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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團建挖胸針
徐徒然看得出來,對面的木頭人是真的茫然。
但就像它不理解什麼「升級路線」一樣,徐徒然對它的話也非常不理解——憑借著找回來的零星記憶,她大概明白對方說的「升級」是什麼意思。但為什麼要表現得她好像磕了什麼不該磕的經驗直升包一樣?
另一頭,木頭人似還沉浸在無盡的困惑中,語氣飄忽:
「為什麼,會這樣呢?」
「是那個負責引導你的東西安排的嗎?它是不是壞掉了?」
「那種東西也會壞嗎?好奇怪啊。要不直接吃了吧。」
徐徒然:「……」
這話題,咋還越來越限制級了。
略一沉吟,她謹慎開口:「這事我沒法和你解釋——因為我的記憶根本不在我這兒。」
木頭人:「……」
木頭人:「啊。」
「你也丟了。胸針。」
「對對,就是那個。」徐徒然立刻點頭,「如果你想和我深度交流的話,起碼得先將我的記憶還我吧。」
木頭人聞言,卻再次陷入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它巨大的腦袋原地緩緩轉過了一百八十度——原本嘴巴的位置被轉到了上方,看上去像是很深的皺紋。
「胸針,右邊,深處。」它低聲道,「他們應該又要找到了。」
「你等等,往最裡面走。」
「他們?」徐徒然怔了一下,剛想說些什麼,周圍的一切忽然搖晃起來——搖晃的同時,又有隱隱約約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你還好嗎?妹子?大妹子?」
「怎麼還不醒啊。」
「是不是得先把她從這鬼地方搬下去……」
聲音越來越靠近,也越來越清晰。徐徒然一個激靈,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斜躺在茶室女子的懷裡,周圍則圍了一圈人。
方小可、李雲。楊不棄也站在邊上,那朵小粉花趴在他頭頂,正抖著花瓣向下張望。
徐徒然:……
她又環視一圈周圍,只見下方仍是那塊巨大的血色琥珀,前方則同樣是那個房屋般的巨大木頭人。不同的是眼前木頭人看上去就是一個死物,只有自帶的機械臂在片刻不停地運轉,往其身上鞭撻。
徐徒然大概猜到是什麼狀況了:「我剛才昏倒了?」
「差不多。」茶室女子扶著她站起來,「我們過來時看到李雲倒在地上,你讓我們別動,自己衝上來扶李雲。之後另一隻白熊逃跑,我們忙著去攔,等反應過來時,你已經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李雲在旁邊點著頭,又補充道:「你是在看到那東西之後變得不對勁的。是不是被它蠱到了啊?」
「那東西」,指的自然就是那個巨大木頭人。這下徐徒然完全明白了——估計她在與木頭人對視後,就被暫時拉走了意識。她以為睡著的是其他人,但實際在他人眼中,真正失去意識的是她。
徐徒然瞭然地點點頭,抬手搓了搓眼窩,再次掃了圈周圍,忽然覺出不對。
此刻圍在她旁邊的,是茶室女子、李雲、方小可與楊不棄。人群之外,那個新來的背帶褲女孩則不遠不近地站著,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至於布丁頭與喬風,則完全不見身影。
徐徒然微微蹙眉,正要細問,忽見兩個熟悉人影,從不遠處的隧道中跑出。
「找到了,果然在裡面!」布丁頭語氣帶著掩不住的興奮,「這一側的隧道裡面有土包,裡面藏著胸針!」
在場眾人聽了,無不面露欣喜。徐徒然揉了揉額角,忽然覺得有些跟不上:「隧道裡面?他們剛才是進去查探了?怎麼進去的?」
她明明記得李雲說過,想跟著白熊進入隧道,結果被彈了出來。
似是看出她的困惑,李雲慌忙道:「我之前想跟著進入的是左邊隧道。那邊確實進不去。但不知為什麼,他們走右邊就能進。」
……右邊。
右邊,深處。
腦海中驀地響起巨大木頭人曾說過的話,徐徒然若有所思地垂眸,忽又想起它說過的另一句話——
「他們應該又要找到了。」
又要——徐徒然很難不注意到這個詞。為什麼是「又要」?
還沒等她琢磨明白,出去探路的布丁頭與喬風已經全走了過來。聽他們的描述,那條隧道裡面雖然有些嚇人,但並無其他危險。他們所找到的胸針則分別埋在不同的地洞裡。喬風已經率先找回了屬於他的一枚——他胸口寫著「喬風」的胸針已經被摘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寫著「馮橋」的胸針。看來這應是他的真名。
不過哪怕想起了名字,他的記憶仍是存在殘缺。想來應該還得靠其他的胸針去拼湊。
「裡面有很多鼓包,得自己一個一個去挖。」布丁頭道,「還挺費事的。」
言下之意,這事僅憑一兩個人難以迅速完成。再加上他倆已經驗證過沒有危險,眾人當即便互相牽引著,往位於木頭人右肋的隧道走去。
他們腳下鋪著的是一大片血色琥珀,而隧道內部,則是鬆軟的紅色泥土。一路上都沒有落葉存在,也不知是否是因為這點,人員失散的情況並沒有再次發生。
在即將踏入隧道的前一秒,徐徒然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上方的木頭人。只見對方五官模糊的腦袋掛在上方,一動不動,似是完全沒有察覺到這裡所發生的的事。
……又或者是發現了,只是它暫時無意干涉?
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為什麼會知道自己?它所說的那個「負責引導的東西」,又是指什麼?
徐徒然心頭浮起問號,聽見前方傳來的呼喚聲,忙應了一下,提著石矛,快步走了進去。
*
正如布丁頭二人所說,這條隧道很深,也相當幽暗。
前面一段路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得虧茶室女子有一個手電筒。即使如此,大家也只能彼此牽著手走。等到深入近千米,才見隧道內出現了一層流動的紅光——借著那層黯淡的光,他們終於得以看清地面。那裡果然聳著不少小鼓包。
馮橋向其他人示範自己是如何利用石矛挖到胸針的,據他所說,直接用手接觸紅泥會疼痛,能用工具最好。而在刨開後,則會看到裡面盛著一汪清水。水底大概率會沉著一枚胸針。
說話間,他已經又當著眾人的面順利又刨開了一個坑。坑內的清水中果然躺著一枚寫著「口口」的胸針。他試著用手去撈,那東西卻像是水中的月亮,一碰即碎,根本撈不到。
「看來這東西不是我的。」馮橋得出結論,示意其他人上手來試。徐徒然正好離得比較近,也試著伸手撈了下。指尖除了冰涼的清水,什麼都感覺不到。
徐徒然嘗試失敗,立刻自覺往旁邊退開。將位置讓給了下一個人。餘下幾人很快便在馮橋挖出的土坑旁圍成個圈,還有的則自己拿著石矛走到一邊開始拋土坑。楊不棄不知何時站到了徐徒然的身旁,誠實地給出評價:「這場面像是團建挖筍。」
徐徒然被逗得一樂,瞟他一眼:「你不去挖?」
「不急,我想再觀察一下。」楊不棄道,「我不想當著他們的面找記憶。我和他們又不一樣。」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掃了眼他下半身的樹幹,略一沉吟,扯了下他的胳膊:「不急的話就跟我來。」
楊不棄:「?」
他乖乖地跟著徐徒然往更深處走,走出一段距離了才道:「怎麼?」
「我剛才昏迷那會兒和那大木頭說上話了。」徐徒然低聲道,「它讓我往最裡面走……」
「最裡面?」楊不棄蹙眉,「你還真信它的?」
「不好說。我是覺得它對我沒惡意。」徐徒然邊繼續往裡走,邊道,「而且聽它的意思,它對我們闖到這地方來好像不是很在意。而且這也不是第一次……」
不然那傢伙不會說「又」。
「或許以前也有人找到這地方。」楊不棄沉吟道,「比如那個將線索藏在蟲子博物館的人。」
假如能利用好白熊集體遷徙的機會,想進來並非不可能。何況這附近並沒有黑熊巡守。
只不過,以前哪怕曾有人找過來,多半也只是單槍匹馬。不可能像徐徒然一樣直接包輛小火車拉一群人過來。而假如只有一個人的話,面對埋有胸針的土包,那想必是相當棘手。
「確實。既需要工具,又需要確保挖到的是自己的東西。不然等於白幹。」徐徒然點頭,「而且既然白熊『自殺』走的是左邊隧道,那麼轉化出的黑熊,說不定正好就是從右邊出來。這樣打個時間差,很可能過來的人都還沒找全東西,就被轉化後的黑熊逮個正著……」
然後再度被剝成一張白紙,忘記一切,被丟到林子裡重新來過。
這樣一想,這個機制還真是足夠殘酷。
徐徒然說著,微微皺起了眉。旁邊楊不棄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把『說不定』去掉。」他略一停頓,低聲道,「看來你說對了。」
「?」徐徒然不解抬眸,順著楊不棄的目光往前看去,正見前方幾隻大黑熊正背對著他們,蹲在地上不知幹些什麼。
也是楊不棄眼神好。這麼烏漆嘛黑的幾坨,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徐徒然略一挑眉,提著石矛走上前去,那些黑熊像是被驚動般轉過身來,看到徐徒然卻沒有過多反應,轉過身去繼續去做自己的事——又過幾秒,方見它們陸續站起來,彼此推搡著走了。
徐徒然這才知道它們方才是在幹嘛——只見黑熊之前蹲著的位置前,正列著一列被挖開的小土包。
每個坑裡都波光粼粼,水底靜臥著一枚字跡模糊的胸針。徐徒然脫下半邊手套,試著伸手,順利從中撈出一枚,接觸的瞬間便感到一陣熟悉的暖流湧動。再一細看,上面赫然是三個字。
【徐徒然】
原來如此,合著是給我開後門。
徐徒然看似笑了一下,心底的疑問卻愈發厚重。她將這枚胸針別在胸口,洶湧的記憶,瞬間湧入腦海——
墜落。甦醒。新的生命。金香樹。慈濟院。A大……
腦海中走馬觀花般掠過一生的記憶,然而細究之下,仍存在相當的空白。徐徒然抿了抿唇,又撈起第二枚胸針。
【能力者】
天災。秩序。混亂。撲朔迷離。非正常理智……
相應的內容更為清晰地呈現在腦海中。徐徒然試著動了下手指,黑色的晶體於洞壁上稍縱即逝,留下深深的焦痕。
第三枚——【作死值】。
系統。惡毒女配。技能加點……
徐徒然迅速消化著再度想起的一切,冷不防意識中忽然有機械的提示音響起,接二連三——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五萬點。解鎖獎勵功能——代行步數X10000。】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五萬五千點。解鎖獎勵功能——夢中空間百分百登入機會一次。】
【恭喜您,目前持有作死值超過六萬點。解鎖獎勵功能——天災/野獸/長夜/預知技能補充包X2[僅限辰級及以上使用,且一個傾向只可使用一次]。】
徐徒然:「……」
好傢伙。
她現在感覺自己就像是長久退游後忽然回坑的老玩家,一開郵箱,那叫一個滿滿當當,驚喜連連。
——雖然在恢復這部分記憶後,瞬間浮現於腦海的問題也相當多。比如所謂的「引導者」與系統之間的關係,比如作死值系統在被屏蔽時差點給出的亂七八糟獎勵。再比如「辰級及以上」這個微妙的描述……
但起碼現在,徐徒然選擇擁抱這種收獲的快樂。
這地方真好,我下次還要來!
當然,擁抱快樂的同時,她沒忘關注一下站在旁邊的楊不棄。
「……友情提示一句。某個同款告白胸針,我這邊已經快攢到十連了。」
聽著旁邊傳來的花盆移動聲,她不慌不忙地戴好手套,從背包裡抓出一把胸針,悠然開口。說話的同時順手一撥,果見所有的「口口口」都被替換成了同一個名字。
「你現在要是再敢跑,我就把這些胸針都掛到外面去。」
徐徒然不緊不慢地將後半句話說完,正準備偷偷離開的楊不棄登時停下腳步。
埋在花盆的根鬚都忍不住蜷了起來。他默了一會兒,轉頭看向徐徒然,張口剛想說什麼,身上忽然又劈裡啪啦掉下了兩個胸針。他飛快地往地上掃了眼,難以直視地捂了下眼睛。
徐徒然好笑地看他一眼,順手從第四個坑裡撈了一把,在手臂上戳了下。跟著起身走到了他旁邊,當著他的面,彎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胸針。
她此時兩手都戴著手套。因此,胸針的字順利得以保留。
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我是怪物。】
【我喜歡徐徒然。】
……
她將這兩枚胸針托在掌心,側頭仔細看著,不知過了多久,方抬起眼來。
「你傻的嗎。」
她輕聲說著,順手將【我是怪物】遠遠丟了出去,轉而將另一枚順手別在了他的衣服上。
兩人挨得極近。隔著衣服能感受到徐徒然手指的觸碰。楊不棄抿緊嘴角,耳根也好、眼眶也好,不知為何,突然都有些發燙。
「對不起。」他小聲道。樹枝不自覺地緊繃蜷縮。
徐徒然沒好氣地瞟他一眼,又拿出自己帶在身上的幾枚,也一個接著一個地別了上去:「道歉做什麼?」
楊不棄:「……我給你添麻煩了。」
「……」徐徒然動作一頓,「哦」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只繼續給楊不棄別著胸針。
後者心頭一沉,下意識想說「別管我了」。喉頭卻像被什麼堵住,什麼都說不出來。
而徐徒然,終於別好了手頭的胸針,抬頭沖楊不棄客氣地笑了一下——然後在楊不棄茫然的眼神中,直接一個腦瓜崩敲了上去。
原本正趴在楊不棄頭頂看戲的小粉花被嚇得立刻跳了下去,而挨揍的楊不棄本人,則捂著腦門,露出更加迷惘的眼神:「你打我做什麼?」
「……」徐徒然簡直要被這傢伙給氣笑了,捋起袖子正打算再和他好好「聊聊」,視線無意中掃過剛剛給他別上的幾枚胸針,表情驀地一頓。
正緊張以待的楊不棄:「……?」
下一瞬,便見徐徒然快步上前,一把從他衣服上薅下一枚,遞到楊不棄眼前:「這枚胸針不是你的?」
「?」這話題轉得太快,楊不棄都沒反應過來。他飛快地看了眼徐徒然手中,只見那枚胸針上寫著一行大字——【我想殺匠臨】。
他皺了皺眉,小心開口:「匠臨是誰?」
「一個挨千刀的傢伙。和害你的那個是同類。」徐徒然皺眉,「這枚胸針到了你身上就褪字。而且也沒有觸發相關回憶……」
說明這胸針的來源並不是楊不棄。
那麼問題來了,這胸針到底是出自誰身上?
徐徒然之前就已經親手碰過這枚胸針,非常確認它並非是自己掉的。而其他人,也已經歷過好幾輪胸針交換,如果這胸針和他們有關係,早就被撿走了。
徐徒然心中一動,警覺地抬眸。另一邊,楊不棄也似意識到了什麼,兩人齊齊開口:
「那這胸針只可能是那女孩的。」
「那女的也認識匠臨。」
話音落下,徐徒然後退半步,眸光微轉,將那枚胸針捏在手裡:「我去找她確認下。」
說完,徑自旋身,頭也不回地快步往外走去。
餘下楊不棄一人,踩著小花盆想要跟上,忽又似想到什麼,臉上一紅,慌忙低頭想去摘衣服上的胸針,然而定睛細細一看,整個人卻驀地一愣。
方才徐徒然連著往他身上別了好幾枚針。他只當她別的全是「我喜歡徐徒然」,人都臊得恨不能將自己埋進土裡;直到現在細看才發現,出現在他衣服上的「我喜歡徐徒然」,實際只有一枚。
剩下的,全是徐徒然從自己收集的胸針裡挑出來,分給他的。
【我很好。】
【我是好人。】
【我值得被喜歡。】
……
最下面的一枚,上面沒有字。會導致這種情況的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這枚胸針不屬於他,也難以喚起他相同的特質。
可如果是這樣,徐徒然為什麼要把這枚給他?
楊不棄盯著那胸針看了一會兒,不知為何,心跳忽然有些加快。
他略一躊躇,用一塊碎布包住了手,小心將那枚無字的胸針取了下來——隨著逐漸脫離,那胸針上的字跡也逐漸浮現,逐漸清晰。
【我想找到楊不棄。】
……
楊不棄沉默地盯著這枚胸針,過了好一會兒,方深深吸了口氣,像是一個迷途的旅人,終於找回了靈魂。
隧道的那頭隱隱傳來爭吵的聲音。楊不棄一個激靈,慌忙從自己的樹幹上生出一張柔軟的翠綠葉片,揪下來,迅速且小心將這枚胸針包起,珍重地放進口袋,方加快腳步,毫不猶豫地朝著隧道的另一頭趕了過去。
站在地上的小粉花:「……」
它朝著楊不棄的背影徒勞地揮了揮葉子,可惜完全沒有被注意到。它站在原地,頗為茫然地左右張望一會兒,洩氣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數自己的花瓣玩。
*
另一頭。
等到徐徒然重新趕回隧道中段時,正好瞧見方小可用力將布丁頭推開。
他倆似是正在鬧矛盾。旁邊一人正在小聲勸阻,同樣臉色不佳——因為光線原因,徐徒然難以看清他們每個人的表情,卻敏銳地感覺到,這裡的氣氛已與她離開時大相徑庭,極度得緊繃且凝重。
方小可的情緒依舊很激動,掙開布丁頭就要往外走。掙動間露出胸口的胸針,徐徒然這才注意到,她胸口用來表示名字的胸針已經換了一個。
「方……」她試圖進行辨認,可惜光線實在太暗。一旁的李雲小聲接口:「方可。」
他嘆了口氣:「這才是她的真名。」
「哦……哦。」徐徒然以目光在周圍搜尋著,注意到李雲胸口的名字也換了一個——換成了「林雲」。
「他們在吵什麼?」她小聲道,「怎麼就你們幾個?還有的人呢?」
此時此刻,在現場的只有方可、林雲和布丁頭而已。馮橋——也就是原本的「喬風」,以及茶室女子和那個背帶褲女孩,都不在此處。
「方可她想起來一些事,現在不太冷靜。蘇麥正在攔他。畢竟現在……還是設法找到更多的胸針最重要。」林雲低聲解釋,「還有的人……他們全都到前面去了。說是有事要去商量。」
蘇麥——徐徒然怔了一下,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布丁頭的真名。如此看來,她猜得沒錯,布丁頭就是那個曾孤身闖入這裡,又將信息藏在蟲子博物館的人。
她在心底迅速重新整理了一遍幾人的名字,聽到一旁林雲呼吸聲十分沉重,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林雲說方可「不冷靜」,但事實上,他自己說話時聲音也相當不穩。話語間還有幾分滯澀,彷彿要費很大力氣,才能從喉嚨中擠出聲音。
……像是剛剛遭受過某種精神上的衝擊,像是剛被暴雨沖刷過的土地。雖然努力強撐著平靜,然而事實上,不管表面還是內裡都全是裂縫,根本沒有緩過神來。
徐徒然心頭轉過幾個念頭,終究還是沒有多問,只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跟著繼續往前走去。
再往前一段距離,就見到了茶室女子與馮橋的身影。他們似是正低聲商量著什麼,兩人間的氣氛同樣凝重,隱約有只言片語飄了過來——
「五年……逃不掉……」
「能力找不全……設法聯繫外界……」
「得設法找到那個預知者……搞清他把我們困在這兒的目的……」
茶室女子隨身帶著手電筒,這會兒正擱在旁邊,借著手通電的光,徐徒然注意到,他倆的衣服上的胸針,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她在來時的路上,就已先將那枚寫著【作死值】的胸針藏了起來。反正用血觸發同樣能拿回記憶。因此,她此刻的胸針數量看上去和其他人都差不多。
徐徒然確認了下自己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對,遂打了聲招呼,走上前去。茶室女子警覺轉頭,看到是她,鬆了口氣:
「你剛去哪兒了?轉頭就不見了。」
「我去裡面看了看。」徐徒然心不在焉地說著,目光掃過四周,「還有的人呢?」
她想問的是那個疑似知道「匠臨」的背帶褲女孩。茶室女子卻似誤會了什麼,道:「他們應該還在後面。你來的時候沒看到他們嗎?」
「看到了。方可似乎是想起什麼事了,情緒很激動。」徐徒然說著,目光下意識往茶室女子胸口掃過,忽然瞪大了眼。
只見那裡正別著一枚寫有姓名的胸針——上官祈。
上官……徐徒然望著這個姓,又聯想起對方那類似制定校規的能力,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請問你知道金香樹嗎?」她立刻道,「或者說,大槐花?」
「……」上官祈的神情微微一變,徐徒然見狀,又迅速補充道,「那麼,『鐵線蟲』呢?」
這話一出,上官祈面上卻浮出困惑。她蹙眉思索片刻,搖了搖頭:「這個詞,我不明白。」
意思是這部分的內容還沒有想起來。
徐徒然抿了抿唇,卻聽上官祈輕聲道:「你又是誰?你怎麼會知道大槐花的事?」
「我……我去過那兒。」徐徒然暫時不想多談這些,她一邊環視著周圍,一邊飛快道,「那個女孩呢?她沒和你們在一起嗎?穿背帶褲的那個?」
「她?她不是應該在後面嗎?」聽她這麼說,上官祈也皺起了眉,「她沒和我們過來。她應當與方可他們在一起才對。」
一旁的馮橋點頭表示同意。徐徒然心頭忽然浮起些許不妙的預感。
「她不在那兒。林雲說她跟你們到前面來了。」她抿了抿唇,只覺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在突突地跳,「她……她有想起關於自己的什麼事嗎?」
「她?有。」上官祈點了點頭,「我看到她從水裡撈起來一個名字,戴在自己身上。」
「那個好像是叫……」上官祈面露遲疑,頓了頓才道,「江臨。」
「對,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江臨。」
最後兩個字落下的同一時間,徐徒然聽見身後傳來噠噠的聲響。她驀然回頭,正對上楊不棄剎那蒼白的臉。
「……我記得這個名字。」他看向徐徒然,嘴唇微張,原本平整的樹幹瞬間炸出一層尖利的枝丫。
「就是她。我記得她。」
雖然他已記不清對方究竟對他做了些什麼,但他知道,自己會變成這樣,和她絕對脫不了干係。
徐徒然:「……」
「好,那我們現在就去找她。上官校長,你們繼續。」她點了點頭,後退幾步,旋身往洞外衝去。楊不棄緊隨其後,嘴角抿得死緊,嘴唇內側都幾乎要被咬出血來。
上官祈不解地看著兩人如旋風般離去,微微偏了偏頭,似是意識到了什麼,輕輕皺眉:「江臨……臨?」
「上官校長?」對面的馮橋謹慎出聲,「我們還是繼續討論剛才的事吧。難得大家都能想起自己的身份,這樣的機會太少了,我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哦……好。」上官祈定下心神,抬起眼眸,「我堅持我的想法。你應該也想起來了,這不是我們第一次來到這裡,但之前每次行動,結果都是失敗的……屬於我們的部分能力,始終被『他』藏起。而且這個『域』與眾不同,我能感覺到,它很古老,沉睡著強大的力量……在能力缺失的情況下我們很難逃出……」
「硬剛不是辦法,我還是覺得,我們得找到『他』,和他好好談談。」
迎著對方不認同的目光,上官祈堅定地點頭,再次重復自己的想法:「我們應該想辦法找到那個預知能力者,好好談談。我不認為他花那麼大工夫把我們困在這兒,只是出於惡意。」
「或許,他有他的理由。」
*
同一時間。
前往隧道口的最後一段途中。
徐徒然盡可能快地往前跑著,楊不棄根上花盆都快舞出殘影,竟然也沒有落後多少。
徐徒然對此的解釋是,仇恨的力量,果然是強大的。
「等一下。」楊不棄跑著跑著,忽然想起一事,整個人忽然一怔,「你不是說,那個『想殺匠臨』的胸針,就是那女孩的嗎?」
「嗯。」徐徒然頭也不回,「然後?」
「可你不是說他們是同類嗎?」楊不棄皺眉,「那他們應該是一起的。」
「說實話,就匠臨那欠揍的樣兒,別說他同伴了,就是他親媽要掐死他我都不奇怪。」徐徒然嗤了一聲,注意到楊不棄仍是有些茫然,果斷轉過了話題,「比起這個。五年前那個預知者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只有大概印象。」楊不棄坦誠道,「五年前,慈濟院培養出了一個辰級預知者。之後他選擇背叛人類,導致了大量高階能力者異化或失蹤……」
他說到這兒,頓了下,猛地想起一事:「等等,你剛才是不是叫那位,『上官校長』?」
「對,就她。大槐花中學的那位『上官校長』。」徐徒然淡淡道,「同樣五年前失蹤的高階之一。」
說話間,他們已經奔臨隧道出口處,楊不棄望著隧道口透入的清澈光芒,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所以,這裡難道是……」
「剛才你其實應該和他們一起去找記憶的。」徐徒然嘆了口氣,側頭看他,「不然對於這個真相,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五年前失蹤的能力者……針對輝級及以上的重點打擊。還有對『臨』字的深惡痛絕。」徐徒然喃喃著,轉身走出隧道口。摻著光譜的日光傾洩而下,她抬頭看向上方沉默的木頭人,眼睛因為灼目的光圈而微微眯起。
「這一切,其實都指向一個事實——五年前的那個預知能力者。他並不是要背叛人類。他實際也已窺見了『鐵線蟲』的存在,他想利用一些極端的手段,阻止『鐵線蟲』出現。」
「但後來……或許是受到了什麼啟發。他改變了自己的手段。他不再設法讓那些符合條件的能力者異化墮落,轉而選擇將他們困住。困在他自己的域裡。」
「在這個域內,能力者會忘記自己,忘記持有的能力,忘記如何進入升級空間。只要他們保持遺忘,『鐵線蟲』就絕不會有附身在他們身上的機會。」
話音落下,她後退一步,避開刺目的光芒,認真打量著木頭人畸形的面龐:「我應該沒猜錯吧,朋友?」
楊不棄正好從她身後的隧道口出來,循著她的目光看去,不敢相信地皺起了眉:「你不會想說,這個東西……就是……」
他?
眼前這木頭人長得太過驚悚,楊不棄連猜測都不敢說完。徐徒然卻是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不然呢?」
「我和你說過了。它是活的,它私下和我說過話。而且白熊和黑熊是在它的體內進行轉化。這正好能對應上『熊就是它』。」
熊是域主的化身。而域主就是辰級的預知能力者。再結合這木頭人之前的表現,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
楊不棄聞言,眉頭卻擰得更緊了些:「那也就是說,他早就已經異化成了怪物……」
還是一隻不斷自我鞭撻的怪物。
被機械臂鞭打出的紅色液體汩汩而下,發出令人難以忽視的可怕聲響。楊不棄突然想起那個關於異化的說法——能力者變成怪物後,其性狀,大概率與他異化時的執念或情緒有關。
所以這個怪物……這個預知能力者。他當時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異化出了這麼多帶著荊刺的機械臂,日復一日地鞭打著自己?
楊不棄不敢再想下去。他只覺心中似是揣了一塊大石,沉甸甸地壓著,過於復雜的情緒湧上胸腔,讓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就在此時,他旁邊的徐徒然忽然跳了起來。
「嘿,嘿!大塊頭!看我,看我!」
她一邊跳一邊不住往木頭人跟前蹦跶:「有蟲子進來了!我不騙你!快理理我!」
話音剛落,楊不棄忽覺四周空氣一滯,週遭一下變得極其安靜——他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那是因為不住鞭笞木頭人的機械臂,在徐徒然說完的那一瞬間,全停住了。
某種無形的壓力籠罩下來,壓得他四肢麻木,頭皮也一陣發麻。徐徒然卻像沒事人一樣,繼續朝著木頭人大力揮手,還拿出唱歌筆,開了麥克風功能,哇哇大叫:
「是個叫江臨的女孩!穿背帶褲的!她不在隧道裡,應該是出來了!你看到她了嗎!」
木頭人緩緩轉了下沉重的腦袋,沒有說話。又過一會兒,才聽左邊隧道中傳出一個硬邦邦的聲音:
「沒有。」
徐徒然循聲轉頭,只見一隻大白熊搖搖晃晃地從左邊隧道裡走了出來。那聲音正是從它身體裡發出的。
那隻大白熊看著有些糟糕,像是在絞肉機裡絞到一半時突然被緊急撈出來的。腰部以下破破爛爛。
但它看著卻遠比徐徒然見過的其他大白熊沉穩,語氣也十分穩當:「沒有。我沒有。看到。任何人出來。」
徐徒然:「……」
她看了看頭頂的木頭人,又看了看走出來的大白熊,一時有點迷茫。
「這是。比較有效率的。溝通方式。」似是看出她的困惑,大白熊主動解釋道,「所有的。化身。都可成為。我的口舌。」
只是暫時沒有其他可以調動的熊——被轉化出的黑熊只能從右邊隧道出來。這必然會引起其他能力者的警覺。所以它只能緊急抽調了一隻還沒來得及被完全銷毀的白熊。
徐徒然:「……哦。」
她很快就將這個問題拋在旁邊,轉而繼續琢磨起江臨的事:「她既然沒有出來。那她去哪兒了呢?」
旁邊楊不棄突然福至心靈:「她不一定非要出來啊。」
「江臨對應的能力是混亂。而有的混亂技能,是可以混亂空間的!就像仁心院那個於老師!」楊不棄迅速道,「也許她就是利用這點,直接從隧道傳送到別處了呢?」
大白熊卻偏了偏腦袋。
「不對勁。」它緩緩道,「姓名胸針,與能力,分開保存。她不可能找到。能力胸針。」
徐徒然有些焦躁地原地兜了兩圈,一拍手掌:「兩種可能。要麼她之前就已經通過其他胸針想起部分能力了,但隱瞞沒說。要麼就是她作為『鐵線蟲』,和正常能力者不一樣。只要想起名字,就能連帶著想起完整技能。」
至於究竟是其中哪一種,他們沒法確定。這也不是現在的重點。
當前最重要的問題是,江臨她現在在哪兒。
這個問題讓在場一個半怪加一個半人全都陷入了沉默。域主對此也挺無奈——目前在域中巡邏的黑熊被徐徒然搞掉了大半。不然也不至於這麼摸瞎。
徐徒然還特意拿出筆仙之筆來問了問,筆仙之筆莫名其妙——你在一個辰級的域裡找我一個輝級的打聽,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看得起我?
楊不棄思索片刻,左右看看,不太確定地開口:「或許我們可以從她的目的反推?她進來是為了什麼?」
「上官校長說,是為了找弟弟。」徐徒然抱起胳膊。
「哦。」楊不棄抿唇,「那她應該是對校長撒謊了……」
不。
徐徒然默了下,忽然抬起手指:「不對,她可能沒有撒謊。」
「她很可能就是進來找匠臨的!」
「?」楊不棄嘶了一聲,「匠臨算是她弟弟?」
「匠臨他就是個弟弟。」徐徒然無比肯定道,腦子飛快轉動,「假如她是來找匠臨,那麼想殺匠臨那個胸針也說得通了……她是為了追殺匠臨來的……」
往好的方面想,這至少說明他們現在還有時間。畢竟不管是找弟弟還是打弟弟,都需要花費一定精力。
但現在新的問題出現了。匠臨又在哪兒?
徐徒然眸光轉動,視線掃過前方的小火車,注意到一根被落在座位上的石矛,不由停頓一下。
石矛……說起來,她的第一根石矛,就是在樹林裡撿的。
而就在石矛的不遠處,她還看到了一具黑熊的屍體。對方覆蓋著血膜的熊爪被切掉。
小火車上次裝滿可憎物屍體是一週之前的事。也就是說,行刑場最少一週前,曾經開過一次門。而行刑場近期有蟲子出逃……
「匠臨或許還在這域裡。」徐徒然猛地抬起臉來,「它沒附在人類身上。它附在了行刑場內部的可憎物身上,又設法逃出了行刑場,反殺了追殺它的血手套,並奪走了對方的熊爪。」
楊不棄蹙眉:「爪子?它想要上面的血膜嗎?」
「只可能是那個。」徐徒然點頭,「而想要血膜,就意味著它想要去碰觸石頭……」
匠臨的目標不可能是石矛。徐徒然撿到的顯然就是它從血手套黑熊手裡搶走那一根。它用那根石矛殺了一隻遇到的可憎物後,就將它丟在了那兒,這明顯是不上心。
「所以,它想碰觸的石頭,應該是其他地方的……」徐徒然面露沉吟,看向一旁的「大白熊」,「你能告訴我嗎?這個域——或者說,這個域所在的地方。有什麼被石頭保護著的、很重要的東西嗎?」
大白熊:「……」
它略一思索,輕輕吐出了兩個地點。徐徒然點了點頭,順手扯住了正要往外衝的楊不棄。
「還有,我想再托你件事。」徐徒然盯著面前的白熊,沉聲開口,「你能不能將其他能力者的能力,都還給他們?」
大白熊再次陷入沉默。不過這次的沉默,拒絕的意味很濃。徐徒然看似毫不意外,只又補充了句:「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現在,兩個蟲子已經出現在了這裡。而且只要一不小心,它們就會自殺逃掉。」
「你如果有把握一次性將兩隻都拿下,那當我沒說。但如果沒有,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下我說的話。」
「一群能在失憶狀態下仍不止一次找到這地方來的人類。他們絕對沒你想得那麼沒用。」
「哦對,還有——我現在是急著去打架沒時間和你扯。但如果你這次再把他們洗乾淨了送回去,我轉頭肯定會把他們再拉過來的。我說到做到。」
徐徒然呼出口氣,不再耽擱,轉身就走。楊不棄跟在後面小跑兩步,略一遲疑,再次轉過頭來。
「如果可以的話,請至少將上官校長的預知能力還給她。」楊不棄緊了緊雙手,嘆了口氣,「她也知道鐵線蟲的事。她能理解的,相信我。也請相信一下其他的人。」
大白熊:「……」
它站在原地,默然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過了片刻,才緩緩地吐出一個單音:
「啊。」
*
同一時間。
封閉的樹根博物館內。
擺在最中央的展品被挪開。露出通往下方的石階。石階漫長看不見底,不知通往何處,但朝下方望時,可以看到其中至少一半台階,都淹沒在藍色的水中。
一隻兩米多高的魚型怪物正趴在入口處探頭探腦,口中發出嘖嘖的聲音。
「藏得可真夠深。居然讓我花了這麼久工夫才找到。」匠臨小聲抱怨著,小心拿出一雙覆蓋著血膜的熊爪,將其努力懟向自己的下肢處——這對它來說十分困難。因為它現在的造型就像是一隻長了四肢的直立鹹魚,身體長四肢短,想要碰到自己的腳,實在強人所難。
它也是無奈。如果它有的選,絕不會挑這樣一個造型糟糕的身體。偏偏之前附身時昏了頭,只想著往高階挑,卻意外挑中一個瀕臨墮落的人類。醒來後一個不當心就成了可憎物——當然,也是因禍得福,它在進入這裡後才知道,可憎物在這兒居然還挺有優勢。
這優勢足以支撐它在被逮入行刑場後極限反殺出逃,支撐它一路躲藏到現在。但在此時此刻,卻難以發揮更大的作用。
匠臨試了幾次,發現實在碰不到腳,只能宣告放棄。轉而將兩隻熊爪都接在了兩隻前肢上,跟著原地一個倒立,以前肢觸地,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準備順著石製台階走下去。
就在此時,它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嗤笑。
「將臨說你之前因為附身可憎物,智商掉了不少,我還不信。現在看來,她倒沒說謊。」
「……」匠臨渾身一僵,緩緩轉過身來,渾濁的魚眼中,倒影出一個女生清麗的身影。
它唰地一下翻過來身來,警覺地看向對方:「……你怎麼在這兒?」
「你能在這兒,我為什麼不能?」江臨不客氣地笑著,抱著胳膊倚在旁邊玻璃展櫃上,「給你提個醒。下次想到什麼『好主意』,自己記得藏著點。不要事還沒做,先到處嚷嚷。」
「……」匠臨明白了,「是將臨向你告密的?」
「說句公道話,她沒有。」江臨聳肩,「她只是告訴我你告訴她,你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一旦完成,就能彌補混亂傾向被封住所導致的糟糕後果。」
「我當時聽著就覺得不對。為什麼要說是『彌補後果』呢?再代入你那個異想天開的思維,一下就明白了。」
江臨沒忍住又笑了一下,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混亂傾向和野獸傾向,殊途同歸。如果沒法從混亂傾向走到頂點,那改走野獸傾向,同樣可以達到目的。
「但我們和星星不一樣。我們的力量太破碎。沒辦法抵抗野獸傾向對我們的排斥。那能怎麼辦呢?」
江臨目光轉向匠臨找到的那個地下入口,扯了扯嘴角:「很巧,星星過去曾經有一個祭壇。那個祭壇裡,很可能還殘留有她的部分力量。如果能找到祭壇,吸收那部分力量,或許就能騙過野獸傾向,讓它放你進去——
「而你,作為我們中間唯一一個能進入野獸傾向的碎片,就等於給自己又加了一個砝碼。只要你行動成功,你就是我們中間唯一有可能抵達混亂頂點的存在。」
江臨說著,深深呼出口氣:「說到這兒,我突然覺得,你好像也沒那麼蠢。」
她嘲諷地乜了匠臨一眼,看得它渾身魚鱗炸起:「我說,你該不會是故意讓星星將混亂封上的吧?這也是你計劃的一環嗎?」
匠臨:「……」
不,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那真的是個意外。
它謹慎地後退了幾步,魚眼珠不住轉動著,輕聲開口:「你別想太多。我只是想彌補我導致的錯誤。並沒有想那麼深。」
「你要不放心的話——喏,祭壇的入口就在這兒,我們可以一起進去。找到那些殘餘力量,我可以讓給你。」
「不錯的主意。」江臨點頭,「但我為什麼要你讓呢?」
她徐徐直起身子,眼中陡然翻出冷冽的黃色:「先做了你,再進去。不是一樣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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