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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第九十二章 聖馬丁-10
/難怪他們給我的編號是C155。這麼說,有18個嚮導已經被分配出去了?/楚環說,「學得好就會提前離開白塔嗎?」
/是的,其中8個男孩特別搶手,來的第三天就被帶走了。另外十個女孩是在結合熱發作時被帶走的。/玫說,「差不多吧。我還在升級,進來後就沒有出去過。你……為什麼會被送進來。」
「我的前夫主要結婚了。」楚環說,/你能聯繫上其他所有大周的嚮導嗎?/
/可以!我們本來就被本地的嚮導孤立,自己抱團。/玫說,「希望……希望我能遇到個好一點的主人。」
楚環朝她鼓勵地點頭一笑,「謝謝。」
玫實在忍不住,用力埋著頭,豆大的淚水滾落衣襟間。
/我也想回家!可是這裡太森嚴了,我們根本逃不出去。你有什麼辦法?/
十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該在父母身邊承歡膝下,在校園裡沐浴陽光雨露,卻被粗暴地從家園裡擄到異國,被當成女奴一樣對待。一朵嬌豔的、含苞待放的花朵,就這麼硬生生被人從枝頭掐了下來,握在手心裡揉搓。
這是毫無人性的殘暴,是不可原諒的罪行!
楚環想起自己和楚淵的女兒也差不多玫這個年紀,心裡一陣刀絞般的疼。知道自己為人母后,就越發見不得孩子受苦。
她摟著玫,輕輕地拍著這孩子的肩,/你別擔心。我相信,總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在這之前,你一定要堅強起來。想著家鄉的父母親友,一定,不要放棄希望!/
趁著下樓去食堂用午飯的機會,楚環在玫的介紹下,見到了白塔裡僅剩的大周嚮導們。
清一色的女孩子,年齡從十歲到十六歲不等,全都處於上升階段。她們都同玫一樣,雖然不至於營養不良,但都面色蒼白、神情憔悴,眼中充滿了徬徨和驚恐。
這都是一群小孩子呀!
玫告訴楚環,每分配出去一個嚮導,白塔就能得到一筆讚助金。而嚮導的品質和等階,也決定了讚助金的多少。所以白塔會儘量提升嚮導等階,力圖賣一個好價錢。
而大周注重嚮導的晉陞訓練,嚮導們自覺醒起就得到很好的引導,升級狀況普遍好於波提亞本土嚮導。正因如此,大批嚮導們才被集中留在了白塔內。不然如果大夥兒被分散到了全國各地,會給營救加大難度。
白塔的伙食倒不錯,種類豐富,營養均衡。想來嚮導若是被餓得面黃枯瘦,也大大有損賣相,影響賣價。
帝都的另外一端,黑色陸上車平緩地駛入政府機構安保嚴密的大門,停在了一棟灰色的高大建築前。
楚淵從容不迫地走下了車,縱使對著前來迎接的政府官員,英俊的臉上依舊沒有明顯的表情。拘謹,刻板,冷漠,也是外界人士對這位沒有被媒體曝光的宋家新掌門人的估計。
「很榮幸能得到你的接待,閣下。」楚淵一口流利的波提亞帝都語,引得接待官員露出驚豔之色。
宋家遠居飛龍星,當地人的官話都有濃重的口音。羅倫‧宋的父親就曾因為口音還被媒體取笑過。顯然這個兒子吸取了父親的教訓,言行舉止,都完全是一位久居帝都的人士。
「請您接受安檢。」接待官員客氣地說,「抱歉,您的保鏢恐怕不能同行。」
「他是我的機要秘書,我需要他在一旁協助我。」楚淵指著威爾。在聯盟的這群男人中,也確實只有威爾裝扮出來還像個白領。
「那麼,就你們兩位。」接待官員只好讓步。
楚淵把手提箱交給了伊恩,走進了檢測儀器裡。儀器關閉,上下掃描,片刻後打開。
「宋先生,您的領夾可以給我們看一下嗎?」官員禮貌地問。
楚淵隨手取下了金紅色羽毛形狀的領夾,遞給了對方。
官員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將領夾放在了一個特殊的機器上。藍光籠罩住了領夾。
與此同時,伊恩和威爾等人也通過了安檢,手提箱也重回了楚淵手中。
機器上的藍光消失,發出短促的嗶嗶聲。
「宋先生,」官員拿起了領夾,「我們檢測到這個領夾是用特殊合金製作成的。」
「是的。」楚淵冷淡地說,「有什麼不對嗎?」
官員有些為難:「按照規定,這類特殊材質的任何物品,都不能進入我們大樓。」
「怎麼搞的?」伊恩罵罵咧咧,「這就是個小領夾,又不是刀槍炸彈!你要我們先生去見大臣的時候,連個領夾都沒有嗎?」
「可是它是用超維合金機甲材料製成的。」官員辯解,「它是可以變型的。」
「你是懷疑我們大老遠來商會大樓裡,就是為了搞恐怖活動?」威爾也冷冷幫腔,「我們放著國會大廈和議院不炸,卻來毀滅一個商會?」
「好了。」楚淵見好就收,出來唱白臉,「如果不符合規定的話,那麼就請你們代我保存一下。我離去的時候再取回就好。」
官員鬆了一口氣,立刻吩咐手下去辦理寄存手續。
「請您輸入生物密碼確認。」助理托著光子板遞到楚淵面前。
楚淵將貼著超薄假指紋的指腹按在光子板上。
嘀——光子板亮起綠光。
「謝謝您的配合,宋先生。」官員殷切地引著他朝裡走,「請隨我來吧。斯坦伯格勛爵和博士們正在辦公室裡等您。他們都非常期待能見到您和您的產品。」
羽毛領夾被戴著手套的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一個巴掌大的保險盒裡。機械侍捧著盒子,轉進了保安室。
楚淵朝有些緊張的伊恩等人遞去帶著安撫力量的目光,提著手提箱,隨著官員朝升降梯而去。
***
白塔裡,午餐後略微休息半個小時,就開始了下午的學習。楚環作為新人,進入初級班學習各種嚮導守則。
那些守則如同公共廁所一般臭不可聞,一味強調哨嚮之間的主僕屬性,嚮導必須無條件服從作為主人的哨兵,滿足他所有的要求。
嚮導們在未成年前覺醒,就被送到這裡來接受洗腦,被灌輸奴性思想,順從自己不公正的命運,甚至會反過來去維護統治者的利益。
難怪阿曼達抱怨他們的營救反而會受到嚮導們自己的阻撓。
課後,嚮導們還要去上體育課,通過運動增強體質。女性嚮導肩負著哨嚮宗族的繁衍使命。聽玫說,嚮導體檢,就有專門的生殖評估。適合生育的嚮導也可以賣個好價錢。
明明是一群得天獨厚,擁有無窮強大精神力的高度進化人種,他們可以為這個世界作出傑出的貢獻,卻被這腐朽荒唐的制度當作了性愛玩具和母豬一樣飼養。
這樣昏聵愚昧的國家,難怪會被白帝選中,作為他的傀儡來操縱。
楚環裝作弱不禁風,慢吞吞地跑在隊伍最末端,精神網掃過附近的辦公樓、醫務室,還有圍牆上的哨所。
整個白塔有十個哨所,每個哨所由一名A階左右的哨兵警衛搭配三名高性能機械侍把守。配四支搶,三把對外,一把對內。
圍牆高二十五米,有強電網。要是楚淵和楚環聯手,進出白塔肯定如履平地。但是一群十來歲的小姑娘,卻是別想直接越獄。
原地蹲跳的時候,楚環不留痕跡地從地上撿了一顆石子,捏在手中。
隨著跳起,她屈指一彈,石子在圍牆的轉角彈跳了一下,碰到了強電網。
下一秒,朝內的那支槍迅速轉頭,對準了石子彈過的牆壁,砰砰連開數槍。
磚石崩裂,飛沙走石。
嚮導女孩們嚇得紛紛尖叫。
「鎮定!回屋裡去!」帶隊的中年嚮導大聲叱喝著,「不准亂跑!」
楚環同一群小女孩被機械侍驅趕著回了屋。
室外,一群實槍荷彈的哨兵和安保機械侍正在檢查現場。中彈的牆壁幾乎缺了一口,磚石裸露。可見槍支的威力。
「好像是機械故障。」楚環敏銳地聽到有哨兵對管教嚮導解釋。管教人員鬆了一口氣,提前結束了運動課,把孩子們趕回了各自的房間裡。
不能翻牆,就只有走大門了。
要把一百五十四個孩子從白塔大門運出去,那是一項需要縝密計畫,和相當嚴格的執行能力才能完成的任務。
/我們有個同伴估計快要進入結合熱了。/吃晚飯的時候,玫找到了楚環,神色慌張地拉住了她的手,/她叫阿薈,十五歲,A+。我聽到管教老師說她升不到A++的,趁著結合熱發作分配出去正好。怎麼辦?/
/冷靜點。/楚環安慰她,帶著她去選自助餐,/她是已經發作了嗎?/
/還沒有。/玫說,/她上一次月事來的時候已經有點預兆,很擔心這次會這正式發作。/
/距離發作大概還有多少天?/
/不到十天了。/玫愁眉苦臉,/我……其實我和她差不多……你是從外面進來的。分配給哨兵後的日子,真的如管教老師說的那樣嗎?/
/你們不會落到那步田地的。/楚環用力握了握女孩兒的手,/別慌。我相信祖國沒有放棄我們,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晚飯後,是晚禱告和茶點,忙碌了一天的女孩子們終於有機會放鬆下來,坐在公共沙龍裡聊天。
然而她們聊天的內容依舊不是自由的。監控裝置會監聽她們的話,一旦監測到敏感字眼,就會把當事人鎖定。情況嚴重的,會受到管教人員嚴厲的懲罰。
玫告訴楚環,他們這批嚮導剛來的時候,都非常倔強不屈。於是白塔的人把他們拖去觀看了一次行刑。這群半大的孩子被行刑慘狀深深刺激了,再加上團體內部年長些的嚮導起了領頭作用,大夥兒才選擇歸順以儘量保護自己。
/那個女孩兒比我們大不了多少,是個賤民嚮導。/玫和楚環手挽著手坐著,假裝正一起津津有味地看著一本時裝雜誌,/他們給她身上裝滿電極,刺激她的神經末梢。她的慘叫聲我有時候做噩夢時會回想起來。他們的刑罰都很痛苦,但是不會在身體上留下痕跡。因為身體有傷疤或者殘疾的嚮導,賣不出好價錢。/
/這裡就是一個國辦的人販子機構。/楚環冷嘲。
/可他們本國嚮導卻不這麼認為。/玫的嘴角抽了抽,/他們都覺得這裡是個很好的培訓機構,吃住都很好,還可以給他們分配理想的哨兵。我們大周的嚮導也正因如此,和他們完全談不到一塊兒去。/
楚環說:/這是他們國家歷史遺留的問題。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現在當務之急,是你們保護好自己。/
「C155。」梅麗莎走了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姿態親密的兩人,「看來你適應得很快嘛。跟我來吧。」
玫下意識問:「你要帶她去哪裡?」
梅麗莎一臉厭惡地抬起手,給了玫一記響亮的耳光。
楚環立刻把玫拉到身後護住,陰鷙地盯著梅麗莎。嚮導們都看了過來。大周嚮導們都冷下了臉,而波提亞本國的嚮導則有不少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
「沒禮貌的丫頭。」梅麗莎唾道,「你是什麼東西,輪得到你來過問白塔裡的工作流程?」
楚環深呼吸,低聲說:「請您息怒。她以後再也不會犯錯了。她只是關心我罷了。」
梅麗莎不以為然地哼了哼,「來吧,跟我走。」
楚環拍了拍玫的手背,隨著梅麗莎離去。
她裝作不安地摸著項鏈上的十字架,給楚淵發了一條簡訊。但是楚淵這一次沒有立刻回覆。
兩人穿過長長的工作人員走廊,離開了宿舍大樓,來到了白日裡楚環觀察過的一棟醫務樓裡。
在這裡,楚環接受了一次簡單的體檢。正如玫所說,白塔檢查了她的生殖系統。
「A級。」男醫生很滿意地對梅麗莎說,「非常完美無缺的身體。沒有任何病灶,發育也非常良好。當然,她已經不是處子了,不過生殖系統非常健康,完全有能力大量生育。這麼完美的S嚮導,哪怕送去宮廷裡都會非常搶手吧。就是她身上的標記氣息需要處理一下。」
「我帶她來,就是為了這個。」梅麗莎神色有些複雜,「聖壽節上會有不少爵爺們會在晚宴上尋找妻子和妾侍。上頭覺得這是個把我們最優秀的幾個嚮導推出去的好機會。」
手裡這個女孩品質極優,可以賣出大價錢,這對於她來說是好事。但是作為一個只有B的嚮導,她又忍不住深深嫉妒著眼前這個年輕貌美、一切都完美的女孩。參加宮廷晚宴,被富商貴族看中,哪怕做妾室,也算一舉飛上枝頭做了金鳳凰。這些都是梅麗莎夢寐以求,卻永遠都不會實現的夢。
兩名護士一左一右抓著楚環,將她固定在一張醫用床上,用束縛帶把她纏得就像一個大粽子。
楚環平躺著,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照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忽然一陣心慌湧來,讓她感覺到一種難以描述的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儘量深呼吸,平復急促的心跳。
楚環有點納悶,她活了兩輩子,還從來沒有害怕過打針。而這感覺也不是單純的害怕,又有些隱隱的興奮和激動,類似一種期盼。
「可能會有點不舒服。」醫生手執一根針管,裡面裝著十毫升左右的淡藍色液體,「注射完後你會感覺到乏力。但是這藥沒有什麼副作用,不會影響到你日後再次被標記,以及生育。」
楚環緊閉著眼簾,清秀的臉上露出怯怯之色,完全不帶一絲的攻擊性。
她感覺到消毒棉球抹過脖子上腺體的位置,然後一陣刺痛傳來。
脹痛,緊接著,難言的酸脹感順著腺體瞬間蔓延全身,在神經中流傳,攻佔了每一根末梢。她有一種渾身的筋都被人用力往外抽的感覺,身體猛地僵直,抽搐。噁心、暈眩,身軀撕裂,楚淵留在她身體裡的標記被強行地排擠出去。
楚環聽到自己喉嚨裡發出窒息般的痛苦呻吟,汗水自毛孔中瘋狂湧出。而意識離自己越來越遠。視線裡,醫務室的白熾燈飄蕩著,像一盞燈籠,隨即又分化成了一長排的燈,點亮了一條冰冷的通道。
所有痛苦都消失。楚環發現自己正走在一條明亮的通道裡,大半個身體被一種軍用束縛袋捆綁著,身後還跟著一長串的人。
她心情有些激動,腳步輕快地走向盡頭,穿過大門,走進了一間敞亮的房間裡。
房間裡站滿了人。
大部分都是哨兵。或是久經沙場的武將,或是精明的政壇雄獅,或是尊貴優雅的王族。他們穿著異常隆重,華服綬帶俱全,武將都還配戴著徽章。
她知道,整個大周國裡,所有位於金字塔頂端的權貴們,此刻全都聚集在了這間屋子裡。
而他們全都注視著她。目光百般複雜。
憐憫、愧疚、畏懼,還有警惕和憎惡……
她一步步朝裡走,人群自發讓開道。
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她。而她卻注視著站在盡頭的一個高大的男子。
那是她的愛人。英俊的面孔距上次分別削瘦了許多,眼神卻依舊那麼有神,漆黑的瞳孔裡,燃燒著兩蔟跳躍的火苗。他穿著她最愛的筆挺的軍裝,如此俊朗無儔,仿若天神。
「阿戟。」她喚著愛人的名字,「你來看我了。」
「是的。」男人脈脈地凝視著她,嗓音沙啞而無比溫柔,「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她柔柔地說著。
兩人在滿屋權貴領袖的注視下,若無旁人地訴說著愛語。他們兩人的目光如膠似漆,可卻保持著數米的距離。她依舊被束縛袋裹著,很狼狽,但是卻隨著男人微笑。
愛濃烈到了一定程度,無需親密接觸,就可以無限傳遞。
「我會陪你到最後的。」男人用目光撫摸著她的臉,「記住,九兒,我愛你。」
「我也愛你。」她被工作人員帶著一個隔出來的玻璃房間走去。房間裡,有一台酷似治療艙的儀器,卻要巨大許多,連接滿了各種複雜的管道。
她扭頭回望,「別忘了我們的承諾。」
男人抬起了手,握拳放在心口。
一個東西從他的袖口滑落,掛在手腕上。
他的手腕上纏著一根鏈子,上面掛著一些零碎的小東西,其中有一枚漂亮潔白的狼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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