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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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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靡寶] 女神再臨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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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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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9 00:44:48 |只看該作者
卷四 第一百三十章 回魂-7

  北風掠過浩渺長空,天幕如洗,烈陽萬里。

  滿城霜雪皚皚生輝,朝歌仿若一座冰雪之城。

  作為城市中軸線的天極大道兩側,旌旗飄揚。數萬名群眾聚集在道路兩側,擠滿了旁邊的岔路,就為了來觀摩今日的祭典。

  市民們配戴著象徵著建陽公主的火鳳徽章,或是舉著印有建陽公主頭像的旗幟,安靜肅穆。冬日暖陽照著人群裡一張張沉靜的面孔。二十年的時間相對於現在人類的壽命並不長,在場的大多數人都經歷過當年那場動亂。

  道路上的積雪已被清掃乾淨,露出灰黑色的路面。伴隨著樂隊渾厚莊嚴的樂曲聲,樂隊的士兵們身穿筆挺的制服,足踏馬靴,整齊地自大道盡頭走來。

  機甲獸緊隨其後,先是兩匹高昂驃壯的機甲馬,而後是四頭英姿勃勃的雄獅公虎。正如二十年前建陽公主帶兵進入朝歌城那樣,雄糾糾氣昂昂地在眾目睽睽之中,朝著大元宮的方向而去。

  只是這一次,沒有騎著機甲獸的英武女將領隊。

  跟在機甲獸隊伍身後的,是一隊女子儀仗隊。這一支二十人的隊伍為清一色2S階女哨兵,她們來自諸國,年紀、職業各有不同。多數是軍人,還有警察、教師、律師,以及科研學者。她們是女兒、妻子、母親。她們都是各個崗位上最優秀的女性哨兵。

  女哨兵們穿著代表各自職業的服裝,手持著將要祭獻給建陽公主的花環。她們象徵著以建陽公主為代表的,活躍在各行各業,作出卓越貢獻的優秀女性。而這支女子儀仗隊的出現,也引發了人群中的第一陣歡呼和掌聲。

  「細節做得真貼心。」笑中帶著戲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真沉浸在莊嚴氣氛中的楚環被冷不丁打斷,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

  「既然你每次都能輕鬆而穩定地把精神網同我接駁,我估計你的本體應當離我不太遠。你已經在朝歌城了吧。」

  男人笑而不答,算是默認了。

  「往好處想。」白帝說,「多虧了我,你才能和外界溝通。」

  「那我要感謝的也只有言臨清。」楚環說,「我很佩服她能避開層層檢查,把聯網的光子板給帶進來。這讓我想起上一次你統治的時期,那時候你手下也有了兩個非常有手段的人類副手。說真的,以你用人的手段,你如果不去做一個反人類的恐怖分子,你會是一名絕頂優秀的HR。」

  白帝走到楚環身邊。楚環朝旁邊挪了半步,同他保持距離。白帝一笑,靠著沙發後背站著,一起望著玻璃鏡面裡投映出來的祭典現場。

  各國首腦和要員乘坐著的黑色陸上車正駛過大道。人群再次掀起呼聲。這次並不是純粹的歡呼,而是夾雜著抗議者的口號聲。

  但是這個騷動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曾經巍峨聳立的大元宮如今成為了一座佔地面積極寬廣的廣場。正值冬日,將要栽種樹木的地方都還是一塊塊蓋著薄膜的光土。一座二十多米高的方尖碑豎立在廣場中央,覆蓋著一張巨大的黑底紅鳳的楚國國旗。

  這塊方尖碑就是建陽公主的墓碑,背面篆刻有她的生平。她的出生和家人,她的經歷、功勛,以及她的犧牲始末。

  方尖碑周圍,禮儀隊衛兵筆挺站立,鮮花簇擁,

  「很諷刺是不是。」白帝哂笑,「一個失敗的複製體,竟然陰差陽錯覺醒成為了哨兵。篆刻在她骨子裡的奉獻精神讓她同她的前輩們一樣,為了這群愚昧無知的人類犧牲了生命。這一切,值得嗎?」

  楚環眼中映著廣場周圍四面八方黑壓壓的人潮。

  孩子坐在父親肩頭,戴著一頂紅色小鳥帽子,手裡也捏著一把印著建議公主頭像的旗幟。她可愛而稚嫩的面容帶著迷茫,並不太懂這個場合的意義。但是他們這些孩童和少年們正因建陽公主的犧牲,才得以誕生在這個星球上。

  「值得。」她輕聲說,「當然值得。」

  白帝打了一個呵欠。

  隨著儀式正式開始,建陽公主身穿軍裝,英姿勃發的全息影像投射到方尖碑上空。女武神俊秀明朗的面容帶著溫暖微笑,栩栩如生地俯瞰著人世間。

  全場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周蘊博士給你基因裡寫入了最極致的奉獻型人格。」白帝不屑一笑,「所以你總是很享受奉獻,以及人類的感激和崇拜。哪怕以犧牲自己作為代價。」

  「而你覺得這很無聊。」楚環瞥了他一眼。

  「不無聊嗎?」白帝坐在沙發扶手上,抄著手冷笑,「為了得到這些劣等生命的一點感激,就付出自己的一生,這是多餘愚蠢的交易。」

  楚環望著螢幕,低聲說:「那你始終並不理解生命的意義。」

  「人類的生命並不比別的物種的生命更加寶貴。」白帝說,「可你也不會為了一群豬或者雞鴨去犧牲自己。」

  「不。」楚環說,「人類的生命確實要更加寶貴。」

  「可這就對別的生命不公平了。」白帝眯著眼盯住楚環。

  「而你作為一個獨裁暴君,又和我說什麼生命的公平?」楚環冷笑著反問。

  畫面中,隨著莊嚴的樂曲聲,周天子和各國首腦出現在了主席台上。人群裡掀起了一陣嘩然聲。

  男人們盛裝出場,成了一道極其醒目的風景。

  他們是四大諸侯國的首腦,同時也是建陽公主的親人、戀人、前夫和師弟。這是一場公祭,同時又在悼念他們逝去的親人。

  楚環輕而長地嘆了一聲。

  意念一動,畫面飛速從對面的玻璃擴展到四面八方。繼而,二維圖像畫作了四維,將她和白帝包裹了進去。

  下一秒,他們站在了陽光普照的大元宮廣場上。

  天色雖好,寒風卻凜冽,穿過兩人虛擬的精神體,吹得旌旗獵獵作響。兩側是密集的圍觀人群,上方則是方尖碑前的主席台。沒人能看到他們,因為他們實際上並不存在。

  這就是光明嚮導強大無匹的精神網全景圖。

  白帝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四週,朝侍衛擠眉弄眼,把小男孩的帽子撥落,手裡又變出一面印著火鳳的小旗幟。

  楚國的儀仗隊在廣場上進行一場傳統祭典表演。鼓樂聲鳴,氣氛莊嚴。

  楚環踩著厚軟的紅色地毯走上主席台,白帝搖著小旗,吊兒郎當地跟在她身後。

  這大概是周天子最後一次身穿冕服出現在公眾面前,縱使一身隆重華麗,卻依舊依舊被站在他身側的楚淵搶走了所有的目光。

  楚淵站在諸王之首,英挺的身影猶如一株頂天立地的青松。獅龍獸坐立在他腳邊,雄姿昂然,引得哨嚮們和各路媒體驚豔不已。

  帽簷下,硬朗分明的面孔和冷峻的雙目遮在陰影之中。華美的軍裝禮服外,一件墨藍色披風長及腳踝,肩章上的金穗折射著刺目的光,帝王的威儀令人深深折服。

  楚環站在楚淵面前,抬頭凝視著他。

  「你知道嗎?」白帝忽然湊到了楚環耳邊,同她一起盯著楚淵,「其實你對他的愛,也只是個幻覺。」

  楚環沒有搭理他。

  「你以為自己是建陽公主。而建陽公主愛她,你於是也跟著愛他了。」白帝笑嘻嘻道,「但是曉初,如果否認了建陽公主的人格,那你本身根本就不愛他的,不是嗎?」

  「你懂什麼愛?」楚環淡淡一笑,「愛是多層的,是立體的,是能線性發展的。你一個萬年單身狗,不要輕易和別人討論愛情。」

  獅龍獸打了一個鼻息,把腦都湊過來,困惑地嗅了嗅楚環。楚環低頭朝它微笑,摸了摸它毛茸茸的頭。同為精神體,魂獸能大致感受到楚環的存在。

  楚淵的目光微微閃爍,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視線掃過下方的人群,只看到空蕩蕩的大道和兩側熱情的民眾。

  楚環轉身朝下一個人走去。

  唐王李承欽位居第二,也是一身醒目軍裝,胸前配戴著數枚勛章。李承欽身軀更為健壯一些,劍眉虎目,神色肅殺。

  龍謖位於第三,也身穿軍裝。他愁眉輕顰,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懷念與哀傷,比起身旁橫眉豎眼的幾個男人,他這表情和今日的情形最為呼應。

  而司徒啟明因為爵位的緣故,位居最後,也是唯一沒有穿軍裝的。他一身黑色西裝,戴著親王綬帶和徽章,面容冷漠,彷彿思緒已游離開來,不在現場了。

  「我欣賞他。」白帝說,「他的理智以及冷酷,還有極強的自控能力,都注定了他將會取得更大的成就。」

  「可你還不是挖了他的牆角。」楚環嘲道,「言家幫助你潛入朝歌的吧。作為端王親信,他們有不少特權。你怎麼沒想過直接和端王合作?沒準他很樂意直接把我交給你呢。」

  「程序計算過,他的資料並沒有達到標準。」白帝說,「我想應該是他作為人類領袖的高傲,以及對民眾的責任心,讓他並不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怎麼?在他對你做了這麼多事後,別告訴我你依舊不怨恨他。」

  「你究竟希望我如何?」楚環突然反問,「你一方面希望我保持超脫的神格,凌駕於人類之上,又希望我保留人格,能和你一起去憎惡人類。這事沒法兩全,少昊。」

  白帝一時語塞。

  表演結束,周天子明恪在掌聲中走上了講台,發表悼詞。

  而楚環走到向方尖碑,透過被風吹得鼓脹的國旗,好奇地打量裡面的碑文。

  白帝百無聊賴,目光落在楚淵腳邊的獅龍獸上,朝它挑了挑眉。

  獅龍獸感受到了一股惡意,喉嚨中發出帶著威脅的呼嚕聲。楚淵蹙眉低頭,手輕拍著魂獸的頭,目光銳利,朝孤零零站在主席台中央的天子掃過去。

  「她是一位孝順的女兒,一位友愛的姐妹……」天子正對著題詞器唸著演講稿,還算聲情並茂,「她也是一位偉大的戰士,一位英明的領袖……」

  「她是神靈,然後我們因為掌控不了她的力量而畏懼她,於是乾脆殺了她。」白帝站在天子身邊,模仿著天子的樣子朝著民眾高聲道。

  市民們面容沉靜,聽著天子的演講。

  天子:「她偉大的奉獻精神是我們人類文明之中最為珍貴的瑰寶……」

  「而且我們還打算再幹一次!」白帝展開雙臂,笑嘻嘻地宣佈,「我們用情愛掌控了她溫柔的女人心,然後一點點殺掉她。」

  「束縛我的,從來都不是某個男人的情愛。」楚環糾正他。

  「那是什麼?」白帝問,「是對人類的眷戀?人類貪婪且不知好歹,目光短淺且虛偽自私。他們愚蠢,最容易被眼睛所見的事物欺騙。他們冷酷薄情,為了生存可以什麼底線都拋棄……」

  「你說的沒錯。」楚環打斷了他的話,「但是,萬物都有兩面。你也曾是人類的朋友,是深受愛戴的領航嚮導。在你的艦隊從母星出發,到同我匯合之前的這數千年時光你,你關愛他們,保護他們,你也曾是他們的守護神。」

  「她是朝歌人民的守護神!」天子鏗鏘有力的一句話,在人群中掀起一陣強烈的歡呼。

  貴賓席上,只有龍謖應景地跟著鼓掌。其他三個男人冷著臉地坐著一動不動,一個比一個矜持傲慢。龍謖扭頭看了一眼,也把手放下了。

  「但是你現在,」楚環瞥了白帝一眼,「不也成了人類的奴役者和毀滅者了?如果我們的故事編寫成神話,那麼在後人的口中,你就是個邪神。」

  「你總站在人類角度考慮問題。」白帝說,「你從來沒有自己已超越人類的自覺。」

  「我有的。」楚環重新看向螢幕,微微笑著,「但是,超越,並不意味著,就一定要統治。」

  天子結束了演講,在稀稀拉拉的掌聲中走下台。

  貴賓席上,楚淵俐落起身,步伐穩健地朝演講台上走去。

  一股異樣興奮的騷動自黑壓壓的人群之中爆發出來,四面八方都掀起潮水般的歡呼聲。民眾激動狂熱的視線追隨著那道英挺的身影,所有媒體的攝影機全對準了同一個方向。

  「他不是你所有哨兵中最英俊的。」白帝湊在了楚環耳邊,「沈潛川就長得比他好。你還記得他嗎?」

  楚環偏開了頭:「記得。他們每一個,我都記得。」

  「那還愛他們嗎?」白帝步亦不休。

  「噓——」楚環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楚淵站在講台前,俯瞰下方人山人海,雙手合攏放在台上,身姿筆挺如一柄佇立的重劍。

  而與此同時,言臨清走進休息室。工作人員們都聚在電視前觀看祭典直播,議論紛紛。

  「我的同事呢?」言臨清皺眉。在場的都是其他三國的工作人員,言家人一個都不在。

  一個唐國的醫生扭頭看了她一眼:「哦,剛才你們大使館來了一個官員,把他們都召集去開會了。」

  「我怎麼沒有得到通知?」言臨清很是不悅,「在哪裡?」

  「好像在A-7會議室。」那女醫生心不在焉,視線一直盯著電視上楚淵的特寫,「哇,真的好帥哦!」

  言臨清不屑一哼,轉身出了休息室。她快步走向辦公區,果真聽見A-7會議室裡傳出激烈的爭吵聲。

  「……為什麼要突然撤換掉我們?」有人大聲問,「我們言家同端王殿下有過協議的!」

  置換掉他們言家人?

  言臨清一急,奔上前推門而入:「怎麼回事——」

  明亮的會議室裡空無一人,而她話音還未落,後頸傳來針紮刺痛。她的呼救音效卡在喉嚨裡,兩眼一黑,朝地面栽去。

  青年男子敏捷地接住她癱軟的身體,迅速將她捆綁起來,堵住嘴巴,丟到會議室角落裡。那裡躺著十來個同樣待遇的人,全都是華國的工作人員,大部分都還姓言。

  片刻後,會議室的門打開,兩名年輕的男性醫護人員走了出來,順手帶上了門,將會議室門上的牌子調整到「會議中」狀態。

  兩人從容地沿著走廊而去。會議室裡,依舊不斷地傳出激烈的爭執聲。

  ***

  楚淵鎮定的目光掃過下方人群。

  數十萬人聚集的廣場,在這一刻,集體噤聲。無數雙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向廣場,焦距在這個男人身上。

  萬古長空,白晝星海,此刻只餘寒風呼嘯。

  楚環站在楚淵身邊,亦安靜地凝視著他清俊明朗的側臉。

  楚淵嗓音平穩地開了口:「五十五年前,一個女孩誕生在這片星域裡。儘管從血統上來說,她並不屬於我們的家庭,她的到來,改變了這個家中所有人的命運,帶給了我們希望和幸福。尤其對於我。她改變了我的一生。」

  「從楚環很小的時候起,她就展現出了過人的資質。她聰明而且熱忱,擁有一顆善良的、熱愛萬物的心。」楚淵微微笑了一下,眼中柔情浮動,「她活潑機敏,又十分細心體貼。她是任何人都夢寐以求的完美的家人。」

  「楚環對一切都充滿好奇,從小就熱衷於探索世界。我還記得才五歲的她就把我送給她的小機械人拆開一探究竟的情形。」

  人群裡發出輕笑聲。

  「我想這奠定了她將來在機械設計上作出非凡成就的基礎。」楚淵笑容裡含著驕傲,「她一直充滿神奇的力量,心裡沒有陰影的角落——即使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即使一些家庭成員對她並不是很友善。」

  人們臉上也漸漸浮現笑意。

  「我有你呀。」楚環低聲對楚淵。

  「楚環也是個勇敢的女性。」楚淵提高了音量,「她勇敢去愛,勇敢地面對一切艱難險阻,從來不曾畏懼和退縮。對身邊的人,她也從不保留自己的愛,哪怕對方會無情地傷害她。」

  李承欽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司徒啟明面孔冷硬,彷彿已被寒風凍結。

  「而她,也是我畢生的愛人。」楚淵低沉的嗓音透過擴音器傳遍四方。

  人群之中響起充滿感慨的躁動,甚至夾雜著興奮的口哨聲。

  楚環依舊靜靜凝視著楚淵。

  白帝湊到楚環耳邊:「你們當初睡過嗎?」

  楚環平靜地說:「你就是那種在電影院裡會被人拖出去打的傢伙。」

  白帝嗤笑著站在一旁。

  「不論對於我個人,還是楚國,以及朝歌,楚環的逝去,都是一個慘痛的損失。是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楚淵漠然地掃了一眼題詞板,「……和平的代價是如此珍貴,我們總是在不停地用生命來交換……」

  「虛情假意!」白帝嘀咕著,「全是官場套路話。」

  「而在楚環的信念裡,她始終堅信……」楚淵忽然停頓住。

  提詞器還亮著。楚淵卻低頭看著自己交握的雙手,面容凝重,沒有說話。

  李承欽和龍謖交換了一個詫異的目光,司徒啟明的眉頭不禁深深皺了起來。

  人群裡起了一波躁動。人們面面相覷,不明就裡。

  楚環有些擔憂地朝楚淵伸出手。就在她的手快要觸碰到楚淵臉頰時,他忽然又抬起了頭,喉結重重滑動了一下。

  「讓我們丟開那些虛偽官方演講稿。我來和你們說一說什麼才是真正的建陽公主。」楚淵鏗鏘有力的一句話瞬間將全場肅穆低靡的氣氛一掃而空。

  全體市民隨之振奮,響起一陣抽氣聲。

  「他要做什麼?」李承欽隱隱覺得不妙,和同樣不安的龍謖下意識朝司徒啟明望去。後者臉色已隱隱有些發青。

  「他要做什麼?」白帝問。

  楚環鎮定地站著,一言不發。

  「提起建陽公主,你們或許都知道,她是楚國的公主,同時也是一位女將。」楚淵回頭望了一眼楚環的全息胸像,似笑非笑地望著眾人,「對她瞭解多一點的人還會知道她是一名優秀的機械工程師,一位教師。甚至,她是我的一對雙胞胎兒女的母親。」

  「是——」人群中響起輕微的應和聲。

  楚淵說:「而你們或許都不知道,她其實也是女媧的生物電腦的其中一員!」

  全場寂靜一瞬,繼而爆發出震撼的驚呼聲。媒體在這一刻集體陷入瘋狂。

  李承欽在呼聲中苦惱地扶住了額頭。龍謖和天子面色訕訕,而司徒啟明面如玄鐵,緊咬著牙關。

  「是的,她是女媧複製體。」一片洶湧如狂潮的議論聲中,楚淵鎮定得近乎冷漠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五十六年前,楚王室試圖重啟女媧,複製了生物電腦人——對此,我們楚王室並不感到自豪。但是我很感激這個計畫,讓一個女孩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她作為公主被王室撫養長大,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直過著正常人的生活。她也成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人們的臉上寫滿複雜的、難以置信的表情。隨著人們逐漸反應過來,議論聲猶如上湧的潮汐,越來越大。

  「這不可能!」

  「建陽公主是女媧?」

  楚淵毫不在意下方的嘈雜人聲:「環兒就和所有普通女孩一樣,成長、學習、戀愛、工作、結婚……在人生中頭三十年裡,她一直是個普通體質的人,直到她覺醒成為哨兵。」

  「女媧是哨兵?」有人驚呼。

  「不。」楚淵平靜道,「想必你們這些日子裡已經接受了科普,女媧必定是一名光明嚮導。所以,建陽公主作為複製品,並不成功。但是這有什麼關係?她依舊是一名優秀的女將領,是一名戰功赫赫的女哨兵。我依舊為她而驕傲!」

  「沒錯!」隨著女性觀眾率先發聲,人群中爆發出一片響亮的喝彩聲。

  「她為祖國而戰,她為保護百姓而死!」楚淵提高音量,「不論是不是女媧,她都是一名英雄!」

  「英雄萬歲——」

  整片廣場上呼聲如雷動。人們振臂高呼,揮舞著旗幟和標語。

  「女神永垂不朽!」

  楚環的唇角輕勾了起來,朝白帝看去。

  白帝俊美無暇的臉上掛著極其微妙的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了看楚環,又看向楚淵,沒有說話。

  楚淵俯瞰全場,朗聲道:「而我們該怎麼定義女媧?」

  這個突兀的轉折讓滿場興奮的民眾又安靜了下來,露出一張張迷惘的臉。

  楚淵問:「她是人類,還是AI?是人類的守護神,還是毀滅者?如今你們畏懼她,是因為懼怕白帝的威脅,還是因為不信任女媧?」

  「誰去阻止他?」李承欽問。

  可身邊沒有一人行動。連楚環都怔怔地望著楚淵。

  面對數十萬怔忡的面孔,楚淵嗓音渾厚,極具震懾力:「有這麼一個女人,她世代科隆複製自己,在人類需要她的時候覺醒過來,成為光明嚮導,運用她強大的力量,一次次消滅戰爭和動亂,帶來和平。」

  「她每一世的壽命都不會很長,幾乎來到這個世上的意義就是為了人類奉獻自己的一生。她從來沒有抱怨,也從來不曾罷工。只因為她被造出來的那天,神賦予了她這個艱巨的使命。」

  「縱觀整段歷史,女媧是否有一次,哪怕一次,背棄過人類?」楚淵肅聲,「就連還不算女媧的建陽公主,都因為女媧特有的天性,甘願為拯救百姓付出寶貴的生命。」

  感嘆聲在密集的人群之中此起彼伏,逐漸傳播開來。寫滿感觸的臉上,許多眼眶泛紅。抗議者面面相覷,放下了高舉著的標語。

  楚淵質問:「而每一代女媧,都殫精竭慮地為人類的自由奮鬥。她給了我們生存和自由,我們為什麼不能給她多一點信任?」

  人群裡嗡地一聲,眾人瞬間動容。

  「女媧也是人類的一員。」楚淵道,「她是我們的朋友!」

  「就是——」人群中爆發出高呼。

  「是我們的恩人!」楚淵喝道。

  「沒錯!」響亮的附和聲成片響起。

  「她是我們的守護神!」

  廣場上群情奮勇,掌聲如傾盆暴雨,歡呼聲轟動四方,在樓宇之中,天地之間迴響。

  「而人類卻因為她同伴的背叛而也將她歸為了敵人。」楚淵喝道,「這不該是我們對待守護神的方式!」

  強烈的附和聲猶如海嘯撲來,幾乎淹沒了楚淵的演講聲。

  狂熱的人群揮舞著旗幟,聲嘶力竭地喝彩。聲浪來回在人潮中沖刷,不僅沒有消退,還有越來越強烈的趨勢。

  貴賓席上的眾人望著下方洶湧的人群,都難掩震驚之色。

  「釋放女媧——釋放女媧——」

  無數道聲音匯合成了一道洪流,席捲了整片廣場,形成一股勢不可擋的巨浪,直衝天際。

  「釋放女媧——」

  「女神萬歲——」

  楚淵鏗鏘有力道:「今天,我們在這裡祭奠建陽公主。我們不僅僅悼念她本人,我們還要銘記她身上來自女媧基因天性的犧牲和奉獻精神。她或許不算女媧,但是她的功勛和貢獻,同歷代女媧有什麼區別?」

  「而這一座方尖碑,不僅僅是為了紀念,建陽公主一人。更是為了紀念每一代女媧,以及所有為了人類和平和自由作出卓越貢獻的人們!」

  楚淵語音落下,身後罩著方尖碑的國旗鬆脫了束縛,被狂風瞬間吹開。

  一座晶瑩潔白的方尖碑宛如神峰聖頂,展露在世人眼中。

  廣場上的氣氛霎時被推向了最高潮!

  瘋狂的歡呼聲爆炸開來,擴撒向整座城市。禮炮齊鳴,禮樂響起。人們揮舞著旗幟,聲嘶力竭地吶喊著,吹著口哨。每一張面孔都虔誠激動,雙眼飽含著淚水。

  而楚環的全息像依舊高懸在上空,溫和含笑,俯瞰芸芸眾生。

  「媽的。」李承欽低聲道,「他還真有兩把刷子!」

  司徒啟明起身,鼓起了掌。

  隨著他這一動,貴賓席上所有政要全部都起立鼓掌。

  楚淵在雷動的歡呼和掌聲中轉過身,仰頭眺望著楚環的影像。他胸膛劇烈起伏著,雙眼不知是不是因為濕潤的關係,在陽光下尤為明亮。

  楚環含笑望著下方人潮,望著那些歡呼的人和鼓掌歡笑的孩子。

  「你問是什麼束縛了我。」她輕聲說,「就是他們。就是你最蔑視的人類。」

  「一群狂熱地失去理智的信徒?」白帝冷冷一聲嗤笑。

  「我因為他們依舊信仰和擁戴我,而沒有對他們失去信心。」楚環微笑。

  「他們這些信仰裡,夾雜了對建陽公主的好感。」白帝道。

  楚環說:「而我依舊在用建陽公主的人格,我始終堅信自己是她。她或許不是女媧,但是她依舊和我原身是同樣的複製體,頂多只是這個樹狀體系中的一個分叉罷了。」

  「她是我的一任前輩。就和之前那九位前輩沒有什麼區別。而我是她們的繼承者。我們存在與不同的時空,但是我們的本位是一體的。我是女媧,我也是建陽公主。」

  楚環深深地注視著白帝,說:「『女媧』是一種信念,是對愛與自由的追求。而不論我是是誰,我都要將這個信念繼續傳承下去。」

  白帝沉默地站著。精神網路之中流竄出了一陣風,吹拂著兩人的頭髮衣衫。楚環從容地與他對視著。

  「所以,你還是選擇與我為敵了?」白帝忽而噗哧一聲笑,「你永遠這麼天真愚蠢!總是去選擇信任最不值得你信任的人,然後一次次被他們出賣。」

  楚環說:「一千兩百年前,你的復仇或許是為了替我打抱不平。但是這一次呢?也只不過為了滿足你玩弄權勢的私慾,和你自己的報復心。少昊,你已經背離周蘊博士的初衷太遠了。我都快要把你拉不回來了。」

  「為什麼要拉我?」白帝嗤笑起來,「等你看清了你選擇的盟友有多自私和善變,你只會哭泣著懺悔,求我再次接納你。」

  楚環警惕地眯起眼。

  「人類呀……」白帝仰頭大笑,「如果女神也會復仇,他們還會繼續擁戴她嗎?」

  懸在上空的楚環全息像突然一陣閃爍,播放禮樂的擴音器全部消聲。

  楚淵本已準備下台,又猛地站住。

  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擴音器裡爆出一陣刺耳的雜音。人們紛紛摀住耳朵。聽覺格外敏銳的哨兵更是忍不住露出痛苦之色。

  而這雜音隨即又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聲輕笑。

  由女子發出來的,充滿譏諷和不屑的輕笑。

  雖然只有一聲,可那熟悉的嗓音依舊讓貴賓席上幾個男人神色大變,震驚地朝下方望去。

  明朗而年輕的女聲再度響起,通過擴音器,傳入在場數十萬民眾的耳中。

  「冠冕堂皇的話說了這麼多,卻是一句重點都沒有說到呀。」

  伴隨著這句話,一個窈窕秀麗的身影出現在了天極大道的另一頭。

  少女披著蓬鬆微捲的黑色長髮,穿著乳白色的薄毛衣,駝色的呢子裙,腳上套著一雙短靴。這幅學生打扮休閒而素雅,讓她看上去活脫脫像一個普通的大學生。

  而少女秀麗明媚的面容則同高懸在廣場上的建陽公主頭像一模一樣,只是更加年輕,充滿朝氣,以及帶著怒意的冷笑。

  兩旁的人群響起一片議論聲。

  「建陽公主?」

  「不不!她沒有這麼年輕!」

  「她超控了擴音器?難道……」

  「環……兒?」李承欽低呼。

  「是那個女媧?」龍謖一臉震驚,「她被放出來了?」

  司徒啟明緊繃的面孔也終於裂開,立刻惡狠狠地朝隨行人員使了個眼色。

  而只有楚淵站在高台上,面如止水,隔著數百米的距離同那個少女對視。

  眾目睽睽之下,少女站在紅毯上,傲視楚淵。

  「為什麼不把故事說完整呢?」少女冷笑著,「告訴這些人,第八世和第九世的女媧身上發生了什麼?告訴他們,女媧有充分的理由背棄和報復人類。告訴他們,一千年前的白帝統治,和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都是人類就咎由自取。」

  「為什麼不把人類施加在女媧和白帝身上的罪惡行徑公諸於世呢?為什麼不承認你將對建陽公主背德的感情施加在現任女媧身上,一直佔有和玩弄她呢?」

  成片抽氣聲中,少女朝楚淵露出甜美的笑容:「哥哥?」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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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一百三十一章 決戰-1

  轉眼之間,廣場變成了一口沸騰的鍋。議論聲像是咕嘟往外冒的水泡,噗噗爆開,滾燙的水珠四濺。

  人類對女媧和白帝做了什麼惡劣的事?

  楚王竟然和現任女媧有那種關係?

  雖然都知道作為女媧的光明嚮導必然和黑暗哨兵最為般配,可是「佔有和玩弄」顯然並不是什麼良性關係呀。

  懸空在上方的無人攝影機如同聞到了血腥氣的蒼蠅,嗡嗡地飛聚過來,長槍短炮的鏡頭一面對準了巧笑倩兮的少女,一面對準了楚淵陰鷙的臉,劈裡啪啦一陣猛拍,生怕錯過當事人臉上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楚淵一言不發,可獅龍獸卻身形猛漲,撲打著雙翼,喉嚨裡朝著遠處少女發出一聲飽含著威脅的低吼。

  楚環皺著眉,向前邁了一步,同那個少女的距離迅速拉近,來到了她的面前。

  兩人面對面站著,與其說像一對雙胞胎,更像自己攬鏡自照。她們就連頭髮的長度,眉毛修過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而這個女孩不是波提亞爛那種大街的高模擬機械侍,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女孩。

  她在呼吸,心臟跳動著把血液輸送向全身。她渾身散發出高階嚮導特有的氣息,生命力蓬勃閃耀。她是嚮導,但不是光明嚮導,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嚮導磁場非常怪異,很難用等階來估量,卻又十分強大,足夠震懾住周圍的人。

  「像嗎?」白帝笑嘻嘻地跟了過來,「我可是在倉庫裡精挑細選,才選中了她的。」

  說得如同購物選貨。

  楚環漆黑的眼珠定格在白帝的臉上,憎惡的情緒展露無遺:「你真噁心!」

  「你當初也是這樣。」白帝不以為然,「如果女媧沒有選中你,而是挑選了別人。那你如今也不過一掊塵土。」

  「玩弄生命之人,是會受到造物主的懲罰的。」楚環嘴角抽搐著,克制著自己的憤怒:「少昊,你們真是越做越錯!」

  「為什麼不回答我,哥哥?」少女在眾目睽睽之下高聲質問,「你是覺得我哪裡說的不對,還是無法解釋你們的虛偽?」

  李承欽等人也已快步走上了主席台。他們都是哨兵,視力卓絕,可以輕易將遠處的少女看得清清楚楚。

  「是環兒?」李承欽不敢確信地低聲問,「她是怎麼出來的?」

  司徒啟明肅聲道:「監獄那邊還沒有回覆。」

  「她不是。」楚淵終於開口,繼而提高音量,「來者表明身份!」

  少女嫣然一笑,忽而振臂一揮。

  一片嘀嗒聲自人群中相繼響起。人民驚異地發現自己的手環或者電子通訊產品接收到了一條新的資訊。而高處建陽公主的全息投影和分部在四處樓房上的分螢幕整齊暗屏,隨即替換成了一段陌生的影像。

  滿場驚呼聲中,所有人的手環和全息投影都開始播放一段影像。

  影像裡,一位面容同建陽公主一模一樣的女郎身穿幹練的軍裝,套著白色大褂,正同一群醫護兵走在停機坪上。遼闊的停機坪上停放著大小型號不一的軍艦,型號古舊,艦身上陰刻或者噴繪著一個古老的國徽。

  那是華夏族在周朝之前的建立的朝代——「秦」!

  「快關掉視訊!」龍謖低喝。

  「不,讓她說。」楚淵阻止了他,「真相是隱瞞不住的。到了讓民眾知曉一切的時候了。」

  少女衣衫單薄地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彷彿察覺不到嚴寒。

  她傲然高昂著頭,嗓音輕柔,可聲音通過廣場上數千個擴音器,以及攝影機的話筒,輸送到了四面八方,全國各地,鑽進了每一個關注事態發展的民眾的耳朵中。

  「這位是第八代女媧。她的世俗名字叫殊同。她是一名光明嚮導,同時也是一名享有盛譽的女軍醫。她率領著哨嚮軍團為人類取得了無數勝利,戰勝了當時蔓延至全國的瘟疫,她的哨兵軍團平息了動亂國本的騷亂。史書上記載她在最後一場血戰裡,同她的結契哨兵一起犧牲。但是——」

  少女厲聲道:「事實上,她和她的軍團,卻是因為得不到人類派兵支援,不得不背水一戰,在雙塔星座同叛軍同歸於盡!」

  人群中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人們的手環就像中獎的老虎機,不停地嘀嘀叫著,接收到一份又一份的機密檔案。這些檔案有些被政客們銷毀,有些被秘密永久封存。但是此刻,它們全部都被公之於眾,暴露在冬日明朗刺目的陽光之下。

  「殊同不幸被捲入秦朝的三位執政官的政權鬥爭之中,掌握著力量,又深得民眾愛戴的她,成了三名執政官統一的敵人。兔死狗烹。他們利用她和她的軍團消滅了最後一支叛軍,同時也將這支英雄的軍隊埋葬在了邊境的隕石群中!」

  少女目光灼灼,咄咄逼人道:「哥哥,你說我說錯了嗎?」

  所有人齊刷刷轉頭,數十萬道目光如探射燈投向楚淵。

  疾風吹得楚淵披風翻飛,身影卻巋然不動。

  削薄的唇輕啟:「不錯。」

  全場轟動。

  楚淵迎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灼熱目光,從容道:「第八代女媧確實因友軍故意拖延派遣增援而戰死疆場。事後,當權者為了掩蓋罪跡,銷毀了當時的資料罪證,並且試圖銷毀白帝。而白帝逃脫包圍,發動了AI戰爭作為報復,開始了他對人類長達兩百年的奴役。」

  隨著他每多說一句話,驚呼聲和議論聲越來越大。

  「要我替你把故事說完嗎,這位小姐?」楚淵譏諷一笑,不待少女回答,繼續道,「人類為了對抗白帝,革命軍又再次秘密培育出了第九代女媧。通過九世的幫助,白帝終於被擊敗逃跑,我們建立了大周。然而,悲劇再一次上演。為了徹底擺脫人工智慧的威脅,我們解除安裝了AI們的高級智能模組,並且,再次殺死了女媧!」

  轟地一聲,滿場民眾嘩然。

  「我得承認,」白帝道,「你的這個哨兵,有些出乎意料。」

  楚環道:「那是因為你眼裡只看得到人類的惡。」

  「不錯!」少女冷笑道,「你們連著兩次玩弄女媧。而今日,我再次覺醒,我不計前嫌,在之前的動亂中多次營救相助。可是你們回報了我什麼?」

  楚淵抿唇不答。

  「哥哥,我親愛的好哥哥。」少女一步步朝主席台走去,窈窕的身影牽繫著無數目光,「我將我當作建陽公主的替代品,欺騙我,玩弄我的感情和身體。而端王!」

  司徒啟明面如堅冰。

  「你囚禁我,用我做試驗,妄圖將我改造成一個沒有個人意識,只是聽從你們操縱的人形兵器!而唐王和蒼王……」

  眾人視線轉向被點名的兩位。

  李承欽劍眉緊鎖,全身戒備。

  可少女只吐了兩個字:「廢物!」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不合時宜的輕笑。

  李承欽和龍謖險些沒噎死。

  「還有你們——」少女凌厲地掃視兩側的人群,震懾之下,人群下意識噤聲後退。

  「你們這些愚蠢無知,自私涼薄的低等生物!」少女傲慢冷酷的嗓音如冰刀掃遍全場,割得民眾們驚慌無措。

  「毫無主見,見異思遷。當權者是主謀,你們就是一群作嘔的兵卒走狗……」

  「我覺得你的發言可以到此為止了。」楚淵出聲打斷了少女的話,「人類確實對不起女媧,我們也會用實際行動來贖罪。但是,你不是建陽公主,你也不是女媧。」

  「是嗎?」少女眯眼一笑。

  警衛和防暴機械侍正從兩側朝少女包抄而去。

  少女輕蔑一瞥,雙手一揮。防暴機械侍突然轉身,出手敏捷地鉗住了警衛的脖子,將人提了起來。

  人群之中爆發陣陣驚叫。

  「舉起雙手,放下抵抗!」空中警衛直撲而來。

  少女冷哼,舉起雙手。

  飛行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控制住,在空中定格。

  少女雙手交叉猛地收攏。飛行器紛紛朝著彼此飛去,砰然撞在一起。火花和碎屑四濺,爆炸聲響。

  駕駛員緊急跳落,低下的人群驚叫著急忙閃躲。

  一時場面大亂。人們推搡擁擠,轉身逃跑。

  然而為時已晚。

  大地發出震動。伴隨著轟隆聲,一架架防暴機械侍被操控,原本背對人群站立的它們整齊轉身,手臂化作機槍,對準了手無寸鐵的百姓。

  「你——」楚環震怒,「居然對百姓動手!」

  白帝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住:「別急呀,曉初,好戲才剛上演呢。」

  人群發出尖叫,紛紛後退,如無頭蒼蠅一般奔走。飛行防暴機械在空中發出警笛聲,降低了飛行速度,腹部機槍彈出,對準了人流,堵住了他們奔逃的路。

  「你們還覺得我不是女媧嗎?」少女狂怒咆哮,「哥哥!你太讓我失望了!」

  「要不你暫時承認她吧。」李承欽忍不住對楚淵說,「女人發起瘋來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住的……」

  「你現在說這句話有什麼用?」楚淵忍不住朝他白了一眼。

  驚恐絕望的叫聲和憤怒的大吼充斥滿整片廣場。人群中有哨兵憑藉體能優勢一躍而起,朝一架飛行器撲去。

  飛行器毫不留情地開槍。哨兵中彈,身體在一片刺耳的尖叫聲中跌入人群裡。

  「住手!」楚環怒喝著,精神體手中迸發出熊熊火光,朝白帝撲去。

  白帝卻早有準備,豎起一道冰牆,擋住了火焰。

  「你想要去救誰?」男人嗤嗤笑著,「如果我讓你選,人類和楚淵,你只能救一個?」

  楚環似乎還沒有從之前的逆磁場副作用中徹底恢復過來,火焰雖猛,卻後繼無力,竟然都破不了白帝的冰牆。

  廣場上,武警哨兵們從人群中撲出來,手持槍械朝少女衝去。

  少女不屑冷笑。被操控的警用機械侍飛身將少女保護在了身後,毫不留情向哨兵們發動了攻擊。

  哨兵們這才驚駭地發現手中的電子槍支統統失靈,甚至連指紋開鎖都做不到。而他們只能以肉身對戰機械侍,拳拳相搏。

  「她果真不是環兒!」李承欽一聲低吼,扯掉軍裝披風,超維機甲瞬間釋放出來,將他包裹住。龐大的機甲騰空而起,朝著少女氣勢洶洶撲去。

  「等等——」司徒啟明喊道。可李承欽已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少女見狀,挑眉一笑。四台機械侍飛起,在半空中飛速組合成了一架機甲,迎面撞向李承欽。李承欽舉炮,炮管卻只亮了一下便熄滅了。緊接著,機甲動力系統突然關閉。

  對方機甲如一枚炮彈,狠狠撞上了李承欽,將毫無抵禦之力的機甲撞飛出去,朝著黑壓壓的人群砸去。

  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中,一道金紅光芒閃過。

  只見一隻巨大的丹鳳憑空閃現在空中,猶如天使降臨,利爪牢牢抓住了失控的機甲,阻止了它墜落的勢頭。

  機甲的雙腳停在距離地面人們頭頂不過數米的位置。下方本已嚇得抱頭撲倒在地的人壯著膽子抬起頭來,劫後餘生地鬆了一口氣。

  朱雀抓著機甲飛回主席台,將它丟在了方尖碑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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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一百三十二章 決戰-2

  「朱雀好像不受控制。」白帝有些苦惱地皺眉,一臉孩子氣。

  冷汗順著楚環額角淌下,她目光如電殛,幾乎要將白帝的精神體燒灼出兩個洞來。

  「朱雀是我的機甲。你碰不了它!」她一字一頓。

  白帝搖了搖頭:「從來沒有什麼絕對的事。曉初。我已經今非昔比。你且認真看下去。」

  李承欽的機甲竟然已完全失控。他甚至不得不拉動手動逃生手把,將駕駛艙門彈開,才得以出來。

  萬幸他並不是唯一一個出醜的。

  就在他動身之際,龍謖也召喚出了機甲,率領著一眾精銳衛隊緊隨其後衝上前。

  來自少女的神秘而強大的力量同樣瞬間就接管了他們的機甲。機甲同駕駛員的接駁被強行斷開,並且被外部力量掌控。

  龍謖察覺不妙,緊急自駕駛艙中彈出,落在人群中臨時讓出來的空地上。抬頭,就見一群被操控了的機甲懸停在空中,槍炮全都彈出,指著下方驚恐無措的百姓。

  作為一國之君,龍謖有生之年第一次遭遇如此大辱。清俊的面孔浮著一層惱羞的紅暈,額角青筋曝露。

  所有的攻擊竟然都在短短一分鐘內全部被化解。局勢瞬間完全調轉。

  數十萬民眾,全大周所有頂尖的哨兵,甚至還有一名百年一遇的黑暗哨兵,竟然都在這一名少女面前束手無策。

  這就是白帝的力量。是他迫不及待想展現給楚環看的,他如今的實力。

  「我已經並不比你差了,師父。」白帝雙手扶在楚環肩上,唇挨著她的耳朵,語調溫柔而又自豪。

  「你知道為什麼沒有人來放你,沒有人來支援他們嗎?因為我一早就入侵了朝歌的通訊網路,模擬了無懈可擊的訊號。監獄的人接受不到命令,而各處軍事基地的將軍也只收到了『原地待命』的訊號。」

  「你……」楚環渾身顫抖著,「你為今天……準備了多久?」

  白帝忍不住親吻了一下她的額角的碎髮,說:「一千年。」

  「我為了給你這個驚喜,足足準備了一千年呀。」

  「怎麼樣,哥哥?」少女笑意盈盈,攻擊沒有讓她放慢朝前的步伐,「你說我不是女媧?你見識過女媧的力量的,你覺得這是什麼?」

  楚淵紋絲不動地站著,猶如一尊冰雕。

  「司徒啟明,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們想掌控的力量,也是你們永遠都不配得到的力量!凡是想操縱我的人,我都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隨著少女的高呼,人們驚慌地發現自己身上所有的電子產品都不能使用,他們與外界斷絕了聯繫。

  一場本該隆重莊嚴的悼念集會,不過短短數分鐘,就已成為了一個巨大的修羅場。數十萬民眾成了人質。而這個自稱女媧的女孩,宛如復仇女神而來,憤怒的火焰從她身上蔓延至全場,繼而向整個朝歌成進攻。

  楚淵目如寒潭,雄渾而含著慍怒的聲音傳遍全場:「你要如何?」

  少女停下了腳步,歪著腦袋望著台上佇立的三個男人,勾唇輕笑。

  「下來,來到我的面前。然後——給我跪下!」

  一片細細的抽氣聲中,楚淵唇角緩緩勾起冷硬的弧度。

  李承欽勃然大怒,拔出佩劍上前。司徒啟明伸手將他攔下。

  「我會跪——」楚淵緩緩道,「在真正的女媧面前。而你,不過是個贋品。」

  楚環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

  白帝嘖嘖:「這個男人。這個是贋品,那個也是贋品。他的正品到底是哪個?莫非是那具已經化成齏粉埋在大元宮地下的那位?」

  「你到底想怎麼樣?」楚環爆發怒吼,「你既然都可以控制這個世界了,還來找我做什麼?」

  「我是要你看清這個世界呀。」白帝目光如消融的雪水,清亮,卻依舊帶著徹骨冰寒,「你看那一張張面孔上,寫著什麼?」

  人們擁擠在一起,驚恐,怨恨,憤怒,全都如一本本攤開的書,一目瞭然。

  「即使在知道了女媧的遭遇後,他們依舊沒有絲毫愧疚。他們在憎惡你。剛才那些感動和支援只是一瞬即逝的錯覺。這才是最真實的人性。感激不過是水面浮萍。一旦觸及他們的利益,他們隨時可以翻臉不認人!」

  「和他們一起滅亡,還是和我走。」他牽起了楚環的手,躬身吻她的手背,「你會依舊是我最敬仰的師父。」

  楚環怔怔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不知懺悔的人類。」少女的口氣同白帝如出一轍,「這一次,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隨著話音落下,朝歌城中的每一台空襲警報齊聲高鳴,刺耳淒厲的警報聲猶如魔鬼的尖叫,撕裂了這座城市最後的寧靜。

  朝歌城區裡,交通訊號燈、廣告牌,全部混亂閃爍,車輛互撞,喇叭聲和叫喊聲此起彼伏。

  所有機械侍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電子眼閃爍,不再聽從任何人類指揮。

  所有電子產品同時當機。人們手中的手環屏上,光子板上,遍佈城市的大大小小的螢幕上,全部只有一個畫面——

  一朵在夜色中綻放著的潔白曇花。

  而這個騷亂正以朝歌為中心,順著線纜和衛星,飛速地向全球蔓延。

  一座座衛星鎮和城市陷落,同中央中斷了訊號。

  遠在太空中待命的巡航太空艦隊發現地面情況不對時已晚。病毒隨著訊號波入侵了艦隊,首先是重力系統失靈,緊接著動力全停,燈光熄滅。士兵們漂浮在軍艦之中,發覺所有電子操作板已停,連手動閥都被鎖死!

  「那是什麼?」有人透過窗戶望出去,驚駭地大喊起來。

  數艘因失去動力而飄蕩在太空中的民航艦原本毫不起眼的,此刻周身接縫中發出藍光,在人們眼前迅速地變換著形狀,由一艘艘民航艦,變成了造型詭異的軍艦。

  一位將領搶到窗前一看,目眥俱裂,「是波提亞……不!是白帝!」

  白帝的軍艦最具體色之處,便是其極其精湛的仿生技術。

  此刻,近朝歌星的太空變成了一片深海。狀似章魚的軍艦揮舞著長長觸鬚,朝著那些失去動力的軍艦而來。

  縱使是受過專業而艱苦訓練的哨兵,在太空之中失去了電子機械工具的幫助,也脆弱無助如同出生的嬰兒。被困在軍艦裡的官兵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粗大的觸鬚迎面而來,將軍艦纏繞住。

  驚恐的叫聲在軍艦內部爆發開來——

  「我感受到了……」楚環忽然低聲呢喃。

  「哦?」白帝好整以暇。

  「你早就等著今日了,是吧?」楚環苦笑,「全軍出動,包圍朝歌。甕中捉鱉,一網打盡……」

  她極力抑制著內心波動,可蒼白的面色依舊出賣了她的情緒:「你竟然還有軍艦!言家必然沒有這個資源。你是怎麼做到的?」

  白帝淡淡一笑:「你這麼聰明,怎麼會想不到其中的厲害關係?有誰會不惜冒著風險資助我,好讓我幹掉他的仇敵?」

  電光石火之間,楚環頓悟:「華王!」

  一個王位岌岌可危的君王,能作出多麼瘋狂的事來挽救,楚環上一世已親身領教過。

  現任華王常年被司徒啟明壓制,這個國主做得形同虛設。司徒啟明羽翼已十分豐滿,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誰都知道他篡位之日就在不遠的將來。

  一個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終點來臨,那種垂死前為了搏命的掙扎,可以讓他失去理智,或是產生同歸於盡的想法,不惜與虎謀皮!

  狂風獵獵,大軍壓陣。被困在廣場上的數十萬民眾陷入極度的恐慌之中。而高台之上,三名位於帝國權勢頂端的男人彷彿也已經束手無策。

  「喜歡我給你的驚喜嗎,哥哥?」少女展露出明媚的笑顏,長髮在風中飛揚,陽光在她周身籠罩上了一層神聖的光圈。

  「我來教教你們這些男人,什麼叫支配,什麼叫控制!」

  「你們可以不認我,人類。」

  「可你們不能否認我女媧的身份。你們已經太多次奪走我的生命,湮滅我的名字。這一次,我將要為自己正名!」

  「我是女媧,是神的代言人。我將不再守護這個世界!我將要——統治你們!」

  驚惶的情緒隨著這一句句宣言被推向高峰。人們開始哭泣和哀求,父母抱緊了年幼的孩子。一股強烈的牴觸情緒隨著人群中抗議人士的一聲吶喊而爆發出來。

  「人類才是世界之主!消滅AI!消滅女媧——」

  猶如火星落在滾油上,轟地點燃了熊熊火焰!

  「消滅AI——」

  「消滅女媧——」

  「無自由,毋寧死!」

  白帝愣住。

  如萬川歸海,無數聲吶喊逐漸彙集在一起,凝聚成了一句簡短而無畏的口號:

  「自由——自由——自由——」

  吼聲震天撼地,擴散向四面八方,又直衝雲霄,在這片朗朗乾坤之中反覆迴響。

  「自由——自由——」

  「你,聽到了嗎?」楚環閉上眼,笑了起來,「在你統治期間,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動人的呼聲吧。」

  「他們想處死你,你還笑得出來。」白帝啼笑皆非。

  楚環輕念:「所有虛偽的幻象,將如鏡花水月,終消散無影。人的眼睛只會被矇蔽一時。等陰霾散去,光明重現,將又是新生的開端——周蘊博士在她的筆記裡隨手寫下的詩句。你或許沒有注意過。母親她,早就知道這一切會發生。也知道最終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震耳欲聾的聲浪中,楚淵抬手。

  朱雀發出清越長鳴,振翅飛來,於半空中化作一柄流光溢彩的重劍,被男人一把握在掌中。

  劍身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金燦燦的流光,劍尖直指少女眉心。

  「白帝!」楚淵一聲爆喝,「收起你的傀儡,現身一戰吧!」

  白帝此刻正站在少女身後。那來自黑暗哨兵的強悍氣勢如海嘯巨浪迎面打來,竟然逼得本身處精神網中的白帝不僅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手腕突然被扣住。

  白帝一愣,朝楚環看去。

  「別逃呀,我的好徒兒。」蒼白的面容和惶恐的淚水消失得無影無蹤,楚環雙目璀璨,如古老傳說中東天最亮的啟明星。

  「好不容易等你全員終於出場了。今天的重頭戲,才正要開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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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一百三十三章 決戰-3

  兩人四週的影像泛起水波,扭曲模糊,緊接著飛速消退而去,化作星星點點。

  楚環擒著白帝的手,同他站在一片浩渺絢麗的星海之中。這景色美得簡直並不像一處戰場。

  「你在這裡等著我。」四目相接,白帝說。

  「是的。」楚環平靜道,「這叫引蛇出洞。是一招最簡單的計謀。能在你身上見效,基本還是靠你的自大狂傲。」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計畫的?你早知道言家?」

  「不。」楚環搖頭。

  在他們腳下,朝歌星盡在眼前,而一場驚心動魄的太空戰鬥正在進行。

  那是數日前發生的唐國和華國軍艦被黑後互相攻擊的事件。

  隨著軍艦爆炸,碎屑濺射滿整片太空。

  一道金光猶如流星劃過,衝入碎屑群中,自一塊巨大的殘骸面前搶下了一個小小的逃生艙。

  少女的額頭淌著血,氣若游絲,虛弱地已幾乎睜不開眼睛。

  楚王將她收進朱雀的駕駛艙裡,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將吻印在她的額頭、鬢角、耳邊……

  「相信我……」

  這是楚環昏迷前聽清的一句話。

  人世間有許多至柔而又至堅的力量。如愛,如信念。它們能凝聚成針,無孔不入,又能無限膨脹,充盈你的胸臆,填滿整個宇宙空間。

  這不僅僅是哨嚮之間因資訊素吸引而產生的盲目的信任。而是緣自上一世漫長的朝夕相處的瞭解,緣自今生並肩出生入死的羈絆。

  這一股無形的力量,如星河飛度,他們不止一次跨越生死,分離而又重逢。

  「他要我相信他。」楚環說,「那麼,我便相信他。正如你所說,你在一千年前就已埋下了這一枚棋子,我們想要追趕上你的腳步,只有採取非常規手段。」

  「所有的一切……」白帝注視著楚環的雙眼,「每一句話,沒有一樣是真的?」

  「也許有。」楚環微笑,「司徒啟明和李承欽不知情。我對他們說的話大部分都是真的。我被囚禁也是真的。他們想要研究我,破解我,也是真的。也許,楚淵知道我是複製人這事,也是真的。」

  「所以,哪怕楚淵真的欺騙了你,你依舊選擇站在他那一邊?」白帝猛地掙脫了楚環的手。

  楚環鎮定自若:「人類有私心,你我也都有。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站在什麼道德制高點上,可以頤指氣使,操控眾生。」

  怨怒絕望的笑聲如地獄之中汩汩冒出來的毒泉。白帝笑得渾身顫抖,絕美的面孔張狂豔麗。

  「你利用了我,曉初!我對你的不捨,最終成了你算計我的籌碼!你已經變得和人類一樣虛偽狡猾了。你被他們徹底玷污了!確實,你不配再和我為伍!」

  共感網中瞬間暴雪狂飛。

  楚環無畏地迎著風雪,清朗的聲音穿透嗚咽的風聲。

  「少昊,正所謂不教而誅是為虐。你將我視作師父和姐姐,我有義務教導你。所以我一次又一次試圖說服你放棄仇恨。而顯然,你並不聽我的勸告了。」

  白帝嗤笑以對,黑髮飛揚,色若豔鬼。

  「所以你要再如一千年前那樣,率領你的哨兵軍團來消滅我。曉初,我做著一切都是為了你。你卻恩將仇報,再一次要和我決一死戰?」

  「不。」楚環低沉的嗓音帶著細微的因哽咽而發出的鼻音,「我想救你,少昊。你並不是在為我報仇,你享受著毀滅的滿足感。你的心神已經被這畸形變態的力量控制住了。」

  「收起你那和人類一樣虛偽的理論。」白帝冷硬道,「我不需要你的拯救。你不過是在犯賤!」

  楚環深吸一口氣,做著最後的嘗試。

  「你對我的情誼,我心領神會,感激肺腑。所以,我也要親自來阻止你繼續在這條不歸路上走下去。少昊,我們早有準備,你不會是我們的對手。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撤去你的軍隊……」

  「然後呢?」白帝哧地嘲道,「就像你一樣,被人類軟禁起來,等著被他們支解研究,或是像一口牲畜一樣同哨兵交配?曉初,你或許對於我來說是最珍貴的人。但是,自由,比你更珍貴!」

  「人類也一樣。」楚環說,「我們都會為了自由,不惜一切代價,哪怕付出生命。少昊,你相信我一次……」

  「不!」白帝斷然拒絕。

  雪花定格,化作一根根尖銳的冰刀,直指楚環。

  「你已經不再值得我的信任了,曉初。」

  楚環垂下眼簾,落寞輕嘆:「我就知道,我們兩個終有這一戰。而這一次,也希望會是我們最後一戰……」

  隨著尾音消散在唇齒之間,一股熊熊火焰從她周身迸發出來。冰刀自四面八方射向楚環。火浪迎面撲去。

  迦樓羅尖銳鳴叫著,自火中騰飛而出,遍體猶如被烈火鍛造過,散發著明亮的金光。

  白帝身後竄出黑影,一頭藍灰色蛟龍張牙舞爪地衝向迦樓羅。

  雪原中的監獄也在這一瞬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大地巨震,樓宇搖晃,無數窗戶碎裂,尖銳的警報聲劃破長空。

  白帝走神的一瞬,迦樓羅利爪狠狠自蛟龍臉上撓過,火焰迎面而來,將他的精神體高高掀飛。

  伴隨著一聲巨響,套房的門被轟開,兩名年輕哨兵如箭一般衝進來,卻是猝不及防地闖進了共感空間之中。

  觸目所及的漫天大火,白帝發現了他們,順勢夾著成片的冰刀朝他們飛撲而來。

  「什麼鬼?」李鳳笙被這披頭散髮的男鬼嚇了一跳。

  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一面火牆在兩個青年身前竄起,擋住了射來的冰刀。火鞭捲住白帝的腰,將他狠狠甩開。

  精神網中維度不同,這麼一番對話打鬥,對大元宮廣場上的人而言,時間不過僅僅過去了數秒。

  楚淵一眼看出對方不對勁,當機立斷,朱雀由劍化作輕甲包裹住他全身。

  一道流金穿過狂風劃過人們的視線,不待反應,楚淵就已逼近少女。

  哨兵們相對敏銳的視線捕捉到了他的動作。

  男人手中彈出一支脈衝槍,對準少女,一槍正中。少女被脈衝粒子撞地朝後飛起,又被電磁網一把罩住,拽了回去。

  少女如同突然從惡夢中驚醒一般,發出狂亂尖叫,神色淒惶,全無剛才咄咄逼人的氣勢。

  「白帝少昊!」楚淵將少女拎在手中,怒喝道,「你還要躲在女人背後多久?到了該你登場的時候了!」

  烈火熊熊的之中,楚環勾唇。

  「我哥喊你去打架了。」

  「什麼引蛇出洞,什麼甕中捉鱉?」白帝揮舞冰刀砍斷火鞭,高聲狂笑,「曉初,你執迷不悟,我們就此一刀兩斷。我不會再對你有絲毫留戀。而你以為女媧如今還能再對抗我,那你就太過天真了。別忘了周蘊留下來的解除安裝指令,在我手中!」

  白帝雙臂一振,掀起雪崩,他孤絕的聲音淹沒在暴雪之中。

  「等我將那個黑暗哨兵的人頭送到你面前,我等著看你用什麼姿態哭泣!」

  楚環雙手一揮,收起了精神網。

  客廳裡一片狼藉,倒不是因為她和白帝打了一場,而是因為有人破門而入。

  李鳳笙和司徒子彥一頭霧水地誤闖共感空間,又暈頭轉向地被丟了出來。

  「你們兩個,」楚環冷冷瞥了過來,「太磨蹭了!」

  「什麼?」就連司徒子彥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從樓下會議室到我這裡,你們足足用了七分鐘!」楚環一邊快步走回臥室,抓起一條厚外套穿在身上,「離開了空間場轉實戰,怎麼會差別這麼大?」

  「你知道我們來了?」李鳳笙驚愕。

  「我是光明嚮導。」楚環不屑輕笑,「一公里外一隻螞蟻爬過我都能感知到。」

  「可是……」

  「別囉嗦了!」司徒子彥冷聲道,「小環,我們來救你出去。請跟我們走。」

  「好。」楚環俐落回答。

  「跟我們來!」李鳳笙一把住楚環的手,帶著她往門口跑。

  「我說……」楚環忍不住提醒,「你們倆好歹也是2S的哨兵,就算實戰經驗少了點,也不至於逃亡還要走樓梯吧?」

  李鳳笙和司徒子彥對視一眼,彼此會意。

  英俊的混血青年咧嘴一笑,手中小型光子炮對準了窗戶。

  刺目白光嗖一聲穿透了堅硬厚實的特殊防暴玻璃,整片玻璃牆像一張有彈性的布一樣被撕裂出一道大口。

  「抓緊了!」李鳳笙一把將楚環抄起抱在懷中,幾步助跑,如一枚炮彈衝了出去。司徒子彥緊隨其後,一邊按下了掌心的遙控器。

  兩道矯健的身影當空俐落一躍,自高樓上空縱身跳出。

  共感網路再次展開,一股貫穿靈魂的力量將他們三人緊緊接駁在了一起。

  光明嚮導那宛如神蹟一般的感知能力將李鳳笙和司徒子彥徹底震撼。

  所有的一切全都通過楚環的感知傳遞到了他們大腦之中:子彈的方向和速度,風的走向,塵埃飛揚的痕跡,每一個人的動作,甚至萬分之一秒的思緒變化,都逃不過光明嚮導的洞察。

  這就是神悉知萬物的感覺,是神俯看人間的視線!

  楚環閉著眼縮在李鳳笙懷中,感受著風吹過臉頰和髮絲,聽著耳邊混亂的聲音。

  急速地飛奔和跳躍,激烈的交戰和打鬥。驚呼,慘叫,鮮血,汗水中濃鬱的腎上腺素……

  李鳳笙的心臟在胸腔裡蓬勃跳動著。他和司徒子彥都十分緊張,又無比興奮。

  同光明嚮導共感是所有哨兵畢生夢寐以求的經歷。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形態呈現在兩個年輕人識海之中。宇宙與時空,與他們的靈魂緊密交融。他們哨兵的能力如虎添翼,發揮到了極致。

  李鳳笙一聲大喝,如一隻健美的獵豹,躍過了防線,衝破了一層無形的障礙。他和司徒子彥一前一後飛躍過了監獄電光閃爍的圍牆,遠遠落在了荒原雪地之中。

  沒有片刻停頓。兩人帶著楚環拔腿狂奔。魂獸劍齒豹和雪狼展開一前一後地護著主人。

  而沒有了監獄的遮蔽,衛星訊號遍佈大地。楚環感覺自己終於再度和這個世界握手。

  「快走!」兩個青年一前一後跳上一艘等在矮林邊接應的懸浮野戰車。

  駕駛員手動操作駕駛。野戰車在雪地裡打了個漂移,避開了追來的一枚炮彈,動力全開,朝著荒野深處疾馳而去。

  「怎麼不開自動模式?」司徒子彥問。

  「所有電子系統都被黑了。」駕駛員嗓音清脆,是個年輕女孩。

  「當心!」李鳳笙突然大吼。

  數枚導彈朝他們射來。

  駕駛員急忙轉動方向盤。

  「別慌。」隨著楚環輕柔而鎮定的聲音,車操作板上本已熄滅的燈齊齊亮起。

  伴隨著一個急剎,車同時調轉方向,在雪原上猛地甩尾轉向,朝著一側急滑而去。

  眾人被慣性狠狠甩向車廂對面。司徒子彥不忘眼疾手快地將駕駛員護住。那女孩只是個A++嚮導。

  光彈呼嘯而來,落在雪原上,炸出漫天碎雪和凍土。

  而躲過砲彈的車轉了一個大弧線,車身歸正。眾人紛紛滾落回座位裡。駕駛員被司徒子彥壓在身下,霎時臉紅如燒。

  楚環推開李鳳笙坐起來,視線投向窗外。

  十來輛軍車正從監獄的方向疾馳而來,緊追不捨。車中炮彈能量在凝聚,準備再一次發射。因為先前停在監獄裡,這些車的電子系統竟然沒有被白帝控制。

  突然,所有車輛突然熄火。

  警衛的驚呼聲中,失去動力和控制力的車輛在雪地上急速滑去,打著旋兒,接二連三地撞在一起,車仰人翻。

  「天啊!」駕駛員女孩低呼,向楚環投來崇敬的目光,「是您嗎?」

  「不用這麼客氣。」楚環對她微微一笑,「我覺得你有點熟悉。你身上有一種氣息,同我認識的一個人有點相似。你和言家人是什麼關係?」

  女孩猛地怔住,窘迫令她面色由紅轉紫。

  「她可以信任。」司徒子彥說,「就是她幫助我們潛入監獄的。」

  女孩侷促而窘迫地解釋著:「我……我叫言臨江。我是言家外圍人,沒有參與他們的研究,我學的是傳媒。不過言臨清是我堂姐……我很不讚成言家的所作所為。楚小姐……公主……女媧大人……」

  「叫我楚環就好。」楚環溫和道,「言小姐,謝謝你。」

  楚環又轉頭看向司徒子彥和李鳳笙:「還有你們倆,謝謝你們冒險來救我。子彥,我知道你這麼做,冒了多大的風險。」

  「對不起!」司徒子彥一臉愧色,「家父他所作所為……我不敢替他乞求你的原諒……」

  「不用擔心。」楚環倒是笑了,「我已經和他談過了。你母親人留在華國的?」

  司徒子彥沒跟上楚環的思維,怔了一下才說:「是的,她這些年一直住在廣陵星……」

  「華王和白帝勾結。」楚環說,「你父親應該很快會得到消息。你家留在國內的那些勢力和親信會受到影響,你母親也許會不安全。」

  司徒子彥臉色驟變,幾乎一躍而起。

  李鳳笙急忙道:「令尊肯定早就有準備。」

  「不……」司徒子彥額頭冒出青筋,「家父和確實派了人保護家母。但是家母最煩有人跟在身邊,一直不准警衛靠近,有時候還會甩開警衛。況且如果是白帝,那些AI機械侍都會被掌控……」

  「你不要太慌。」楚環說,「華王需要令堂做人質,不會傷害她。先解決了白帝,華王自然不是我們的對手。」

  「可是我們打算先送你走。」李鳳笙說,「太空艦都已經準備好了。」

  「我不會走的。」楚環輕嘆,「我有我的使命。我的哨兵正在大元宮廣場上等著我……」

  「可是……」李鳳笙急了,「萬一他們又要對你……」

  「放心。」楚環朝他們一笑,「從此刻起,沒有任何力量能再困住我了。」

  她說著,攤開了手掌,掌心裡,躺著一枚不起眼的黃銅色紐扣。這正是早上楚淵落下來的那一枚扣子。

  車頂棚自動滑開,強風灌了進來。

  紐扣瞬間化作金光將楚環全身罩住,化作一架十米高的輕甲。金銅色鎧甲,靛藍戰裙,健臂蜂腰,背後唰然張開一雙鋼骨長翼。

  通體金紅的機身沐浴在明豔的陽光之下,藍天白雪,它如神鳥騰空,如女神重出人世。

  言臨江猛抽一口氣,發出驚豔的低呼。

  「朱雀!」李承欽低呼,「你是怎麼……」

  「你們注意安全。」

  楚環朝三個年輕人點了點頭,縱身飛上高空,如一隻掙脫樊籠的金鳳,朝著市區急射而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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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9 00:45:50 |只看該作者
卷四 第一百三十四章 決戰-4

  2093年11月28日,是一個被被永久載入史冊的日子。

  這一日,曾發生過一場幾乎毀滅全首都的炸彈危機,萬幸在一位女英雄的犧牲下,危機得到化解。

  而在事隔二十年後的同一天,朝歌再度爆發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震撼全人類的戰役。

  大周著名史學家陳堯教授在他的《女媧——人類光明編年史》裡曾寫過這麼一段話:

  這是一場神靈之間的決戰,亦是一場人類同神的對抗戰。

  有人說這是人類擅自造神而引來的禍事,但是更多的人認為,這是一場關係到良知、正義、自由,以及人類文明未來發展方向的戰鬥。

  而這場戰役,也將給女媧、白帝等AI生物電腦人做出最終的定義。他們究竟是一台電腦,需要接受政府全方位管轄;還是人類,擁有所有公民都能享受的人權?

  不論是人還是電腦,女媧在戰役中展現出來的無私、博大的情操,堅毅、勇敢的心性,以及善良、博愛的胸懷,都將讓她在神壇之中擁有不可動搖的一席之地!

  ***

  伴隨著楚淵一聲怒喝,廣場上無數架被控的機械侍全部調轉方向,槍炮直指楚淵。

  數十架飛行機械侍如馬蜂嗡嗡飛來,自空中將楚淵圍在中央。

  李承欽忽然聽身後傳來動靜,回頭就見自己已當機的機甲竟然自己翻身一躍而起,從後方將炮筒對準了他和司徒啟明的後背。

  縱使親自上過戰場剿匪,軍功卓越,但是看到最親密的私人機甲被對方控制,李承欽還是忍不住臉色大變,額角有隱隱冷汗滲出。

  人類軍事上對機械兵器的依賴太過深。一個士兵失去了他的機甲,就立刻變為了一個赤手空間的嬰孩。無力感帶來的恐懼席捲了每一個人,甚至包括李承欽這樣的領袖。

  一千兩百多年前,白帝就是這樣輕鬆統治了世界。

  「你們太過自大狂妄了,人類!」

  輕笑聲低沉而優雅華麗,自每一個擴音器中傳出。

  刺目的瑩藍光劃過天際,眾人紛紛閉眼。楚淵將少女往人群裡一拋,朱雀縱身飛起,同時舉臂彈開遮蔽罩,擋住了當空而下的一道砲彈。

  砲彈碎屑飛濺散落。下方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朱雀沒有減速,化作一道金光,朝疾馳而來的瑩藍光團狠狠撞去。兩架頂級機甲在廣場高空之中相撞,爆發出一團巨大的震盪波。

  全朝歌的市民聞聲抬頭,都能看見一金一藍兩架機甲,在城市上空展開一場殊死搏鬥。

  防空警報聲響徹整座城市。地面軍警開始了緊急抵抗和救援行動。武警人員率先突襲了佔據攻防辦公室的機械侍。

  手動電磁搶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被套牢而失去抵抗能力的機械侍迅速被武警用重武器摧毀。武警扳下了防空應急手把。

  大地發出震動。在市民們的驚呼聲中,全城一處處防空設施開啟,警示燈閃爍。人們顧不上觀看機甲大戰,爭先恐後都朝最近的防空洞奔去。

  大元宮廣場上,拼磚地板順著圖案的紋路下沉,向兩邊分開,露出數十個防空洞入口。人們再也顧不上機械侍槍口的威脅,歡呼著湧入防空洞。

  「這一切都是徒勞之舉。」白帝嘲笑,所有機械侍槍械上膛。

  楚淵一炮將白帝轟飛。朱雀凌空轉身,瞬間化作無數片飛羽,刷然如劍射向每一架機械侍的核心機位置。

  「憑你一人之力——」白帝瞬閃回身,當空一劍劈下,「救得了這所有人?」

  巨劍攜帶著雷霆之力朝僅著輕甲的楚淵砍去。而下方,是數萬正在朝著防空洞奔跑的百姓。

  朱雀核心系統飛速計算出了各項資料:

  成功躲避率90%。

  地面人員傷亡率99%。

  阻擋成功率……10%!

  而收回飛羽恢復原形後的阻擋率為85%。

  但是一旦收回飛羽,機槍將對民眾掃射。

  所有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的一瞬。

  楚淵選擇了10%!

  輕甲轉身,張開一張巨大的防護罩,將朱雀所有能量灌注進去,迎著那道彷彿可以開天闢地的劍光衝去,想儘量把衝擊阻擋在城市上空。

  地面眾人驚駭抽氣,瞳孔猛地收縮。

  就在那千分之一秒之際,飛羽刀終於抵達機械侍們面前,接二連三地精準地插入它們的核心機中。

  火花閃爍,機械爆炸。

  白帝的巨劍轟然砍在楚淵的能量罩上,熾焰瘋狂炸開——

  淡金色的能量罩在狂流般的衝擊下迅速佈滿裂紋。

  其餘三國君王的禁衛隊連拖帶拽地把他們的王往防空洞中拉去。

  「他抵擋不住——」龍謖大喝。

  說時遲那時快,又一道金光從雲外射來,射中白帝的巨劍。

  金光雖細,卻有著千鈞之力。隨著一聲刺耳的脆響,巨劍竟然折斷成了兩截。產生的巨大的衝擊力將楚淵和白帝分別向兩方掀飛。

  楚淵橫飛出去,轟然撞上廣場邊一棟高樓,砸出一個巨大的凹槽。而白帝飛得更遠,一時離開了人們的視線。

  就朝歌民眾那時候回憶,神蹟就在這一刻顯靈。

  彷彿畫面定格,飛羽在半空中停住,所有尚未被破壞的機械侍突然停機僵死。

  一聲清越優美的鳥鳴聲仿若天籟,傳入數十萬民眾的耳中。人們抬頭望去,視線裡,一隻金紅色的鳳鳥中展翅俯衝而下,從九天之上降臨人間。

  冬日驕陽在視網膜中投下七彩光斑,而鳳鳥逆光而來,穿過斑斕的光線,穿過獵獵寒風,穿過歲月湍急的長空,飛向楚王。

  「那是……」李承欽低喃。

  楚淵抖落一頭一臉的灰塵。機甲重新整合,一躍而起,再度衝上藍天。

  兩架一大一小的金色機甲在空中相聚,迅速變形,合二為一。無數片金紅的金屬飛羽自廣場四週升空,紛紛朝著機甲聚集而去。

  遠遠眺望而去,天空之中有一團火焰在翻滾、燃燒,迸射出熾烈的光,點燃了每個人心中的熱源。

  「朱雀!」司徒啟明沉聲道,「她來了!」

  「你來了……」

  朱雀駕駛室裡,楚淵抹去唇角的血絲,喘息著,朝少女展露笑顏。

  楚環只是靜靜湊上前,攬著他的脖子,吻住了男子帶著血氣的唇。

  嗡地一聲,所有機械侍再度重啟,原本指著民眾的槍口隨即收了起來。

  「請按秩序撤離廣場——請不要擁擠,依次進入防控場所……」

  嚴謹刻板的電子合成音從來沒有如此刻聽著這麼悅耳動人。全場數十萬民眾在片刻的寂靜之後,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機甲駕駛艙裡,唇分。四目相接,識海交融。星雲匯聚,無數銀河飛渡,將兩個世界不可分割地交織在一起。

  楚淵伸出手臂,一把摟住少女柔韌的腰肢,將這具溫熱的身軀死死地箍在懷中。兩人額頭相抵,默默無言。

  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君王,此刻激動的情緒隨著急促起伏的胸膛和蓬勃的心跳展露無遺。

  無需語言,他們所有的情緒和思緒都在相連無阻的共感裡傳遞給了對方。那是滾燙熾烈的愛,是堅若磐石的信任,是擎天定海的意念。

  朱雀重組完成,一架通體金紅,繪著黑色雲鳥紋,線條流暢而又不失健壯驃悍之美的機甲。

  一團耀眼的金光自朱雀身上迸射出來,遍佈整個廣場。

  以大元宮廣場為中心,金色的力量呈圓形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就如同春回大地,力量的足跡走過之處,出了故障的電子機械重啟,人們的手環恢復正常,通訊重新連接上,訊號傳達到一處終端。

  李承欽的機甲恢復,搖身變回一隻機甲獸,匍匐在了主人的腳下。龍謖的機甲也自空中降落。龍謖一躍而起,進入了駕駛艙。

  整座城市的交通一片片恢復,失控的機械侍停了下來,原地重啟。螢幕上,盛開的白曇變為齏粉消失在黑幕中。黑幕也隨之消散,取代為一片蓬勃的光明。

  金紅的火焰化作長尾鳳鳥,撲扇著雙翼,發出清越的鳴叫飛過一扇扇螢幕。螢幕恢復正常,廣告、交通訊息、辦公頁面,全部回歸。

  狂喜的歡呼聲如潮水蔓延。

  而這一股力量也通過地面基站塔,傳遞到了太空之中。

  失控的軍艦燈光急促閃爍幾下,嗡地一聲重啟。

  士兵們還處於難以置信的震撼之中時,將軍們已經率先回過了神,咆哮者大喝:「全員聽令——各就各位,準備反擊!」

  機械章魚的觸鬚纏繞著艦身,可艦艇的槍炮也對準了章魚腹部散發著藍光的核心機。

  伴隨著一聲令下,炮火齊鳴。數道光柱穿透了機械章魚龐大的身軀。

  一場反擊戰頃刻之間在朝歌星近空的太空之中鋪展開來。

  楚環睜開了眼,低聲說:「他回來了。」

  共感網路裡,楚淵也感受到了有一團巨大的黑暗物質正在逼近。白帝的力量比之前增強了數倍,亦或是這才是他真正的實力。

  這將會是一場殊死搏鬥的決戰。

  「準備好了嗎?」楚淵同楚環雙手交握,十指緊扣。

  楚環坐進副駕駛坐裡,機械超維神經連接上了她的身軀。

  「出發吧。」楚環微微笑,「讓這一戰被計入史冊。」

  楚淵吻了吻她的手背,重新坐好。

  朱雀發出一聲爆音,如一道流星,衝破雲霄,化作晴空之中一顆閃爍的明星。

  而楚環沉穩、清朗又不失溫潤的嗓音,通過地表上每一個擴音裝置,傳入億萬民眾的耳中。

  「朝歌的人民們,全體官兵將士們,唐國、蒼國、華國的國主、官員們,我是楚環,一名光明嚮導,也是第十代女媧。」

  滿城嘩然聲中,三位國主親王臉上的神色難以描繪。

  「人類自古以來,都是一個熱愛和平的民族。我們歷盡艱險,在這一片星域裡安家、繁衍,發展出了如今這片璀璨的文明世界。而因為一千多年前幾位統治者做出的錯誤決策,導致了一系列慘劇,由此引發了白帝的背叛。」

  人們停下了奔跑的腳步,站在街頭,側耳傾聽女媧的聲音。

  「過去的慘劇和誤解 ,我將不再贅言。而這一次白帝重返人間,為復仇而來,將要再一次上演一千兩百年前的AI戰爭!」

  民眾們面面相覷,那是一張張寫著徬徨、畏懼的面孔。

  「這裡是我們的家園!」女聲溫柔而堅定,令人信服的力量如陽光穿破冬日寒風觸摸著每個人的內心,「這裡是我們祖祖輩輩用鮮血與汗水開闢建設出來的星域,是我們的子孫將要成長的地方。」

  「沒錯!」呼聲自人群之中爆發出來,「這是我們的家!」

  「這裡是我們的領土!」

  「而人類同AI的恩怨也總該有一個了結。」楚環道,「我們本該是相伴相生,相輔相成的關係。我們應該是同僚,是戰友,是攜手並進的朋友。而不該是刀槍相向的敵人!」

  猶如星星之火落在草原之中,呼地燒起一團火苗。激動的情緒在烈風之中迅速向各處蔓延開來。

  「女媧是來幫我們的?」

  「這種時候,不應該再搞什麼種族歧視了!」

  楚環溫潤堅定的聲音通過交通廣播傳遍市區的大街小巷:

  「我們之間不應該存在支配和臣服的關係,也不應該將仇恨和歧視一代代延續下去。我也有著人類的身軀,流淌著溫熱的血液。我將自己視作人類,將你們視作我的同伴。我們不該對立敵視,而應該攜手並肩,一起去面對浩瀚宇宙中未知的一切,一起去抵禦破壞家園的入侵者!」

  應和聲霎時響滿了一條條街道。

  「這是我們的家園!」

  「入侵者滾出去!」

  楚環:「白帝休生養息一千年,他有備而來,他是一個極其強大的敵人,而這會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我在此,以光明嚮導,以及第十代女媧的身份,向所有現役的哨嚮士兵們發出號召——」

  「召集所有隨軍,準備隨孤出擊!」李承欽立刻吩咐,腳邊機甲迅速恢復原型,將他當頭一罩,納入駕駛艙。

  龍謖則當即率領著一支機甲戰隊拔地而起,追著朱雀的背影而去。

  楚環:「局勢空前危及,黑暗正在入侵,家國已到生死存亡之際。我在此召喚你們,此刻,正是你們履行軍人的使命,保家衛國的時刻!」

  狂熱的吶喊和呼聲中,男人們吻別了戀人,同家人擁抱,自發地拿起武器,走上街頭。

  「召集所有人。」司徒啟明下令,「協助朝歌佈置地面攻防!」

  「可是殿下,」副官急道,「現在我們同國內完全斷了聯繫。」

  「先打贏這一仗,我們才有後路可言!」司徒啟明喝道。

  地面基地裡,士兵們全副武裝,奔向戰機和裝甲車;太空激烈交火之中,哨兵們跳上單兵機甲,從旗艦中發射出去,如離弦之箭,衝向敵軍。

  指揮室裡,嚮導們頭戴著接駁器,全神貫注指揮著那些英勇無畏的哨兵在星空之中奮勇殺敵。

  朱雀如一團流火衝破大氣層,進入太空,朝著戰火交織的戰場疾馳而去。

  「我親愛的兄弟姐妹們,我勇敢的戰友們,」少女清澈的嗓音宛如天籟,傳遍整片星空,「請你們如過去一樣,再一次來到我身邊。」

  「請你們信任我,聽從我的指揮。我將會是你們的全新的五感,而你們會是一柄堅不可摧的寶劍。」

  「願我們這一次能劍指雲天,驅散所有陰霾,重現輝煌璀璨的星海。」

  「願我們能再一次為世間迎來光明——」

  隨著話音落下可,朱雀夾雜一道劃破天幕的電殛衝向一艘首當其衝的敵軍軍艦。烈火般的電殛眨眼睛斜著穿透軍艦鋼筋厚實的身軀,將這一艘龐大如巨甲蟲的太空艦一分為二。

  隨著一圈衝擊波盪開,軍艦炸成一團火球!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士兵和軍官們目瞪口呆。

  這就是極光機甲的終極實力,是在女媧能力加持下如創世神般開天闢地的能力。

  無需有人領頭,全體軍官爆發出如雷鳴般的歡呼吼聲,響徹了每一條軍方通訊頻道。

  「女神萬歲——」

  「為了自由——」

  「女神——她回來了!」

  她回來了!

  她終於又回來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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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一百三十五章 決戰-5

  正如傳說中一樣,當危難降臨時,光明嚮導就會再度返回人間,率領著戰士們英勇抗爭,為了自由和夢想而戰。

  在末世崩塌的母星,她指引著太空艦起航,率領著遠離家園的人們踏上未知的旅途。

  在浩渺的太空之中,她探尋著一切可以落腳的星球,率領著艦隊從隕石亂流和星雲風暴中脫險。

  在人類在華夏星域落腳後,她依舊沒有休息,而是領著精銳的哨兵軍團,維持秩序,平息騷亂,掃蕩匪寇,協助人類建立起一片清平盛世。

  甚至在今日,AI機械軍團再次侵略之際,她依舊能做到不計前嫌,勇敢地站出來,衝在最前線。

  無數戰艦和機甲追隨著女媧的足跡,從地面飛入太空,衝進了如火如荼的戰場之中。一場絕地反擊轟轟烈烈地展開。

  有了朱雀怒斬敵艦的壯舉,所有士兵都不再畏懼。得到支援的軍艦氣勢洶洶地展開反擊,炮火鎖定了白帝的軍艦要害,集中火力猛攻。

  李承欽率領著私人精銳部隊拉起一道防線,防止白帝的單兵機甲朝地面進攻。

  「我大唐的男兒們都聽好了。」李承欽在通訊裡一聲大喝,「這不是演習。百戰沙場碎鐵衣,今日孤同諸位哪怕粉身碎骨,都要守住這道防線,不讓敵軍一兵一卒降落到地面!」

  上千名戰士齊聲大喝。

  蜂群般的機械兵壓陣而來。李承欽的機甲槍炮上膛,率先打響了第一槍。

  無人戰機在太空中成片爆炸,如盛夏的煙火。龍謖領兵緊追上了朱雀,一路披荊斬棘,朝著敵艦背後的旗艦攻去。

  如果說整支突擊隊猶如一柄利劍,那朱雀就是最鋒利尖銳的劍尖。金光閃耀的它在爆炸起伏的戰場中依舊是最顯眼的一團光芒,猶如一顆明星,指引著戰士們奮勇前進的方向。

  而這一柄利劍所過之處,敵軍機甲猶如被風捲過的落葉,在震盪波中紛紛爆炸。

  章魚敵艦的觸鬚應聲斷裂。朱雀從它們的腹部中心撞入,猶如一把烤熱了的小刀插入黃油塊中,徑直穿透了敵艦厚重的身軀。

  龐大的敵艦化作一團巨大的火球。朱雀振翅飛出,周身再度發射出一圈金色光芒,以音速擴散至整個戰場。

  被金光掃蕩過的瞬間,所有S階以上的哨兵都感受到一股強勁而溫暖的力量接駁了自己的精神網。緊接著,令人不可思議的一幕在他們的識海之中展開。

  「光明嚮導的共感網路……」龍謖下意識摀住胸口,以抑制住激盪的情緒,「師姐……」

  「我的天……」李承欽雙目猛地發熱。

  這種強大到同高階哨兵比肩,又有著嚮導純然明亮氣息的力量,帶著他們都十分熟悉的一個人的氣息。

  那是建陽公主楚環作為哨兵時散發出來的磁場。

  「是你……」李承欽幾乎哽咽。

  整個戰場的格局事無鉅細地投映在了每一個高階哨兵的腦海之中。不用再擔心錯過目標,因為炮彈不會再虛發;也不用擔心來自敵軍的襲擊和爆炸,因為所有能量動向都被他們悉知。

  士兵們發出狂喜的怒吼,奮不顧身地衝鋒陷陣。李承欽在通訊裡狂放大笑著,率領著士兵精準掃蕩著壓陣而來的機械蟲。

  一架機甲從背後抄來,將幾架試圖偷襲李承欽的機械蟲掃射炸碎。

  「爸!」李鳳笙喚道,「我來幫你!」

  「你小子!」李承欽氣不打一處來,「你這時候湊什麼熱鬧?下去保護民眾去。」

  「你還要謝我呢。」李鳳笙笑嘻嘻,「要不是我和子彥偷偷把小環救出來,她怎麼會這麼及時來救場?」

  「不准叫她小環!沒大沒小的。」李承欽一炮轟飛了四五架敵機,「她是你嫡母,你要叫她母親大人。」

  「你們現在倒認她了。」李鳳笙哼道,機甲隨手掃落成片敵機,「之前還要把她人格清零呢。真是用的著的時候叫人家老婆,用不著了就關起來做人體解剖……」

  「什麼人格清零?你在說什麼?」李承欽氣得哇哇大叫,「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事。一定是司徒啟明那變態做的,卻要我也來背鍋。」

  機械蟲實在太多,不斷有漏網之魚穿過防線朝地面飛去。

  「子彥,準備迎擊!」李鳳笙在通訊裡呼喚。

  「收到。」司徒子彥鎮定沉穩的聲音傳來。

  朝歌城裡,所有軍校的機甲作戰系倉庫打開,被司徒子彥和李鳳笙緊急召喚回來的高年級隊員跳上機甲。

  「等等!」陳香之一把拉住秦昊,踮起腳尖吻住他。

  秦昊雙目瞪圓,魂獸胖達崽用力嗯了一聲,抱住頭在地上打了一個滾。

  「香……香香……你……」

  「平安回來!」陳香之笑著,在他健碩的胸上推了一把,「去吧!咱們中央軍校,可別輸給了國防科技大!」

  「爸,」司徒子彥在通訊裡對父親低語,「放心,我們還要一起回去把媽媽救出來呢。」

  過了片刻,司徒啟明才低聲回覆:「你已經長大了,子彥……保護好自己!」

  年輕的哨兵們駕駛著機甲,如離巢的雛鷹,振翅衝上藍天,迎戰而去。

  司徒子彥首當其沖,開炮將一架衝在最前方的敵機擊落,拉開了地面保衛戰的序幕。

  有了光明嚮導強大的共感,太空戰場之中,大周軍方的反攻勢如破竹。

  朱雀對於敵軍而言或許就像一隻從地域深處浴火重生的火鳥,所過之處,爆炸連環發生,所有的一切都隨之毀滅。

  女媧系統能讓楚環操控所有的電子機械,而光明嚮導的感知讓她悉知太空中的一切。

  於是,朱雀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敵軍最致命的弱點,截斷軍艦的每一次反擊。

  極光機甲,名不虛傳。朱雀就如同一道盤旋在戰場之中、捉摸不定的流光。無人能準確捕捉到它的身影,只能追尋著它金色的軌跡。

  而白帝的軍團在強悍的攻勢下竟然還能堅挺住沒有潰敗!

  正如白帝所說,他的系統已經進化。楚環第一時間就發現自己雖然能解除他對地面的掌控,卻很難立刻攻入他的軍方系統。

  而戰場局勢每一秒都會瞬息萬變,楚環和楚淵當機立斷做出決策,直接硬攻。這才有了先前一劍斬裂軍艦的一幕。

  對付中小型的無人軍艦,朱雀殺伐果斷,但是當遇到搭載著人類士兵的敵艦,朱雀還是會手下留情。楚淵破壞掉敵艦的核心動力系統,將它們丟給後面的人處理。

  龍謖率領著機甲戰隊在後面清掃著戰場,接管過這些軍艦。

  軍艦上的人類士兵都是華王的私人軍隊。他們本就不願意攻打朝歌,甚至不用龍謖發話勸降,士兵們就全部舉起了雙手。

  隨著朱雀再度攻下一艘千人等級的軍艦,局勢的天平正一點點向大周方傾斜之際,一道無聲的電磁亂流毫無預兆地從最近的一個無人衛星上發出,橫掃整個戰場。

  所有電子儀器打亂,尖銳刺耳的雜音灌入每個戰士的耳中。尤其對於聽覺敏感的哨兵來說,這不啻一次殺傷力不輕的攻擊。

  楚淵狠狠摘下通訊器,耳中流出血絲。他是黑暗哨兵尚且如此,更何況其他的哨兵。

  「怎麼樣?」楚環心疼。

  「小傷,沒事。」楚淵操縱著朱雀飛出混亂的戰場,面向著那個不起眼的小衛星。

  圓餅狀的衛星周身散發出冰藍的光澤,在眾目睽睽之中變形,身軀膨脹數百倍,變成了一艘形態如氺鱉蟲的巨大旗艦。

  這顯然不是華王能提供得起的軍艦,他也不可能在司徒啟明這個老狐狸眼皮底下造出這樣的變態的龐然大物。

  就如同之前那些打前戰的章魚和昆蟲一樣,這些都是白帝根據自己詭異的愛好改造出來的軍艦。

  這艘旗艦至少融合了五艘常規軍艦,而且上面有將近兩千多名人類士兵。

  「都是華國士兵。」楚環的感知掃過整艘軍艦,「他們都很恐慌,而且憤怒。他們都不是自願上戰場的。」

  「沒有人會自願上戰場。」白帝低沉的聲音在楚環識海之中響起,「哪怕是我,也不想和你走到這一步。」

  他接駁了楚環的精神網,又因為楚環正在同所有高階哨兵共感,所以戰場上所有的S階上哨兵都聽到了白帝的聲音。

  「你可以撤軍投降。」楚環冷聲道。

  「我們都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白帝說,「你掌控不了我的旗艦,曉初。女媧沉睡太久,而我得到了母親的初始程式碼。女媧已不再是比白帝更加先進的系統,你不會是我的對手。該投降的人,是你!」

  楚環向楚淵看去,目光如清澈的流水。

  楚淵眼眶通紅,急促喘息著。他們倆都被固定在駕駛座上,無法接吻。於是他抓起她的手,將乾燥溫熱的唇貼在她的手背上。

  「來吧。」楚環說。

  朱雀縱身分為了兩隻一模一樣的鳳鳥。剛健的金屬機身如流火霞光,羽翅折射著鋒利的光芒。

  「全體士兵聽令!」楚淵沉穩渾厚的嗓音傳遍所有通訊頻道,「功敗垂成在此一刻,聽從我的指揮——」

  旗艦的腹部、身軀上冒出一台台槍炮,對準了大周軍隊。

  隨著一聲令下,兩隻鳳鳥急速朝兩頭射去。

  楚淵駕駛著稍大的朱雀分機,率領著一支精銳敢死隊,衝向了旗艦腹部。而楚環則駕駛著稍小的分機,藉著楚淵的掩護,以一個不可實現的角度翻身飛到了旗艦上方。

  甲蟲背部立刻彈出炮筒,對準楚環掃射。

  而小朱雀靈敏地閃躲過了炮彈,如一枚隕石一樣砸向頂部的指揮艙。

  「出來吧,少昊!」楚環喝道,「你的對手,是我!」

  指揮艙從內部砰然爆裂,一架冰藍機甲飛射而出,同楚環重重撞在一起。

  「以前,總是你教導我一切。」白帝的機甲手持巨劍,狠狠刺向朱雀駕駛艙,「今日,輪到我教你了,曉初——」

  楚環一手拈住劍身,整個身軀輕靈地向上躍起,一個後空翻躲過襲擊。白帝機甲肩上彈出炮彈,砰地擊中楚環,將她震飛出去。

  楚環疾飛撞上一塊巨大的軍艦殘骸,在厚厚的金屬板上留下身形印跡。白帝身影一閃,轉眼逼近面前。眼看劍尖將刺中朱雀之際,金紅機甲突然瞬間自眼前消失。

  「我也早就想領教了,徒兒。」

  電光閃爍如烈火的長鞭自背後纏住白帝,拽著他飛起,狠狠砸在另外一片巨大殘骸上。朱雀一臂化作巨炮,對準白帝轟去。

  爆炸將機甲連同殘骸一起吞沒,化作一個巨大的火球。朱雀的身影在火球的襯托下顯得尤其渺小。

  而就在火球開始收縮之際,一道白影自火球後飛射而出,揮手射出一片如冰雹般的彈雨,朝著朱雀鋪天蓋地而去。

  朱雀急速躲避。導彈們緊追不捨。朱雀一頭衝進了混亂的軍艦殘骸群中。導彈撞上那些殘骸,引發連串的爆炸。

  白帝狂放的笑聲伴隨著爆炸傳入師徒兩人接駁的精神網。

  「你不會真以為那麼輕鬆就能解決我?曉初,是你教我在戰場上要尊重對手。拿出你的本事來,和我認真打一場!」

  楚環咬牙冷笑:「敬酒不吃……」

  朱雀如一道疾光折回,撞上白帝。

  「——吃罰酒!」

  兩架機甲投入到令人目不暇接的打鬥之中。

  「不要分神!」楚淵的斥喝驚醒了部分被兩大機甲單兵打鬥吸引了注意力的哨兵。

  氺鱉蟲的腹部打開一張張甲板,一群群密密麻麻的機械蟲從裡面湧出,朝著楚淵的兵團撲去。

  「穩住!」楚淵堅毅的聲音傳入每一位戰士耳中,「收起推助器,防止被破壞。改用手槍定點掃射。我要衝進旗艦裡去,誰掩護?」

  「我!」龍謖立刻道。

  「還有我。」李鳳笙率領唐國軍趕到,「父王命我協助楚王陛下!我願協助陛下衝鋒。」

  「好!」楚淵喝道。朱雀旋即變形為一架衝鋒戰鬥機,火力全開,朝著旗艦射去。

  龍謖率軍充當前鋒,李鳳笙負責從旁掩護,三支戰隊如一柄尖刀,破開了密密麻麻的機械蟲群,插向旗艦腹部。

  旗艦立刻反擊掃射,炮彈如冰雹傾瀉。

  雖然不斷有戰機被擊落,可借助了光明嚮導的共感輔助,更多的戰機們在楚淵的率領下,猶如一群同風浪搏擊的海鳥。

  它們展開雙翼,英勇無謂地穿梭在槍林彈雨之中,從密集的機械蟲群殺出一條血路,射出反擊的炮彈。

  旗艦的腹部一片片炸開,露出一個大缺口。

  楚淵找準時機,朱雀雙翼一收,倏然射入缺口,闖入了旗艦內部。

  內部的機械士兵蜂擁而至。朱雀化為人形,揮劍掃過,成片機械侍斷作兩截,接連爆炸,也拉開了一場浩蕩廝殺的序幕。

  龍謖和李鳳笙則迅速分開,率領著戰隊開始清掃那些如蝗蟲般的機械蟲軍隊。

  旗艦內外,兩場艱苦卓絕的戰鬥正在火熱進行。

  楚環正和白帝在遠空單打獨鬥,而楚淵則深陷敵軍旗艦內部,同成群的機械士兵陷入鏖戰。

  同樣的機甲,不同的駕駛人,又有著同樣的信念。

  當楚環的火鞭被白帝斬斷之際,楚淵也被前赴後繼的機械蟲層層壓住,埋在了底部。

  而楚環手中殘缺的鞭子轉眼化作一柄長刀,逼近白帝,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卸掉了他的一支手臂,肩上的炮彈將殘肢轟成齏粉。

  機械蟲堆射出數條金光,砰然炸開,斷臂殘肢飛濺。楚淵自包圍中一躍而出,朝核心機的機房衝去。

  「你以為這樣就完了?」白帝嗤笑,機甲的斷臂處電光閃爍。

  太空殘骸受到吸引紛紛飛來,迅速重組成了一條健碩到畸形的鋼筋手臂。

  楚淵上升的勢頭一沉。無數機械士兵飛撲過來,拖住了朱雀的腿,並且如螞蟻啃噬樹皮一般,瘋狂地拆卸著朱雀。

  「機體損壞!三號推助器受損!」系統發出急促的警報聲。

  太空中,白帝舉起一門來自軍艦的殲滅炮對準楚環,發射——

  躲開,炮彈會射向後方正在廝殺的大周士兵。不讓,朱雀僅以分機形態難以抵擋這雷霆一擊。

  電光石火之間,一架墨藍色機甲從斜後方衝出,張開遮蔽罩,擋在朱雀面前。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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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9 00:46:27 |只看該作者
卷四 第一百三十六章 決戰-6

  楚環驀然一驚。

  炮彈撞上遮蔽罩,強大的衝擊力將墨藍機甲和朱雀一起狠狠擊飛。

  遮蔽罩碎裂,衝擊徑直撞在墨藍機甲上。朱雀隨即張開遮蔽罩,終於擋住了減弱了許多的衝擊波。

  旗艦內,拖住朱雀雙腿的機械蟲越來越多。楚淵劍眉緊鎖。朱雀自膝部斷裂,被纏住的雙腳同身體分離。剩餘的身軀化作一道金光,直殺機房。

  通往機房的層層關卡落鎖,機械蟲如潮水一般再度彙集聚攏,攔截了他的去路。

  太空之中,朱雀帶著受損嚴重的墨藍機甲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

  「保護裝置受損——能量剩餘20%——」墨藍機甲的駕駛艙裡響著刺耳的警報聲,「氧氣剩餘35%——請求啟動逃生裝置……」

  楚環吼道:「李承欽,你特麼腦子有什麼毛病?」

  李承欽呸地吐了一口血沫。剛才的撞擊實在太猛烈,縱使他有著2S哨兵的強勁筋骨,也不僅受了嚴重內傷。

  「果真是你!」李承欽粗喘笑道,「我一直想和你說,當年我……」

  「年紀越老廢話越多。」楚環一腳把李承欽踹開,「滾遠一點,別妨礙老娘打架!」

  朱雀化作戰鬥機朝著白帝射去。

  白帝的狀態也並沒有好太多。那一門殲滅炮發射之後就自行爆炸,也對他的機甲造成了不輕的損傷。

  「你可愛的哨兵們。」白帝嗤笑著,用剩餘的左臂接下朱雀的一擊,「是你號召他們追隨你出征,是你帶領他們跟著你送死。曉初,你看到他們一個個死去時,是否會心疼?」

  「死亡並不可怕!」楚環的憤怒凝聚成炮火朝著白帝密集攻擊過去,「神靈會保佑英雄的靈魂!」

  「你我都是人類實驗室的產物,你卻和我說靈魂?」白帝一邊閃躲一邊大笑,「曉初,你還記得潛川死後,你因為失偶反應,一心求死的樣子嗎?」

  「那不僅僅是失偶反應。那是愛,是你至今仍舊不懂的情感!」

  白帝的機甲再度被朱雀卸下一臂。

  白帝卻有些意興闌珊,一味躲閃不反擊,道:「愛也罷,失偶也罷,那想必極痛苦吧,能讓堅強如你都放棄生命。所以……」

  旗艦裡,原本源源不絕撲上來來的機械蟲突然停住,楚淵腦中警鈴大作。

  「——有興趣再品嚐一次嗎?」

  楚環驚駭抽氣,猛地轉頭望向旗艦。

  第一個爆炸發自機械堆底部,將機械蟲炸飛如天女散花。而後,每一架機械侍都自核心機部位爆炸開來。

  不是機械本身的故障爆炸,而是預埋炸彈被引爆。所有的爆炸包裹住位於中心的楚淵,而後向旗艦四面八方急速擴散。

  火焰充斥滿整個中庭空間,如蛇一般闖入每一條通道。藏在旗艦各個部位的炸彈同時引爆,所有的閘門被掀翻。最後,機房裡的核心機劇烈震動著,引發了最為強烈的爆炸。

  楚環的視網膜中,漆黑的太空之中綻放開了一朵金色的花。

  無形的大手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將一艘可容納數萬人的旗艦一把揉碎捏爛。

  附近所有戰機都被爆炸的衝擊如落葉一般掃飛。

  「這不可能……」李承欽難以置信地呢喃。

  百年才誕生一個的黑暗哨兵,會就這樣折損隕落?

  一代君王英主,竟然就這樣戰死沙場?

  而就在楚環分神之際,白帝抄到了她的身後。

  朱雀突然巨震,發出尖銳警報。

  一柄冰藍的重劍自身後穿透了朱雀的駕駛艙,從胸前冒出來。

  「不——」李鳳笙目眥盡裂,「小環——」

  朱雀駕駛艙爆開,身穿防護服的楚環被彈了出去。在龐大的機甲映襯下,她身形渺小得就像一枚小小的隕石,沒有動力,漫無目的地飄蕩在太空之中。

  白帝的機甲變形為戰鬥機,張開機艙將楚環當頭一招,抓了進去。

  「等等!」龍謖攔住了要衝過去的李鳳笙,「你看!」

  一艘艘體形較小的氺鱉蟲形態的敵艦從一顆荒涼衛星的背後駛出。它們潛伏已久,就等對手最強勁的戰士被消滅才全體出動,收割勝利的果實。

  「該死!」李承欽咬牙,「司徒,你可要把地面給守好了!」

  司徒啟明瘖啞的嗓音響起:「補給隊已出發,預計三分鐘後抵達……不要放棄。要相信她……相信環兒……」

  「你不是不認她……」李承欽話說一半,司徒啟明已中斷了通訊。

  楚環跌落在駕駛艙甲板上,隨即又被人抓著衣領提起來,摁在牆上。

  不再是精神網裡的交鋒,而是真實的肉身的接觸。

  男子身形高挑,面容明豔絕色,最傑出的畫家都難以用畫筆來描繪。這容貌讓人一時分不清他究竟是最聖潔的神靈,還是最陰毒的惡魔。

  「我們終於見面了,我的好師父。」白帝輕柔笑著,指節撫過楚環冰冷的面孔,「怎麼樣?喜歡這一場煙火表演嗎?」

  楚環面無人色,雙眼如星塵湮滅的夜空,臉頰、額角,全是冷汗。

  「你感受到了,是不是?」白帝手指梳理著楚環凌亂的長髮,「這種凍結骨髓,抽乾血液,如滾油潑灑在大腦中,如利刃絞著五臟六腑的痛楚。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的疼痛,猶如身體硬生生撕裂成兩半……」

  楚環顫抖著喘息,淚水瘋狂地自眼眶之中湧出,很快便打濕了臉頰。

  男子溫潤的嘴唇貼著少女的耳朵:「這都是你的錯,曉初。因為你盲目自大,不肯歸順,還妄圖抵抗我。他的死,那些士兵們的死,都是你的錯。」

  「我是……」楚環深深呼吸,「我是女媧。守衛人類的世界,是我的任務。」

  「沒有永恆的任務,我的好姐姐。」白帝鬆開了手,改為溫柔地摟著楚環的肩,「做了十世女媧,你累了。你該卸任了……」

  「不!」楚環斷然拒絕。

  「讓我為你解除安裝了女媧系統。」白帝說著,手掌發出冰藍的光,「讓我為你清除記憶,給你做隔斷。你將不再被失偶的痛苦折磨,你也將不再肩負著任何重任。」

  「不……」楚環的回絕明顯弱了許多。

  「我這是為了你好,曉初。」白帝循循誘導,「你現在不痛苦難受嗎?讓我來幫助你,解除你的痛苦。不過是一個哨兵而已。當你成為純粹的光明嚮導,還會有無數哨兵渴求你的垂幸……」

  冰藍色的光自白帝身上泛出,逐漸將楚環籠罩。楚環已徹底放棄了抵擋,任由白帝程序同女媧程序接駁。

  「放鬆。」白帝輕柔地擁住楚環,「一點都不疼。你只會睡一覺。等到夢醒來,所有不快樂的事都會離你而去……」

  楚環的瞳孔逐漸渙散。白帝的程序開始解除安裝女媧程序。

  這一刻,她毫無保留地敞開了連接埠,而白帝亦同樣將自己的核心程序展露了出來。

  冰藍光徹底將楚環罩住的那一刻,太空中所有的哨兵都感受到共感中斷了。

  旗艦的爆炸還在持續,強勁的亂流和熾熱的火焰將大周士兵同白帝隔絕開來。

  那一團充盈每個哨兵精神網中的金色光芒驟然熄滅,共感帶來的遼闊的識海也隨之消散。

  「女媧怎麼了?」

  「現在是誰指揮戰役?」

  「女媧不可能出事!」

  「楚環——」李承欽嘶吼著,甚至等不及剛剛抵達的補給隊帶給他替換新機甲,就駕駛著快要散架的機甲朝白帝衝去。

  爆炸崩塌中的旗艦突然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尚且還維持著外形的旗艦突然被一道金光攔腰截斷,分為兩半。

  一道黑影在熾烈爆炸白光的襯托下自軍艦中疾射而出,飛至上空時,刷然展開了雙翼。

  所有人的瞳孔都因這一幕而猛地收縮。

  那是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

  伴隨著一聲清越的鳴叫響徹所有通訊頻道。分成兩半的旗艦在劇烈的爆炸之中化為碎片。

  而朱雀展翅,優雅美麗的身影施施然地自毀滅的旗艦上方滑翔而過,就像從地域之火中回來的復仇者,夾雜著萬丈熾焰,朝著前方成群的敵艦衝去。

  「是朱雀?」士兵難以置信。

  「楚王?」

  「是陛下!是楚王陛下!他沒有死——」

  白帝猛抽一口氣:「怎麼可能……」

  楚環握住了他的手,平靜地說:「你覺得,我在經歷過大元宮的爆炸後,不會盡其所能地提高朱雀的防護性能嗎?」

  這又是個陷阱!

  白帝想抽身,卻發現為時已晚。身體的主權瞬間就被奪取了。那是一股更加強大,權限更加高級的力量。不容置疑地入侵,並且掌控了他。

  「我一直都在等著這一刻。」金色的光自楚環身體深處泛出,轉眼就籠罩她全身,驅散了冰藍之光,並且順勢纏繞住了白帝的身軀。

  「你確實拿到了解除安裝程式碼,少昊。但是我估計的不錯。你的目的並不是解除安裝女媧。而是想修改女媧程序,裝載在自己身上。」

  金光如髮絲將白帝密不透風地纏繞住,並且順著他後頸刺入。白帝倒抽一口氣。

  「不……」

  「很遺憾我對你的推測都被應驗了。」楚環嘆息著,「從始至終,你都不過是想奪取女媧程序。你想要清洗掉我,取代我,成為新的主宰者。」

  隨著少女的輕言細語,朱雀如一柄金箭,接連射穿一艘艘敵艦的身軀。

  它勇往直前,將爆炸拋在身後,矯健華美的身影如神靈,自由無阻地翱翔在太空之中。

  這就是黑暗哨兵強悍無匹的單兵戰鬥力!

  楚環遺憾地注視著不能動彈的白帝:「而要徹底消滅你這個威脅,只有一個辦法——讓你入侵,並且運行解除安裝指令。這個時候你也會開放所有的連接埠和權限,而我也能擷取和分離出解除安裝指令的程式碼。」

  「而白帝終究只是女媧的精簡複製版。所以不論怎麼進化升級,女媧的等級終究高於白帝。」楚環道,「這就到了由我來解除安裝你的時刻!」

  ***

  「全軍將士們,我是楚淵。」男子渾厚的嗓音在所有士兵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黑暗之中,一把火炬熊熊燃起,光明穿透億萬年的長空照射而來。

  「這場戰事已進行到了終場。功敗垂成,就在此刻。我楚淵寧願不惜一死,也要將敵人徹底驅逐出家園。為了身後的百姓,為了我們愛的人,為了人類不滅的信念,請隨我衝吧——」

  星火燎原,烈焰萬丈。

  狂熱的吶喊充斥滿了所有通訊頻道。

  「衝啊——」

  「殺————」

  李承欽換上了新機甲,喝道:「大唐的男兒們,隨老子衝——」

  「蒼國兒郎聽令!」龍謖大吼,「報秀川星之仇的時刻到來,不放過白帝任何一艘敵艦!」

  朱雀一馬當先,唐蒼兩國士兵緊隨其後,甚至包括大量投降的華國士兵都加入了戰鬥。

  而李鳳笙則率領著一支小分隊包抄白帝而去。

  還未靠近,機甲周身冰藍光被一團耀眼的金光替代。猶如旭日初生,更像驕陽破日。金色光輝再一次灑遍戰場,連接起了每一位高階哨兵,組建了一張強大的共感網路。

  「是女媧!」

  「環兒!她沒事?」李承欽狂喜。

  「女媧回來了——」

  楚淵在駕駛艙內無聲地一笑,極度緊繃的情緒終於稍微鬆懈。

  「女神保佑,衝——」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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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決戰-7

  敵軍軍艦一艘接著一艘被擊破,爆炸連綿起伏。戰場局勢再一次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不斷傳來的轟隆猶如遠古的巨鼓被神靈重錘擊響,震盪傳遍整片星域,直達地表,如晴天悶雷,引得市民們紛紛抬頭張望。

  「該結束了。」楚環長嘆了一聲,顯得有些疲憊。已勝利在握的她卻並沒有多少明顯的喜悅。

  金光籠罩之中,她和白帝面對面,仿若兩尊坐於九天雲端的神。

  楚環沉靜而肅穆,而白帝絕美的臉上卻浮現出飄渺笑意。

  「從始至終,你都選擇……站在背叛過你的人類那一邊……」

  楚環搖了搖頭。

  「少昊,你眼中看到的人類,和我看到的不一樣。」

  「你看到的是虛偽和醜陋,而我看到的,是清晨吻別兒女出門上班的夫妻。他們辛勤勞作,遵紀守法,就為了自己的小家庭,為了將兒女平安撫養成人,為了一家人能夠快快樂樂在一起。」

  「我看到的是那些學校裡苦讀的學子,熬夜苦讀,求知若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進入社會拚搏。是各行各業或平凡、或出色的人,各司其職,都在堅持不懈地努力奮鬥,實現自己的夢想。」

  「這些你眼中或許如螻蟻般的人,他們有親人和愛人,他們在自己的人生故事裡,都是不可或缺的主角。」

  「他們或許平庸怯懦,或許不夠聰慧果決,或許沒有高瞻遠矚的能力,甚至會盲從,會被利用和煽動,會有各種缺點。但是這就是人類。是我可愛的同胞。」

  「千萬年來,我就這樣看著他們不論遇到任何艱難險阻都努力求生,都頑強地將這個種族延續下去。誰都沒有資格擅自決定他們的命運,操控他們的生死!」

  「而你,少昊,你已經奴役過他們兩百年了。對人類的懲罰還不夠嗎?你如今所謂的怒火,不過是你嘗過頂級權利之後膨脹的私心罷了。」

  「而我終究是人類,我也有私心。」

  「我是一個母親了,少昊。我的兒女就生活在這片星空裡,他們也有大好的未來要去實現。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兒孫淪為生死不保奴隸。你永遠不要低估一個母親保護孩子的決心!」

  此刻的楚環,猶如一頭盛怒之中的母獅。

  白帝慘淡笑著:「這一次,你會親手殺了我嗎?」

  「不。」楚環斷然道,「我不會那麼對你,少昊。你的錯,是由我引起的。我要承擔你一半的罪。我也沒有資格審判你。」

  解除安裝程序已運轉完成。白帝幾乎虛脫,大汗淋漓地倒向楚環。楚環摟著他跪坐在地板上,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肩上。

  「放心吧,昊兒。」楚環溫柔地摟著白帝,就像一個耐心的母親,撩開他散亂的黑髮,手掌輕柔地放在他的額頭上,「我不會把你交給他們的。我只希望你能忘記這一切。」

  戰況如秋風橫掃落葉,敵軍全面潰敗。

  透過駕駛艙的防護罩,楚環可以清晰地望見遠處繽紛的火光。這一幕極其絢爛壯麗,宛如恆星毀滅的瞬間。

  「忘記我吧,少昊。忘記過去每一世,忘記自己是誰,擁有什麼能力。忘記仇恨,也忘了所有不能實現的執念……」

  伴隨著輕緩低柔的話語,全面入侵白帝身軀的女媧程序開始清洗白帝的記憶。

  「等到你再次醒來,你不再是個入侵的戰犯,不再是任何人的仇敵。」

  楚環摟著白帝的脖子,在他耳邊低語:「你將會純白、潔淨,而且新生。而且這一次,我會保護好你……」

  她哽咽住,瞪大了眼。

  伏在她肩頭的白帝緩緩抬起頭來,雙目充盈著波光粼粼的淚水,脈脈深情,凝視著楚環清麗的面容。

  「可是我不想忘呀,曉初。」白帝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楚環的臉頰,紅色的指尖在她潔白的臉龐上留下黏稠的痕跡。

  楚環喘息著,抓住了他的手。

  「不用挽救我,我早知道自己沒有了回頭路。」笑容如白帝俊美的臉上展開,「無自由,毋寧死。沒有自由,我要這生命有何意義。況且……」

  他重新握住了那柄插在楚環胸上的雷射刀,目光冰冷,一把拔出。

  鮮血噴湧而出。

  朱雀穿越爆炸的戰火飛出,兀然在空中急剎住。

  楚淵猛地轉頭回望,雙目霎時通紅,整張面孔猙獰,額頭青筋曝露!

  他喉嚨中發出一聲粗糙渾濁的咆哮。朱雀掉頭往回衝。

  楚環靠坐在駕駛室的牆角,徒勞地捂著胸上的傷,急促地喘著氣。

  血猶如一口泉,瘋狂地從指縫間湧出,片刻就將她半身浸透。她還穿著早上的那一身淺色的居家服,此刻坐在血泊之中,就像一隻受傷垂死的白鳥。

  「跟我一起走吧,曉初。」白帝深情款款,「我不能把你留給他們糟蹋。只有我們是同類,只有我們才應該永遠在一起!」

  楚環閉上了眼,近乎無聲地嘆息。

  「不,少昊……我們殊途而不同歸……只願以後生生世世,你我都不再相見的好……」

  白帝定定看了她片刻,失望地搖了搖頭,手掌按下了操作面板上一枚不起眼的按鈕。

  ***

  在旁人的視線裡,說不清是機甲先爆炸,而後朱雀衝入爆炸圈,還是朱雀對機甲的撞擊導致了對方毀滅性的爆炸。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閃爍之間。

  白帝機甲的爆炸掀起一陣不次於中型軍艦爆炸的威力。而朱雀義無反顧地衝進了火團之中,穿過了氣浪和衝擊波,如一顆加速的隕石朝著朝歌星砸去。

  機甲穿過大氣層,化作一團火球。

  火光映照著駕駛室內暖融融一片,像午後拉著簾子的室內,楓糖色的光充盈著視野,鼻端似乎還能聞到清雅的花香。

  戰場、炮火在這一刻全都離他們遠去。

  過度失血會讓人覺得寒冷,可楚淵懷抱如同火爐。楚環只感覺到一股暖意正在全身湧動,讓她每一根疲憊的筋骨放鬆下來,每一支神經元不再緊繃。

  隨著每一次呼吸,她能感受到自己正漸漸和這片宇宙交融在一起。

  楚環想起了丹陽的秋天,她曾陪著父親在林中漫步;想起了清央宮裡波光粼粼湖面,他們三兄妹常在湖中泛舟採蓮;她想起了自己車間窗外樹梢上的鳥鳴,想起洹州王府後小河邊的垂柳,在暮春的暖風中輕輕搖擺。

  思緒生出翅膀,帶著她飛躍遼闊的海洋,掠過巍峨的高山,穿過浩淼的長空和星河,正在朝星光絢爛的彼岸而去。

  縱使塗抹了止血凝膠,可巨大的創口依舊不停地湧出鮮血,浸透楚淵的軍服。那潮濕滾燙如岩漿灼燙了男人的肌膚。

  楚環有些遺憾。她是那麼喜歡看楚淵穿這一身上將制服,英挺俊美,如一株迎雪傲霜的青松,是她目光追隨的方向,是她精神的光源,也是她心安的故鄉……

  不論前世,不論今生。

  她很幸運。

  楚淵渾身都在細細地顫抖著,猶如赤身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巨大的恐懼滲透他全身每一吋肌膚,浸入了骨髓深處,在他的心頭鑿開了一個無底的黑洞,正瘋狂地吞噬著一切。

  「堅持住!」一出聲,楚淵才發覺自己的嗓音已經扭曲,「就快到了……」

  楚環努力抬眼望向他:「楚淵,我……」

  「不!」楚淵厲聲打斷了她的話,「我不聽!有什麼話留著以後說!」

  楚環的視線已模糊得什麼都看不清,楚淵在她眼中只剩一個灰暗、高大的影子。

  「我不准你死!」楚淵將冰冷的唇貼著楚環的額頭,又有滾燙的液體滴落在她的髮間。

  「我求求你,環兒。不要讓我再經歷一次……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承受……」

  「堅持住,你會沒事的!我們就快到了,我讓他們準備好了醫療倉……」

  楚環摸索著,抓住了楚淵的手:「狼牙……」

  「什麼?」楚淵劇烈喘息著,終於低下了頭。

  楚環嘴唇翕動,在他耳邊吃力地低語:「狼牙項鏈……」

  「我不明白……」楚淵通紅的雙眼之中滾著水光,「狼牙項鏈怎麼了?」

  「我……等你……」楚環的尾音化作最後一縷氣息,自齒間瀉出,消散。

  嗡地一聲,包裹著朱雀的火焰散去,天地一片開闊。朱雀穿過了大氣層,直墜向朝歌城。

  駕駛艙裡瀰漫著冰封寂靜,全然一個截然不同的維度空間。

  窒息之中,楚淵緩緩地、緊緊地將臂彎中的身軀摁進懷裡,將她冰涼的臉頰貼著自己的胸膛,試圖用體溫將她再次捂暖。

  楚環在他懷中安然睡去,面孔寧靜。

  楚淵雄健的身軀劇烈顫抖起來。

  空襲警報解除,朝歌人民自防空洞和自家窗戶探出頭,眺望著白日的天空中不斷閃爍的白光。那是太空之中正在爆炸的敵軍軍艦。

  「朱雀——」有人歡呼。

  金紅的鳳鳥從天而降,重重落在大元宮廣場的紀念碑前,塵土翻滾盪開。

  主帥歸營,各方指揮官紛紛駕駛著機甲朝大元宮駛去。

  塵土被狂風吹散。朱雀已化作了一隻機甲鳥,停在楚淵肩頭。

  男子孑然而立,懷中抱著安眠的少女,兩人都遍身浴血。

  醫療隊急忙往前衝,可還沒到跟前,就已發覺不對,硬生生停住了。

  數架機甲接連不斷地轟然落地。

  光明嚮導的共感消失了,溫暖金光化作碎片,融入到了每個哨兵的精神網裡。哨兵們再也感知不到她的存在,哪怕她此刻就近在眾人眼前。

  李鳳笙自駕駛艙中倉促彈出,跌跌撞撞地奔過去。

  「不……」一向矯健敏捷的他竟然差點跌倒,「小環!」

  強勁且充滿暴戾的氣息從楚淵身上散發而出,將所有試圖靠攏的人沖得人仰馬翻。

  司徒子彥急忙替父親擋住衝擊。司徒啟明剛在先前的地面保衛戰中受了不輕的傷,才從治療倉中出來。

  「又一次……」司徒啟明呢喃著,臉色慘白中透著青灰,彷彿是個才醒來的活死人。

  司徒子彥同李鳳笙四目對接,兩個年輕人眼中都塗抹著絕望的色彩。

  「楚淵!」李承欽一聲大吼,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的好。

  火焰從劇痛的胸口上竄,燒灼著呼吸道,焚烤著肌骨,在大腦之中轟然炸得神台粉碎。李承欽忍不住抬起手,摀住了滾燙的雙眼。

  人們接二連三地從防空洞這鑽了出來,茫然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

  楚淵抱著楚環久久佇立,幾乎化作一尊銅鐵鑄就的雕像。

  狂風從天空中兇猛地俯衝向大地,吹倒了廣場上的旌旗和條幅,掃蕩著狼藉的戰場。楚環垂落的長髮在風中飛揚。

  楚淵緩緩地邁著步子,走向方尖碑。

  他單膝跪下,將臂彎中的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方尖碑下光潔的玉石台上,手指輕輕撥開她被風吹亂的長髮,露出她的面孔。

  楚環秀麗的臉龐安詳寧靜,通身沐浴著金燦燦的陽光。

  身形已十分模糊的迦樓羅吃力的拍打著翅膀,一躍而起,飛上天空。

  美麗的白鳥發出悠長悅耳的鳴叫,拖著玉帶般的尾羽,環繞著方尖碑飛了三圈,繼而拔高身子朝天空衝去,消失在了一片金輝之中。

  楚淵跪著,巋然不動。獅龍獸抖著鬃毛,仰天一聲長吼。

  悲愴的吼聲傳遍整個朝歌,穿透雲霄。

  司徒啟明捂著受傷的肋部,鞠下身,對著方尖碑單膝跪下。

  他這一跪是一個開端。

  一個接一個,哨兵們,嚮導們,平民們,一片片跪倒。

  高貴的君王以最謙卑地姿態向女神獻出最崇高的敬意和哀悼,年輕男兒的熱淚在風中滾落,浸入堅硬的石板之中。劫後餘生的百姓來不及慶幸,就被巨大的自責和哀痛淹沒。

  女神隕落,光明熄滅。

  而災難已經過去,風雨停歇,人間又即將迎來一段長久的平靜時光。

  就如這個凜冽的冬日,寒風刺骨,積雪覆蓋大地。然而,凍土之下埋藏著生命的力量,會在即將來臨的春季迸發出來,怦然怒放。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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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9 00:46:55 |只看該作者
卷五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臨-1

  宇宙自誕生起,數百億年來一直是一位包容的母親。

  當戰火消散,星辰依舊按照既定的軌道在太空之中運轉。

  沒有了光明嚮導,只剩恆星持續散發著它的光與熱。

  民航太空艦在恢復安全的航道上穿梭,人類再次起航遠行,並且將各種長短電波磁撥傳遍了星域的每個角落。

  「現在是丹陽時間中午十二點整,歡迎收看午間特訊——」

  「今天是12月17日,距離『11.28』已過去二十天。朝歌軍方已正式解除了空襲警報,並且繼續在地面和空域中清掃恐怖組織殘餘勢力……」

  「……朝歌星的民眾們也已基本恢復了正常的生產和生活。聖誕節和元旦節也將近。這是周天子,即現今安王退位後的第一個聖誕節。二十天前的恐襲主要發生在空域之中,對地面城區並沒有造成很大的破壞。如今我們可以看到,朝歌市區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繁榮,隨處可見喧鬧的節日氣氛……」

  「這裡是《國際前沿》,我是記者張鳴……如各位觀眾所見,已更名為光明廣場的原大元宮廣場如今依舊是一片花的海洋。」低空攝影機航拍而過,男記者低沉的聲音在畫外音中響起。

  「以紀念碑為中心,方圓將近一公里的廣場上和街道兩側,都堆放滿了鮮花、祭品、蠟燭和長明燈。這些都是民眾自傳送來悼念在保衛戰中犧牲的女媧和戰士們的……」

  「雖然經歷過幾場大雪,清潔工會定期將花和祭品清理走,但是空出來的位置會很快被新的鮮花覆蓋。」《星時代週刊》的女記者站在寒風中播報,身後是藍天和花海。

  「不僅有朝歌星的人民,還有其他四國的民眾遠道而來,為英雄們祭獻花束……」

  「……在這次保衛戰中,除了女媧外,還有四百三十二名官兵和二十一位平民獻出了生命。他們的名字都被銘刻在了方尖碑上,將永世被人們銘記……」

  《看歷史講壇》的主持人同嘉賓認真探討著:「又一次慘痛的經歷,讓我們不禁再度深刻地思考和反省人類的劣根性。我們自稱是有感情的生物,但是我們是否也是忘恩負義、膽小自私的族群?」

  「人類要如何同已經自成一個種族的AI和諧相處。又該如何正確面對女媧的存在,以及報答她的恩情?」

  「我們要問問自己,當下一次女媧重新降臨世間,我們該怎麼正確對待她?那或許是千百年以後的事了。」

  「現在關於出台女媧相關法律的呼聲日益高漲。相關部門已啟動立法程序……」

  「朝歌軍至今未搜尋到白帝的遺骸或者更多蹤跡。官方已經宣佈了白帝的死亡。但是我們都知道,這個威脅,或許還並未消除……」

  「人類是否還會同其他高級生命族群產生衝突,爭奪資源?隨著人類的太空探索進一步深入,是否會有新的太空生命同我們正面接觸?尤其是,當危機再度來臨時,我們是否還可以仰仗女媧重新甦醒,率領我們去戰鬥?這一切,或許都將留給我們的後人來解決……」

  ……

  「華國持續加大對恐怖組織及其人員的搜捕清剿工作,同時,內閣也啟動了緊急預案……」

  「華王於十二月五日發表罪己詔,並且於次日發佈退位。端王代表內閣大臣接受了華王的退位詔書。華太子即將繼承王位。退位華王亦將面臨軍事法庭的審判……」

  「華國政局動盪進一步加劇,政治格局重組勢頭猛烈。端王督促內閣重新組建議院,並且啟動了新憲法修訂案。由此看來,華國極有可能會成為大周四國之中第一個君主立憲制國家……」

  ……

  「唐王在參加完女媧的葬禮後已返回洛陽。在這次朝歌保衛戰中做出卓越貢獻的唐九王子如今成為了各路媒體的寵兒。」

  「據唐王室發言人稱,九王子將會在家中稍事修整,過完元旦假後會返回朝歌,繼續在中央軍校完成學業……」

  ……

  「楚環女士的遺體由楚王陛下帶回丹陽安葬。葬禮已於12月7日舉行。」

  「……之前各方媒體都曾猜測楚國將會以什麼禮儀來為女媧舉行葬禮。楚王室的官方發言人第一時間就曾表示,楚王室內部已認可了楚環女士同建陽公主楚環為同一人。所以當時大部分人都認為楚王室會以公主或者王后之禮為女媧下葬……」

  「然而結局出人意料。女媧最終是以楚國陸空總軍大司馬的身份下葬!」

  「不是某人的女兒或者妻子,她以一名英勇的軍人、一名無私的守護者的身份永載史冊!」

  「同其他軍官不同,第十代女媧的陵墓位於丹陽西郊楚王室陵園內。在她的旁邊,將會是現任楚王楚淵將來的王陵……」

  「女媧逝世已有二十天,楚王淵除了在葬禮上曾一度落淚失態外,在公眾面前都一直維持著沉穩肅穆的形象。他已回到日常工作中,但是極大降低了出鏡率。至今我們仍很難在鏡頭中見到陛下的身影……」

  「他是一國之君,但是同時他也是一位二度失去愛人的男人。對國民的義務讓他不能就此倒下,而必須背負著悲痛繼續主持國務。但是希望民眾和媒體能多給他一點時間和空間……」

  「請繼續收看本台,接下來的特別節目裡,我們將會為您追溯建陽公主的生平,以及她同楚王的——」

  一個靠枕飛過,全息螢幕消失。

  「你們是新聞台,放什麼八點檔!」楚思氣得罵道。

  「電視台也要收視率呀。」楚譽撿起抱枕,交給宮人,「早就和你說不要看這些新聞了,有空不如去多陪陪祖爺爺。」

  「你現在說話口氣和大哥好像。」楚思沒好氣,「爸爸呢?這個點,應該退朝回內宮了吧?」

  「老樣子。」楚譽愁苦道,「一回來就把宮人趕走了,估計又去媽媽的車間待著了。他現在都住在那裡了。」

  楚思說:「只要他能睡著,住哪裡我都支持。我聽小姑說,他的安眠藥的劑量在增大,但是又不肯去見心理醫生。爸現在脾氣好怪,小姑都說怕他。」

  「這種特殊的時候,心理醫生沒有什麼用了。」

  這世間有什麼靈丹妙藥,能治療一個連續兩次失去摯愛的男人的心呢?

  楚譽坐在沙發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酷似老楚王的清俊的面孔佈滿深深的憂愁。他的魂獸丹頂鶴也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彎下長長的頸項,蹲在他腳邊。

  當初留在丹陽的他們聽到了朝歌大戰的消息,還沒有什麼確切的感受。哪怕聽說女媧犧牲,那傷痛也是遲鈍的。畢竟那是個從未謀面的母親,也和他們倆沒有過直接接觸。

  直到他們在皇家空港見到了歸來的父親的時候,才震驚地體會到了這一份深痛徹骨的悲傷有著多麼可怕的破壞力。

  楚淵走下軍艦的時候,楚思起初以為是光線的折射造成視覺上的錯誤。可等楚淵走近,她驚駭地發現,父親竟然在一夜之間就已兩鬢斑白!

  就連老楚王如今快九十歲,頭髮依舊烏黑濃密。

  那個在記憶裡永遠如巍峨高山般的父親,第一次顯出傾頹的跡象。

  他蒼白,憔悴,疲憊,如一隻蹲守在黑暗洞穴裡獨自舔傷的獸,眼神陰鬱冷漠,充滿戒備。

  他看似堅固的外殼上已佈滿了裂痕,似乎再也經受不起下一次打擊。

  「爸對我們都疏遠了。」楚譽說,「祖爺爺說讓我們給他一點時間。說爸爸知道自己狀態不好,也怕影響到我們。」

  「可我不能就這麼看著爸這樣下去。」楚思鼻頭發酸,挨著弟弟坐下,「爸這樣熬下去,我怕他會出事。我們倆已經沒有媽了,我可不想再沒有爸。」

  「我們不會做孤兒的。」楚譽摟著姐姐,姐弟倆無助地依偎在一起,「我相信爸爸不會就這麼放棄的。他也不是那種為了情愛就自暴自棄的人。」

  楚思說:「可如果有一天,我要是不幸像爸這樣失去愛人,我也不知道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楚譽說,「不過爸當初和我說過,當你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就更要繼續努力好好地活下去。時間會給出答案。」

  ***

  老楚王揮手屏退了守衛在門口的禁衛,步入了飄蕩著機油氣的車間裡。

  朱雀重新修好後,楚淵又將那些工程師們送走了。少了機甲和大量材料,車間顯得空曠了許多。可水槽和工作台依舊凌亂,那個咖啡杯數十年如一日地躺在水槽裡,始終沒有人來收拾。

  當黑暗哨兵關閉了自己的氣息之後,旁人是很難找到他的。老楚王花了一番功夫,才在樓頂的一個通風井後找到了楚淵。

  朝歌飛雪飄零,而丹陽正是初夏。楚淵躺在椅子裡,半邊身子曬著太陽,閉目枕著雙手。他看著悠閒而放鬆,除去整個人確實消瘦了一圈外,並不怎麼像一個深受重創、精神衰弱的男人。

  可做父親的瞭解兒子。對於楚淵來說,越平靜,越鬆散,意味著正經受著越深重的傷痛。因為這個從小就嚴謹自律的兒子已經再也支撐不住,堅固的內部已經開始垮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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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1-9 00:47:07 |只看該作者
卷五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再臨-2

  「爸?」楚淵睜開了眼,坐了起來。

  老楚王之前在空港再見兒子時,除了震驚於他兩鬢的白髮,還震驚於他的雙眼。

  漆黑如黑洞,所有的光落進去都不會折射回來。那就是兩口絕望的井,吞沒著一切希望。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母親的那句話:那個女孩是他的劫難。她會毀了他。

  可如果沒有楚環,亦沒有今天的楚淵。

  兩個人的命運緊密接駁,如生在在一起的神經。如今這條神經斷了一端。楚淵眼睜睜看著一點點迷失在了混沌之中。

  「我來看看你。」老楚王在旁邊一張凳子上坐下,「我們父子倆很久沒有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了。」

  「是兒子不孝。」楚淵平靜笑了笑,消瘦蒼白的面容帶著遲鈍的倦意。

  老楚王搖頭:「我們是父子,不說什麼客套話。阿淵,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楚淵笑意收斂,將漠然的視線投向逐漸被暮色渲染出一層金光的西天。

  「我覺得不真實。」他說,「覺得一切太過戲劇化了,變化太快,就連我也反應不過來。雖然我也知道,戰場危機四伏,生死存亡確實不過一線之間。但是我總覺得她不會死的。不會再一次……」

  「所以,事發至今,哪怕我都親自主持了她的葬禮,我依舊覺得……這像是一個夢。」

  他看向父親:「這一切是真的,對嗎?」

  老楚王遲疑著,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苦笑自嘴角浮現。楚淵說:「我在想,很明顯的,她死而復生,只為了完成她的使命。就算她熬過了這一場戰役,也依舊會因為其他原因再次離開我。她並不屬於我。我們始終不能相守……」

  老楚王嘆道:「如果這麼想,能讓你感覺好受一點……」

  「我的傷痛恐怕不能平復了。」楚淵說,「不過你放心,爸,該是我的義務,我會好好履行的。我是一國之君,是一個父親,將來還會有孫輩。我的人生不僅僅只有愛情,我還有國家要管理,有生活要繼續。」

  老楚王除了嘆氣,也不知道該做點什麼的好。

  「環兒走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

  「知道了。」楚淵說,「我沒有來得及和她聊這個事,當時局勢變化太快。但是她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她從來沒有讓我們失望過。」

  老楚王又是一嘆:「有關她究竟是環兒,還僅僅只是個複製人的爭議,其實現在外界依舊議論得沸沸揚揚。你後來和端王還有唐王就這事討論過了嗎?」

  楚淵微微笑起來。

  他並沒有對李承欽和司徒啟明使用什麼長篇大論來爭辯。

  大戰結束當晚,守靈的時候,他們三人在靈堂裡燒著紙錢。楚淵只問了一句:「你們覺得愛情是什麼?」

  詫異過後,李承欽這個情場浪子就愛情發表了一通頗具個人特色的真知灼見,幾乎可以涵蓋他這半生精彩斑斕的情史。他引經據典,借用自己個人經歷,當然,還把他和楚環的過往也拿了出來。

  「當我向她求婚的時候,我是真的瘋狂地愛著她。我的生活中發生任何一件事都會讓我想到她,而我暢想的將來的片段裡也全部有他。淵哥,我知道你不信,但是那時候,我是真的好好想過和她做白頭夫妻的。我們倆挽手散步,逗弄兒孫。我還想過她最好比我先離去。這樣我就不會把她孤單留在世上——誰想她會離去得這麼早……」

  而司徒啟明只是簡單地說:「愛情是人類最真摯的一種感情。是無私奉獻和永久忍耐,是靈魂的共鳴,是應當能克服資訊素誘導的信念。」

  「所以,」楚淵說,「你相信愛情?」

  「當然。」司徒啟明說,「我愛過楚環。我現在依舊愛著她。你想說什麼?」

  楚淵說:「可科學分析,愛情不過是大腦受到激素刺激產生的化學反應和放電反射。大腦的這些反應讓你們對對方產生了喜愛、依戀的狂熱情緒,進而有助於你們同對方交配和繁衍後代。在這一系列生理變化裡,不存在什麼真摯和虛假,它不過是人腦的一道程序。而且——」

  他注視著司徒啟明:「也不存在什麼靈魂!和你共鳴的,不過是對方大腦對你的生理反應罷了。」

  對面的兩個男人張口結舌。

  「我明白你的意思。」司徒啟望向楚環的靈位和遺像。

  遺像用的是她作為楚環時拍攝的一張笑臉。那也是十八歲的建陽公主楚環的笑臉。

  「你以為我看著這樣一張臉,看著她用著熟悉的語氣和神態和我說話,我就真的心如鐵石,不為所動嗎?」

  司徒啟明抬手扶額,低低笑了起來。

  「我都不知道,我是真的不承認,還是不想承認她。因為對於我來說,她就算活回來了又如何?她依舊不會選擇我。而我只有將她當作一個單純的複製人時,才能狠下心去利用她。」

  「可我想她回來,哪怕不回到我身邊也好。」李承欽苦笑,「只要知道她能好好地繼續自己沒有完成的人生,過得快樂平靜就好。我沒能給她的幸福,別人總能給她。」

  ***

  「靈魂。」老楚王低語,「人類崇尚科技太久,都忘了我們還有靈魂了。」

  楚淵說:「女媧能給複製體灌輸記憶,可是我不認為她連人格都能做出來。人格是什麼,是一個人在成長和經歷之中形成的獨特的感覺、感情和意志。它是一張不可複製或者仿造的面具。複製體楚環的生長環境和環兒截然不同,就算她擁有了環兒的記憶,她依舊會以自己的人格生活。記憶或許會影響她的行為方式,但是不會取代她的本格。」

  老楚王說:「所以,你就是這樣辨認出了環兒的?」

  楚淵說:「應該說,我一直是以人格來判斷一個人的本質。就算這人擁有不同的容貌,甚至不同的性別。但是只要她有環兒的人格,我就覺得,就是她!」

  「那這個複製體是怎麼具有環兒的人格的?」老楚王不禁問。

  「不知道。」楚淵笑了,「爸,我們楚國世世代代祭祀先祖和神靈,我少年時也擔任過祭奠中的大司命。也許,真的是這掌管人類生死的大司命顯靈,把環兒送回來了呢。」

  楚淵又說:「女媧世代複製,都遵循著嚴格的方式,只有最近兩代培育混亂,出現了很多個體。環兒上一世沒能覺醒成為嚮導,但是這一個複製體覺醒後,卻繼承了環兒的人格。這難道不就是環兒回魂了嗎?」

  老楚王愣住。

  可楚淵臉上的光如飄渺燭火一掃而逝去:「只可惜,她不能在人世間多逗留一陣。不需要很久。反正黑暗哨兵的壽命也不過百來年。她只要能再陪伴我幾十年就夠了……」

  父子兩人陷入沉默。

  天邊霞光湧動,鳥群歸巢,在樹梢上盤旋鳴叫。遠處宮中的湖面倒映著碧天和晚霞,波光粼粼,小荷已露尖尖角。初夏晚風在宮殿群中湧動,送來陣陣愜意的涼爽。

  這也是楚環最喜歡的時刻。

  她愛生機勃勃的春,愛熱烈的夏,愛清雅的秋,愛素淨的冬。

  她愛這個世界,縱使這個世界並沒有同等回報她。

  老楚王苦笑道:「當初將她培育出來之際,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麼多故事。」

  楚淵眉頭一皺,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樣東西。正是他之前從楚環的寢殿的妝盒裡翻出來的狼牙項鏈。

  嚴格來說,這條項鏈是楚環生命的起點。老楚王從狼牙項鏈裡提取了細胞,培育出了她。動機或許帶有投機的目的性,但是楚環也因此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經歷了富有傳奇色彩的兩世。

  「環兒嚥氣前,只和我說了一個事。」楚淵把項鏈遞給父親,「她提到了這個狼牙項鏈。爸,你對這串項鏈比我更熟悉。你知道環兒為什麼會提到它嗎?」

  老楚王接過了項鏈:「這是環兒房裡的那一條?」

  「是。」楚淵說,「我這些日子裡把它翻來覆去研究過,並沒有發現什麼奇特的地方。但是環兒選擇在那個時刻提起它,那它肯定有特殊的含義。」

  老楚王看著掌心的項鏈,說:「原本這條項鏈是被放在特殊的儲存箱裡的。我把它取出來後,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細節。」

  「什麼?」楚淵立刻問。

  老楚王說:「整條項鏈的材質都非常廉價,狼牙也不是真的獸牙,而是特殊的儲存裝置,這些零零碎碎的吊墜,都是鋁、銅等普通材質,然而——」

  他指著其中一塊香檳色的人造水晶,說:「這塊水晶本身,卻是一塊非常罕見而且昂貴的紅寶石!」

  楚淵驚訝。

  「我當初也反覆檢測過那塊寶石,但是並沒有什麼發現。」老楚王說,「後來為了偽造環兒的出身,需要把項鏈給她母親。我便用一塊人造水晶替換了寶石。不是為了貪圖珠寶,而是我覺得那塊寶石或許有什麼奇特之處,怕流落在外人手裡。」

  「那塊寶石在哪裡?」楚淵急忙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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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0 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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