一眼,皺起眉頭。

  張白雪:【明天凌晨一點,這不是我們要進行遊戲的時間?】

  耐克同學:【對啊,我也奇怪。怎麼時間正好撞上了。以前好像沒有這樣的。】

  飛越阿卡姆:【它別是想廣撒網吧?】

  耐克同學:【???它以前撒得還不夠廣嗎難道?】

  徐徒然:……

  這情況來得莫名其妙,她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思索片刻,索性不再想了,與其他兩人打聲招呼,關上電腦,自顧自地先整理起床鋪。

  不管怎樣,還是先補一覺先。

  *

  另一邊。C城。市中心。

  察覺到肌膚處傳來的異常,將臨迅速地關掉了電腦上的界面,轉而打開了一個吃播視頻。

  又過一秒,她的手背上裂開一道長口,一隻眼睛睜開,瞪著黃色的眼珠看來看去。

  將臨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端起桌上的炒麵,用筷子攪了兩下:「你又來幹什麼?」

  「過來坐坐,不行嗎?」匠臨不太高興道,「你上次真的很沒禮貌,戳得我……」

  將臨撇撇嘴,倒轉筷子對準眼珠,匠臨頓時噤聲。

  將臨:「有事說事,沒事滾。」

  「……你真的毫不優雅。」匠臨眨了眨眼,「是來和你分享個好消息的。」

  將臨沒搭理他,看著視頻嗦了一口麵。

  匠臨:「……」

  「是這樣。我昨晚去混亂之徑找合適的攻略對象。結果攻略對象沒找到,你猜我看到了誰?」

  將臨放下麵,啪地開了罐啤酒。

  「……星星!」匠臨只能無奈地自己繼續道,「就現在姓徐的那個!」

  「然後。」將臨終於開口了。

  「她已經到炬級了!」匠臨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知道將臨不會搭腔,他飛快道:「她馬上就到輝級區域——而一旦到了那兒,我們就能對她下手了。」

  想要寄生星星是不現實的。但在輝級區域內,他們是可以對她發起攻擊的。

  「我決定了。我暫時就先不找攻略對象了。我就在那兒等著她。她啥時候來了,我就和你說一聲,我們一起去圍剿她——萬一成了呢。」

  「……」將臨閉了閉眼,深深吐出口氣。

  「不好意思,我現在沒有混亂傾向。你去找別人吧。」

  「那你自殺一下不就好了嘛。」匠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自個殺,先解放一下,順便去混亂之徑打個架。完事再找個新的攻略對象。」

  「我有病啊沒事換身體?」將臨語氣中已經帶上幾分怒氣了,「而且你幹嘛非要現在去惹她?活著不好是嗎?」

  「我這叫防患於未然。不然難道像你嗎?天天就知道吃吃吃?」匠臨也有點火氣了,「我們一共就四個人。你不管事。剩下兩個還不知道在哪兒。真正努力的只有我。你還總是傷害我。這像話嗎?」

  「……對,你努力了。努力到被人直接撕了。」將臨一聲冷笑,「哦對,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還特意查了她家的住處,然後埋伏了個什麼東西……」

  「是埋伏了兩個,謝謝。」匠臨一本正經,「雖然其中一個失敗了。但另一個,現在還是暗棋,遲早有能派上用場的時候。」

  而且那枚暗棋還是永晝——對於高階混亂傾向的能力者來說,沒有比永晝更難對付的可憎物了。

  而等到這一枚暗棋真正發揮作用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智者。

  匠臨默默想著,頗為優雅地眨了眨大眼睛。眼珠無意中瞟到了房間一角,注意到那邊對著的一堆銀色盒子,忍不住噫了一聲。

  「你搞那麼多盒子幹什麼?」

  「外賣盒。沒地方丟,只能堆家裡了。」將臨目不斜視地看著吃播。

  匠臨一愣:「外賣?」

  「從別人手裡搶的外賣。」將臨灌了口啤酒,「裝在封印盒裡的可憎物,不是外賣是什麼?」

  匠臨嫌棄地轉了下眼睛,細細一看,不由一怔。

  他注意到,其中一個銀色盒子裡,沾著不少黑色汁液。

  匠臨:「……」

  默了片刻,他沉聲開口:「你說的那些外賣裡……有仁湖區來的嗎?」

  「有啊。」將臨無所謂道,「永晝,爟級。感覺它也餓得有些久了,挺瘦的。」

  而且以她現在的人類軀體,能吸收的東西有限,還蠻可惜的。

  將臨說到這兒,忽感不對:「你怎麼知道那是仁湖區的?」

  匠臨:「……」

  匠臨沒再說話了。

  他沉默地選擇了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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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4 01:53: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六章 AVG游戲(一)

  第二天,凌晨一點。

  徐徒然準時坐在電腦前,點開了新安裝好的游戲。

  相比起之前,她今天做了更加充分的準備——她背上掛了一個雙肩包,包裡面裝著所有的靈異道具,每件都被用雙層的銀色色紙完全包好;筆仙之筆被單獨裝在盒子裡,獨佔一格。

  她口袋裡裝著治療藥,手腕上戴著手錶,此外還帶了鋒利的小匕首和空杯子,為了方便鎮壓筆仙之筆,她還特意揣了兩冊高數書。

  總的來說,萬事俱備。

  就等著進域刷作死值了。

  徐徒然充滿信心地坐直了身體,將「張白雪」的大名輸入了黑色的游戲界面。

  下一秒,「游戲開始」的按鈕出現。徐徒然正要去點,卻見下方,又有幾行紅色的文字浮現:

  警告:【過大的音量可能會對某些觀眾造成驚嚇。為了您與他人的聽力健康,請盡可能使用正常音量說話。】

  【事先聲明,吵鬧並不能規避本次游戲中的大部分危險。所以請不要進行無謂的嘗試。謝謝。】

  下面還有一個勾選框,框框邊上寫著:【我已閱讀並知悉。】不勾就無法正式進入游戲。

  徐徒然:……

  行吧。

  看來昨天的鬼吼鬼叫,確實是吵到某些「東西」了。這不,今天對策就跟上來了。

  徐徒然想了想,依舊先在自己周圍畫了一圈國土,而後才點了下勾選框。

  游戲正式開始。待機界面如同碎掉的玻璃,一寸寸龜裂、掉落,露出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游戲畫面。

  徐徒然瞬間屏住了呼吸。

  並不是因為驚嚇——純粹是被醜到了。

  只見畫面的中央,正是一個禿頂的老頭半身正面像——老者皮膚暗沉,呈現一種誇張的鬆弛狀態,一雙眼睛眯起,看不到眼珠。

  老頭的前方,是一個佔據三分之一屏幕的文字框,框內一片空白,身後則像是某個山林的一角,可以看到大片綠油油的、摻雜著棕色的東西。

  ……徐徒然覺得那些應該是樹。但她不太確定。因為這游戲的畫風真的太醜了。線條都是歪曲著的,顏色也沒有深淺濃淡之分,大片大片的高飽和度色塊,看得人眼睛疼。

  她甚至無法確定站在畫面中央的這個老頭真的是人類。話說這應該是人嗎?她這回要控制的,不會就是這個角色吧?

  徐徒然心中冒出了些許抗拒。她試著按了下鍵盤,老頭沒有移動,空著的文字框裡卻有黑色的文字逐個跳了出來:

  【嚮導吳老:哎呀,你就是要到山上露營的[張白雪]吧。我是為你們引路的向導,叫我吳老就好。】

  【我:好的,吳老您好。請問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呢?】

  【嚮導吳老:請再稍等一下,現在人還沒到齊。等人齊了就出發。】

  ……嗯。

  這個「我」,指代的應該就是玩家自己。這是個第一人稱視角的游戲。不過這個「人沒齊」,是什麼意思?

  徐徒然皺了皺眉,往畫面右上角看了眼。那裡有一個獨立的小框,框框內是他們同隊三人的ID——然而今天,這框的明顯和昨天的略有不同。

  今天的小框內部被分割成了三列。他們小組成員的名字只佔據了其中一列。另外兩列,目前還是空著的。

  徐徒然略一思索,驀地想起白天時耐克所提過的一件事——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其他人發布了直播預告,將在同一時間進行遊戲直播。

  心頭驀地騰起些不妙的預感,徐徒然眉頭擰得更緊了些。顯然另外兩人也都有了同樣的猜測,飛越阿卡姆遲疑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

  「該不會,這次的游戲,我們還要和其他人一起聯機吧?」

  「有可能。」徐徒然認同地點頭,「我這邊的老頭說人還沒到齊……應該是要等其他的玩家都到了後再推進。」

  「別是還有對抗元素吧?」耐克成精感嘆。

  徐徒然嘆了口氣:「希望沒有。」

  她只是想進個域而已。如果這都要競爭上崗,那未免也太蒼涼了。

  「話說這游戲的形式好像和之前的不一樣?」她想了想,順口問道。

  「嗯嗯,這次應該是『AVG』游戲。」耐克成精解釋道,「就是文字冒險,大姨你知道這個嗎?」

  文字冒險游戲,即已文字敘述為主的游戲,畫面上展現的東西即玩家第一視角所見,玩家可以通過選擇來推進劇情,影響故事走向,除此之外,能做的操作很少。

  起碼目前來看,這個界面是比較接近文字冒險游戲的。在玩家說話時,使用的人稱也是「我」。

  至於之後會不會有其他元素,這個就不好說了。

  徐徒然似懂非懂地點頭,又試著操作了下。畫面依然沒有變化。

  而就三人交流的工夫,小框中另外兩列,也陸續有新的名字出現。每列正好也是三個人——中間一列是「王浩然」、「蜂蜜戚風」、「正月初八」,最後一列是「有一隻蛇」、「醬鹵」以及「餓餓飯飯」。

  ……看上去依舊是網名居多。

  相比起來,「張白雪」這個名字何止格格不入。

  徐徒然為自己的特立獨行嘆了口氣,想了想,又對著耳麥問道:「有你們認識的ID嗎?」

  「……沒有,全都是陌生人。」耐克成精辨認了一下,道,「在我們之前,曾有兩個能力者在這個任務上栽了跟頭。他倆是一起進行遊戲的,沒有傳播給其他員工。」

  換言之,目前論壇內部,涉及到這個任務的應該只有他們三人。至於其他人,多半是域主又從其他途徑坑來的。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頭。另一邊,屏幕上的文字終於改變了。

  【嚮導吳老:人終於到齊啦!請跟我來,我現在就領你們上山。】

  這段文字跳完,畫面突然一變。遠處的山林被崎嶇的山路取代,畫面中央的老頭則轉過了身,只露出一個佝僂的背影。

  畫面還在一顛一顛的,彷彿他們真的在跟著這個老者往山路上走一般。

  走著走著,畫面忽然一變。老頭再次轉過身來,身後的泥濘山路,分成了四條羊腸小道,分別延伸向不同的方向。

  【嚮導吳老:這裡的四條路,都是通往山上小屋的。每條路上都有不同風景。不知你們想要走哪一條?】

  徐徒然微微蹙眉,敲了下鍵盤。文字框裡的對話又變。

  【我:我們都必須走一條路嗎?】

  【向導吳老:也不一定。這四條路都很[安全],你們按照自己的心意就是。】

  【我:原來如此,看來有必要好好思考下了。】

  再下一秒,界面上跳出了新的文字內容,正是關於「選擇」的規則。

  「每名玩家,共擁有七次主動選擇機會。」徐徒然喃喃地念出屏幕上的,「確認選項,或在確認後改選,都將消耗主動選擇機會。機會消耗完畢,玩家將只能通過擲骰來確定選項……」

  此外,每次選擇都只有三十秒的時間。一旦超時未選,也會被塞進隨機選項。

  界面右下角還新出現了一個公共聊天框,看來是給所有玩家們討論用的。

  「聽著像是生存游戲啊。選錯了就會死的那種。」耐克成精在耳麥中感嘆道,「大姨,你打算選哪條路?」

  界面的下方就是這次的四個選項。徐徒然還沒來得及看。她想了想,只認真道:「你們注意別和我選一樣的就行。」

  她是奔著進域去的,選的肯定都是作死的選項。不能將其他人也帶到溝裡去。

  其他兩人都哭笑不得地應了。徐徒然這才認真閱讀起四個選項:

  【A.最右側的小路。可以遠遠看到前方有一面漂亮的籬笆牆,籬笆牆後是棟漂亮的白色小屋,屋中正飄出陣陣炊煙。】

  【B.右數第二條小路。抬頭往上看去,路盡頭正站著一個穿著紅衣服紅鞋子的小女孩,正在沖我甜甜地笑。】

  【C.左數第二條小路。路口處立著一塊風化的石碑,看不清上面內容。前方的路邊上似乎有不少石頭雕像。】

  【D.最左側小路。站在這個路口能感到陣陣涼風,嚮導說,這條路上有片清澈的湖泊。】

  徐徒然:「……」

  她深深吸了口氣,挪動鼠標,在每個選項上,都依次停了一會兒。

  ……然後,她就傻了。

  沒有得到任何提示。

  不管將鼠標懸停在哪個選項上,她的腦子裡都沒有響起任何的提示音。作死值系統也好,危機預感系統也好,都沒有任何反應。

  ……是卡機了嗎?還是測不出來?

  徐徒然默了一下,索性直接對著耳麥道:「耐克同學,你的那個什麼感應能力現在能用嗎?能感覺得出這四個哪個比較危險嗎?」

  「啊?大姨,您稍等啊。我正看著呢!」耐克成精認真說著,同樣用鼠標在每個選項上懸停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就給出答復,「都一樣危險!」

  徐徒然:「……」

  所以為啥我測不出來?我的危險預感是下線了還是怎麼找?

  徐徒然內心犯起嘀咕,看看時間已所剩無幾,索性便隨意挑了一個——她記得上輪游戲裡,紅皮鞋是個很不好的意象,便直接選了那個有紅鞋小女孩所在的道路。

  在她選好之後,她也看到了其他選項的選擇情況——目前一共九名玩家,只有六人做好了選擇。選擇了紅鞋女孩所在小路的只有她一人,其餘選擇,基本都分佈在「最右側小路」和「左邊第二條小路」。

  也就是有小房子和石像的山路。至於有池塘的那個,沒有任何一個人選。

  公共討論區內,也根本沒有人說話。轉眼三十秒過去,剩下三人被隨機分配選項,其中兩人和徐徒然同路,另一人則被獨自分配到了有池塘的山徑。

  所有人都選擇完畢。皮膚鬆垮的嚮導吳老再次出現,笑眯眯地示意眾人各自按照自己的選擇前行,通過後在上方的小屋處匯合。

  於是畫面再次顛簸起來。徐徒然看著視角不斷往前推動,山徑上,那個紅衣紅裙的女孩依舊在沖她詭異地微笑著,兩人距離越來越近。

  ……應該,可以了!

  徐徒然心頭一動,順手摸了摸自己鼓囊的背包,內心的期待幾乎噴湧而出。

  然而,就在她即將「走」到那女孩跟前時,那女孩忽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一大段文字內容:

  【[英子——]遠處的樹林中傳來呼喚,那可愛的紅裙女孩應了一聲,轉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來她叫英子啊,真是美好的名字。我微笑著看她遠去,鮮豔的衣裙彷彿一隻春日的紅蝴蝶。】

  徐徒然:「……」

  這、這就完了?

  徐徒然愣了一下。然後呢?

  她茫然地又敲了幾下鍵盤。作為主角的「我」卻只是非常悠然地看著沿途風景,感慨一番後繼續往前走去。

  很快就來到了約定好的會合地點。

  全鬚全尾,非常健康,連一點驚嚇都沒有受到。

  徐徒然:「……」

  她抿了抿唇,拍了拍耳機:「你們那邊情況怎樣?」

  等了會兒,沒等到回應,默默又搬出那兩條「聲音必達」以及「音量加成」的規則,對著耳麥提高音量:「你們,還活著嗎?!」

  耳機裡面傳來兩人各自的驚呼聲,旋即便聽耐克成精慶幸的聲音響起:「老天——大姨,幸好你在。剛才嚇死我了!」

  徐徒然:「?」

  「我這條路剛才出事了!」耐克成精心有餘悸,「我不是選了有房子的那邊嗎。結果到了房子前面,裡面出來一個女人,邀請我們進去喝湯……」

  【……湯還在鍋裡燉著。散發出陣陣詭異的氣味。女人掀開鍋蓋,用長柄勺進去攪了兩下,舀出一根手指,骨酥肉爛……】

  「觸發了這段劇情後,我們幾個進了屋的就得再做一次選擇。是要跑還是要喝湯。我選擇了跑。出門後就被籬笆牆給抓住了。整個人就像被藤蔓纏住一樣,死命往某個方向拖……還好大姨你叫了我一聲。」

  耐克成精嘖嘖出聲,顯是十分後怕。

  飛越阿卡姆那邊也是類似的情況。他選的是有石像的那條路。沿著山徑走到石像跟前,然後就見石像露出詭異的微笑,四肢著地對他展開追殺……

  【恍惚中,我的眼前,似又出現了那塊立在路口處的石碑。被風化的碑文模糊不清。我死命地朝前跑去,腦海中不斷閃過那模糊的碑文,幾番拼湊後,終於意識到,那上面寫的究竟是什麼。】

  【它寫的是,[快跑]。】

  「選了那條路的,包括我在內,共有三個人。我們跑路時還得擲骰,確認跑路順序。我抽到的第二人,逃跑的時候已經明顯能感覺到幻覺了……」飛越阿卡姆頓了頓,道,「輪到第三個跑的人,估計更慘。」

  就像是呼應著他的話一般,玩家名單中,一個名字悄然暗了下去。而包括徐徒然在內的另外八個人,全部存活。

  公共討論區內,也有人發起了討論,詢問起其他人經歷的事情。獨自走了池塘小路的那名玩家表示,他遭遇了水鬼,因為逃跑時擲出了不錯的點數才順利逃出;而和徐徒然同路的兩名玩家,看到的東西則和徐徒然一樣,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對比來看,他們這一路可以說是最平和的了。別的路最多是有驚無險,他們連驚都沒有。

  和耐克成精一路的另一名玩家也活了下來,不過耐克私底下提醒另外兩人,注意一下這名玩家。

  「當時女主人上了人肉湯,可以選擇喝或者不喝。我選的是不喝,他選的是喝。」耐克成精謹慎道,「我懷疑他是可憎物派來的臥底。」

  「也不一定。說不定只是人家獵奇或者點錯了呢。」徐徒然口頭安慰了一句,視線卻還是在那個叫做「餓餓飯飯」的ID上停留了一會兒。

  另一頭,他們的文字冒險游戲還在繼續——

  餘下的八人到達了約定好的「山中小屋」,這裡也是他們早就計劃好的露營地點。

  嚮導吳老囑咐了一番後就離開,將他們幾人留在這裡。跟著又是四個選項:

  要麼去旁邊的樹林中散步,要麼去餵餵屋後羊圈中的黑山羊,要麼去破舊的閣樓中看看,要麼就在屋中的火塘邊休息。

  ……徐徒然斟酌了十幾秒,在其餘兩人的建議下,默默地選擇了去餵黑山羊。

  據說這種東西似乎經常和某種邪物關聯上。

  結果,剛餵了沒兩下——

  【[英子——]遠處的樹林中傳來呼喚,那可愛的黑山羊咩了一聲,轉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來它叫英子啊,真是美好的名字。我微笑著看它遠去,黑色的皮毛彷彿一隻春日的黑蝴蝶。】

  徐徒然:「……」

  應該不是她的錯覺吧?這段文字劇情前面分明已經出現過一次了吧?

  她歪著腦袋看向面前的屏幕,一時竟搞不清是她出問題了還是這游戲本身出問題了。

  至於同隊的另外倆小夥——毫不意外,他倆又突然沒聲了。徐徒然開麥將兩人喚回,一對情況,果然,自己這邊的劇情又是安全得特立獨行。

  耐克成精選的是去林中散步,結果在樹林中迷路,並走到了一棵大樹前,樹上密密麻麻地吊滿了人的屍體;飛越阿卡姆選擇的是在火塘旁邊休息。而在休息的過程中,會聽見外面有陌生人敲門。

  「那個人會不停地叫你『別燒了別燒了』,玩家可以選擇熄滅或者不熄滅火塘。」飛越阿卡姆嘆了口氣,「我選了熄滅。從灰燼裡翻出來一截燒焦的衣物。然後就被一具燒得焦焦的骨架追殺了。」

  他也不知為啥,自己總能拿到這種被追殺的劇情。

  就像徐徒然也不知道,為啥就自己的劇情弱智得彷彿像個神經病一樣。

  很快,其他玩家也都過完了劇情。在線玩家又默默地少了兩人——其中一個是和飛越阿卡姆一起選擇坐火塘邊休息的,不同的是他在聽到敲門聲時,選擇了「不熄滅火塘」,飛越同學懷疑他是遭到了劇情殺;而另一個,則是選擇上了閣樓的。

  據其他上閣樓的玩家說,閣樓上也有一段驚悚劇情,上去的玩家會遭遇躲在上面的僵屍。能不能逃掉,全憑擲骰決定。

  很顯然,這位的骰運相當不好。

  這次選了餵黑山羊的,只有徐徒然一人。因此目前也只有她一人,見證了這游戲的傻逼——至於還能有多傻逼,她暫時還不敢說。

  不過很快,她就見識到了。

  隨著劇情的推進,夜幕很快降臨。又是四個選項出現在眾人面前。

  一,去院子裡取回一些麥秸生火。二,去屋後的雜物間尋找蠟燭照明。三,去廚房尋找食材做飯。四,去樹林中尋找一些蘑菇充飢。

  徐徒然瞪著四個選項,琢磨著上次耐克同學剛在樹林裡見過掛在屍體的大樹,那樹總不能也蹦蹦跳跳地走了吧。於是默默選了第四個選項。

  結果三十秒一到,大家的選擇結果公佈。她定睛一看,選了第四個選項的有三個人。

  分別是她、耐克成精和飛越阿卡姆。

  徐徒然:「……?」

  ?!!!

  「你們幾個意思?」

  默了兩秒,徐徒然沉聲開口。

  耐克成精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這不是,覺得跟大姨您選比較有保障嗎……」

  「有安全感。」飛越阿卡姆認真補充。

  徐徒然:……

  所以還有人記得我是個要進域的人嗎?還有人記得嗎?

  不過畢竟選都選了,改選也浪費次數。徐徒然也就由著他倆跟選,一起進入同一段劇情——

  隨著選擇結束,他們眼前的畫面很快就切入了樹林之中,在顛簸之中不斷深入。很快,耐克成精所說的那棵「掛滿了屍體的大樹」就出現在了畫面的中央。

  徐徒然屏住呼吸,身體不自覺地前傾,內心甚至還有點小激動——四捨五入,這算是她在這輪游戲裡觸發的第一段靈異劇情了!

  雖然連一點作死值都沒有……但不管怎樣,這都是一個好的突破……

  她正琢磨著呢,眼前畫面忽然被一段熟悉的文字覆蓋。

  【[英子——]遠處的樹林中傳來呼喚,那掛在樹上的可愛屍體們接二連三應了一聲。高大的榕樹從泥土中拔出根鬚,轉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來它們叫英子啊,真是美好的名字。我微笑著看榕樹遠去,綠色的樹冠彷彿一隻春日的綠蝴蝶。】

  再下一瞬,文字框消失。畫面中那棵掛滿屍體的大榕樹,已然不知所蹤。

  徐徒然:……

  美好你大爺啊。

  她盯著面前屏幕,面無表情地想到,微笑你大爺啊。

  換你你笑一個我看看,看你笑不笑得出來?

  事實上,還真有人笑得出來——有幸和徐徒然觸發了同一段劇情的耐克成精同學一個沒忍住,噴了出來。

  徐徒然:「……喂。」

  耐克成精立刻收斂:「大姨對不起。」

  這就是大姨過去所見到的風景嗎。他也算是長見識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好像是有點離譜。」飛越阿卡姆同學相對要克制一些,態度也更認真——雖然他笑得也挺明顯的。

  「你們有沒有感覺,這段劇情感覺像是硬湊上去的?」他試著分析道。

  徐徒然:……

  這還用感覺嗎?你家大榕樹會掛著一樹英子滿地跑??

  「不過為什麼呢……」飛越阿卡姆嘖了一聲,另一頭耐克成精似是想到什麼,小心翼翼開口:「那個可憎物,該不會知道姨你打算進去吧?」

  「……」徐徒然其實也已經想到了這點,但她不太樂意承認。

  她頓了幾秒,摘下肩上的書包,放到了旁邊——想了想,又用腳踢遠了一些。

  「我之前身上帶了些道具。它可能是感應到這些東西了。」她自我肯定地說著,「我們再試一試。我就不信了。」

  憑什麼不讓她進去?她為了這破游戲熬了兩晚上夜呢!

  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她有睡覺……但楊不棄說過,十一點之後睡覺都叫熬夜!

  徐徒然有些氣不過了。她端正坐姿,認真地看向屏幕——就在他們交流的這麼會兒工夫,右上角的框裡又暗掉了一個名字。

  徐徒然記得他,是去院子裡找麥秸生火的。

  此時,除了他們三人外,就只剩下了兩個玩家了。

  其中還包括了被耐克懷疑的那個「餓餓飯飯」——他上一輪獨自選擇了去廚房尋找食材,也不知經歷了些什麼。

  他顯然並沒有在公共討論區分享個人經歷的打算。事實上,他從頭到尾就沒有發過言。而另一人,他倒是有提到自己那邊的劇情,不過言辭顛三倒四,顯然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已經相當不穩定了。

  徐徒然:「……」

  她頓了幾秒,抬手揉了揉眼窩,然後深深吐出口氣。

  【王浩然同學,你看得到我發的話嗎?】她往公共討論區裡敲字,【聽著,如果你想活過這一輪的話。接下去的選項就跟我選,好嗎?我會提前公佈我的選項。相信我,會沒事的。】

  那個叫「王浩然」的玩家不知聽沒聽進去,依然在神神叨叨。不斷往公共討論區裡發著「救命」、「讓我走」。

  而很快,又一輪選項出來了——時間已經推進到半夜,住宿在小屋內的旅人們被門外嗶剝的聲音驚醒。緊跟著,四個選項再次出現——

  【A.裝作沒聽見,繼續去睡。】

  【B.鼓起勇氣,開門往外看。】

  【C.尿意襲來,決定去屋後的茅房解決。】

  【D.獨自餓了,去廚房摸點吃的。】

  ……老實說,光看字面,每個選項都很有吸引力。

  只可惜,在此刻的徐徒然眼裡,都是同樣的索然無味。

  保險起見,她還是先做了一次測試——她先是選了看似最為安全的D,然後讓耐克成精又挨個兒感應了一遍。

  結果不出所料——所有的選項都是危險的,除了她已經選定的D。

  徐徒然那一瞬間真是連把電腦砸了的心都有了。

  她克制地閉了閉眼,迅速將選項發在了公共討論區裡,鼓動「王浩然」和自己選同一個選項——所幸這位王浩然同學還沒有慌到連字都看不到,趕在時限的最後一秒,確定了選項。

  耐克成精和飛越阿卡姆自然也是跟著徐徒然選的。再加上本來就選了D的「餓餓飯飯」,等於所有人都選到了同一個選項。

  畫面從臥室切到了廚房。黑漆漆的灶台裡面,明顯有什麼正在蠕動著。

  鏡頭越推越近。徐徒然終於看清,那是一根觸手。

  一根巨大的、上面還長著鋸齒和眼睛的觸手。

  王浩然當即就往公共評論區裡發了一串啊啊啊啊,整得徐徒然有一點尷尬。

  要死,該不會真讓她說對了吧?

  之前一切觸發那神經病一樣的劇情,還真是因為她身上帶著的道具?那現在尷尬了,她還特意鼓動普通人和她選一個選項……可耐克不是測得沒事嗎?

  徐徒然心裡咕噥著。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真的想多了。

  因為同樣的文字,轉瞬又浮了上來。

  【[英子——]遠處的樹林中傳來呼喚,那藏在灶台裡的可愛怪物應了一聲,扛起灶台,轉頭蹦蹦跳跳地走了。】

  【原來它叫英子啊,真是美好的名字。我微笑著看它遠去,鮮豔的觸手彷彿一隻春日的花蝴蝶。】

  ……

  又過片刻,文字消失。

  畫面中何止觸手,就連灶台都整個兒消失了。

  ……又過幾秒,公共討論區內緩緩彈出兩行字。

  餓餓飯飯:【?】

  王浩然:【我去,牛批啊。】

  空氣中出現了一絲微妙的靜默。

  而徐徒然……徐徒然總算是遇到了一點好事。

  或許是因為強行將王浩然這個外人撈起來的關係,她腦海中終於響起了久違的作死值上漲的聲音。

  【恭喜您,獲得五百點作死值!。】

  徐徒然:「……」

  「決定了,我還是要進去。」默了幾秒,她堅定開口。

  正在研究劇情的耐克成精一愣:「啊?大姨你說啥?」

  「我說,這個域,我一定要進去!」徐徒然用力吐出口氣。

  這個手筆,不去絕對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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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4 01:54:10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七章 AVG游戲(二)

  「……後來呢?」

  幾個小時後,徐徒然住處‧餐廳內。

  她坐在餐桌前打呵欠,一面扯開面前蛋糕的外包裝,一面對著耳機沒精打采道:「後來那破游戲又推進了兩輪,不過再沒什麼人出事。再然後——游戲就結束了。」

  除了他們這組是全員存活外,其餘兩組都各自只餘一個人。

  由此可見,這種多組聯機,實際比一開始的組內聯機要更殘酷——組內聯機,只要有一人中招,其餘人就能直接結束游戲,而這種多組模式中,顯然這條逃生規則並不成立。

  「聽上去,那個可憎物似乎是在有意擴大一次可獵取的數量。」耳機裡傳出楊不棄的聲音,「不過為什麼?」

  「關於這點。我和那倆小夥討論過。」徐徒然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勺蛋糕懟進嘴裡,過了一會兒方道,「我們懷疑,可能是能力者的介入,讓它有些急了。」

  而且能力者在直播時會主動給直播間上鎖,這也干擾了它原本定好的傳播鏈。多少是有些影響它「收成」的。

  「急也就算了——我在意的是,它都那麼急了,居然還有心思先把我挑出來。當我是什麼,香菜嗎?」徐徒然不太高興道,「我現在看到英子這名字就來氣。」

  「冷靜冷靜。犯不著犯不著。」楊不棄安慰了兩句,又問道,「那你們明天還有一次游戲?」

  「對,老時間。」徐徒然點頭,「話說你昨晚看直播了嗎?看到我問那個餓餓飯飯的話了嗎?」

  她指的是昨晚游戲快要結束的時候——當時已經又過了兩輪選擇。頂著「餓餓飯飯」那個ID的玩家連著兩次都故意沒和徐徒然選同樣選項,為了避開她甚至改選了一次。人又一直沒出事。這不由讓徐徒然有些懷疑,所以故意在公共討論區逗餓餓飯飯說話,試探起對方身份。

  「嗯,看到了。」楊不棄回應,「他沒說謊。他是人。」

  「這樣啊……」徐徒然抹了下嘴角,「那他骰運可真好。」

  最後幾輪其他人都是跟著徐徒然選的,能觸發的劇情只有「蹦蹦跳跳的英子」。相應的,所有的危險肯定全轉移到了餓餓飯飯那裡。而根據之前經驗,在面對危機時,如果二選錯誤,或是骰出糟糕的點數,就會被當場拉進域裡,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如此看來,那位餓餓飯飯能全身而退,也是一位神人。

  另外,徐徒然在昨晚游戲結束後的復盤中,還發現了兩件令她有些在意的事。

  一個游戲的畫面問題——不管是耐克成精還是飛越卡拉姆,似乎都覺得這次游戲的畫面相當不錯,「審美在線」,甚至覺得「嚮導吳老」這個角色的立繪挺好看。這讓徐徒然十分摸不著頭腦。

  第二,就是昨天的游戲中,他倆一直都是用正常音量說話的。

  這問題還是飛越阿卡姆提出來的,不過他當時奇怪的是,為什麼徐徒然可以用大音量說話。徐徒然莫名其妙地反問了一句「你們難道不能」,而後才發現,他們似乎真不能。

  ……準確來說,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他們說,每當想提高音量的時候,就會本能地感到恐懼。」徐徒然若有所思,「我試著去問過筆仙之筆,它只說是因為情緒關聯。我想了想,能做到這點的傾向,大概就只有——」

  「長夜,或者永晝。」楊不棄語氣一頓,「我以前讀到過相關論文。確實有說高階永晝可以通過心理暗示,或是直接干涉潛意識的方式,來操控他人行為。」

  「有意思。這或許也能解釋為啥我看到的畫面比其他人爛了。」徐徒然點頭,「我就說,什麼流行元素,我一點兒都沒看到……」

  這也讓她對那可憎物排擠自己的原因有了更多猜測。

  可憎物無法擁有秩序傾向,也無法制定規則。它新增的「不可大聲」的要求之所以能生效,是因為它通過心理暗示,將「大聲」這個行為,與「恐懼」這個情緒關聯到了一起。其他人想要大聲說話,就會本能地感到恐懼,從而中斷行為。

  然而徐徒然是不知道怕的。這種控制手段對她無效——這很可能就是對方不想要她進域的原因。

  ……嘖,這麼一分析,她反而更想去了。

  徐徒然暗嘆口氣,話題忽地一轉:「對了,你不是說想和我談蒲晗的事嗎?他怎麼樣了?」

  「哦對。」楊不棄這才想起給徐徒然打電話的目的,忙清了清嗓,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簡單來說就是——蒲晗險些翻車了。

  就在他們獲得上官校長的手記後不久,蒲晗就在全知的升級空間內被人盯上,差點沒了。不過出於謹慎,他這事沒有告訴任何人,只趁著昨天楊不棄來給他治療的時候,偷偷和他說了。

  「他故意弄傷了自己,好和我見面。」楊不棄低聲道,「我們互換了一下手頭的情報,都感覺不太樂觀。」

  楊不棄所獲得的手記,無法轉述,無法復制。目前只有他和徐徒然二人知情。蒲晗原本也是看不到那些文字的,但菲菲能看到,某種意義來說,他和菲菲又是一體的,於是借菲菲的光,他也獲得了知情權。

  「上官校長手記中的大部分內容都得到了證實。但這些信息該如何往外傳達,這是一個問題。而且我們不確定現在有誰是可以信任的——雖說有四個傾向是安全的,但如果敵方存在混亂或者全知高階的話,想要偽裝身份不是難事。」

  楊不棄語氣帶上了幾分凝重:「所以我和蒲晗決定先內部排查一下。」

  「排查?」徐徒然不由自主地坐直身體,「你們打算怎麼做?」

  「蒲晗繼續努力升級。而我打算好好查一下慈濟院內部可憎物道具的使用情況。」楊不棄道,「那個匠臨,不是打算利用大槐花嗎?蒲晗覺得,它們中的其他人,或許也會做出同樣舉動。」

  而被壓制住的可憎物,明顯是不錯的下手對象。

  因此他建議楊不棄從這方面下手,重點查具有「混亂」、「戰爭」、「永晝」、「全知」四個傾向的,還有據說曾在使用中遭受過重大「損壞」的。

  蒲晗的原話是,大部分道具連自我表達都做不到。旁人能看到的,只有一張損壞報告。而損壞背後的真相究竟是如何,誰說得清?

  更別提「它們」之中很可能存在混亂高階。若是這樣的話,想要矇蔽他人簡直輕而易舉。

  「相比起來,道具借用的記錄更靠譜些。」楊不棄道,「通過調查借用名單,或許能發現一些端倪。」

  「這樣啊。」徐徒然光聽描述就知道這應該是個挺費勁的活,不由停頓了幾秒。

  「那……那你當心些啊。別讓它們注意到你。小心引火上身。」徐徒然捏著勺子柄,無意識地戳了兩下面前的蛋糕,「還有蒲晗那兒……」

  「對,我知道。蒲晗那兒也危險。」楊不棄認同道,「如果他順利升到辰級,對那些東西而言肯定存在威脅。所以他那邊我也會留心的。」

  ……不,我是想說你遇到事多和蒲晗商量。不要自己莽。

  徐徒然無奈地閉了閉眼,想想楊不棄素來靠譜,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有和他又交換了一些情報,便掛斷了電話。

  餘下的時間,她又帶著筆仙之筆,跑到外面找保安打聽起關於那個「灰髮女性」的情報——這是她從淘寶店接的那個單人任務。既然接了,總是要努力一下的。

  只可惜,問沒問到什麼有價值的。倒是筆仙之筆,在徐徒然的威逼利誘下,勉強讀出對方有「永晝」的傾向。而能讓筆仙之筆閱讀得那麼吃力,是個輝級及以上沒跑了。

  徐徒然將這部分情報整理起來做了初步提交,又休息了一陣,醒來正好快凌晨一點。

  第三輪游戲,開始。

  這一輪游戲,她依舊和耐克成精等倆小夥搭檔——雖然他們實際已經玩到第四輪,但因為通關的前兩局游戲都是橫版游戲,算同一種游戲形式,所以他們目前通關的游戲形式實際還沒到三種,得繼續玩下去。

  假設這一輪的游戲是個新形式,那麼他們通關後,就能徹底擺脫這游戲。

  這對耐克成精和飛越阿卡姆來說,當然是個好消息;但對徐徒然而言,絕對不算。

  事實上,她在游戲載入的時候還懷揣著些許希望,指望這一輪依舊是個橫版或是AVG,這樣她還能多幾次嘗試機會;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在看到游戲畫面的那一刻,徐徒然差點沒動手毆打鍵盤。

  這次的游戲畫面,它升級了。

  它是個3D的。

  3D畫面,第一視角,鏡頭可以通過鼠標旋轉。徐徒然試著控制鏡頭往下看,能看到「自己」的身體和粗糙的雙手。再往周圍看,能看到自己旁邊還站著四個「人」,外形一模一樣,皮膚粗糙、造型敷衍、五官僵硬、動作還一卡一卡的。

  背景也很潦草。處處透著「沒錢」的氣息。徐徒然大致觀察了下,確認「自己」現在應該是站在某棟建築物的大堂內,燈光昏暗,牆面污濁。不遠處有一個前台,還有向上的樓梯。

  她控制著角色在當前的場景裡移動起來,發現這個游戲似乎比之前的有意思——自己可以和場景內的許多東西交互,可以將看到的大部分物品拿起、放下、搬動……她甚至還能控制角色坐在旁邊沙發上。

  而每當她做出一個動作,公共聊天區內便會出現相應的文字描述。比如現在徐徒然坐在沙發上,聊天區內便出現描述:【[張白雪]坐在了沙發上。】

  「這次的游戲可以。」徐徒然覺得這有點新鮮,「感覺比之前的好玩些。」

  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醜。

  「是吧?」耐克成精聽大姨都誇了,當即也不再掩飾對這游戲的驚豔,「我剛就想說了,這游戲雖然來歷不健康,但做得真的可以,這人物建模太精緻了。而且這個人物造型,感覺像是在致敬《XX》裡的那個角色……」

  「確實。」飛越阿卡姆附和,「而且畫面也不錯,這個場景像是應該是仿了那部著名恐怖片……它們用的什麼引擎啊?這渲染得真的可以。」

  徐徒然:「……」

  我只是覺得能坐沙發很有趣而已。你們這都說的什麼?

  雖然知道自己和他們看到的不是同一種畫面,但這差距也太離譜了。

  徐徒然暗自「嘖」了一聲,一看右上角的玩家名單,發現今天聯機的,依舊是昨天那些人。

  他們組三人,加一個王浩然、一個餓餓飯飯。

  看來這破游戲暫時還沒發展出其他受害人。

  王浩然一進入游戲就跟徐徒然打招呼,在公共聊天框裡刷「張大神好」——看來這傢伙目前恢復得不錯。至於「餓餓飯飯」,則依舊一言不發。

  在徐徒然的視角裡,所有的玩家都是一個造型,連那張經費不足的臉都一樣。她也懶得去區分誰是誰,自顧自地在沙發前起來又坐下,依舊覺得很有趣。

  就在此時,大堂一角的樓梯上,又一個身影出現。

  一個穿著西裝的乾瘦男人走到他們跟前,面前彈出一個對話框:

  【晚上好,我的勇士們。這裡就是你們今晚要進行試膽挑戰的地點。】

  【密斯卡大酒店,傳說中的惡靈棲息之地。據說見到惡靈面容的人,全都當場暴斃。】

  【你們將在這裡待上整晚,如果能順利活過這個晚上,你們將會獲得豐厚的獎勵。但請注意——沒人能對你們的生命做出保證。】

  【現在,請隨我上樓去吧。去看看樓上的房間。】

  西裝男一邊說話一邊做著誇張的手勢,做完後轉身往樓上走去。徐徒然摁著鍵盤跟在他後面,屏幕上出現新的游戲說明內容。

  一,在這個西裝男離開酒店後,冒險正式開始。安全活到「天亮」的玩家,即視為通關。

  二,在冒險過程中,玩家中將有人隨機獲得「靈視地圖」。靈視地圖可顯示當前惡靈所在位置。玩家可自行決定是否要將看到的內容分享給他人。每人持有「靈視地圖」的時間僅為三分鐘,時限一到,地圖將換人持有。

  三,冒險正式開始後,玩家必須分散行動。當兩名或以上玩家處在同一個空間時,後至的玩家將被強行轉移進其他人的無人空間。

  「噫。3D恐怖游戲,還不能抱團。有點過分了。」耐克成精的聲音從耳麥裡傳出,「還好我們有三個人,拿到靈視地圖的概率大,還可以將那個王浩然給拉過來。」

  最大的變數就是那個餓餓飯飯。他始終都是一副不搭理人的樣子。

  徐徒然正在專心體驗3D爬樓梯,聞言只淡淡嗯了一聲。說話間,西裝男已經領著他們走到了二樓。

  【臥室都在這一層。衛生間在走廊盡頭。樓上還在修繕中,盡量不要去。】他說著,推開離他最近的一扇房間門,【這裡的臥室……】

  他話未說完,忽見二樓窗戶外一道黑影落下,伴隨著【啊——】的慘叫。

  西裝男誇張地愣了一下,轉身朝窗戶跑去。鏡頭跟隨著他移動,畫面上展示出樓下的慘烈景象——只見下方的草坪上,正癱著一具屍體,屍體下方蔓開深色液體,周圍還有一些碎玻璃。

  【哦,老天,這是樓上負責修繕的工人。我明明告訴過他入夜後就該離開……】西裝男搖頭晃腦,轉身看向玩家,【看來惡靈的捕獵已經開始了。我必須要離開了。值得尊敬的勇士們,請你們自求多福吧。希望明天我還能看見你們的笑臉。】

  說完,就見那西裝男一步一搖地離開房間,身影消失在畫面中。

  再之後,就是「冒險正式開始」的提示。

  畫面瞬間暗了下來,籠上了一層髒綠的色彩。一行字緩緩浮現,伴隨著哢哧哢哧的刺耳聲響。

  【這酒店總共就那麼大。你們想往哪裡躲呢?】

  【嘻嘻。】

  一聲令人不適的嗡鳴響起,這行字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倒計時圖案,要求五名玩家在限定時間內,分散進入不同空間。

  徐徒然一面控著角色往走廊上移動,一面與另外兩人交流,注意到飛越阿卡姆正在往公共討論區裡敲字,希望到時候拿到靈視地圖的人,能在公共討論區進行分享。

  王浩然當場響應。餓餓飯飯則依舊沒出聲。

  徐徒然只淡淡瞟了眼,很快收回目光。她隨便找了間空房間,走進去,第一件事就是去推窗戶。

  【窗戶是鎖著的,無法推開。】

  徐徒然:「……」

  她遺憾地嘆了口氣,轉身想往三樓去,忽聽耳麥裡傳來飛越阿卡姆的低呼:「出現了——第一張靈視地圖在我這兒!」

  徐徒然動作一頓,立刻道:「惡靈現在在哪兒?」

  「在一樓大堂。」飛越阿卡姆一邊說一邊飛快往公共討論區裡敲字,「它正在橫向移動,應該是準備上樓了。」

  「哦。」徐徒然想了想,貼近房門站好,「那等他走到我房門前了,你和我說。」

  「哦……啊?」飛越阿卡姆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到時候給他一個貼臉殺。」電腦前徐徒然理所當然地說著,伸了一個懶腰。聽到那小夥輕輕「誒」了一聲。

  貼臉什麼?

  徐徒然:「誒什麼……那西裝男不是說了嗎?只要見過惡靈正臉的都會當場暴斃。」那應該就是會被拖進域中的意思了。

  她鬆動了一下筋骨,兩手按著鍵盤,嚴陣以待。而飛越阿卡姆,在短暫的懵逼之後,還是配合地報起了位置:「好了,它現在在樓梯上了——它進入一號房間了……它出來了……它又在往前走……」

  這個游戲允許玩家躲進床下或者櫃子裡。飛越阿卡姆不斷在公屏報位置,提醒其他人提前躲避,是以那「惡靈」連著進了三個房間,都沒人出事。

  轉眼,它已經走出了第三個房間,朝著四號臥室走來。

  而四號臥室,正是徐徒然所在的房間。

  她守在門前,深吸口氣,正要推門出去,忽聽耳機裡傳出同伴遲疑的聲音:「那個,等等。」

  「它掉頭了。」

  「大姨,那個惡靈,它掉頭了。」

  「它轉身往反方向去了啊大姨——」

  徐徒然:「……」

  因為飛越阿卡姆用的詞是「掉頭」,所以她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畢竟在靈異背景下,這個詞似乎怎麼理解都很合理。

  而在領悟到對方的真實意思後,徐徒然不出意外地炸了。

  您是也被叫英子了還是怎麼著說走就走這麼乾脆?!

  她當機立斷,直接推門而出,朝著飛越阿卡姆所說的方向就衝了過去。

  四號房間位於走廊深處,等她追到樓梯口時,只來得及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轉眼就消失在了樓下。

  徐徒然呼吸一滯,旋即笑了一下,伸手按了下耳麥。

  「來,繼續報位置。」

  飛越阿卡姆:「啊……啊?」

  「啊什麼啊,實時報啊。」徐徒然操控著角色原地蹦跶了兩下,坐在電腦前的自己也認真做了個舒展運動。

  「這酒店總共就這麼大——我看它能往哪裡躲!」

  說完順著樓梯就衝了下去。

  飛越阿卡姆&耐克成精:「……」

  等等,這個發言,是不是有點耳熟來著?

  *

  另一邊。

  時間倒回十幾秒前。

  坐在電腦前的王浩然正蒼白著面孔,滿頭冷汗。

  他真的恨死自己的自作聰明了——他原本是躲在二樓一號房間的。在惡靈第一次出現時,也及時得到了提醒,躲在了床底下。

  而就在他躲好沒多久後,他聽見耳機裡傳來「喀啦」一聲響——房門被推開。他的視線裡出現了一雙黑色的腳。

  這個游戲的畫質很逼真。那一刻,他彷彿真的躲在了床底下,看著一雙漆黑的腳,不斷在床邊走來走去、走來走去……直至最後離開。

  很奇怪。明明只是游戲。但那種腐臭味與冰涼的感覺,幾乎是撲面而來。

  他嚇壞了,幾乎是忙不迭地從床下爬出。而就在這事,他又看到有人報位置,說惡靈進了二號房間。

  他當時一怔,忽然就有了想法——按照這個順序,惡靈應該是會沿途將每個房間都掃一遍。而它是從一樓上來的,掃完二樓就會去三樓……

  而游戲說明裡並沒有說,不許玩家離開這棟酒店。

  如果他能離開……如果他能趁早離開……

  王浩然也不確定自己腦袋是什麼時候進的水。反正等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衝出房間,直奔一樓。

  酒店大門自然是鎖著的。王浩然游戲經驗豐富,立刻想到去前台找鑰匙。結果還在翻找,就見公屏再次更新信息:

  【惡靈往回走了!】

  【惡靈下樓了!】

  就站在樓梯邊上不遠處的王浩然:「……」

  淦啊!

  他慌亂地想要往外跑,結果人卻卡在了前台裡面,怎麼都出不來,情急之下只能往檯子下蹲。才剛蹲好,便聽見耳機中突然多出了清晰的腳步聲。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像是有人正逐步走向他的腦袋。

  同時靠近的,還有那股腐臭味,與冰冷的感覺。

  王浩然:「……」

  他想要閉眼,卻閉不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雙黑腳再次出現在視線內——前台下方有一道細細的縫隙,正對著大堂中央。

  透過那道縫隙,他看到那雙黑腳來到大堂、徘徊。忽然頓住,然後朝著自己走來……一直停在前台前面。

  ……他感到一股視線從頭頂傳來。他知道自己已經被看到了。

  但他不敢動彈。他安慰自己說只要不和對方打照面就行,然而下一秒,他錯愕地瞪大了眼。

  他看到那黑影往後退了幾步,然後開始緩緩下蹲。

  ……它知道這裡有道縫隙,它知道從這裡能看到我!

  王浩然的心臟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呼吸都快要停滯,一聲尖叫幾欲衝出喉嚨——然而再下一秒,那黑影忽然跑了。

  對,就是……跑了。用兩條腿,交替快速前進的那種。

  王浩然發誓,他甚至還看到對方往前竄了一下。

  他一時愣在當場。過了一會兒,又見一個人影來到大堂——看鞋子,應該是玩家。

  他顫巍巍起身,與「張白雪」對上目光。

  【張白雪:……你剛才就在這兒?】

  【王浩然:嗯。】

  【張白雪:哦,那你快躲著去吧。】

  說完朝著惡靈方才跑走的方向就追了過去。

  王浩然:……

  他默默將公屏記錄往上翻了翻,這才上面還有三條信息。

  系統:【[張白雪]離開了房間】

  系統:【[張白雪]跑下了樓梯】

  後面緊跟著的是又一條位置信息:

  飛越阿卡姆:【惡靈又跑了!往一樓右邊走廊!】

  ……什麼叫,「又跑了」?

  王浩然愣在當場,將三條信息連在一起看了又看,似懂非懂地張了張嘴。

  「我去。」他喃喃道,「牛批啊。」

  而同一時間。

  坐在電腦前的徐徒然正一邊狂按鍵盤一邊罵罵咧咧。

  「這傢伙幾條腿啊跑那麼快?」

  「他怎麼還能穿牆啊這不公平!」

  「他是不是開掛了啊?啊?」

  被迫聽完老年人激情輸出全程的倆小夥:……

  「那什麼,大姨。」飛越阿卡姆謹慎地斟酌字句,「這不是競技游戲,沒有開掛這個說法的。」

  徐徒然:「……」

  那我不管。

  她控著角色將惡靈從二樓追到一樓,又沿著另一邊樓梯追上三樓。三樓還在修繕中,房間都破破爛爛,隨處可見維修的工具與堆積的雜物,不過一個錯眼的工夫,那麼黑影便又不見了。

  更糟糕的是,就在此時,三分鐘已過。飛越阿卡姆手中的靈視地圖消失。

  徐徒然和耐克成精手中都沒有收到地圖。公屏問了下,王浩然也說沒有。

  那只可能是落在餓餓飯飯手裡了。

  餓餓飯飯依舊裝死,絲毫沒有共享信息的打算。徐徒然無奈,只能控著角色在三樓溜達,順口問了下耐克成精,他那邊的彈幕是否有透露什麼信息。

  ——她記得昨晚游戲結束後復盤,耐克成精曾提過,彈幕有時會故意慫恿玩家去選一些危險選項。剛看內容,很有誤導性。

  徐徒然就琢磨著,今天說不定還有類似的熱心觀眾。然而耐克成精卻是支吾了一下,只說了句:「沒啥有用的。」

  「真的?」聽出他語氣裡的遲疑,徐徒然多問了一句。

  耐克成精:「……」

  他又朝評論區看了一眼。望著滿屏的【哥哥加油你可以的!】、【衝啊,你一定可以擺脫她的!】、【不要回頭,努力往前跑!相信你自己!】……

  為了照顧大姨的心情,他強迫自己再次點了點頭:

  「嗯,都是一些不中聽的廢話。沒啥有用的。」

  徐徒然:……

  行吧。

  她沿著三樓的走廊繼續溜達,在逛到某個打開的房間時,突然頓了一下。

  「那啥。」另外兩人的耳機裡再次傳出她的聲音,「再確認下。只要活不到天亮,就算作不通關,對吧?」

  「嗯。」耐克成精應了一聲,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大姨?你想幹嘛?」

  徐徒然含糊地應了聲,沒有回答。

  倒是下方的公共聊天區,逐漸刷新了幾行文字。

  系統:【[張白雪]扛起了人字梯。】

  系統:【[張白雪]放下了人字梯。】

  系統:【[張白雪]爬上了人字梯。】

  ……

  「大姨??」飛越阿卡姆聲音都有點飄了,「您這是想幹嘛?!」

  「沒啥,就跳個樓。」徐徒然一邊爬梯一邊道,「正好三樓有扇破窗戶……不要浪費了。」

  這酒店裡所有的窗戶都是打不開的,只有這扇不同。最開始那個維修工應該就是從這裡掉下的,導致窗戶上有一個破洞。

  只是那窗戶位置很高。不借助點工具根本爬不上。徐徒然好不容易爬到梯子頂上,聽見耐克成精的聲音再次響起:

  「等等,大姨——」

  「不要勸我。」徐徒然無奈道,「我早說了,我是要進域的……之後你們注意保護好自己,通關就是。」

  「……不是啊!」耐克成精慌忙道,「我只是想告訴你,那些評論風向變了!他們要惡靈趕緊過來救你……」

  徐徒然:「?!!」

  「但同時要記得戴個面具,不能讓你看到它的正臉……大姨您注意,千萬不要被它騙了啊!」耐克成精補充完後半句話。

  徐徒然:……

  說你們鬼你們還真就不是人啊!

  幾乎是在耐克成精話音落下的同時,一抹黑色的人影出現在房間門口,快速朝著徐徒然衝了過來。

  臉……臉確實被擋住了,用的一個紙袋子。整體造型看起來依舊經費嚴重不足的樣子。

  徐徒然見狀,不再猶豫,直接爬上了窗戶,用力按下了前進鍵——

  強烈的失重感驀地襲來,耳邊被蜂鳴般的囈語包裹。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真的在下落——下方是成片的觸手,正如同海葵般向外一圈一圈地舒展。

  觸手的最中間綻放出一個黑色的大洞,她向下直墮,直直掉進那個洞中。

  久違的危險預知終於拉響,同時響起的,還有作死值響起的聲音。

  【恭喜您,獲得兩千三百點作死值。】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一萬八千點。解鎖獎勵功能——代行步數X8000[僅限天災墓園/野獸荒原/預知迴廊/長夜山脈使用]】

  【提示:代行步數數額過大,請注意分批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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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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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2-9-14 01:54: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八章 自由探險模式‧開啟

  暈眩。吵鬧。搖晃的觸手。變幻的光影。

  然後倏然間,所有的一切都歸於漫長的黑暗與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徐徒然緩緩睜開雙眼。

  觸目是陌生的天花板,裝飾著誇張的燈盞。似是察覺到她的甦醒,那吊燈猛地亮了起來,綻放出晃眼的五彩光芒,燈盞本身還像顆迪斯科球一樣,不停旋轉。

  徐徒然猝不及防,被晃得眼睛發花,忙側頭對比,同時抬手遮擋住刺目的光線,視線無意中落在自己的手背上,不覺一愣。

  只見她手背上皮膚略顯鬆弛,像是生了不少細紋的樣子。

  徐徒然微微瞪大眼,忙從床上爬了起來,四下張望一番,注意到屋子的一角有面落地鏡,忙走了過去。

  那鏡子似是很久沒用了,覆著一層灰。徐徒然抬手抹了抹,借著身後旋轉的彩燈,終於看清了自己此刻的相貌。

  「……哇哦。」她盯著鏡子看了片刻,微微咋舌,「這次的體驗卡倒是蠻新鮮的。」

  只見鏡子裡的形象,是她,但又不是她——容貌與體型確實是與徐徒然本人相似的,但看著要蒼老了不少,一頭花白頭髮,瞧著亂蓬蓬的。

  衣服也不是徐徒然本來的那套。而是一組很厚重的銀色衣服,面料古怪,有種類似金屬的冷硬感。

  ……簡單來說,就像是穿了加厚的鐵皮。

  比起外形的變化,顯然這種奇怪的衣服讓徐徒然更不適一些。與此同時,她注意到了另一件有點糟糕的事——她隨身帶著的那個背包不見了。

  戴在手腕上手錶、揣在口袋裡的匕首與藥瓶,同樣不知所蹤。倒是小指上的尾戒還在。

  嗯……現在這局面似乎有些麻煩。

  不要急不要急,一件一件解決——

  徐徒然呼出口氣,轉身離開鏡子前,繼續觀察起當前所在的空間。

  這是一間大約二十坪左右的房間,天花板很矮,拉著厚重的紅色窗簾,除了一張單人床外,屋內還佈置著一個很舊的皮沙發、一張堆滿雜物的檯子。牆壁上懸掛著奇奇怪怪的小物件,看上去像是裝飾。

  注意到牆上貼著一張紙,徐徒然湊過去,細細看了眼。只見上面似是一張價目表,一個商品對應一個價格。不過列出的商品條目頗為不凡,盡是些「鋼鐵心臟」、「機械手臂」、「全新未拆封大腦」之類的東西,看得徐徒然一臉莫名其妙。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現在的身體,確認沒裝上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後,方鬆了口氣。

  她將那張紙條轉過來,只見背面畫著一隻巨大的畸形蠕蟲——那蟲子身上纏滿電線與機械部件,一隻眼睛像是電燈似地在發光,嘴部則掛著一塊電腦屏幕。瞧著說不出的怪異。蟲子下方,是一行大字:

  【願創神保佑你我!】

  徐徒然:……

  雖然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但你們這兒的人,對神的外表還真不挑哦。

  徐徒然將整張紙又細讀一遍,又把它貼了回去,順便那隻蠕蟲的樣子記在了心裡——她直覺覺得這個什麼「創神」多半就是域主,先記下特徵總是沒錯的。

  紙張的旁邊,另有兩個開關。徐徒然按下其中一個,正在旋轉的彩燈終於消停下來,燈光也轉化為穩定的白光,這讓徐徒然的眼睛好受不少;她又摁下另一個開關,一旁牆壁朝旁邊打開,露出裡面的衣櫃。

  衣櫃裡的衣服不多,下方有個籃子,裝著一些飾品。徐徒然挑揀一番,勉強挑出一套黃色的寬鬆運動服,換上後又翻出一根頭繩,將亂蓬蓬的灰色頭髮紮成了俐落的馬尾,對著鏡子遙遙看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

  可以,看著順眼多了。清爽!

  徐徒然捋起袖子,又在房間的各處檢查了一番,在桌上找到一個皮夾子,裡面有一張證件。正面寫著「張白雪72歲退休人士」,背面則是一張表,表上列著「HP」、「智力」、「戰力」、「速度」等等條目,或許是因為她被設定成老人的關係,她的所有數值都不是很高,基本都只有20左右的樣子。

  徐徒然不是很理解,但大概知道這東西與自己息息相關,便暫時收了起來。再翻一翻桌上,找到一張告居民書和一張「公寓租戶登記表」。

  「告居民書」,看落款是來自公寓管理處,大概內容就是說,這公寓附近最近有怪物出現,怪物的特徵是利爪和藍色的眼睛,時常在夜間出沒,會殘殺看到的居民。希望廣大居民能彼此轉告,注意安全。

  而通過那張「公寓租戶登記表」,徐徒然則大致搞清了自己目前的身份。

  簡單來說,她現在是一個獨居的退休老人,同時也是這公寓的租客。前兩天剛剛搬進「新生城次城區」,為的是向創神尋求新生……

  不是,等等,這個域是怎麼回事?還帶送人物設定的?

  徐徒然挑了挑眉。她大概明白為什麼現在的自己會是老人身體了——她是以「張白雪」的身份進行遊戲的,而在另外兩人的認知中,自己給出的身份就是一個七十二歲的老阿婆。

  這個域多半就是以此為依託,創建了她當前的身份。至於是無心促成,還是有意識地想通過這種方式削弱她,這個徐徒然就不確定了。

  她個人更傾向第二種可能。而無論是哪種,現在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找到更多情報,確認當前情況。還有就是找回那些失散的道具……

  徐徒然抿抿唇,繼續在屋內各處檢查起來。房間其實不大,但她現在這個身體,有些彎不下腰,這就讓她有點頭疼。

  她廢了好大勁,終於在床底下找到了楊不棄給她的手錶,又在旁邊的衛生間裡找到了一團銀色色紙。裡面包裹著一個狐狸擺件——永晝傾向,燈級。據說能影響持有者的情緒,不過徐徒然至今沒什麼感覺,平時純用來給「撲朔迷離」湊人頭的。

  按手錶顯示的時間來看。此時距離她在上個游戲中「跳樓」,不過才過了五分鐘而已。

  除此之外,別的東西一樣都沒找到。這讓徐徒然有些鬧心。她一路摸到了窗檯邊上,聽到外面傳來些許聲響,心中一動,忙扯了下面前的窗簾。

  沒想到這東西還挺沉,一扯扯不動。徐徒然深吸口氣,用上兩隻手,用力往旁邊一扯——

  「嘩啦」一聲,厚重的窗簾被拉開一般,刺目的燈光從窗外透入。徐徒然條件反射地閉了閉眼,等適應後再定睛看去,整個人不由又是一怔。

  只見外面,是一大片炫目的彩色燈光。

  或橙或粉的霓虹燈,遠遠的鋪連成一片。更有巨大的全息投影在空中閃爍,變幻著令人迷醉的色彩。

  那投影看上去像是某種符文,是徐徒然沒見過的圖案。她本能地從那東西上面移開視線,朝其他方向望去,眼神更是詫異。

  她的下方是街道,道路兩旁同樣掛滿了霓虹燈牌。路上有行人來來去去,有些是裝著機械義肢的人類——起碼看著像是人類;還有一些,卻是各種奇形怪狀的機器人。

  視線朝遠處延伸,可以看到遠方的廣場上正立著一尊巨大的雕像。依舊是那隻單眼閃光、嘴上長電腦的超大蠕蟲。

  或許是因為拉開了窗簾,徐徒然能聽到的聲音也更為清晰。她側過腦袋,聽到有模糊的聲音遙遙傳過來:

  「創神愛世人——」

  「捨去污濁的軀體,擁抱真正的靈魂——」

  「新生之城,予你新生——」

  徐徒然:「……」

  嗯。雖然依舊搞不太清狀況,但這次的這個域主,手筆似乎還挺大的。

  這已經不是單單建了個「域」這麼簡單了。從目前的情況看,它甚至還搞了個獨立世界觀。

  「將『域』裝點成異世界,好哄騙進『域』的人類去信仰它嗎……」

  徐徒然暗自思索著,再次拉上了窗簾。

  所謂的「新生」又是指什麼?

  徐徒然想起房間內貼著的那張人造器官價目表,又想起方才所見的裝著義肢的人類,眉頭擰得更緊了些。

  恰在此時,她耳朵一動,又捕捉到一個異樣的聲響。

  哐啷一聲,似是重物墜地的聲音,同樣是從公寓外面傳來——聲音有點悶悶的,伴隨著一聲壓抑的喊叫。

  那聲音轉瞬即逝。徐徒然微微一怔,辨認出那聲音並非從當前窗口傳來的之後,立刻轉向了衛生間。

  在衛生間另一側的牆面上,有一扇小小的氣窗。徐徒然之前找道具時曾爬上去看過,窗外是一條非常狹窄的小巷,看上去像是用來堆垃圾的。

  她來到衛生間裡時,正好聽到第二聲異響響起——這次的聲音卡拉卡拉的,像是某種東西正被用力撕扯。徐徒然這下確定了,聲音就是從氣窗裡傳進來的。

  她立刻搬來小凳子,再次爬了上去,推開氣窗往下看,呼吸微微一滯。

  ——正見下方的垃圾巷內,一個人正仰面躺在垃圾堆裡,雙眼圓睜,無神地望了過來。

  ……不,不該說「望」。那人顯然已經沒有生機了。

  四肢直直地癱著。脖子以下被開膛剖腹,露出線路糾纏的機械臟器。

  徐徒然所在的樓層不高,她本人也還沒到老花眼的地步。借著巷子外投來的燈光,她能清楚地看到,那些臟器中,有部分已經嚴重破損,往外流出黑色的液體。

  一個黑色的影子正蹲在那人邊上,伸手去扯他的臟器。因為角度原因,徐徒然沒法看清他的正臉,只能看到他隆起的背脊——只見這傢伙背部微拱、雙肩極寬、脖子前傾,手臂細長且畸形,看著就是大寫的怪。

  他伸手攥住死者的機械內臟,露出長到過分的尖銳指甲。徐徒然若有所思地眨眨眼,悄悄將腦袋往裡收了收,垂下眼眸,開始圈定自己的國土。

  ……不管怎樣,先給自己圈個安全地段總是沒錯的。而她現在的「絕對王權」是燈級,應該能把整個衛生間都圈進來……

  等等。

  不對勁!

  正準備意念發動技能的徐徒然驀地瞪大眼睛。

  她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幾乎就在她將要圈定國土的同時,她忽然感到很難過。

  沒來由的難過。巨大且莫名的悲傷像是海嘯般猛撲過來,心臟都難過到開始作痛——淚水都不受控制地蔓出來,糊住了雙眼。

  ……淦!

  徐徒然莫名其妙,下意識地停止了技能,伸手扶住窗框,用力喘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才終於平復下來。

  她伸手抹了抹糊在眼前的淚水,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再次抬頭往外看去,正對上一雙幽藍的眼。

  果然。垃圾巷中的那人已經聽到了她剛才鬧出的動靜,正抬頭朝上看。

  露出一張不管怎麼看,都很不人類的臉。

  ——過分突出的吻部,野獸般的利齒。茂盛且髒亂的毛髮。

  徐徒然不由眉心微動,對視片刻後,她試探地抬手,沖對方揮了揮:「嗨?」

  對方:「……」

  下一秒,便見他丟下正在撕扯的身體,拖著步子,鑽進了旁邊的小門中。

  那門與徐徒然的氣窗位於同一個樓體上。多半就是這公寓的後門。徐徒然打招呼沒有得到回應,只能略顯尷尬地摸摸鼻子,轉身小心翼翼地爬下小凳子,往門邊走去。

  她有預感,那傢伙肯定會來找她的。先做好準備總沒錯。

  果不其然,她才剛到門邊,便聽門外傳來電梯開門的聲響,而後便是沉重的腳步,與野獸粗重誇張的喘息聲。

  房門被敲響。徐徒然透過貓眼朝外望,再次對上那張野獸般的毛臉與幽藍的眼睛。

  她琢磨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請稍等!」她張口應了一句,四下張望一番,迅速將剛找到的狐狸擺件裝在了口袋裡,跟著又快步走回門邊,剛要伸手按下門把,忽聽門外傳來了「砰」的一聲!

  似是什麼東西,重重摔倒在了走廊裡。

  徐徒然心裡咯噔一下,忙踮起腳再次透過貓眼往外看。在看清門外情況後,暗道一聲不妙,忙打開了門。

  只見走廊內,方才那個高大的藍眼怪人已經倒在了地上,肩上紮著個針筒樣的東西。他的旁邊,是個白白淨淨的小年輕,身上穿著整齊的制服,手上拿著發射器。

  發射器的槍口依然對準了地上的怪人。聽到徐徒然開門的動靜,小年輕立刻嚴肅地轉頭,語氣凝重:

  「您好,我是這棟公寓的保安。現在出現了緊急情況,請您立刻退回自己房間,保持鎮定。在事情結束後,我們會另行通知。」

  徐徒然:「……」

  她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怪人,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目光。

  「抱……抱歉啊,我只是好奇,想看一下,不耽誤你們工作。」

  她低聲說著,往走廊裡面望了望,小心挪動著腳步。

  小年輕不為所動,再次強調:「請您立刻退回自己房間,保持鎮定。在事情結束後,我們會另行通知。」

  「行行行……大姨都懂,大姨知道。大姨不給你們添麻煩……」

  徐徒然配合地說著,視線捕捉到位於斜對面的攝像頭,心中一動,不著痕跡地轉了下右手的手指。

  一層薄薄的冰霜立刻覆上了攝像頭的鏡頭。

  幾乎是同一時間,莫名的巨大悲傷再次襲上徐徒然的心頭,她一個沒忍住,眼淚嘩地就流了出來。

  ……?!

  不管是被制服的怪人,還是正舉著發射器的小年輕,顯然都被她突如其來的大哭嚇了一跳。怪人眯起眼睛,一臉迷惑地歪了歪頭,小年輕則微微張大了嘴,表情明顯頓住。

  「那、那什麼,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

  他顯然還沒意識到徐徒然對攝像頭動的手腳,短暫的愕然後,依舊公事公辦地開口:「請立刻退回自己房間……」

  「嗯、嗯。大姨明白,都明白……」徐徒然抽抽噎噎的,沒有進門,反而朝著小年輕的方向走了兩步。

  跟著掄起藏在口袋裡的狐狸擺件,直接往小年輕頭上砸了過去。

  哐當一聲,狐狸擺件與對方的腦袋相撞,發出的卻是金屬碰撞的聲響。

  小年輕的腦袋被砸缺了一個口,露出內部滋滋作響的電路。

  他瞪著徐徒然,張了張口,說出的卻還是那幾句台詞:「請您立刻退回自己房間,保持鎮定。在事情結束後,我們會另行通知……請您立刻退回,退回退回退回……配合我們工工工工……」

  「淦,好硬。」大姨徐徒然抱怨一句,再次發動七號冰,乾脆將對方整個人都凍了起來。

  被冰層包裹的小年輕哐當一下倒在地上。徐徒然抹了一下止不住的淚水,只覺心裡難過到幾乎想要嚎啕大哭。

  「……你還在這裡看什麼啊?」

  注意到那怪人依舊眼神呆滯地坐在地上,徐徒然罵人的心都有了:

  「能動彈嗎?能動彈就自己進屋啊。難不成還要大姨我來抱你嗎?」

  「啊?……哦,哦哦嗷!」

  那怪人愣了一會兒,方如夢初醒地點了點頭,忙不迭地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徐徒然屋裡走去。走到一半又想起什麼,忙又反過身來,幫著推起地上的那個大冰坨子。

  「我來我來我來——大、大,那什麼,大姨?你還好吧?」

  徐徒然抹著完全止不住的眼淚,並不是很想說話。

  她抽泣著回到自己屋裡,啪地關上房門,坐到沙發上,一邊抽著紙巾擦眼淚,一邊對著那怪人抬了抬下巴:

  「你哪個組織的?進來多久了?怎麼進來的?」

  怪人:「……」

  他剛把那冰坨子推到房間的角落擺好,聞言一怔,轉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徐徒然:「你……你怎麼知道……」

  徐徒然心說我剛瞪你看半天,危機預感和作死值半點動靜都沒有,結果一和那小年輕照面危機預感就嗶嗶響,還能分不出好壞嗎;面兒上卻是一點遲疑沒有,只說「我有我的方法」。

  ……當然,她最多也就能判斷出眼前這人其實無害。之所以猜測對方是能力者,主要是因為對方身上的野獸特徵。

  野獸傾向的人,在升級後容易出現獸化症狀。這是徐徒然才接觸能力者圈子時,就知道的知識點。

  方才隨口試了下,更證實了她的想法。

  她將被沾濕的紙團扔到旁邊,吸了吸鼻子,主動道:「我是張白雪,姜老頭淘寶店的,來調查這個域主的。你呢?」

  「你也是店裡的?」那怪人瞪了大眼,立刻就地坐了下來,「我也是。我在論壇裡的ID是『食月』……誒不對,我之前沒見過你名字啊。」

  「我是在你進來之後才加入淘寶店的。」徐徒然擦了擦鼻子,「我見過你的ID。在這個任務相關的帖子裡。你是第一個接這任務的,沒錯吧?」

  食月怔了怔,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你們當時,應該是兩個人一起進行遊戲。然後雙雙失蹤。」徐徒然呼出口氣,慶幸地發現自己內心的悲傷情緒終於逐漸平復,眼淚也漸漸乾了。她最後擦了下眼睛,問:

  「你同伴呢?你剛剛在垃圾巷裡又是在幹嘛?」

  「他……我不知道。進來之後就失散了。他應該在別的區,但我沒法過去。」食月嘆了口氣,「至於垃圾巷裡那人……他、他其實不是人。」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急躁,徐徒然安撫地擺了擺手:「沒事沒事,你慢慢說。姨信你。」

  她說著,還給對方倒了杯水。

  或許是因為她的語氣和表現都挺靠譜,那名為食月的能力者語氣又平緩下來:

  「這次域主很狡猾。它把這個域做成了城市的樣子,讓它的伴生物和創造的能量體充當市民,在裡面傳教,蠱惑進入這個域的人……」

  「城市分為不同的區域,彼此之間很難互通。」

  「我一個人在這兒待了很久,一方面想要尋找去其他區的途徑。一方面也是想找出被困在這裡的人類。你知道,我們不能放著人類不管的麼。結果這域裡的能量體,反而誣陷我是怪物,還想設計抓捕我。你剛才看到的那個就是……」

  「我……我一時氣不過,就把它給拆了。」食月抬起後腳抓了抓脖子,「大姨,你信我嗎?」

  「目前來說,是信的。」徐徒然將捏在手裡的紙團丟下,「不過我需要更多的情報。還有……」

  她本想問問對方是否也有一主動使用能力就會忍不住想哭的症狀,轉念一想,現在就透露這點似乎為時過早,便將話又嚥了回去,轉而說起自己進入域後道具丟失的事。

  「誒,大姨你也遇到這種事了啊。」食月忍不住抬了抬脖子,「我也是!我進來之前特意申領了封印盒和幾張銀色色紙,進來後全沒了。找到現在也只找回一點紙……」

  「意思是,這道具可能『飛』得很遠?」徐徒然蹙眉,「不會被那域主私吞吧?」

  「不清楚。不過我以前也遇到過類似情況,基本就是失散,最多被域內的怪物撿走,應該不會直接落到域主手裡。」食月老實道,「大姨你都丟了些什麼啊?損失嚴重嗎?」

  徐徒然:……那其實還是有點嚴重的。

  「輔助道具也就算了。主要是些靈異道具,丟了會比較麻煩。而且可能會引起騷亂。」徐徒然抿了抿唇,「這樣吧,我先跟你說幾個比較要緊的。你要是看到了,可以幫我留意下。」

  食月嗯嗯地點頭,徐徒然當即掰起了手指:

  「一隻持刀泰迪熊——見誰砍誰的那種。」

  「一個小藥瓶——裡面的藥片可以寄生別的生物,引發他們鬥毆。哦對,你要是遇到,千萬記得躲遠些。不要吃喝。」

  「一個手電筒——會導致燒傷和幻覺。」

  「一個拍立得——能拍出女鬼的那種。嗯,不過如果沒人多手去拍照,問題應該不大。」

  「還有一支筆……哦,算了。」

  徐徒然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傻筆的問題應該不大。」

  食月:「……?」

  啥?

  *

  同一時間。

  新生之城‧邊緣城區。

  終於下班回到家的傑森疲憊地嘆了口氣,癱在了沙發上。

  他的房子很破,地板踩起來哢哢作響。但傑森沒有心思去管這些——光是為了保證生存,就幾乎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甚至連他自己的身體,他都已經很久沒有保養了。破舊的機械運轉起來,總會發出難聽的聲響。

  他不清楚自己在這裡生活了多久。他只知道,在這裡活著的每一天,都只有疲憊和絕望。邊緣城區物資匱乏,生活水平差,像是看不見出口的黑暗隧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著是為了什麼。

  就他這個階層而言,想要搬去好一點的城區,難上加難。生活對他而言,已經一點盼頭都沒有了。

  傑森癱在沙發上,再次長長嘆了口氣。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找回些力氣,拖著腳步打開冰箱。

  冰箱裡只有劣質的電解質飲料。他嫌棄地翻了翻,忽然愣了下。

  冰箱裡不知何時多出來一個銀色方盒子,正在咯咯震動。

  傑森的瞳孔微縮,略一遲疑,將那盒子拿了出來,小心翼翼打開。

  一支紅色的鋼筆從裡面飛了出來。

  它似乎還有些搞不清情況,在空中胡亂飛了一會兒。不過很快,它就鎮定下來,豎直地懸浮在空中,靜靜地迎接傑森的目光。

  傑森微微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你是什麼東西?」

  那鋼筆端莊地飄了起來,摘下筆帽,在空中留下一串精緻的花體字。

  【吾乃命運窺探者、時空解密人、無所不知的全知之神。】

  【就像現在,吾便能窺見汝心底的困惑。】

  【迷茫的羔羊啊,回答吾的問題——你,想要改變你的命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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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不管怎樣,氪個金先

  新生之城。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貿然進入,搞不好真會以為自己穿越到了異世界。

  這裡人口眾多,且大部分居民,看上去都活生生的,足以以假亂真;這裡建設完善,自有一套社會秩序,還有看似盡心盡責的治安部門與醫療機構。

  它甚至還能給人以希望——一種向上的、看似觸手可得的希望。

  當然,這僅是對「人類」而言。尤其是對徐徒然這種原裝的人類而言。

  這也是食月一與徐徒然照面,就立刻找上門來的理由——徐徒然才剛來不久,身上的人類氣息還很明顯,他一下就聞出來了。他還以為這是個誤入域中的人類,特意過來提醒一番,沒想反而被人給救了。

  而此刻,那個不久前還在眼淚汪汪揍人的大姨,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面容冷靜又嚴肅。

  「嗯……你之前說,這裡域裡分好幾個區域。關於這點,能再詳細地說說嗎?」

  「啊?哦……哦。」

  食月實際還在琢磨徐徒然之前委託的找道具的事,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倒不是他故意走神,而是徐徒然說的那些,著實有些太難消化了。

  能燒人的手電筒、能寄生人的藥片……隨便哪件拎出來都足夠有殺傷力了。真的有人能帶著這一堆東西出門嗎?真不怕被剋到半身不遂??

  而且那個能砍人的泰迪熊……怎麼聽著那麼耳熟?沒記錯的話他以前好像往店裡提交過一個類似的?

  問題是,他提交的那個可是燈級的啊。

  食月的目光忍不住往徐徒然的手邊瞟了瞟。那裡放著一個銀色的包裹——徐徒然在坐定後,就用銀色色紙將那個狐狸擺件包了起來,免得它搗亂。盡管如此,食月先前還是瞥到些許。

  那個東西……應該也是燈級的。這阿婆其他的道具,不會也都這個水平吧?

  食月一時有點傻眼。被徐徒然又催了兩下方反應過來,頭頂蹭地豎起一雙尖耳朵,略顯不安地動來動去。

  「哦哦,對,區域……嗯。新生城,一共有三個區域……」

  *

  「邊緣區」、「次城區」和「主城區」。這就是新生城的三個分區。

  「這三個區又分別被稱為『灰英區』、『彩英區』和『白英區』。其中灰英的生活條件最差,彩英……也就是我們所在的次城區,算中等。白英區據說最優渥。當然,我個人認為這只是域主設置的騙局。」

  食月支棱著毛耳朵坐在地板上,一邊說一邊拿尖指甲在地上劃拉:「啊對了,大姨,你知道『賽博朋克』嗎?這個域的構造其實和那個有點像的。」

  徐徒然:「……」

  大姨不懂。但大姨不說。大姨只輕輕點頭,試圖跟上對方的思路。

  「然後呢?」她問道,「這種劃分的意義在哪裡?促使人類搬家?」

  「對啊。這樣人們就會想往更好的地方搬啊。」食月理所當然道,「邊緣區我沒去過,但聽說那裡特別艱難。假如一個普通人,被拖進了這個域裡,而且直接落入了那個地方。為了生存,他大概率會試圖進入其他區域……」

  而這三個區域之間是不互通的。想要實現跨區,只能依靠身份卡。

  身份卡就是徐徒然之前在桌上找到的那一張證件,正面是姓名年齡和身份,背面是各項數值。據食月所說,在缺錢的時候,這些數值同時也可以充當這個世界中用以交易的「貨幣」,用來購買他人的商品或服務。

  「如果某個數值被扣完,或是整體數值低到某個水平,就會被要求遷入灰英區。」食月道,「而相應的,如果數值提高到某個程度,就能擁有進入白英區的資格。」

  「這數值還能提高?」徐徒然想起自己卡上那點可憐的數值,來了興致,「該怎麼做?」

  食月深深看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

  「更換。」

  「把身上屬於人類的部件換掉,換成機械裝置。數值自然而然就高了。」

  徐徒然:「……」

  那還是算了。

  不過這樣一說,她算是大概搞清楚這個域主的算盤了。

  一方面以生存危機去逼迫,另一方面又以傳教去哄騙——按照那個什麼創神的說法,屬於人類的血肉,都是劣質的、易損的。想要「進化」成更高級的存在,就必須割捨這些。

  而等到誤入的人類,真正心甘情願將這些都割捨下來了,域主想要的祭品也到手了。

  「對,我這段時間觀察下來,差不多就是這樣。」食月認同地點頭,「而且他們那個置換身體的手術,只能在入教後做。等於在獻祭的同時,還將人類發展成了信徒。」

  可以說是一物兩吃了。

  什麼賽博朋克,全是假象。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一個巨大的殺豬盤。

  「等下。可在域裡的這個,不是我們真正的身體吧?」徐徒然想了想,忽然覺得不對,「如果在域中換上了機械身體……那麼,現實中的他們呢?」

  食月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搔了搔耳朵,沒有說話。

  而徐徒然也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多餘的問題。

  死亡,或是變成怪物。不太可能還有別的結果了。

  「不過說實話,這個域真是挺怪的。我以前從沒遇到過這樣的。從來沒見有哪一個域,裡面居然有那麼多能唬人的『假人』,像到連分都分不出來。」

  食月頓了頓,嘆了口氣:「進來之後的感覺也不太對。形象和現實大為出入不說,而且能力也……誒,對了。大姨你那個能力,使用起來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

  有啊,人家超想哭的。

  徐徒然在心底默默回了句,面上只嘆了口氣:「是會有些不舒服,你呢?」

  食月明顯怔了下,甚至還歪了歪頭:「只是……不舒服?」

  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徐徒然眸子輕輕轉了一下,故意道:「還有些技能,用不出來。」

  她邊說邊觀察著對方的神情,試著開口:「你也有這樣的情況嗎?」

  食月再次沉默了一會兒,尖尖的獸耳轉來轉去,似是在糾結什麼。過了一會兒,才聽他下定決心般道:「被動技能都能正常使用。」

  也就是說——主動技能無法使用。

  徐徒然恍然大悟,表面不動聲色,心裡念頭幾轉,一下聯想到了之前玩游戲的時候。

  第二輪游戲開始,和她搭檔的兩個小夥就不再大聲說話了。理由是被下了心理暗示,會因為這個舉動而感到恐懼。

  食月的主動技能被限制,會是因為相同的原因嗎?

  如果是的話,那她倒是明白,為什麼現在自己一用能力就想哭了——她不知道害怕。恐懼這種情緒對她無法形成牽制。所以域主很可能改用其它情緒來限制她使用能力,比如悲傷……

  淦,好欠。

  徐徒然內心暗罵一句,面上依舊維持著大姨的穩重。她又向對方打聽了些域中的情況,最終將目光移到了放在牆角的冰坨子保安身上。

  正好食月的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便主動起身,自告奮勇要將這傢伙處理掉。

  「我知道一個垃圾場。丟在那裡很安全。」他一副非常熟練的語氣,「等等我連著樓下那個一起搬走。大姨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人懷疑你頭上。」

  徐徒然心不在焉地點著頭,忽又想起一事,忙朝食月揮揮手,讓他將扛著的冰坨子放下來。同時動了下手指,解除了對方身上的部分冰封。

  然後熟練地抹了下眼睛,熱淚盈眶地朝著那保安的身上摸了過去。

  到處掏摸幾下。摸出了一把藍色的小圓金屬片和一張身份卡。徐徒然拿著金屬片問食月,確認這是這個世界的基礎貨幣,當即很大方地分了他一半,卻被食月推了回來。

  「給我沒用。這兒的人沒人肯賣我東西。」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露出一絲苦笑,旋將硬幣推了回去,「沒事。我也不需要。大姨你自己留著吧。」

  徐徒然也不推辭,直接全收下了。又拿起那張身份卡看了看——那卡片和她自己那張構造相同,數據卻要漂亮很多。基本每項數值都要比「張白雪」高出十來點。

  看得徐徒然那叫一個羨慕。

  只可惜,這卡裡的數值無法轉移。因為不是本人的卡,也沒法直接花用。等於是張廢卡。

  盡管如此,徐徒然還是很認真地將這張卡收了起來。那邊食月已經駕輕就熟地找了繩索將保安捆好,再次扛到了肩上。

  「行,那我先走了。之後會再來找你商量。」食月道,「另外,你之前說還有另一個能力者進來了對吧?我會留心的。」

  徐徒然點頭。她指的是最先與耐克成精和飛越阿卡姆組隊的人。他應該也進來有幾天了。

  再加上先前的文字冒險游戲中,被拖入域中的四人。光是她知道的,加起來就有五個。

  剛巧這五人的網絡ID她都記得,就全寫給了食月。食月拿到名單,重重嘖了一聲。

  「可惜了,只有名字。那挺棘手。」他對徐徒然直言不諱,「在我之前進來的玩家,其實名字我也都記了。但找了一個多月了,一點頭緒都沒有,只能說盡力吧。」

  說完,扛著冰坨子就走了。

  徐徒然目送著他進了電梯,立刻蹣跚著將走廊裡清掃了一遍,而後退回房間,方解除了覆在攝像頭上的冰層。

  忙完之後,坐到桌前,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呵欠,強忍著睡意,找了張紙整理起獲得的情報。

  理著理著,忽然覺出不對。

  「……等一下,一個多月?」她將紙拿起來,難以置信地拉遠了一些,「他哪裡來的一個多月?」

  她答應和耐克成精他們合作,是大概三天前的事。按耐克成精的說法,他們接下這個任務,則是在一週前。而且差不多是前一個任務者剛翻車,他們就接下來了。

  也就是說,食月進入這個域,最多也就十天。

  怎麼會有一個多月呢?

  徐徒然愣在當場,第一反應就是那個食月有問題。他或許隱瞞了某些事情。

  她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往外走,忽又意識到什麼,垂下眼眸,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腕上手錶的指針,仍在不疾不徐地走著。

  距離徐徒然上次看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

  「……」

  徐徒然默了幾秒,又默默坐回了位置上。

  她上次看時間,還是在剛剛找回這塊手錶的時候。之後她四處找道具,蒐集情報,又毆打保安,整理現場,與同夥交換信息……

  就她自我感覺,怎麼也得用掉了二三十分鐘。總之不可能才過去十分鐘而已。

  「……也就是說,這個域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一樣?」

  徐徒然在心底推導著結論,神情變得更加微妙。

  這麼看來,這個域確實是太怪了。她默默想到。

  就像食月說得一樣。怪到家了。

  *

  然而細細一想,這對徐徒然來說,其實是個好消息。

  這說明她實際可用的時間更加充裕——如果效率夠高的話,應該還是能及時趕上漫展的。

  ……然而徐徒然很快就意識到,就她現在這個身體而言,想要效率高,似乎有些難度。

  原因很簡單,她太容易累了。

  也不知是因為使用能力耗費了體力,還是短時間內情緒大起大落,在送走食月之後,她就開始犯睏,哪怕外面正一片霓虹彩燈閃爍,她也難以打起精神。

  在勉強理完手頭線索後,更是上下眼皮都快黏在一起。索性直接把窗簾拉起來,倒在床上,當真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早上六點——當然,是按這個世界的時間來算。

  空中浮著灰濛蒙的霧氣,霓虹彩燈依舊閃個沒完。外面街道上的行人,瞧著卻少了不少。

  徐徒然站在窗口觀察片刻,拿起一堆藍色硬幣和身份卡,開門走了出去。

  昨天食月和她說的那什麼「朋克」,她其實不太明白。也搞不清為什麼這個世界的街道上,會有那麼多的機器人……無論如何,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接觸下。

  她所住的這個位置似乎很偏,街道不寬,一下樓就能聞到很重的汽油味。她走上街以後才發現,那些亮閃閃的霓虹燈其實離她很遠,她周圍的建築,實際都灰撲撲的,就是亮起些燈光,看上去也怪沒精打采。

  徐徒然沿著街道溜達,目光時不時掠過擦肩而過的行人,越發能感受到,食月所說的「怪」是什麼意思。

  ……太像人了。

  正常、生動,就連機器人都透出濃烈的生活氣息。完全不像是假扮成人的「怪物」。

  而令徐徒然在意的,還遠不止這一點。

  ——按照食月的說法,這個域裡的大部分居民,都是由伴生物和能量體構成。而這兩種,本質都屬於「怪物」範疇,屬於需要被警惕的一類。

  像昨天,徐徒然見到那個小保安時,危機預感當場就響了。

  雖然響得有些敷衍……但起碼是有反應的。

  然而她現在與那麼多路人擦肩而過,危機預感卻始終沒有再次響起。

  直到她來到某個高大建築物的入口附近。那裡正站著兩個配著武器的高大機器人——在與他們對上目光的瞬間,徐徒然腦海中的警報聲是又響了兩下的。

  不過響的只有警報,沒有作死值。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從進域到現在,作死值就沒始終沒動彈,就連她昨天偷襲保安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給徐徒然整得,都有點懷疑人生了。

  也因為這點,她並沒有急著去找那兩個保安的麻煩。萬一又沒作死值,那她就虧大了。

  張大姨只是迎著對方警告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從兩個保安跟前走了過去,走過的瞬間,不意外地聽到身後傳來他們摔倒的聲音。

  嗯……說明自己「撲朔迷離」的被動效果是一直在運作的。

  那為什麼之前遇到的路人都沒事?

  張大姨邊溜達邊琢磨。她不認為食月在這方面有騙自己的必要。思來想去,只存在一個可能。

  那就是那些路人對自己都沒惡意。

  畢竟「撲朔迷離」只對對她懷有惡意的非人存在生效。

  但這樣一來,令她想不通的事又出現了——她上次見到類似的存在,是「大槐花中學」裡的幻影學生。然而幻影學生全是人類一方設定好的,是為了迷惑域主而產生的能量體,本質是一種對抗域主的手段。

  然而這個「域」裡,又為什麼會存在這種東西?

  是域主故意安排的嗎?還是其他力量干涉的產物?它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僅僅只是為了迷惑進入這個域中的人類嗎?

  徐徒然內心的困惑越膨越大,她有些遺憾地發現,自己的思維似乎也變慢了些……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思索間,一處陌生的店面出現在眼前。門口亮著一塊彩色的燈牌,燈牌是有個碩大的包子圖案。

  ……嗯,包子配彩燈。這搭配還是頭一回見。

  徐徒然好奇往裡看了眼,發現似乎是個小館子。略一思索,推門走了進去。

  櫃台後面的機器人立刻抬起了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歡迎光臨,請問要些什麼?」

  「隨便看看。」徐徒然目光一轉,在櫃台前找了個位置坐下。店內空間看著小,人還挺多,光是櫃台前,就已經坐了一排。

  這看上去像個早餐店。雖然風格花裡胡哨的,賣的卻盡是包子豆漿之類的常見早點。徐徒然挑了一番,朝著機器人招了招手。

  「你好,我想問一下。」她點了點菜單,「我想要這個套餐。但我身上現金沒帶夠,正好缺了一……一個硬幣。」

  她試探地看向對方:「請問剩下的這一點,能用身份卡支付嗎?」

  機器人眨巴著眼,柔順地點了點頭:

  「您好,可以的。那麼請問找零是用現金,還是使用電子存儲的方式?」

  徐徒然倒沒想到還有找零。她本以為數值點數和貨幣是一比一的比例,現在看來,數值點似乎比她想得更值錢。

  「那就現金找零吧,謝謝。」徐徒然說著,將手伸進口袋,摸索著數出了對應的硬幣,連帶著身份卡一起掏了出來。

  不得不說,她選的這套運動服,口袋真的夠大。一側口袋裡同時塞上硬幣卡片和狐狸擺件,還有相當的空餘。

  手指從包裹著狐狸擺件的銀色色紙上擦過,發出幾不可查的聲響。坐在徐徒然斜後方的一名老者似是察覺到什麼,驀地抬起了眼皮。

  徐徒然背對著他,沒有察覺,只將手中的東西遞出去,專心觀察著機器人的動作。

  只見那機器人在問清徐徒然想扣的數值點後,便拿出一個像是掃碼器一樣的東西,在徐徒然的身份卡上劃了一下。徐徒然的「速度」數值,登時從「20」變為了「19」。

  幾乎是同一時間,徐徒然腦海中有聲音響起:

  「恭喜您,獲得五十點作死值!」

  徐徒然:「……」

  所以得分點原來是在這裡嗎!

  她震驚地看了眼那機器人手中的掃碼機,又看了看手中卡片。眼看機器人將找零遞了過來,又輕輕誒呀了一聲。

  「對不住,我老糊塗了。」她向機器人道著歉,從口袋裡摸出另一枚硬幣,「我錢其實帶夠了。沒必要扣數值點的。小姐……你,你看能不能再把那數值點還給我?我把錢補給你。」

  機器人:「……」

  「抱歉,不可以。」機器人認真拒絕道,將找零堆到了徐徒然面前,「已扣除的數值點不能返還。」

  ……行吧。

  試圖白嫖失敗。

  徐徒然暗自嘆了口氣。望著自己手裡的身份卡,面上又露出幾分思索。

  看來還是得先想個辦法,將這張卡的數值給刷起來……

  她抿了下唇,無意識地咬了口機器人遞上來的早餐。口感倒是不差,只可惜不加作死值。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域的特殊性,徐徒然這會兒還真有點餓了。她三兩口將手中的主食吃完,轉頭扶著桌子爬下椅子,拿著未喝完的豆漿,打算再到附近轉轉,看看情況。

  而就在她推門離開的瞬間,角落裡正專心吃著豆皮的老頭立刻抬起了頭。

  他探頭望著徐徒然離開的方向,一副很想追上去的樣子,然而低頭看看面前尚未吃完的食物,面上又露出幾分糾結。

  最後他一咬牙,朝著機器人服務員招了招手:

  「服務員,打包,我等等回來拿——我一定會回來的。千萬別處理了啊!千萬不要——」

  說完拿起掛在旁邊的外套,匆匆披在身上,又抓起一旁的枴杖和高筒帽,頭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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