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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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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歸山玉/周蛋撻] 滅了天道後我成了死對頭的師妹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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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5 01:01:57 |只看該作者
卷三‧人間魔 第一百章

  子修覺得這師兄妹教人太過刻薄,一點也不體諒這位少宮主剛成了沒爹沒娘的孤兒,因此父愛爆棚,拉著小可憐溫聲細語的教導。

  慕須京覺得自己總算是活下來了。

  楚異剝著慕須京買來的橘子看鈴蘿,上下打量了番,冷笑道:「買衣服了?」

  鈴蘿揚著下巴驕傲臉。

  楚異咬著橘子瓣說:「適可而止啊。」

  鈴蘿:「我都沒怕,你怕什麼?」

  楚異眯著眼道:「我怕師父。」

  鈴蘿低頭拿著湯勺在碗裡晃了晃:「怕師父做什麼,我又沒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做了也不怕他。

  楚異卻有一瞬間的欲言又止,最終只是瞪了她一眼沒說話。

  月宮犧牲者的葬禮都在同一天舉行。

  白色的招魂蟠掛滿山門,從高處看去一片慘淡,所有樂器都在彈奏安魂咒,溫柔安撫又滿是悲傷。

  被魔殺死,沾染魔息的屍體們需要被火化。

  姜妙也在其中。

  巫旭與慕須京站在最前方。

  老一輩的死後,他們將是月宮的頂流柱。

  慕須京對此覺得荒唐,並強烈表示拒絕。

  他在葬禮過後找到巫旭說:「我會離開這,從此以後,我跟月宮沒有半點關係。」

  巫旭面無表情地看他:「離開月宮你能去哪?」

  慕須京:「回我該去的地方。」

  「如今萬魔出世,天下大亂,你卻要躲回山裡去?!」巫旭忍著怒意道,「你以為你……」

  話說一半忽然頓住,因為他看見走到門邊停下的鈴蘿。

  鈴蘿笑眯著眼:「你先聊。」

  話是這麼說,但她站在那不走,無形中給了巫旭難言的壓力。

  巫旭憋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慕須京問他:「還有什麼要說的?」

  巫旭怒道:「愛走不走!」

  慕須京漠然。

  他轉身跟鈴蘿說:「談完了。」

  「那走吧。」靠著門框的鈴蘿站直身子,「他已經在北庭城等著。」

  他指的越良澤。

  慕須京決定帶著老人回大山去。

  如今人少的地方反而比較安全,因為從月宮出去的妖魔們只想著對人間大規模的報復。

  這是萬魔出世的第三天。

  慕須京頭也不回地走出月宮山門,鈴蘿給了他一隻靈鳥。

  「裡面記錄了天干地支和萬象各上百種咒律,你無聊沒事做的時候就學一學。」鈴蘿邊走邊說,「你雖然有半日劫劍術,但在練至一息不存時最好不要與過生死境的修者交手,防止被察覺其中邪氣,到時候太平日子又沒了。」

  慕須京將靈鳥小心翼翼地收好,抬頭去看走在前邊的鈴蘿。

  鈴蘿說:「劍術雖厲害,但對咒律一竅不通,一個也不會,不說遇上找你這個少宮主挑事的人,運氣不好被魔修找到你就哭吧。」

  慕須京說:「我不想做月宮的人。」

  鈴蘿:「那就當個散修。」

  慕須京:「也不想當修者。」

  鈴蘿吊兒郎當道:「那就把靈脈廢了。」

  慕須京:「……」

  他想了想,又委婉道:「也不想成為左白那樣。」

  鈴蘿彎著唇角笑:「想什麼呢,實力不夠強到被人嫉妒讓人瘋狂,我保證,你不會變成她那樣。」

  慕須京直覺這話有哪裡不對勁,卻又找不出那微妙的答案。

  鈴蘿:「丹水真君會送你回去,我要跟大師兄他們去巡山,如今十二大仙門的弟子都對自家山門管轄領地加強防護,不時還要去別的大洲或是城鎮,忙起來了,你先自己玩吧。」

  慕須京點著頭,低聲應答。

  又聽鈴蘿問:「你家山叫什麼名字?」

  先記下來,免得她以後入魔大殺四方時把這方世外桃源也給踏平了。

  慕須京說:「天照山。」

  鈴蘿:「……」

  「你再說一遍?」鈴蘿轉身看他,「什麼山?」

  慕須京也停下腳步,老實回答:「天照山,在雲山之後,過百里渡河,離城鎮很遠很遠,到處都是叢林河流,百里渡河的盡頭就是天照山。」

  鈴蘿問:「你住天照山裡邊?」

  慕須京搖頭:「它太大了,有三道分界線,最外圍的那一道就讓人望而卻步,山中深不可測,人們入山太深根本找不到路回去,我也只能到分界線附近,後來因為裡面猛獸太多,就跟阿叔在最外圍的山腳住著。」

  鈴蘿問什麼他答什麼,絕不會多嘴去問為什麼,但其實心裡已經列出無數條疑問來。

  她怎麼對天照山這麼大反應,難道她以前去過的嗎?

  鈴蘿神色高深莫測,目光打量地看了看慕須京。

  慕須京對著打量的目光很是敏感,下意識地站直身體繃緊神經,十分專注。

  「原來你住這啊。」鈴蘿漫不經心地轉過身去,「天照山挺好,養老。」

  慕須京:「……」

  養老嗎?

  這小可憐前世死在雪山封印裡,根本回不去,如今命運被改寫,能提前回山裡種田養老。

  可惜的是待不了幾年,天照山就會被四方禁獸給踏平了。

  正值白天,北庭城街道上多了許多穿著黑紅長袍巡邏的三司教人,人們都在熱議出了什麼事,府兵們則挨家挨戶分發符咒,張貼告示從今日起實行宵禁。

  慕須京是坐船走水路離開,去往渡口的時候,鈴蘿帶著他去了花坊,買了許多花花樹樹的種子或是樹苗。

  等在渡口的越良澤看見兩人時,慕須京懷裡抱了四五盆大小不一的盆栽。

  面對慕須京那熟悉的求救眼神,越良澤不動聲色道:「你買的?」

  「讓他幫我提前種一些。」鈴蘿理直氣壯道,「反正他回去也沒事做。」

  慕須京:「……」

  我有,真的有,每天幹農活能從天亮到天黑。

  越良澤伸手幫慕須京接過去兩盆,示意他先上船去。

  周圍來往的人很多,兩人站在相對僻靜的角落,抬頭就能看見石橋上來往的人們,以及等在不遠處的楚異跟宋圓圓。

  楚異雙手抱胸站在石橋上,居高臨下地朝渡口看去,覺得這事就很離譜,他怎麼就放任那兩人單獨在一起。

  宋圓圓正拿著玉聽跟小夥伴發著傳文,抬頭朝下邊看去時冷不防撞見鈴蘿墊腳在越良澤臉頰親了下,嚇得連忙摀住眼睛後張開一條縫。

  楚異:「……」

  他咬牙切齒道:「豈有此理!」

  楚異拿出玉聽正要讓鈴蘿矜持點,打字時卻見越良澤長臂一伸把人撈進懷裡低頭吻去。

  宋圓圓還在曖昧的笑時,就見楚異咻地拔出腰間佩劍,連忙把人按住道:「大師兄冷靜!」

  越良澤低聲說:「那隻叫鬚鰍的魔王也被放出來了,跟聖劍宗有些恩怨,我會先回山門一趟,再從東南邊一路巡視。」

  鈴蘿揚著下巴道:「沒關係,又不是沒分開過。」

  越良澤聽得靜默。

  這是什麼很值得驕傲的事嗎?

  他又開始懷疑這女人心裡到底有沒有他。

  越良澤不動聲色道:「如果我從東南往下,可能很久都到不了天極管轄地。」

  鈴蘿依舊驕傲臉:「那也沒事,管轄地這邊的魔我肯定能殺的乾乾淨淨,來一個死一個。」

  重點不是這個。

  越良澤繼續說:「天極不在那個方向。」

  鈴蘿眨巴著眼看他:「你要去天極嗎?」

  越良澤:「……」

  算了。

  「不去。」他迎著鈴蘿那雙明亮澄澈的眼輕聲說,「我要去的方向遇不見你,你得保護好自己。」

  鈴蘿揚眉笑道:「看不起我啊丹水真君。」

  越良澤:「我知道你很厲害,但這是不一樣的,鈴蘿,只要我不在你身邊,看不見你的時候,我始終會擔心你過得好不好。」

  因為他覺得人間很苦。

  有萬般劫難,也有萬惡不息。

  他只相信自己的力量。

  鈴蘿眨著眼,朝他笑得明豔:「那你就早點來見我。」

  「或者我早點去找你。」

  渡船上傳來號角聲,提醒他時間不多了。

  越良澤說:「我會早點去見你的。」

  鈴蘿卻道:「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你別急。」

  越良澤目光柔和一瞬,轉身上了船。

  鈴蘿目送船隻遠去。

  船隻拖行在渾厚的水面劃拉出長長的痕跡,臨近冬季的風變得很涼。

  她恍惚記起自己也曾站在這裡目送某人離去。

  前世離開月宮時,她因為忘拿東西而回去一趟,出來時遇見同下山門的越良澤,對方神色沉靜,將黑劍別在腰後,漫步走在花海道上。

  鈴蘿心中腹誹怎麼偏巧遇上他,因為被師父告誡過不要與聖劍宗的人走太近,再加上這人搶她風頭,也沒有主動跟她打招呼,鈴蘿便閉口不言,當沒看見。

  哼,憑什麼要我先跟他打招呼。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安安靜靜片刻後,她的裙擺被花枝勾住而停下腳步低頭看去。

  走在前邊的越良澤也停下側首。

  鈴蘿注意到他回首的目光,心中暗惱,彎腰去將勾住裙擺的花枝撥開,卻見一束劍光掠過眼前,牢牢地釘在那花枝上,土褐色的花枝化作黑色的魔氣散開。

  越良澤說:「那是石花魔留下的小陷阱,喜歡對女孩子下手。」

  鈴蘿心裡氣得嗷嗷叫,丟臉,直起身後卻看他凶回去:「我會不知道嗎?」

  越良澤沉默。

  他只是借此跟鈴蘿搭話而已,卻不知道對方會這麼凶。

  無奈的丹水真君想了想又道:「山道還長,路上可能還有更多。」

  鈴蘿:「我會不知道嗎!」

  越良澤:「……」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才讓對方如此氣鼓鼓的對待。

  越良澤默默閉嘴走路,眼角餘光卻不自覺地關注走在後邊的人。

  兩人進北庭城時,鈴蘿才問:「你去哪?」

  越良澤:「渡口。」

  鈴蘿問:「坐船?」

  越良澤應聲點頭。

  鈴蘿哦了聲,跟他擦肩而過。

  她去鬧市買了盆小橘樹,盆栽的橘樹上結滿了金色的小果子。

  鈴蘿買好後趕去渡口,沒瞧見越良澤,便召喚了隻靈鳥飛去船上找人。

  當越良澤被靈鳥吸引,一路走到甲板上往下看時,就見少女抱著盆小橘樹,隔著來往熱鬧的人群看著自己,那漂亮的眉眼微勾著,嬌美又倨傲。

  鈴蘿將小橘樹遞給越良澤,輕哼著說:「剛才……謝謝你,渡船上味道難聞,給你盆橘樹,能醒神又好聞。」

  越良澤接過小橘樹,眉間淡淡的陰鬱化解,唇角微彎。

  鈴蘿:「不許笑!」

  越良澤嗯聲,抱著小橘樹盆栽:「我沒笑。」

  鈴蘿擺擺手示意他趕緊走,聽著船上號角聲,她換身離去。

  渡船出行,渡口傳來許多人告別的喊聲。

  往外走著的鈴蘿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甲板船欄邊站了不少人,他們朝岸上的人們揮手告別,而鈴蘿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抱著小橘樹的男人。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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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5 01:02:11 |只看該作者
卷三‧人間魔 第一百零一章

  妖魔肆意禍亂人間,盡管各大仙門有所戒備,第一時間派出人手,卻還是免不了與狡猾的妖魔們交手產生傷亡。

  鈴蘿回東島天極管轄地一個月內,每天都能收到各方傳來的消息,哪邊死了許多人,哪邊遇上魔王,誰家厲害的修者也入世,又或是哪邊某某散修表現出超強的實力等等。

  東島天極有不少沿海村寨,弟子們平時就負責襲擊村寨的海妖等等,如今加強巡邏人手後,連海妖都消停不少。

  入了冬季,天氣轉冷,日暮也顯得早了。

  海水溫柔地撫過岩石,將遠行歸來的船隻平安送到,漁民們麻溜地收拾工具下來。

  鈴蘿跟著其他弟子從船上下來,卻感覺臉上冰涼,抬頭看去,初冬的第一場雪到了。

  身旁的徐慎伸出手道:「哦,下雪了。」

  「下什麼雪,冷死了。」常霏翻了個白眼,雙手抱臂搓著。

  身旁有幾位師妹因為下雪而一掃出海巡邏的疲憊,興奮地嘰嘰喳喳討論起來,還時不時偷眼朝幾位師兄看去。

  于休腰間別著玉笛,正跟鈴蘿邊走邊說著話:

  「妖魔襲擊人的次數變多了,師父入山布陣已經七天沒出來,看樣子還要在裡邊待上一段時間。」

  鈴蘿把玩著手中櫻喜道:「二師兄你去看看師父吧,我聯絡一下大師兄那邊的情況如何。」

  于休點頭,走時又道:「今晚守夜小心些,我之前感受到海妖的氣息,它們也被眾魔影響著蠢蠢欲動。」

  新月已升上海面,半彎著靜看掠過的雲海與人間。

  鈴蘿站在海邊微眯著眼看遠方天際,細雪紛紛,落在她髮間時很快又悄然融化。

  接受山門命令行事時,在外的弟子們都穿著門服。

  從村子裡出來的幾位師弟們朝海邊看去,就見一抹月下倩影靜立雪中,白色衣裙繡著金紋,優雅精美,襯得此人高不可攀。

  鈴蘿正低頭發著玉聽傳文。

  越良澤:「今晚到鈿花州,路上遇見了南山雪河的人。」

  「你可別倒黴的遇上它家大少爺。」

  越良澤:「……」

  看來是遇上了。

  鈴蘿:「你真倒黴。」

  越良澤跟她說:「他修為有所長進,神術劍意又上一層。」

  鈴蘿不以為意,卻想起越良澤曾獨自去往南山雪河挑戰風雲鴻一事。

  不可一世、被稱作世間最強劍術第一人的風雲鴻,在使用神術劍意與越良澤對戰時卻輸了。

  從那天後,劍聖的稱呼被越良澤奪走。

  可這人好端端的去挑戰風雲鴻幹什麼,還指名要跟神術劍意打,他不是很淡泊名利的嗎?

  對劍術這種事似乎也不見得有多麼的在意。

  鈴蘿走神時聽見腳步聲,有人朝她靠近走來,耳邊傳來清朗乾淨的聲音:「師姐,下雪天冷,這個給你。」

  她回頭看去,不遠處的常霏也朝這邊喊道:「定瀾師弟!你的親傳師兄在這呢!你怎麼不先給你師兄遞傘!」

  身為定瀾親傳師兄的徐慎點了點頭。

  被叫做定瀾師弟的少年跟鈴蘿搭話時似乎已用盡了所有勇氣,被常霏這麼一喊,白皙的臉瞬間就紅了一片,迎著鈴蘿明亮的眼結結巴巴道:「我、我這就給師兄拿傘去。」

  「不用了。」鈴蘿握著傘柄朝常霏跟徐慎走去。

  徐慎接過傘,罩著另外兩人後跟定瀾說:「謝謝。」

  定瀾:「……」

  呆住。

  常霏笑嘻嘻地攔著徐慎的肩膀轉過身去,一手拿出玉聽道:「這種事一定要告訴師兄才行,讓他有點危機感,咱們鈴師姐可是很受歡迎的。」

  鈴蘿收到慕須京的例行匯報。

  慕須京:「一共十六盆,有八盆發芽了。」

  鈴蘿:「另外八盆呢?」

  慕須京:「這兩天連續大雨,應該是淹死了。」

  鈴蘿:「……」

  你就是這麼種花的嗎!

  慕須京:「發芽的花給你發了傳畫。」

  鈴蘿目光深沉地看著這句,還沒來得及回復,就又收到對方說:「忘了天極的玉聽收不到傳畫。」

  鈴蘿:「……」

  哈。

  你是打算只活今天嗎?

  慕須京發完傳文,心情舒暢,因為搬動花盆避雨而出了汗,抬手擦了擦,在老人的呼喊中進屋吃晚飯。

  果然距離會淡化恐懼。

  鈴蘿聽見常霏發著傳文時嘀咕:「為什麼咱們的玉聽不能發傳畫?萬象法陣是不是該改進改進了?」

  鈴蘿哼道:「天極的廢物。」

  另外兩人聽得頭皮發麻。

  鈴蘿正想著怎麼收拾慕須京,越良澤給她傳文:「下雪了嗎?」

  「不大,挺漂亮。」說完就想給越良澤看海上雪景,拿著玉聽對準海面才發現發不了傳畫,鈴蘿再次罵道,「長老這幫廢物!」

  徐慎防止她再罵第三次,抬手在周圍施了個靜音咒。

  「雪季很長,缺傘嗎?」越良澤問她,「我來的時候買。」

  鈴蘿不由瞥了眼常霏,常霏笑容燦爛地朝她比了個拇指。

  「我缺你。」鈴蘿臉不紅心不跳的發過去。

  越良澤看後抿唇。

  也不知這女人是不是真的想他,反正每次看見類似的傳文他都想直接御劍去找鈴蘿。

  但最終發出去的是:「我去買傘了。」

  鈴蘿去找于休,「二師兄,有不少魔師弟妹們都沒見過,快讓師父去催一催長老們趕緊升級玉聽發傳畫吧,最好明天就能發!」

  于休有些為難:「師父忙著看守陣法,應該不會分心去管萬象法陣的事。」

  鈴蘿:「那你跟師父撒個嬌啊!」

  于休:「……」

  這招只有你使才管用吧!

  鈴蘿一臉二師兄你一定能做到的信任表情看他。

  于休嘆氣。

  翌日,天極玉聽升級,可傳音傳畫,眾弟子狂喜不已。

  雪落了一夜,鈴蘿從常霏那得知後,用玉聽存了兩幅雪景給越良澤發去。

  越良澤:「玉聽能傳畫了?」

  鈴蘿眯著眼,立馬給慕須京連發數十條傳畫。

  「玉聽不能收傳畫?」

  「今天能收了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你那麼想給我發花盆傳畫,我就勉為其難每天都看看你是怎麼照顧那脆弱的花苗。」

  「漏了一天或者養死了我就殺到天照山去。」

  剛起床的慕須京:「……」

  我沒睡醒吧。

  他又倒回床上。

  鈴蘿站在屋前跟越良澤發傳畫,聽見定瀾師弟喊她:「師姐!吃早膳嗎?」

  在風雪中笑容乾淨靦腆的少年讓鈴蘿有瞬間的恍惚。

  她終於想起來這位師弟了。

  這個因為與她告白被雲守息看見後遭滅口的倒黴蛋。

  定瀾捧著碗說:「都是從山門齋堂帶出來的食物,還有村民送來的鱈魚湯。」

  「師姐一起來吃麼?」

  鈴蘿:「你先吃,我去叫師兄一起。」

  「好,我去給師姐你留著點。」定瀾笑著轉身。

  鈴蘿以前不覺得喜歡有什麼,喜歡她的人那麼多,這些人得不到回應又不是她的錯。

  但喜歡這份心意不該被肆意踐踏侮辱。

  鈴蘿跟常霏和徐慎一起去吃早膳,融不進去三人組的定瀾沉默,但師兄們對他卻很照顧,調笑間噓寒問暖。

  第二天晚上雲守息從山中回來,妖魔除去,護凡人安全的陣法也佈置好,因精力消耗太大,看起來略有幾分疲憊。

  夜雪簌簌,鈴蘿在海邊巡夜,明月高懸,湛藍的海面倒映著,身處此方天地時讓她有種詭異的違和感。

  她邁步朝淺海走去時,聽見雲守息在身後叫她:「鈴蘿。」

  鈴蘿回頭:「師父?」

  見雲守息過來,她乖乖站好:「師父近日消耗大量靈力,怎麼不去休息?」

  雲守息溫聲道:「過來看看你。」

  「那要吃點東西嗎?」鈴蘿又問。

  雲守息搖頭,鈴蘿說:「我去給你拿傘。」

  剛走了沒兩步就被雲守息捉住手腕,帶著她朝海面走去。

  「師父?」鈴蘿故作不解地問。

  「陪為師看看今晚月色吧。」雲守息輕聲說著。

  他釋放靈力化作點點飛舞的流螢環繞兩人身旁,帶著鈴蘿穩穩地走在海面上,後方看見這一幕的村民們震驚地睜大了眼。

  雲守息漫步走著,似沒有目的,卻又越行越遠。

  他垂眸打量腳下深海,問鈴蘿:「漂亮嗎?」

  鈴蘿:「漂亮。」

  雲守息說:「靈力存於天地,普通人看不見也感知不了,只有身懷靈脈者才能窺見其中一二,在這偌大天地間,靈力隨處可見,生生不息,可縱觀修界上千年,所有人都只窺得那一點點。」

  天地只用那微不足道的一點點靈力,便供養了整個修界。

  鈴蘿的玉聽響起,但因為一手被雲守息捉著,他又在說著與修行有關的話題,她便沒有拿。

  雲守息抬首看向黑雲後的新月:「天地孕育的靈力,能感知到它存在的除了人以外,便是妖。」

  他側目看著鈴蘿問:「修者為什麼非要除妖?」

  鈴蘿的玉聽嗡嗡作響,她面不改色地答:「因為守護人間秩序。」

  雲守息輕挑著眉:「就只是這樣嗎?」

  鈴蘿知道他要的答案,卻裝作不知,神色茫然地看回去。

  雲守息:「你二師兄可是一點就知。」

  「那是二師兄厲害。」鈴蘿理直氣壯道。

  雲守息寵溺地笑:「因為彼此都怕對方將屬於自己的天地靈力奪走,尤其是在同一片範圍內修煉,若是一方修為久不見長進,便會懷疑是否是他人奪取了更多的天地靈力,導致自己無法獲取。」

  「萬妖修煉方法不同,但最基礎、也是必要的天地靈力,跟我們是一樣的。」

  鈴蘿想縮回手去拿一直響著的玉聽,卻見雲守息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便換了另一隻手去拿。

  雲守息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

  「所以我們殺妖也會增強修為,反之妖也是?」鈴蘿一邊應付雲守息的教學,一邊低頭看玉聽。

  好傢伙。

  慕須京給她發了幾十張傳畫來,難怪玉聽響個不停。

  雲守息笑道:「除了魔,人與妖的靈脈所需都是一樣。」

  鈴蘿聽這話時眨了下眼。

  以前沒覺得有什麼,可現在聽著卻滿是詭異。

  她抬首朝雲守息看去,對上那雙溫柔的眼。

  因為人與妖共同需要天地靈力,所以才將她的靈脈與妖換得如此順利嗎?

  鈴蘿彎著唇角,瞥見越良澤發的傳文時將玉聽收起,笑著問雲守息:「師父,若是把修者的靈脈與妖換了,那這人會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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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5 01:02:33 |只看該作者
卷三‧人間魔 第一百零二章

  雲守息有瞬間的驚訝,他別過頭去,溫聲道:「怎麼會問這種事?」

  「好奇。」鈴蘿一臉老實樣。

  雲守息道:「兩者互換靈脈是禁止的。」

  模棱兩可的回答。

  這個話題被雲守息避過,鈴蘿也沒有死追不放,

  因為他們都收到天極發來的訃告:六堂主在鈿花州與二十六魔力戰而竭,日暮時靈散天地。

  雲守息蹙眉看著傳信的靈鳥,將它捏碎。

  目前已知並冒頭的二十六魔都在鈿花州。

  一個要復活自己的師尊。

  一個追著人搶劍。

  「看來在鈿花州的二十六魔們才是源頭。」雲守息說著,牽著她往回走,「過些日子就是靜神節,六堂主走的有些早了。」

  靜神節會為死者掃墓祭魂,到時安魂咒會響徹整個山門一整天。

  天極弟子們需要去祭拜犧牲的宗門前輩們,如今這些前輩中又多了一個六堂主。

  鈴蘿低聲道:「師父節哀。」

  這次死的人不少,各大仙門都有損失。

  兩人漫步走在海面,每踩下一步都會有一圈圈波紋蕩開。

  雲守息說:「靜神節後,我再教你一個咒律。」

  鈴蘿神色微怔:「什麼咒律?」

  雲守息微微笑著:「一個失傳很久的咒律。」

  前世師父說這話後教了她禁術共生靈。

  可這不是在她守城之後才有的事嗎?如今卻提前了。

  鈴蘿壓了下眉頭,雲守息瞥見後問:「不想學嗎?」

  「沒有,師父肯教我就學。」鈴蘿嘴上說著鬼話,明白雲守息有些心急後,低聲道,「師父,你還記得當初逍遙宗找來天極,說我是殺害大長老女兒凶手的事嗎?」

  雲守息眼角餘光掃去,不動聲色道:「記得。」

  鈴蘿說這話的時候低著頭看腳下波紋,海水深藍:「師父你覺得,錦苑是不是我殺的?」

  「這件事不是已經結束了嗎?」雲守息問,「逍遙宗的人又找你了?」

  「沒有。」鈴蘿說,「師父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雲守息道:「你有殺她的理由,是不是你殺的並不重要,就算真是你殺的,逍遙宗也不可能從我手裡傷害你。」

  「那年過後,師父你應該調查過我。」鈴蘿說,「憑師父的手段,早就查出來我的所有事。知道我從逍遙宗逃出來,也知道我進逍遙宗前都去過哪,遇見了些什麼事是麼?」

  「鈴蘿。」雲守息停下腳步側身看她,「你覺得我知道些什麼?」

  鈴蘿仍舊低著頭,沒看他,卻笑著說:「師父這麼厲害,當然是什麼都知道。」

  雲守息輕聲嘆息,伸手摸著她的頭,溫柔地安撫。

  「逝者已逝,恩怨也了,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仇恨並不能讓你快樂,你已經有了新的人生。」雲守息溫聲說著,注視著她的目光倒映著月色,不經意地反射出眼底深處藏匿著的愛意,「有我在,我會保護你。那些困擾著你,給你留下不好印象的存在,我都會替你擋著,它們再也無法傷害你。」

  可痛苦是難忘的。

  比快樂更難忘。

  鈴蘿緩緩抬首朝他看去,雲守息以為自己會看見一雙感動或是充滿柔弱的眼,卻不想那雙漂亮的黑瞳裡滿是倨傲與審視。

  即使兩者身高相比他略矮幾分,此時揚首看來的目光卻讓她顯得高高在上。

  「早在遇見師父之前,人間就教會了我的一個道理。若是想要別人記住你永久難忘,只需要粉碎這人的自尊驕傲,將他踩在腳下泥濘中盡情踐踏侮辱,這難以消除的痛苦與怨恨,會讓他將你牢牢地記在心裡,永世難忘。」

  鈴蘿不卑不亢地說著,抓住雲守息牽手的手腕拿開,面上帶著笑意說:「這些年來,師父一直教導我放下恩怨,不要被那些往事牽絆,應該去過更好的人生。」

  「其實說得也對,人不能一直活在過去,但我也不打算忘記過去。師父,你不想我報仇,到底是擔心我會變得不再像我,還是從一開始就跟那人約定好,你只需要看住我就行?」

  雲守息眼中的柔和漸漸褪去,反抓著她想甩開的手,力道之大,將鈴蘿往身前拽去,那素手卻翻腕拿出櫻喜唰的一下打開,紅色的靈力光芒自兩人之間直沖天際。

  鈴蘿沒動,雲守息也沒放手。

  男人看著她的目光變得幽深晦澀:「你是這麼想的?」

  「我如何想的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師父你是怎麼想的。」鈴蘿微微笑著,此時此刻她最像是雲守息的徒弟,一個將溫柔與微笑的偽裝掛在臉上的叄息真君,「我的咒律和術法都是你教的,櫻喜也是你給的,身份地位亦然,入內門到現在這些年,師父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你也應該是最瞭解我的人。」

  我當然是最瞭解你的,也是這世上唯一瞭解你的人。

  可為什麼眼前的你卻讓我如此陌生?

  這些年我已將你馴化,讓你褪去野性,變得乖巧柔順,我可以給予你鋒芒與利刃,但在我身前時這一切都將被收斂,是什麼讓你竟敢站去我的對立面?

  雲守息目光幽沉地看著她。

  這張臉年輕又漂亮,與他記憶中的模樣重疊,本該嫵媚柔和的眼神,此刻卻帶著野性與倨傲,猶似高高在上的神正審判著低賤的魔。

  從什麼時候開始讓她又恢復了難以控制的野性?

  是在北庭月宮,還是在西海太初,又或是更早之前?

  「我是這世上最瞭解你的人,你也只有我。」雲守息抓著她的手不放,強勢又霸道。

  鈴蘿卻微抬下巴,櫻喜種靈,海面生出花枝,吸取了雲守息靈力的花樹變得龐大無比,短暫的在兩人之間盛放後凋謝。

  「師父,你再好好看看我。」鈴蘿說,「你真的瞭解我嗎?」

  鈴蘿直視著雲守息,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她在給雲守息最後的機會。

  細雪不知何時停了,在月下飛舞的櫻花劃過兩人的視線,鈴蘿以櫻喜種靈逼得雲守息鬆了手,而雲守息也劃出結界攔了她的退路。

  雲守息朝她伸出手,靈力強勢壓迫著櫻喜,將飛舞徘徊在兩人之間的花瓣震碎:「鈴蘿。」

  「你不該變成那樣。」他沉聲說著,好聽的嗓音帶著點啞,因此顯得氣勢十足,透露出的威懾讓人心生退意。

  「不必留戀過去,我會給你更好的。」雲守息朝她伸出手。

  鈴蘿卻搖頭:「師父,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

  兩方靈力相撞,一攻一守,腳下海水翻湧,似要掀起大浪。

  又一隻天極的傳信靈鳥飛來,也是訃告:藥齋齋主紅月,於鈿花州靈散天地。

  于休御劍在上方朝兩人道:「師父,大掌門玉聽找你沒有回應,便叫我來問問。」

  他目光有些遲疑地看著兩人:「你們這是吵架了嗎?」

  鈴蘿收起櫻喜,側身退開道:「師父先去忙吧。」

  她又恢復了乖順徒弟的模樣。

  雲守息神色略顯冷淡,接過于休遞來的玉聽離去。

  等他走遠後,于休才落在鈴蘿身旁嘆息一聲,鈴蘿卻笑道:「二師兄來的正好。」

  于休陪著她往回走,又問:「師父很在意你,又都是為我們好,吵架也別生氣太久,過了今晚就和好吧。」

  「是師父生我的氣。」鈴蘿漫不經心地說著,一邊拿玉聽一邊問,「紅月齋主也死在鈿花州了,那邊都還有誰?」

  「南山雪河找到了白骨魔在鈿花州的巢穴,今日他又抓了數十名年輕女子入魔巢,風掌門認為他復活左白真君的地方就在魔巢內,幾家堂主入魔巢卻不幸身亡。」于休說道,「大師兄今夜也到了鈿花州,六堂主身死,但還有部分天極弟子被困在魔巢,南山雪河的大少爺也被困裡邊,雪河上下都很著急。」

  鈴蘿低頭看之前越良澤發的傳文,上面寫著:「圓圓被困在魔巢,我先去救他。」

  鈿花州魔巢。

  鈴蘿愣愣地看著這條消息。

  越良澤比她先到魔巢的嗎?

  猶記得當初她在魔巢受傷昏迷前,隱約看見一個身影掠過,跟越良澤很像,後來得知他比自己晚了兩天才入魔巢,所以不可能出現在那。

  但在魔巢的迷魂洞時,越良澤卻突然主動與她比了一場劍術。

  那是他們在迷魂洞前狹路相逢時,露天的洞穴上方有漫天星光,地面栽滿紅白色的小花,細長的綠藤攀著牆壁一路往上,香味馥鬱,可迷人心智。

  山壁有許多洞口,她從不同的洞口出來,還沒下台階,就看見站在對面洞口的越良澤。這人一身黑衣,彼此目光相撞時,他拔出別在腰後的無生。

  越良澤一步步走下台階,跟她說:「鈴蘿,我們比一場。」

  鈴蘿微怔,狐疑看他:「現在?丹水真君,區區迷魂花而已,你不會中招了吧?」

  越良澤神色靜靜地朝她走來,「你與我比一場,贏了我就讓你走。」

  鈴蘿微眯著眼,被他的話說得有點不悅:「贏了就讓我走?你可真是傲慢。」

  越良澤走完台階,下至花地裡,他甚至撥開了一卷斷意,看起來十分認真。

  鈴蘿:「你真要與我比?」

  話剛說完,無生的劍勢已橫掃而來,她不得不拔劍。

  鈴蘿也許會疑惑,但不會退縮,淡白色的霧氣悄然彌散開去,點綴了此方天地。

  仔細想想,這似乎是她第一次與越良澤對劍。

  從開始的戲弄,到後來的認真。

  越良澤的每一劍乾脆俐落,沒有太多花招,卻無比強勢。

  鈴蘿比試時也有幾分好奇,試圖從歲霧中窺得他所見,奈何越良澤十分小心,一直抗拒著歲霧映照他心中景象。

  可歲霧並非如此好對抗的,盡管越良澤已經很小心,鈴蘿還是從歲霧中窺見一角。

  但鈴蘿能確定,歲霧映照的景象,絕對不是越良澤所渴望的美。

  那是充滿世間每一處的黑色魔息,濃濃黑色中,一張張線條誇張猙獰的臉和身影被扭曲著,所見讓人恐懼,絕望,無半點美感。

  歲霧會引誘並映照出對方內心最真實的渴望,對這塵世間的美好幻想。

  越良澤卻對這世間沒有半點期待。

  鈴蘿被這景象驚了一瞬,無生與歲霧相撞,發出清脆的劍擊聲,越良澤變招快速,讓人看的眼花,她認真應對,每一招都接的恰到好處。

  越良澤劍勢逼近她,狹長的鳳目低垂看去,清冷的聲音落在她耳邊:「你的劍術只有這些嗎?」

  鈴蘿氣得橫劍將他斬退:「丹水真君,你這種不管不問直接就衝上來的行為叫比劍嗎?我沒對你用殺招就算好的了。」

  越良澤道:「我問了,你也可以用殺招。」

  你有病呀!

  鈴蘿心裡罵著,劍勢卻也變得更加凌厲。

  兩人實力本是旗鼓相當,但論劍術,越良澤始終比她厲害一點點。

  歲霧散形被無生斬開,劍勢擊退鈴蘿,越良澤卻又瞬影欺身而上,近戰交手時他將無生別去腰後沒用劍。

  鈴蘿沒跟他客氣,近戰交手以劍勢壓制越良澤,把人逼退倒在花地上,屈膝抵著他下腹,單手撐在肩上,長劍橫切貼著他咽喉。

  越良澤抬眼看她,鈴蘿罵道:「越良澤!」

  話音剛落,卻見她的玉靈珠落在了越良澤衣上。

  鈴蘿眉眼陰沉一瞬,將玉靈珠拿起。

  越良澤說:「你贏了。」

  「你什麼意思?」鈴蘿卻沒收劍,盯著他問,「突然找我比劍又放水,看不起誰?」

  話裡帶著點惱意。

  越良澤偏了下頭,冷靜道:「我沒有放水,你不是用殺招了嗎?我不想死。」

  鈴蘿:「……」

  「誰用殺招了!」她氣得劍刃往前一遞,「信不信我真殺了你!」

  「我信。」越良澤眨著眼看她,黑長的眼睫輕顫,一睜一閉時眼睫下那雙幽深沉靜的黑瞳始終只倒映著女人的臉,「我的確認真了,你應該能感覺到,如此結果是我技不如人。」

  鈴蘿盯著他沒回話。

  越良澤起初任由她看,最後卻別過臉去斷開對視,有瞬間的狼狽。

  「比劍結束了。」他淡聲提醒。

  「想起來?」鈴蘿俯首靠近,低聲道,「那你告訴我,你身上的魔息哪來的?」

  越良澤垂眸不答。

  鈴蘿耐心等了會,聽他說:「我身上有魔息嗎?」

  越良澤復又重新抬眼看她,沉靜的眉眼不見半點慌亂惱怒:「這是魔巢,到處都是妖魔,與之交手不可避免的會沾染上魔息。」

  「我指的不是外在的——」鈴蘿撐在他肩上的左手輕按在他心臟,「而是這裡。」

  越良澤的心跳快了。

  在鈴蘿出言嘲諷前,他先動手抓過按在心臟上的手腕把人拉開,鈴蘿卻沒想到他會突然動手,又怕歲霧真傷了他,收劍時沒了支撐點,身子往下塌,反被人扶住肩膀穩住身形。

  卻沒穩住。

  鈴蘿倒下時碰到了越良澤的嘴角。

  兩人都怔住。

  鈴蘿眨了下眼,內心嗷嗷叫,自己竟然有天會栽在這種爛俗的套路裡!

  她半直起身,一手輕擦過唇,神色看似鎮靜卻低頭咬牙切齒地問越良澤:「你故意的吧!」

  越良澤:「不是。」

  鈴蘿:「你就是!」

  越良澤沉默。

  鈴蘿氣道:「你反駁啊!」

  越良澤抿唇別過臉去。

  不反駁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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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5 01:02:56 |只看該作者
卷三‧人間魔 第一百零三章

  她那時覺得越良澤這人還挺倔,後來鈴蘿還說,我不跟性格倔的人玩。

  越良澤聽後看了她一眼又別過臉去。

  于休的聲音喚回她的思緒:「六堂主的親傳徒弟們已經準備動身去鈿花州。」

  鈴蘿上岸後看見整理好東西出來的徐慎等人。他眉頭微皺著,常霏披著大衣站在一旁,顯然是要跟他一起走。

  六堂主是徐慎的親傳師父。

  定瀾師弟在旁紅著眼睛跟徐慎說:「師兄,我也一起去。」

  徐慎說:「你修為尚淺,去鈿花州太危險,就在天極等消息吧。」

  定瀾握緊雙拳道:「師兄,我已經悟到生死境,我能保護好自己的。」

  這師弟其實天賦很好。

  徐慎看著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帶著安撫。

  鈴蘿跟于休說:「我跟他們一起去鈿花州。」

  于休遲疑道:「那邊已經有大師兄……」

  鈴蘿悄聲道:「二師兄,我說認真的,是師父生我的氣,我最近若是在他眼前亂晃反而惹他煩。」

  于休心說師父可能會煩大師兄,但絕不會煩你。

  雲守息對鈴蘿的寵溺程度,身邊兩個徒弟最清楚不過。

  于休最終還是放任她跟徐慎等人先走了。

  等雲守息商談完事後,得知鈴蘿已經出發去了鈿花州後靜默著不說話。

  于休有點擔心,猶豫道:「師父……」

  雲守息卻道:「她總會回來的。」

  一個多月過去,各大仙門與三司教聯手保護人間,多處動亂已平息,搗亂的魔也日益減少,發號施令佈局的是白骨魔,如今只需要將源頭斬去就能結束。

  鈴蘿在去鈿花州的路上想了許多。

  前世她並未對迷魂洞那一戰多想,她的思緒都被別的事佔據,也從未告知過別人她在歲霧中所見景象。

  現在想想,當初苦業花記憶裡越良澤跪在聖劍宗前時,他的師哥曾說過以為越良澤會入魔。

  這人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

  鈴蘿越想越悶。

  御劍飛行到鈿花州已是天亮,落地找了留在這邊的天極弟子,看見了死去的兩位堂主遺體。

  鈿花州已有南山雪河的人接手,他們就駐紮在魔巢山下。

  但南山雪河的長老們並不打算讓這些年輕人進魔巢,因為太過危險。

  鈴蘿問:「那我大師兄為什麼能進去?」

  雪河長老答:「他是被抓進去的。」

  鈴蘿面不改色道:「我要去救我師兄。」

  雪河長老伸手攔道:「此地危險,你在外等候就好,救人的事有你那些前輩們。」

  鈴蘿環視一圈周圍,挑眉道:「我救我師兄,關你們雪河的人什麼事?」

  這話雖說的不客氣,但她的表情卻還算不卑不亢。

  雪河長老皺眉,面帶怒意,旁邊聽見的雪河弟子都驚訝地朝鈴蘿看去。

  此時此刻鈴蘿不像是來救援的,更像是來挑釁找事的。

  「年輕人不要仗著有點實力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雪河長老收斂怒意,眼神輕蔑道,「就憑你也想跟二十六魔鬥,我可不想到時候叄息真君來找他的徒弟卻只帶回去一具屍體。」

  鈴蘿眨眼道:「就憑二十六魔也想跟我鬥?」

  雪河長老冷哼沉聲道:「好生囂張,就是你這樣目無尊長,不懂謙卑禮數的人奪得金鸞池宴魁首?這金鸞池宴可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鈴蘿笑道:「長老謬讚,往上再數幾百年,也沒見哪年的魁首是踩著神術劍意奪下的,今年確實沒什麼看頭。」

  雪河的弟子們聽得嘩然。

  這人太狂妄了!

  「你簡直放肆!」雪河長老神色整個陰沉,動怒之意十分明顯:

  他最是偏心風天耀,認為自家少主才是當代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別家的都比不上。

  如今卻有個女娃跟他在這裡暗諷嘲笑神術劍意不說,還如此囂張狂妄,簡直豈有此理!

  眼瞧兩邊氣氛越來越僵,就快要打起來似的,常霏在其他師弟的求助下終於趕到,上前笑著打哈哈把鈴蘿拉走。

  「長老莫生氣,她這是太擔心大師兄,一時心急說話多有得罪,我替她向您道歉。」

  鈴蘿面不改色地被他拉走,常霏招著手,示意那些看熱鬧的人都散了,拉著鈴蘿走遠確定周圍沒有南山雪河的人後才拍著胸脯呼氣。

  常霏抓狂道:「祖宗誒,你這不是當面挑釁南山雪河打他們臉嗎?這是人家的地盤,風掌門正千里迢迢趕過來救子,你現在提起金鸞池宴那事他老人家知道後不給你點顏色看看?」

  聽他提起風掌門,鈴蘿神色莫測。

  「魔巢的入口並不好找,它在這山裡千變萬化,似乎是按照某種陣法來的,大師兄跟圓圓他們都是猝不及防被拉進去的。」常霏將自己問來的情報告知她,「聽說那風大少爺就是不服氣往山裡跑去想找二十六魔,結果把自己給送進去了。」

  鈴蘿:「蠢貨。」

  常霏無奈道:「咱們暫時小心些准沒錯,有越師兄在裡邊,圓圓應該死不了。」

  鈴蘿看向山巔之處說:「魔巢入口的陣法我知道,今晚子時在坎水之位就會開門,」

  常霏:「你怎麼知道?」

  「算的。」鈴蘿朝天極弟子紮營的地方走去,「到時候我去就行,你在外邊看著徐慎,防止他因為六堂主的死情緒生變,暴露自己會禁術的事。」

  常霏已經習慣鈴蘿會常人不會之術,對她說的時間與地點毫不懷疑。

  兩人往天極紮營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常霏卻發現鈴蘿停下了。

  他問:「怎麼了?」

  鈴蘿看著多名南山雪河弟子的方向說:「你看。」

  常霏:「看什麼?」

  鈴蘿靜了片刻,說:「沒一個女弟子。」

  常霏:「……」

  他汗顏道:「碰巧,碰巧,這南山雪河人這麼多,我們就看見這麼幾個,不能說他們真的一個女弟子都沒有。」

  鈴蘿邊走邊說:「當然不是一個都沒有,只是特別少。」

  常霏一臉無奈加頭疼,卻又忍不住朝南山雪河等人的方向看去,無意識地去數男女數量。

  鈴蘿一整天都在幫忙治療受傷的弟子們,也看見來此的人越來越多,都是各大仙門的長輩或是之前在金鸞池宴上碰過面的宗門佼佼者。

  其中就有逍遙宗的大長老。

  好幾年過去,大長老再見到鈴蘿時,眼中怨恨越來越深。

  當年能任他宰割的小女孩卻變得越來越強大,面容無懼,甚至還帶三分玩味與嘲笑。

  「鈴蘿。」一道熟悉又陌生的溫和聲音讓鈴蘿轉身看去,入眼的是身著西海太初門服的男人。

  「詹容師兄?」鈴蘿上前道,「你也來這了?」

  詹容點頭,瞥了眼她腰間櫻喜,蹙眉道:「得知楚兄被抓進魔巢中,放心不下,便隨琮秀一起過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自然地帶著鈴蘿與逍遙宗的人拉開距離。

  詹容與楚異是好友,鈴蘿跟他交情不深,印象中對方是很謙卑溫和的人。

  因楚異的話題聊了片刻,詹容便被西海太初的人叫走。

  鈴蘿在原地站了會,轉身時眼角餘光朝後方掃了下。

  從她到鈿花州時就被人盯著,對方將氣息隱藏的很好,一絲不露,是個高手。

  被人監視。

  這點倒是跟前世一樣。

  十二大仙門都聚在一起商討白骨魔一事。

  入夜後,鈴蘿跟常霏交代完事後悄無聲息地進山去。

  前世她以獨特的咒律心術算出魔門開在哪,剛趕過去就遇上一隻正在吞噬大妖的魔,彼此都想要進魔門,纏鬥中被藏在暗處的監視者斬來致命一擊,鈴蘿雖殺了監視者,卻也受了傷,跌落魔門時用最後的力氣召喚陣法將她送走與剩下的妖魔拉開距離。

  也是那次鈴蘿隱約記得自己昏迷前曾見過越良澤,卻又不確定,後來問他也說不是,鈴蘿便覺得是自己記錯了。

  如今她卻覺得是越良澤在撒謊。

  鈴蘿邊走邊回想前世的細節,入了林深處,感受到腳下傳來的細微震動,月色暗淡,前方灌木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

  她看見地面撕裂出一道口子沿著山壁蔓延,魔門開啟,碎裂聲驚動了在山壁上方吞噬大妖的魔。

  巨大的黑色羽翼張開,遮蔽新月的光芒,投下大片陰影,鈴蘿抬首看去,撞見的是一雙血紅的眼,名叫神輝的魔人面獸身,整體似馬,背生有雙翼,卻是獨腳獨臂。

  神輝魔單手挖出大妖的心臟囫圇吞下,滿身血跡,似笑非笑地望著下方的鈴蘿:「人類。」

  「修者?」

  鈴蘿將歲霧握在手中,山中起霧。

  「想入魔門?」神輝魔怪笑著,巨大的翅膀扇動,眨眼便到鈴蘿身前。

  鈴蘿看了眼魔門,打算賭一把,重復前世的路數,看看到底有沒有遇見過越良澤。

  神輝魔是心魔化形,狡猾殘忍,實力堪比魔王級別,難殺。又或許是心魔所化,它最愛玩弄人心。

  折磨人的手段是出了名的骯髒邪惡。

  鈴蘿斬出劍勢,神輝魔盯著她的劍道:「歲霧,世間最美的神武劍……啊,真是噁心,越美的東西越噁心!」

  歲霧:你再罵?!

  鈴蘿淡聲安撫:「別管它,魔是不懂藝術的。」

  神輝魔尖嘯一聲,此方魔息翻湧,它多了一圈單黑色的護盾,在鈴蘿持劍斬來時咻地爆開,魔息似泥漿灑了滿地。

  鈴蘿不可避免地被沾染些許,那似泥漿的魔息惡臭又腐蝕著她的衣物,哪怕是一點點濺到她手背,都讓她感到似有千萬魔蟻瘋狂啃噬她的身體。

  「讓我看看,一個擁有歲霧的人類內心深處有多少黑暗。」神輝魔怪笑著朝她飛來,巨大的翅膀合攏將鈴蘿遮掩。

  鈴蘿另一隻手按著拿劍的手腕,手背上有金色的咒紋一閃而過,被困在她體內,被迫沉睡的劍意正呼喚著她,只要她願意就能使出的強大力量,卻被鈴蘿無視。

  「師姐!」突然出現的身影閃到她身後,另一股劍勢斬在試圖合攏的黑羽上。

  偷偷跟了鈴蘿一路的定瀾師弟終於沒忍住出手了。

  鈴蘿壓著眉頭,回身劍勢迸發斬退神輝魔,冷冷地看了眼定瀾。

  定瀾自知理虧,立馬乖巧道:「師姐我錯了,但我也想去魔巢找二十六魔跟師父報仇。」

  神輝魔不甘心地朝鈴蘿怒吼:「噁心的神武劍!噁心的人類修者!」

  鈴蘿冷眼道:「你再罵?」

  她手背上滿是黑斑,被魔息腐蝕滲出的血滴落,神輝魔聞到她血液中香甜的味道,興致越發高了。

  魔門開始關閉,鈴蘿瞬影朝著魔門趕去。

  神輝魔展翅飛去,單手指著鈴蘿:「給我拿下她!」

  散落的羽翼化作了如千軍萬馬朝鈴蘿奔去。

  定瀾揮劍:「師姐!」

  「別過來!」鈴蘿對戰此招萬魔時,盯了她一天的監視者終於出手。

  一出手就是殺招,要致她於死地。

  定瀾看得心跳都快停了,想也沒想地飛身掠去試圖擋下:「師姐小心!」

  歲霧散形,無處不在無法被捕捉的濃霧化作千萬劍刃散去,對方卻繞開了所有劍刃,甚至不管來阻擋的定瀾,眼中只有鈴蘿。

  再次經歷這暗殺,鈴蘿還是一樣會感嘆對方的速度。

  暗殺的劍尖是要穿透她的心臟,卻被鈴蘿避開只刺穿肩膀,對方看不見的歲霧劍卻斬斷了他的頭顱。

  鈴蘿摔進魔門裡時看見定瀾在叫她,這少年完全慌了,卻被神輝魔一扇掀飛,沒能進魔門。

  神輝魔的怪笑聲充斥著整個黑暗的空間,只那雙血紅的眼睛與她對視著,蠱惑了她的心神:「讓我看看,你內心深處最黑暗的地方——」

  鈴蘿在下墜,她能感受到意識渙散,那殺招的劍上有毒。

  她落在鬆軟的花草地上,火鳳臨的光芒照亮天地,她卻見地面上的花都是黑色病懨懨的,了無生機,枯樹殘花,流淌的血水與堆積的森然人骨。

  神輝魔站立骨堆上哈哈大笑著。

  鈴蘿這次沒有用陣法將自己傳走,反而是用了咒律火鳳臨點亮天地。

  她就是想賭一把。

  而她賭對了。

  在鈴蘿合上眼前,清楚地看見越良澤握著劍而來。

  越良澤為什麼說謊。

  看見她與神輝魔交手並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鈴蘿難以理解,直到她從苦業花中看見了這段記憶。

  前世的越良澤攔住了欲要去追她的神輝魔。

  黑色的巨大羽翼足以遮天蔽日,神輝魔盯著越良澤道:「又來一個!」

  越良澤單手施咒,將神輝魔困在結界中,防止它去追人。

  神輝魔看著修者架起的結界怪笑出聲,朝越良澤伸出唯一的手,掌心中是一顆充滿裂痕的玉靈珠。

  「那個女人內心最黑暗的記憶被我拿到了。」神輝魔愉悅又挑釁地對他越良澤發出邀請,「你要跟我一起看看嗎?」

  越良澤不答,瞬影到神輝魔身前,無生釋放的煞氣斬破了神輝魔的護盾,它故技重施,飛濺的泥漿又沾染在他的劍上。

  這修者卻沒有停下。

  神輝魔巨大的翅膀能夠護住它最重要的身體,與修者交戰的同時,它也催動了玉靈珠裡保存的記憶。

  越良澤不可避免地得知這段往事經過。

  關在鐵籠中,被惡犬追逐撕咬的女孩,漂亮的眼中滿是恐懼,張嘴卻發不出絲毫聲響。

  站在籠外的高傲少女與旁邊的少年說:「讓她多受點苦,最好把臉給我劃花了,雖然是個啞巴,卻長了張漂亮的臉,看著就晦氣。」

  這是家花樓,來往的人魚龍混雜,旁門左道者最多,老闆喜歡結交各方修者,也為他們提供各種生意。

  花樓裡多得是漂亮姑娘。

  錦苑或許只是想送玉芝來這裡受折磨,她不想玉芝死,是要這人生不如死。

  可偏巧這日花樓有大人物到訪,老闆親自出面迎接,吩咐下去要好生招待對方。

  下邊的人也想趁機做點事討好老闆。

  上頭要漂亮姑娘去端茶倒水伺候,得知有位大人物喜歡年紀小的,而花樓裡正缺這樣人,上邊要得急,下邊的人便將注意打到被關在狗籠裡的女孩身上。

  於是人們急忙進去將玉芝帶出狗籠:「謝天謝地這臉還沒傷到,她是個啞巴,到時候去了也沒法說什麼,你帶她下去梳洗一番,讓她懂點規矩。」

  可玉芝搞砸了。

  她不想守這些規矩,她害怕,她想去找阿姐。

  在被帶去房間的路上玉芝跑了,撞倒了今日接待的大人物之一,被老闆瞧見後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摔倒在地。

  老闆急忙討好對方:「新來的不懂規矩,衝撞了爺,我這就讓人帶下去。」

  「哎,鑫老闆你跟一個小丫頭計較什麼。」男人笑眯眯地將掐著玉芝的下巴迫使她抬頭,誇讚道,「長得還挺精緻,細皮嫩肉的,叫什麼名字?」

  玉芝說不出話。

  旁邊的人小心翼翼道:「她是個啞巴。」

  「啞巴?」男人眼中慾望幽深,牽著玉芝起身,「這倒是新鮮,不過沒關係,就算是啞巴,我也能讓你叫。」

  這世上多得是衣冠禽獸。

  玉芝拚命想逃,卻被人抓進了屋裡。

  進去就再也出不來。

  神輝魔看著屋中景象放肆大笑著:「骯髒!噁心!這才是人間!如此美景,應該讓更多人看見!」

  黑羽振翅,再次召喚萬千靈魔,無數雙紅色的、充滿邪惡的眼睛看著玉靈珠釋放出的景象。

  越良澤眉頭微蹙,咒律與劍術齊出,將萬千靈魔斬滅。

  他的攻勢強勁霸道,皆是殺招。

  神輝魔略顯惱怒:「人類!你在急什麼?那女人心底最黑暗的記憶如此骯髒噁心,我還想要細細品味,你如此緊追不放,我這就讓你也看看你內心深處最黑暗的地方!」

  劍刃站在黑色的翼骨上,帶起的厲風與龐大的靈力甚至將下方堆積的枯骨也斬飛。

  越良澤持劍立於虛空中垂眸往下看去,對上神輝魔血紅的眼,帶著藐視與譏諷:「你想看?」

  劍鳴聲刺耳,神輝魔窺探男人內心的那瞬間,血色黃昏佔據天空,風裡滿是讓人作嘔的血腥味。

  神輝魔看見的是無邊的黑暗,黑暗中有扭曲的身影和猙獰的臉,線條誇張聲音尖嘯,它們在謾罵或詛咒,一雙雙不重樣的眼裡滿是恐懼與憎恨。

  全都是骯髒的、噁心的、令人作嘔。

  神輝魔震驚地睜大了眼,窺探黑暗的世界卻被此方黑暗反噬,無生斬斷了巨大的黑色羽翼,越良澤聽著神輝魔淒厲地尖叫,神色漠然地抹了把臉上沾染的黑血。

  「不!不可能!你比這玉靈珠裡的記憶更加噁心!」神輝魔對他謾罵著,「人類知道他們的世界混進了你這樣一隻噁心的怪物嗎?如此骯髒的傢伙,三界不容!」

  越良澤將另一隻羽翼踩在腳下,從天而降的劍刃將神輝魔釘在地面無法動彈,結界上空的血色黃昏褪去,面對神輝魔眼中的憤怒與憎恨,他只是漠然地揮劍斬下。

  神輝魔化作殘影散去。

  玉靈珠落在地上,它依舊滿身裂痕。

  最後一幕是玉芝臨死前發現玉靈珠被啟動,她掙扎著,很小聲,很小聲地說:「阿姐……」

  越良澤眸光暗下,拿起玉靈珠時,一抹黑氣卻自玉靈珠轉入他體內。

  神輝魔最後留了一招。

  它潛進越良澤心底最深處的黑暗裡藏了起來。

  越良澤抹去嘴角血跡,將玉靈珠收起。

  他找了鈴蘿許久,最終在迷魂洞見到她。

  越良澤不想鈴蘿知道她的玉靈珠丟了,更不願讓她知曉玉靈珠的記憶被旁人看過。

  於是他跟鈴蘿說,要與她比一場。

  越良澤趁比劍將玉靈珠不動聲色地還給鈴蘿。

  這一世他不必再如此小心翼翼。

  越良澤轉身看向昏迷中的鈴蘿,將玉靈珠還給她後,俯身把人抱起離去。

  魔巢裡的天始終是晦暗陰沉的。

  鈴蘿在越良澤的懷中醒來。

  在越良澤低頭看她時側身躲開視線,整個人都埋在他胸膛,五指緊拽著他的衣服不鬆。

  在魔巢裡走了許久的越良澤,不知覺間走到了迷魂洞前。

  他站在洞穴口,馥鬱的花香襲來,台階下是紅白色的花地。

  越良澤低聲問:「毒已經清掉了,傷口還疼嗎?」

  鈴蘿緊咬著唇,鼻子有點酸。

  原來她曾丟過玉靈珠,而越良澤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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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5 01:03:10 |只看該作者
卷三‧人間魔 第一百零四章

  鈴蘿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一時心緒難平,縮在他懷裡許久沒說話。

  越良澤俯首碰了碰她的頭問:「疼?」

  鈴蘿雙手環著他的腰把人抱緊。

  越良澤靠牆靜站等她回復。

  迷魂花的香味濃鬱,能迷人心智,但對這兩人來說算是低級手段,不會被影響,只覺得這花香過於好聞。

  鈴蘿抓著他衣服的手鬆了鬆,越良澤低頭看去,聽她悶聲道:「你要在這跟我比劍嗎?」

  越良澤怔住:「現在?」

  這次總算是換他遲疑不解。

  鈴蘿從他懷裡抬頭:「你看見那隻神輝魔了嗎?」

  「嗯。」越良澤不動聲色道,「已經死了。」

  鈴蘿又道:「那你看見我師弟了嗎?」

  「他沒來得及進魔門,不會有事。」越良澤輕挑了下眉,「你怎麼在我懷裡擔心別的男人?」

  鈴蘿又扭頭倒回他懷裡,聲音悶悶的:「魔是不是很討厭?」

  「嗯?」越良澤沒聽清。

  鈴蘿又重復一遍。

  越良澤以為她是在說那隻神輝魔,便順著話答:「很討厭。」

  鈴蘿感覺心臟中了一刀。

  她咬咬牙,又問:「你有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越良澤不自覺地挺直腰背,開始懷疑鈴蘿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他想了想才說:「我給你買了傘。」

  鈴蘿聽後哭笑不得。

  她問:「那傘呢?」

  「出去再給你看。」越良澤抱著她下台階,朝花地裡走去,「我們先去找圓圓。」

  鈴蘿說:「你之前沒找到他嗎?」

  「沒有,魔巢太大,道路一直在變,就算原路返回也可能不知道去了哪。」越良澤打量著周圍,越過花地去對面洞穴口,「遇見你之前我看見了其它仙門弟子,但都已經死了,這陣法我還沒研究透。」

  鈴蘿安靜片刻,埋首在他懷裡道:「看來一時半會是找不到,那我們聊聊天吧。」

  越良澤:「好。」

  「我爹娘都是修者,一個劍術非凡,一個精通咒律術法。」鈴蘿語氣不輕不重地說著,聽不出喜怒,就是平時日常閒聊的語氣,「兩個人很般配,我長這麼漂亮全因為我娘長得好看。」

  越良澤笑:「看出來了。」

  鈴蘿仰臉看他:「你也長得好看,是隨了父親還是母親?」

  「母親。」越良澤答,「我爹說的。」

  「那你母親肯定也是位大美人。」鈴蘿低聲笑,「我娘長得漂亮,脾氣也好,又是名門之後,咒律術法高深,嫁給我爹這種一心只有劍術的人很可惜,所以在我六歲那年他們和離了。」

  越良澤聽得沉默。

  本以為那是會白頭到老的兩人。

  鈴蘿回想著往事,輕聲說著:「小時候我爹會跟我講他外出遊歷的趣聞,教我怎麼感知天地靈力,也給我講劍術咒律。」

  她微微揚首道:「我學什麼都很快。」

  越良澤俯首碰了碰她的額頭。

  「你怎麼不問他倆為什麼和離?」鈴蘿納悶地揚首看他。

  越良澤順著她的話道:「為什麼?」

  「因為修行比什麼都重要。」鈴蘿神色認真道,「得道飛升成仙,這就是絕大多數修者追求的,參悟大道與天地,是一輩子都能做的事。」

  「不管是人還是妖魔,都會遵從本能與欲望。因此許多旁人看來很重要的東西對他們來說並不是非要不可。」

  越良澤目視前方走著,說:「你比修行重要。」

  鈴蘿眨著眼看他,心情忽然好了。

  她小時候面對和離的阿娘總是很愧疚,認為錯在自己,如果不是她,阿娘就不用跟爹爹決裂又和離,放棄她深愛的男人帶著兩個孩子獨自離去。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阿娘很難過。

  在阿娘外出除魔,將阿娘撫養長大的玉婆婆照看她跟玉芝時,總愛嘮叨大人們的往事。

  玉婆婆說她阿娘年少時曾化名偷偷去參加十二大仙門的金鸞池宴大會,結交了許多修者好友,後來那些人都成了修界數一數二的大人物,但不少人都在除魔中死去。

  阿娘曾與一個非常厲害的女劍修行走世間除魔,這位女劍修有一個弟弟,也是非常出色的劍修。那時年少輕狂,少年人們都覺得自己才是掌控這天下的主宰。

  阿娘家變,是女劍修的弟弟伸出援手救下她。

  那天晚上是修者與凡人間的廝殺,她視線所及全是劍光與烈火,當她靈力耗盡,被踩倒在地即將任人宰割時,那青年持劍殺出一條血路來到她身前。

  「起來。」青年背對著她,耀眼的劍光將所有攻擊都攔下,「你今晚不會死,有我在一天,你都不會死。」

  女人抬首時,只能看見青年的背影,卻讓她永生難忘。

  玉婆婆跟小鈴蘿說,緣分是很奇妙的東西。

  有的緣分時好時壞。

  那天晚上,阿娘覺得她找到了命中注定的人,能讓她為之付出一切,生死相隨。

  也許對方也曾這麼想過,卻敵不過後來的變數。

  男人心中有天下,有大道,有無上追求,女人的心裡卻只有他。

  鈴蘿跟越良澤說:「阿娘不要我修劍,她封了我大部分靈力,就連上無澗的提示都給我抹去了。」

  越良澤蹙眉:「為什麼?」

  「因為阿娘說,劍只會帶給我災厄。」鈴蘿說著話的時候在笑,「她想讓我跟玉芝平平安安的長大。」

  「玉芝修行的天賦很高,但她卻不想當修者,平時讓她修行總不願意去,老想著玩。」鈴蘿輕聲說著,「後來她因為阿娘的死受了刺激,無法感知到靈力,還變得不會說話。」

  越良澤問:「你阿娘是怎麼……」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鈴蘿打斷:「我說了這麼多,總該你說說了吧?」

  鈴蘿揚首看著他,越良澤瞥了眼,知曉她在迴避那個問題,便不再追問。

  越良澤耐心道:「你想聽什麼?」

  鈴蘿問:「你爹娘也是修者嗎?」

  越良澤輕點著頭:「嗯,我父親是散修,母親應該也是散修,關於母親的事我知道的不多,都是小時候父親說過的話。」

  他從出生到現在都沒見過母親。

  「散修麼?那應該是位很厲害的散修前輩。」鈴蘿有點好奇,「從古至今,大多散修不是高手就是廢物。」

  越良澤聽得無聲一笑。

  「是很厲害。」他說,「像之前遇見的那隻神輝魔敵不過他一劍。」

  鈴蘿縮他懷裡笑:「你可不能因為是你父親就誇張了。」

  越良澤認真道:「是真的,我小時候見過。」

  自越良澤記事起,男人就背著那把黑色的重劍。

  劍身又長,看起來重如千斤,光澤不復,表面顯得陳舊,更有斑駁鏽跡。這把劍如沉默的大山,陪伴著男人從生到死。

  那天是靜神節,三歲的越良澤還小小的一隻,他睡醒後迷迷糊糊地從房間裡出來,屋外面朝日落的方向,大片的橘紅色光芒映照進他眼裡。

  男人在庭院裡用竹條編著背簍,那把黑色的重劍放在長廊,依著欄桿。

  小越良挨著重劍坐下,歪頭打量,好奇地伸手在劍上摸著。

  「小心些。」男人說,「它看起來鈍,其實很鋒利。」

  話音剛落,小越良的手就被劃出血口。

  他悶悶不樂地扭頭,朝男人晃了晃流血的手。

  男人嘆氣,無奈地上前來:「受傷了不會哭,也不會叫,這點真是跟你娘一模一樣。」

  小越良被他捉住受傷的手,又換另一隻手去摸那把劍,奶聲奶氣地問:「它叫什麼名字?」

  男人說:「越良鏽。」

  小越良抬眼看他。

  男人挨著孩子坐下,從衣袖裡摸出藥布:「它以前不叫這個名字,這是你娘取的,你娘說我是她的,我的劍也是她的。」

  小越良仰著臉問:「那阿娘呢?」

  男人摸了摸他的頭,目光溫柔又充滿歉意。

  他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餓不餓?廚房裡還有些吃的,」

  可小孩有時沒那麼好糊弄。

  小越良看著他又問:「我想要阿娘。」

  男人說:「阿娘在很遠的地方,等你再長大一些我們就去找她。」

  「為什麼不現在就去?」

  「因為你還沒長大。」男人決定結束這個話題,「晚上我們去鎮上看祭典玩好不好?」

  小越良的注意力便被祭典吸引,點著頭被男人抱起朝廚房走去。

  靜神節這天的祭典遊街很熱鬧,也很漂亮。

  妖魔們也很喜歡人間的熱鬧。

  男人牽著小越良的手走在河邊,對岸是嬉笑熱鬧的人群,他們走向僻靜的黑暗深處。

  小越良第一次看見危險又邪惡的魔,不過短短一個照面,男人寬闊高大的背影便擋在他身前,只拔劍瞬間便將那有著黑色巨翼的魔斬殺。

  男人轉過身,彎腰捏了捏他的臉:「嚇著沒?」

  小越良搖頭。

  男人嘆氣,「是不是爹爹惹你生氣,你才不肯跟爹爹說話?」

  小越良繼續搖頭:「沒有。」

  「那多說說話吧。」男人眉眼都是溫柔的笑意,「畢竟爹爹就只有你了。」

  「好。」小越良認真點頭答應,又道,「爹爹,我還想吃冰糖葫蘆。」

  男人說:「你已經吃三串了,不能再吃了。」

  小越良搖晃著他的手,眼巴巴看他:「我還想吃。」

  男人:「不行。」

  「……」

  「你就是到家都不再跟我說一個字也不行。」

  父親真是溫柔又無情。

  鈴蘿聽到這後問:「他給你買了嗎?」

  越良澤:「沒買。」

  鈴蘿一邊笑一邊伸手摸他下巴:「不生氣不生氣,我給你買,給你買三十串三百串都行。」

  越良澤任由她胡作為非,見她笑了後眼裡也有點點笑意。

  鈴蘿靠著他微微起身問道:「這位不給你買糖葫蘆的前輩最後怎麼了?」

  越良澤平靜道:「除魔死了。」

  鈴蘿:「那你見到母親了嗎?」

  越良澤搖頭。

  人間處處是遺憾。

  鈴蘿摟著他脖子歪頭親了他一下,低聲說:「至少你遇見我了,總不算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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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5 01:03:35 |只看該作者
卷三‧人間魔 第一百零五章

  魔巢很大,山道陰森,魔巢裡有某種陣法支撐著,道路千變萬化,跟月宮的千絲路頗為相似,走著走著方位就變了。

  有時會走出洞穴到外邊看見昏黃的天空,有時又會進入黑漆漆的洞穴走一條長長的似乎沒有盡頭的暗道,或是剛過轉角就進了下雨的庭院。

  鈴蘿看著眼前下雨的庭院說:「跟趙家很像。」

  越良澤站在院中看著亮燈的房屋,猶記得當初左白在屋簷下被趙郎挖去左眼時的場景。

  鈴蘿屈指敲了敲廊柱,以前她沒到過這,不知道魔巢裡還有一模一樣的庭院。

  越良澤說:「距離他拿到飛霆珠已經一個多月,若是真的有用,左白此時應該復活了。」

  「左白若是真的被復活,他早迫不及待帶著人出來挑釁,哪裡還會藏著掖著。」鈴蘿最後看了眼庭院,跟越良澤一起往外走,「我就說這飛霆珠沒用,就算配合月宮的禁咒也沒用,它只能保重傷者的三魂六魄……」

  話還沒說完,剛出庭院門就撞上飛來的劍刃,隱約還聽見有人喊少主。

  少主?

  無生斬滅飛來的劍刃,鈴蘿透過那黑色的劍看見耀眼的金色。

  這地勢又變了,從黑漆漆的山洞口變成露天的懸崖木製長橋,一夥年輕人正從長橋上越過懸崖過來,為首的兩人都是眼熟的。

  風天耀看見長橋盡頭處的庭院大門愣了下,「你倆怎麼在這?」

  問完又暴躁道:「又是幻覺?」

  被楚異拎著,灰頭土臉給自己扇風的子修瞪大了眼道:「別訓我了快看鈴蘿!師妹你總算是來救我了!」

  鈴蘿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長橋的人們。

  楚異要過去,被風天耀攔住,他謹慎道:「小心又跟之前一樣是幻覺。」

  「通常他倆一起出現的時候我都想說服自己是幻覺。」楚異冷笑道,「可惜每次都不是。」

  鈴蘿揚眉笑容燦爛:「讓師兄失望了,這次也不是。」

  風天耀呆住。

  什麼意思?

  為什麼這兩人一起出現就不是幻覺了?

  他看了看越良澤,不自覺帶了幾分打量。

  片刻後,風天耀收回視線。

  這傢伙打不過,先忍。

  楚異過橋後問鈴蘿:「就你一個人?」

  鈴蘿點頭,看著一副快死掉的子修問:「子修師兄怎麼也在這?」

  他不是該躲在天極裡不出來的嗎?

  「別問了,問就是倒黴,倒八輩子黴。」子修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氣,「老子就是路過,遇見有魔強搶民女,雖然我靈脈廢了,但也不能看著不救是吧,結果那魔把我給一塊綁來了!」

  子修抓狂:「善事可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

  鈴蘿想起自己也曾召喚魔在凡間搶人,不由眨了眨眼。

  「他是倒黴被抓進來,我是因為有天極弟子被困才進來的,你又是怎麼回事?」楚異眯著眼看她,還瞥了下越良澤。

  鈴蘿答得理直氣壯:「救你。」

  楚異:「……」

  「那你呢?」楚異轉而問越良澤,「我可沒看見白兄也在這裡邊。」

  越良澤道:「救人。」

  楚異咄咄逼人:「救誰?」

  越良澤面不改色:「兒子。」

  楚異:「……」

  鈴蘿說:「師兄,別人的家事,你問這麼多幹什麼?」

  楚異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旁邊聽著的兩個南山雪河弟子卻滿眼驚悚地看著越良澤。

  救誰?

  兒子?!

  風天耀倒吸一口涼氣,眼神示意身側的玉滄聽見了沒。

  玉滄摸著眉毛震驚道:「這就是聖劍宗嗎?」

  「你們別開玩笑了,趕緊商量商量怎麼出去吧。」子修沒好氣道。

  幾人這才開始交換情報。

  楚異與風天耀兩方也是在路上遇見的,魔巢千變萬化,他們一直在通道裡亂竄找不到出口,也沒見到白骨魔,倒是遇見不少其它仙門的弟子,可惜中途也因為遇上魔物和山道的變化而分開。

  「外邊的情況怎麼樣?」楚異問。

  鈴蘿看著風天耀答:「十二大仙門的人都在聯手進魔巢,風掌門也在趕過來救他兒子。」

  風天耀被盯得一臉莫名,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臉:「我爹當然擔心我了。」

  鈴蘿笑了下。

  「太好了,風掌門來了那就什麼事都沒了。」子修倒地上鬆了口氣,「趕緊讓我從這個鬼地方出去吧,這二十四象法陣轉來轉去的都把我腦子轉暈了,比鬼打牆還鬼打牆!」

  「這院子倒是眼熟啊。」玉滄往庭院裡走了兩步,探頭看了看後說,「是不是順義鎮裡那個趙家的院子?」

  風天耀聽後滿眼嫌棄:「這二十六魔是個變態嗎?怎麼好意思在這裡建一座趙家!難不成又想坑害左白?」

  鈴蘿走到長橋邊輕哼聲:「誰坑害誰啊?」

  風天耀被她話裡的譏諷聽得憋屈:「我哪裡說錯了?!」

  鈴蘿頭也不回地朝長橋上走去:「每個字都錯了。」

  風天耀忍無可忍,追上去道:「你站住!你說清楚!我哪招惹你了你對我態度這麼差!」

  「哎!大少爺你少說幾句吧!」玉滄朝兩人追去,想攔下風天耀,卻剛走到橋頭還沒踏上去就被沖天而起的光柱攔下。

  懸橋下是看不見的深淵,連雲霧都被踩在腳下,厚重的光柱從虛空與深淵而來,將幾人隔開。

  鈴蘿與風天耀同時回頭看去。

  場景整個變了,兩人看見的是沒有盡頭的懸橋,剛才的庭院與師兄們都不見了。

  風天耀臉色微變:「玉滄?」

  沒有回應。

  風天耀拔出神武朔方朝那光柱斬去,卻沒能撼動分毫,連點聲響都不見。

  「這又是什麼?」大少爺暴躁道。

  二十四象陣法裡所見之景皆是施術者所造,若是找不到對的出路,就會被困在裡邊走到死。

  鈴蘿問他:「你見過幾個景了?」

  一共有二十四景。

  風天耀憤憤道:「十六個,都是些亂七八糟的,這魔就是個變態!」

  鈴蘿轉身朝懸橋的另一端走去:「那你就從這亂七八糟的景象裡找到出口。」

  「你去哪!」風天耀立馬跟上去。

  鈴蘿說:「我去找人,你別跟著我。」

  風天耀氣笑道:「這就一條道!我不跟著你跟著誰?」

  鈴蘿回頭,指著懸橋的另一端。

  風天耀滿頭黑線:「那不是被擋住了過不去嗎?!」

  鈴蘿神色厭厭地收回手。

  風天耀被她嫌棄得整個人都不好了,跟著她邊走邊問:「你什麼意思?」

  鈴蘿懶得跟他說話。

  風天耀卻一路碎碎念,像隻鸚鵡嘰嘰喳喳不停,時不時還帶點火氣,表情卻充滿憋屈,彷彿被欺負得很慘似的。

  鈴蘿半個字都不說,風天耀嚎道:「你說話啊!」

  鈴蘿冷漠道:「你再說一個字我就把你扔下去。」

  風天耀哼聲:「你不跟我交流怎麼破這二十四象法陣?」

  白色的霧氣自腳下升起蔓延,從四周飛射而來的劍刃朝風天耀攻去,風天耀拔劍攔住:「幹什麼!你講點道理啊!」

  她還真要把自己扔下去!

  在被光柱的另一端,玉滄看著空無一人的懸橋呆住:「完了,這兩人單獨在一起還得了,阿耀他死定了啊。」

  子修被楚異從地上拎起來,他抹了把臉說:「別怕別怕,鈴蘿有分寸的。」

  楚異:「這可是你說的。」

  他才不覺得鈴蘿有分寸,這風天耀到時候不缺胳膊斷腿都算運氣好的。

  只有越良澤默默掐算陣法,試圖把鈴蘿找回來。

  懸橋很長,風天耀跟鈴蘿打打鬧鬧才走到中心,木製的藤橋有時受不住攻擊,被斬出數道痕跡劈啪碎開。

  風天耀持劍道:「要斷了!再打就斷了!要打去岸上打!」

  鈴蘿神色不變,漠然地朝懸橋盡頭進去,攻勢卻不減。

  此時此刻,她內心正在兩個選擇中猶豫著。

  殺。

  不殺。

  哪怕已經重生回到過去。

  本質卻還是前世的魔。

  內心殘暴,凶戾,喜愛折磨,擅殺戮,摧殘美好。

  鈴蘿眼角餘光瞥了眼後方的風天耀,前世她也思考過這個問題。

  殺還是不殺。

  正沉思時,又有光柱從懸橋下的深淵破出,直沖鈴蘿,風天耀看後急速飛掠而去試圖將鈴蘿帶走避開,卻被歲霧猛然爆發的劍勢擋推,而鈴蘿自己避開了那道光柱。

  光柱一道接一道,來的快速,似乎是看不下去這兩人在橋上打打殺殺,催促著他們趕緊上岸。

  「你非要跟我打是吧!」大少爺打出火氣,開始不管不顧,握劍的姿勢變換,金色的劍意流轉在他周身,「好!我也正有此意!不出手還真以為我怕你不成!」

  兩人掠至虛空躲著光柱時風天耀劍意洶湧,腳下雲霧繚繞,襯著他每一劍揮斬出的龍威,彷彿真有神龍盤旋上空作戰。

  鈴蘿嘲笑道:「不是說對付女人不需要用神術劍意嗎?」

  風天耀有點惱羞成怒:「你又不是普通女人!」

  「你可別大意了!今時不同往日!」他道,神色認真。

  鈴蘿終於轉身拔劍。

  越良澤說得沒錯,南山雪河的大少爺有所長進,金鸞池宴大會後至今,他修為大漲,當初不過學會三成的神術劍意,如今已有五成。

  至少能逼得她稍微認真些去接招。

  自從以神術劍意與鈴蘿一戰敗後,風天耀的少年心氣被折,很是受挫,內心咬牙不甘,反思著自己到底哪裡做得不夠。

  哪怕父親告訴他無需在意,他還在成長,一時的失敗並不算什麼。

  可每天每夜,大少爺都在回想那日的對戰。

  鈴蘿持劍指著自己的身影總是在他夢裡揮之不去。

  變幻多端的劍術,高深莫測的劍意,凶如海嘯的劍勢,每一招都讓他困惑不解,卻也心生臣服。

  在這世間,風天耀只認父親的劍術是第一,也只崇拜父親。

  可此時此刻,風天耀看著鈴蘿揮劍斬滅他的劍勢,完全不被朔方影響,依舊是那帶著無盡壓迫感的劍意,將他的神術劍意死死地踩在腳下。

  風天耀不得不承認鈴蘿是個強者。

  強者如他父親,讓人畏懼。

  也如鈴蘿,讓人臣服,想要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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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人間魔 第一百零六章

  「不打了不打了!」風天耀艱難地從懸橋上岸,落地就喊道,「我認輸行了吧!」

  鈴蘿收劍,倒也沒為難他,視線越過風天耀朝他身後的洞穴看去,這是通往下一景的路。

  風天耀揉著被劍勢劈疼的手腕,一臉憋屈又不服氣,卻又乖乖跟著鈴蘿走去。

  他狐疑問道:「你的劍術真是叄息真君教的?」

  「不然呢?」鈴蘿漫不經心地答。

  「我看你對神術劍意很熟。」風天耀盯著她的背影說,「叄息真君對神術劍意有如此研究嗎?」

  鈴蘿嘲笑道:「不是他有研究,而是你自己不爭氣,讓人看出了破綻。」

  風天耀:「……」

  他深吸一口氣,心說先忍了。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大少爺又怒又傲:「我也許會輸,但神術劍意絕對不會輸!」

  「是麼?」鈴蘿回首看他,「你哪來的自信?」

  「神術劍意是天下最強劍術,這不是公認的嗎?」風天耀反問,「輸都是用劍的人還不夠強,不代表神術劍意不強。」

  鈴蘿莞爾一笑。

  風天耀被這笑意看呆住。

  鈴蘿對他從一開始就是傲慢的,偶爾眼中表露的嘲諷深處還帶著幾分難以察覺地厭惡,哪怕是笑也都是譏笑帶著惡意。

  她越是這樣,風天耀越是想要證明自己給她看,以為一切的嘲諷看低都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

  此時鈴蘿笑起來卻沒有任何針對與惡意,也不見嘲諷,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笑容。

  風天耀第一次見她笑得純粹,竟感到手足無措。

  大少爺不自在地別過臉去,眼角餘光卻又還看著,試圖強勢卻結結巴巴道:「你、你笑什麼!有、有什麼好笑的!」

  鈴蘿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朝前走探路。

  風天耀這才鬆了口氣,麻溜跟上。

  鈴蘿問:「你幾歲開始學神術劍意?」

  風天耀下意識答:「十二歲。」

  鈴蘿嗤笑聲:「學了這麼多年才會五成?」

  風天耀瞪大了眼:「你以為這劍意這麼好學的嗎?!換了別的人一輩子都參悟不了入門!」

  鈴蘿:「這是你們風家特有的傳承劍意,別的人怎麼會。」

  風天耀被她說得噎住,輕咳一聲又道:「總之我爹都說我已經學的很快了,就算是傳承它也不是一看就會的東西。」

  鈴蘿嘴角微彎著,懶聲道:「神術劍意是你爹教的嗎?」

  風天耀覺得她這話有些奇怪:「不然還能是誰?我家就我爹一個人會。」

  他聽見鈴蘿笑道:「那你可要認真學,若是你爹不在了,你這個半吊子怕是難能服眾。」

  風天耀只當這話是鈴蘿嘲笑自己學藝不精,雖然有些惱,嘴上又倔強道:「我警告你別小看本少爺,神術劍意我今年定會全部掌握!到時候我再找你一戰!」

  今年已經快結束了。

  鈴蘿:「可你若是掌握全部神術劍意還是輸了呢?」

  風天耀想也沒想道:「不可能。」

  鈴蘿無聲笑著,沒說話。

  兩人靜默地在漆黑的山洞中走了片刻,風天耀又道:「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鈴蘿不客氣道:「可別告訴我你才發現。」

  風天耀要自己忍,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少年很是苦惱又憋屈:「你有什麼意見,你說,本少爺樂意的話或許會改改。」

  鈴蘿漠然道:「你改不了的。」

  風天耀炸毛道:「你都沒說怎麼知道老子改不了!」

  「你說!」

  「現在立刻馬上!」

  鈴蘿忽然停下腳步,讓走在後邊的風天耀警覺,下意識地握住劍柄以為鈴蘿要出手,卻見她掐了束火訣朝山洞上方看去。

  風天耀跟著她一起抬頭,看見山壁上竟墜著滿滿的蛇魔朝他倆張開血盆大口吐著猩紅的信子。

  鈴蘿說:「我記得你怕蛇是吧?」

  風天耀整個呆住:「……走走走快走!」

  他拉著鈴蘿就跑。

  「?」鈴蘿沒好氣道,「要跑自己跑,你拉我幹什麼。」

  風天耀頭也不回道:「那麼多蛇魔!」

  鈴蘿冷笑:「我又不怕。」

  黏糊糊的蛇魔們從上空掉下來追著兩人跑,山壁或是地上滿滿都是,大小長短不一,什麼色都有,山洞裡悉悉索索的聲響越來越響亮。

  風天耀聽得頭皮發麻。

  那麼多魔裡,他最怕蛇魔。

  在他模糊的幼年記憶裡,有一幕最為深刻。

  纏繞在他脖頸的蛇魔,紅色的眼裡充滿惡意,和站在蛇魔身後,身著淡藍色長裙,看不清面容的女人。

  自那時起,對蛇魔的恐懼就深深地烙印在他心底,無論如何也抹不去。

  鈴蘿抬眼,風天耀拉著她跑在前邊,他另一隻手壓在劍柄上,卻沒有勇氣拔劍。

  他的勇氣被恐懼死死壓制著。

  能跑已經算有所長進。

  以前都是好兄弟玉滄扶著或背著他走的。

  偏偏此時玉滄不在。

  但是等等,她怎麼知道我怕蛇魔?!

  這不是只有我跟玉滄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嗎?!

  風天耀猛地回頭,卻撞上飛來的巨大蛇魔,整個人被嚇懵住,下一瞬劍光閃爍,將蛇魔粉碎。

  鈴蘿轉身擋下追來的蛇魔們,劍光橫掃,強勢地將一切蛇魔碾碎。

  等她完事後,發現某個不可一世的大少爺被嚇得腿軟跌下去抱著她的腰顫抖著。

  「……」鈴蘿眼角輕抽,語氣陰森,「風天耀,起來。」

  風天耀:「蛇、蛇魔……玉玉玉滄救救救……」

  鈴蘿低頭,深呼吸,正要拿劍削他,卻瞥見出口有庭院光景,玉滄正朝他倆跑來:「阿耀!」

  玉滄到洞口前又頓住,神色詭異地看著像撒嬌的小孩般抱著鈴蘿腰的風天耀。

  他心裡倒吸一口涼氣。

  完了。

  少主真的死定了。

  跟上來的楚異輕挑著眉,子修喝道:「你小子幹嘛呢還不趕緊放開!」

  一邊跟玉滄使眼色,無聲示意快救救你家少主再不拉開我師妹就要一劍把人斬成兩半了!

  「少主……阿耀!」玉滄麻溜上前把人拉開,看見後方稀碎一地的蛇魔屍體頓時明白怎麼回事,趕緊安撫道,「沒了沒了,都沒了。」

  風天耀恍恍惚惚地被玉滄拉起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白皙的一張臉爆紅,面對後方兩位天極師兄陰森森地注視,大少爺懵道:「誤會!」

  子修哼道:「就算你是南山雪河的少主,也不能放任你對我天極的師妹有非分之想!」

  風天耀舉手發誓自證:「我發誓我要是對她有半點非分之想就被天打雷劈!」

  子修指著風天耀道:「劈他!」

  楚異抬手間,雷光閃爍。

  風天耀:「……」

  玉滄擋在風天耀之前打圓場:「兩位師兄冷靜,我家少主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的,這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風天耀眼巴巴地去看鈴蘿,鈴蘿嫌棄地越過他離去,不見越良澤,問楚異:「丹水真君呢?」

  楚異指著後方庭院說:「魔界的七情石障在這,應該就是二十四象陣的出口。」

  子修補充道:「他進七情石障破陣了。」

  魔界的七情石障會無限放大本人的七情六慾,若是不被動搖便可破陣。

  他們等在外邊,庭院景色是夜晚,燭燈搖曳,房屋門關著,鈴蘿站在門前試圖推開卻無果。

  她回頭瞪楚異:「你們就讓他一個人去闖陣?」

  子修攤手道:「師妹,這七情石障,闖陣最有優勢、最有可能破陣的不就是他嗎?捨他其誰。」

  玉滄點著頭說:「怎麼看丹水真君都不會是被七情誘惑的人,心志堅定可在我們每人之上。」

  這陣鈴蘿前世闖過。

  愛慾這關她看見的是在迷魂洞裡跌倒越良澤身上的一幕,覺得七情石障用越良澤來迷惑自己很生氣,過得還算順利。

  唯一差點把她卡住的是憎恨。

  七情石障將她心中所有的憎恨分離出再無限擴大,讓她險些被另一個自我吞噬。

  鈴蘿站在門前蹙眉沉思,越良澤內心深處那無盡扭曲的黑暗,他真能順利出來嗎?

  在風天耀試圖跟她搭話剛才蛇魔的事時,明亮的屋門後一個高大的身影現形,他推開門,長臂繞在鈴蘿身前抓著她的肩膀把人扣懷裡。

  嘭的一聲,門又關上了。

  風天耀:「?」

  子修愣住。

  玉滄結巴道:「丹、丹水真君?」

  楚異不客氣地拔劍朝屋門斬去,劍刃卻被七情石障的結界吞噬。

  子修呆住:「不是,七情石障還在,他剛才怎麼出來的?」

  燭火點亮庭院,屋內兩人的影子倒映在門窗上,是曖昧的低頭親吻。

  屋外的人看著都炸了。

  楚異眼角輕抽,若那人不是越良澤,屋裡的師妹反應肯定比他還快。

  風天耀瞪大了眼,指著屋門道:「卑鄙無恥下流!你給本少爺開門!」

  他拔劍斬去,依舊被七情石障吞噬。

  玉滄勸道:「……丹、丹水真君不是那種人!真不是!」

  子修也結結巴巴道:「對對對,這是光線問題,借位所以看起來像而已,他倆清清白白……」

  只有楚異抱劍而立,朝南山雪河的兩位說:「看什麼看?你們兩個不准看!」

  火光搖曳,鈴蘿進屋後被轉了個身,背抵著屋門,熟悉的氣息與身影壓下,交纏出曖昧又火熱的吻。

  在那隻手沿著她脖頸往下伸入衣內時鈴蘿才別過頭把人攔住:「堂堂聖劍宗弟子,闖個七情石障怎麼還被情慾反噬了?」

  越良澤聞言低笑聲,在她唇角又輕又柔地吻了片刻,攬在她腰間的手向下:「難道你半點反應都沒有麼?」

  鈴蘿指尖點在他胸膛,靈光閃爍著:「你可別逼我跟你動手。」

  越良澤垂首看她。

  一模一樣的臉,氣息與聲音都是一樣的,但眼前的人只是被分離出、由慾望掌控的一面。

  「你跟我動手也不是一兩次。」越良澤嗓音低啞,溫熱的手指輕勾著她下巴,「口是心非不是你最擅長的事嗎?」

  鈴蘿:「……」

  外邊幾人嚎的凶,鈴蘿歪頭試圖看一眼,卻被他攔腰抱起。

  「別看那些不相干的。」越良澤說,「你眼裡只有我就夠了。」

  他抱著人放至榻上,帷幔徐徐落下遮掩光芒。

  越良澤凝視著她的眼,太漂亮,眼裡只有他一個人時,便能勾起他心中所有慾望,愛慕的,獨佔的,好的或壞的。

  「我過得了怨憎,卻卡在愛慾,你知道為什麼嗎?」越良澤低聲說著,手指輕輕摩擦她的脖頸,「在宗門裡修行時,師尊要求我最基礎的就是控制自己的慾望,這一關並不能攔住我,如今卻被慾望佔領這具身體,你說,我敗在哪?」

  鈴蘿眨眼看他,傲嬌道:「這難道還是我的錯?」

  越良澤一點一點將她衣帶解開,鈴蘿這次只是看著並未阻攔。

  因她的安靜而停下動作,越良澤雙手撐在床邊,把人圈懷裡低頭看著。

  鈴蘿笑道:「你敗在不該出來找我,因為你知道被慾望掌控後,只有找我才能停下來。」

  越良澤看著她傲慢又嬌憨地笑,深吸一口氣,略略咬牙,頗有點氣急敗壞。

  鈴蘿眨眼道:「破了陣再陪你出去玩,愛慾有什麼了不起的能攔住你?」

  越良澤被一棒子一顆糖哄得沒法。

  換了怨憎愛恨來找鈴蘿反而沒那麼容易被說服,偏偏是愛慾,由鈴蘿始終,她三言兩語就能解決。

  越良澤在鈴蘿肩上發洩似地咬了口,起身離去重回七情石障中。

  鈴蘿瞥了眼肩上的牙印,沒動,她躺在榻上耐心地等著。

  等著越良澤再出來。

  片刻後,帷幔被人撩起。

  破了七情石障出來的越良澤走進帷幔中,看見榻上躺著的人,沉靜的目光微暗。

  鈴蘿伸手朝他遞去衣帶說:「你解開的,你得再跟我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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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6 00:25:35 |只看該作者
卷三‧人間魔 第一百零七章

  越良澤喉間微動,在床沿坐下,伸手接過衣帶,俯身慢條斯理地給她繫回去。

  鈴蘿配合地抬手穿衣,衣料摩擦淅淅索索地聲響掩蓋了呼吸。

  越良澤看見她肩膀上的牙印,溫熱的指腹輕撫著,低聲問:「疼不疼?」

  「你說呢?」鈴蘿笑盈盈地看他,「你咬的時候有點輕重沒?」

  越良澤抿唇,把人撈起身低頭在她肩膀落下溫柔的吻。

  鈴蘿縮了下脖子:「癢。」

  越良澤抱著她沒放,手掌輕撫著她的背脊。

  鈴蘿微仰著脖子說:「師兄他們還在外邊,你破了七情石障,他們可是隨時能衝進來的。」

  越良澤替她穿好衣服,聽鈴蘿在旁邊笑他:「區區愛慾,你怎麼還真的敗在這上面了,丹水真君有這麼喜歡我嗎?」

  「嗯。」他認認真真地繫著衣帶。

  鈴蘿故作嘆息:「看看你這一副離不開我的樣子,以後我要是不在了你可怎麼辦呀?」

  越良澤抓著她的手腕把人拉進懷裡,鈴蘿雙手抵著他胸膛抬眼看去。

  「鈴蘿。」越良澤迎著她帶笑的眼,正要說著什麼,房門卻被人破開。

  風天耀握著劍怒道:「放開她!」

  鈴蘿:「……」

  飛來的劍刃被越良澤抬手指去的劍訣攔下。

  「哎!都冷靜點別動手別動手!」子修攔在中間打圓場,「大少爺人家拉的是我家師妹,我們都沒著急你著什麼急?不是說了沒有非分之想的嗎?你要是有就遭天打雷劈的!楚異劈他!」

  楚異翻了個白眼,狠狠地瞪了眼帷幔後的鈴蘿:「還不趕緊出來?」

  風天耀氣道:「我沒有!他剛才做了什麼大家都看見了!明明是他……」

  「他怎麼?」鈴蘿下榻起身,一手撩著耳邊髮,不緊不慢道,「我都沒說什麼,你動什麼手?」

  風天耀差點沒被鈴蘿氣得原地去世。

  老子這是為了誰?!

  他氣呼呼地瞪著鈴蘿,見她衣衫整齊,氣氛又莫名曖昧,卻找不出半點證據。

  風天耀轉而去瞪越良澤,這登徒浪子!

  玉滄輕咳聲,拉著風天耀道:「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這七情石障一破,二十四象法陣也困不住我們,多虧了丹水真君啊。」

  鈴蘿邊說邊拉著越良澤往外走:「法陣都破了,還不快點去找那白骨魔,除魔衛道不是你們來此的目的嗎?」

  風天耀瞪大了眼,他們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牽手!

  越良澤一副任她為所欲為的安靜模樣。

  風天耀心裡那個氣,你是個男人!你倒是拒絕啊!給老子鬆手!

  風天耀說:「你不也是為了白骨魔來的?要走一起走。」

  「我不是。」鈴蘿頭也不回地說,「我是為了救我師兄才來的。」

  越良澤輕挑著眉,撇了她一眼。

  子修一臉感動,楚異卻面無表情。

  自從遇見鈴蘿,他就總因這位師妹而背鍋無數。

  幾人剛出屋門到庭院,就見大門上倒掛著一隻紅眼烏鴉。

  白骨魔陰沉的低笑聲落入幾人耳中:「我道是誰這麼有能耐,竟能在如此短時間內破了七情石障和二十四象法陣,原來是你們幾個。」

  越良澤反手將鈴蘿拉去自己身後,楚異跟玉滄立馬拔劍戒備。

  「南山雪河的少主,叄息真君的徒弟,還有聖劍宗弟子,來的可真是齊全。」紅眼烏鴉展翅飛至虛空中,視線掠過在場的每一人。

  風天耀冷聲道:「少廢話,快把你綁走的那些人放了!」

  「風天耀的兒子。」紅眼烏鴉語氣耐人尋味,他低呵聲,森然道,「本想晚些時候再跟你玩,既然你如此迫不及待,那我就成全你。」

  一時間魔息翻湧,紅眼烏鴉身姿暴漲,伸展揮動著巨大的翅膀朝風天耀飛去。

  風天耀冷笑聲,沉穩應付著,朔方斬出神術劍意,紅眼烏鴉化作無數黑羽散去的瞬間,一隻陰森的白骨從張開的黑線中伸出,穿過神術劍意的屏障掐住風天耀的脖子將他往死霧門裡帶。

  除了鈴蘿,誰也沒想到黑羽中會有死霧門。

  鈴蘿前世經歷過這遭,因為前世是她破的陣,陣破後白骨魔就出現,將她跟風天耀都抓走了。

  後來的事,間接改變了她一生。

  此時每人發現白骨魔欲要借死霧門帶走風天耀後的反應和速度都是極快的。

  楚異將子修推去一旁避免被誤傷,同時朝那白色的魔爪斬去,距離風天耀最近的玉滄也做出同樣的反應。

  越良澤出劍的瞬間,卻見鈴蘿比他還快,直接瞬影到風天耀身前,歲霧的劍鳴聲讓白骨魔忌憚。

  電光火石間,白骨魔借著最強防禦不可阻擋的死霧門帶走了風天耀和鈴蘿。

  死霧門悄無聲息地合上,只留下一抹逐漸湮滅的黑色。

  越良澤手放在劍柄上用力握了下。

  楚異暴躁開罵自家師妹:「她跑這麼快擋那麼前幹什麼!」

  子修抹了把臉道:「找人吧!趕緊的!」

  二十四象法陣除去,他們眼前的怪異山石都散去,一條穿越山谷河流的道路出現在前方,那些被困在法陣中的其他弟子也在。

  越良澤看見宋圓圓朝自己招手跑來。

  便宜兒子找到了,心上人卻丟了。

  山谷道路蜿蜒往上,在那雲霧繚繞的山頂,有著一座巨大的庭院。

  天色停留在黃昏時分,橘色與緋紅色交織著點燃天際,路邊水窪倒映的天空一角充滿壓抑與悲傷。

  風天耀被一架白骨扣著雙手反制身後,不情不願地被押送進花樹繚繞的庭院中。

  在正堂屋裡中央擺放著一張玉石座椅,身著雪白狐裘大衣的女人靠著椅背安靜坐著。她雙手捧著一顆藍色的珠子,珠內是一艘停泊在泛紅河面上的小船。

  風天耀看見她時愣住。

  他應該尊稱此人一聲前輩,一句真君。

  白骨魔從順義鎮將左白的屍骨帶走,又與月宮的宮主姜妙合作,奪取岐山的秘寶飛霆珠和月宮的絕世咒律,目的只是為了復活他早已死去的師尊。

  鈴蘿覺得白骨魔跟雲守息一樣,又瘋又變態。

  左白無比堅定自己的立場與信念,與魔勢不兩立,哪怕死也不願意入魔。

  她會保護身為半妖的徒弟,但絕對不會接受自己的徒弟成了魔。

  所以眼前這個在左白屍首面前卑微單膝跪地的男人才會以那樣的方式死去。

  「你……你都對左白真君做了什麼!」風天耀憤怒道,「她老人家都死了你還不放過人家!」

  左白被帶出順義鎮時已是一具白骨,如今卻恢復了肉身,除去周身死氣沉沉的氣息,閉目坐在玉石椅上時,似乎真的活過來了。

  白骨魔將左白的手放回保暖的大衣下,回首冷冷地看著風天耀:「是你們這些偽善者不放過她!」

  風天耀冷哼聲,從進來時背在身後的雙手就蓄力劍訣,此時猛的掙脫開白骨的束縛,朔方重回手中,再次斬出一道神術劍意。

  妖魔碰之皆可灰飛煙滅。

  白骨魔覺得他不過是垂死掙扎,飛身過去準備把人再次抓起來,卻被熾熱兇猛的神術劍意掃退。

  他看著被斬出裂痕的手背低笑聲,「你的神術劍意還遠不及你父親半分。」

  風天耀卻揚著下巴,沒有半點被嘲諷的惱怒,反而理所當然道:「廢話!我爹的神術劍意自然是無人能敵,但就這點程度對付你卻已經足夠了!」

  白骨魔扶著額角笑,伸出手,魔息翻湧:「口出狂言,也罷,等你父親找過來之前,我先陪你玩玩。」

  黑色斗篷帽下的臉勾著一抹惡劣地笑:「就怕你爹到後,看見自己不成人形的兒子難以承受。」

  風天耀挑著眉,神色不屑,完全不將對方的威脅放在眼裡。

  這兩人彼此嘲諷著打起來,動靜不小,風天耀除了在父親和鈴蘿那感受到神術劍意被壓制,其他時候都是順風順水的。

  鈴蘿活動著手腕,將束縛自己的白骨輕易踢開,站直起身看向屋內座椅上的女人。

  左白捧著飛霆珠,飛霆珠護著她恢復了肉身,卻換不回她的魂魄,留在人間的只是一具空殼。

  鈴蘿拔劍,歲霧消散的霧氣環繞在庭院內。

  她朝左白斬去一劍,被飛身回來的白骨魔攔下,兩方靈力相撞帶起餘波掃射整個山頂。

  劍勢掀飛了白骨魔的兜帽,露出了有一半森然白骨的臉。

  白骨魔目光陰狠地看向鈴蘿:「你找死?」

  鈴蘿一個瞬影掠至他身前,再次出手。

  後邊的風天耀看呆一瞬,被兇猛的劍勢撩起衣髮時才猛地回過神來喊道:「你跟她打幹什麼!要打沖我來!」

  白骨魔冷嘲道:「就憑你這小子還想英雄救美?你那人面獸心的爹是這麼教你的?簡直笑話!」

  風天耀聽得大怒:「你閉嘴!我爹也是你能胡言亂語的?」

  他挽劍上前加入戰局,誓要跟白骨魔殺個你死我活!

  白骨魔本想給他點教訓,卻瞥見鈴蘿持劍直直朝左白斬去,也是大怒,黑色的鴉羽散開如劍刃帶著破空聲朝她飛去將鈴蘿逼退。

  鈴蘿卻不避不退,身影靈活,足尖踩著鴉羽逼近白骨魔身後的左白。

  白骨魔眼中紅光閃爍,翻湧的魔息中傳來尖嘯聲,一隻巨大的白色骨架從虛空中落下,將鈴蘿牢牢地隔絕在外。

  鈴蘿被巨大的白骨架攔退,持劍指著白骨魔傲慢道:「她好不容易脫離這骯髒的人世間,你非要把人帶回來受苦?」

  白骨魔陰沉著臉:「你懂什麼?」

  鈴蘿嘲笑道:「你以為她復活後看見變成魔的你還會開心不成?」

  她眼角餘光瞥了眼後邊的風天耀,嘴角微彎著,故意說著嘲諷的話:「左白最不想看見的就是你了,若不是為了渡你失去靈脈,她怎麼會被嫁給趙家任人欺辱?又哪裡會有後來那些事?」

  白骨魔攥緊雙拳,泛著紅光的眼盯著鈴蘿,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鈴蘿不客氣地戳他痛楚:「你有一個好師尊,但你不知回報,反而害死了她。」

  「閉嘴!」白骨魔忍無可忍,低吼著,視線陰狠地掠過鈴蘿落在風天耀身上,「我師尊心善,她肯收一個半妖為徒,為了渡我成完整的人類給予靈脈!她除魔殺妖,維護人間秩序,救過無數人!可到頭來有一個人去救她嗎?」

  白骨魔盯著風天耀道:「她的宗門沒有給她半點庇護,甚至從出生開始就是見不得光的存在,因為她的弟弟嫉妒她的天賦修為!」

  風天耀被他盯得心頭一跳,這話聽得也是莫名其妙,左白還有弟弟?

  「風家神術劍意?呵,世間最強劍術,誅邪魔萬妖,是上神界眷顧人間留下的傳承,向來被修界看作無上榮光的存在。」白骨魔站在左白身前,眼中透露著怨恨,「她為了那愚蠢的弟弟,從不使用這劍術,自創方天劍意,只為踐行她宗門和家族的信念!」

  風天耀懵道:「你什麼意思?左白怎麼會神術劍意?什麼弟弟?你別在這瞎說!」

  鈴蘿垂眸凝視歲霧透明的劍身,這一世她決定讓某些事提前。

  比如讓風天耀知道,他的父親那些不為人知的一面。

  白骨魔忽然瞬影到風天耀身前,無數白骨架自地下而起,翻湧的魔息抵消著他的靈力,風天耀不敵,被白骨魔和骨架壓著撐劍跪地。

  「你給我仔細記住這張臉。」白骨魔指著屋簷下的左白說,「就連你父親到這,也得叫她一聲阿姐。」

  風天耀震驚抬首,滿眼不可置信。

  他惱怒地扭頭欲要與白骨魔爭辯:「你胡說!」

  鈴蘿淡聲道:「你應該叫她姑姑。」

  風天耀氣道:「你別信這二十六魔胡說八道!」

  鈴蘿卻朝他笑,這笑帶著點深意和嘲諷。

  她持劍朝風天耀漫步走去,每走一步,透明劍身上邊絲絲金色的靈息升騰。

  鈴蘿說:「你父親從小不喜這位阿姐,因為難言的身世,還有她不堪的容貌與身體的殘缺,但最重要的,是這位阿姐,先他學會了神術劍意。」

  風天耀跟白骨魔聽著鈴蘿的話都愣住了。

  前者震驚不已,後者蹙眉驚訝。

  「你……你什麼意思?」風天耀喉頭微動,聲音低啞,「怎麼你也跟這魔胡說八道!我爹根本沒有什麼姐姐!」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是南山雪河的掌門,是修界敬重的強者,他想要抹去某些存在易如反掌。」鈴蘿握劍的手背上浮現金色的咒紋,如今那咒紋正一點點消散。

  她饒有趣味地打量著風天耀神色從動搖到崩潰。

  此時此刻風天耀已經能感覺出鈴蘿身上逐漸甦醒的劍意是什麼。

  白骨魔神色凝重,目光驚訝地看著鈴蘿:「你怎麼會……」

  鈴蘿:「你父親追求最強,唯我獨尊,但他小時候就活在姐姐的陰影下,只因為姐姐比他更有天賦。」

  鈴蘿抬劍朝風天耀指去。

  劍勢迸發橫掃,龍吟威嚴震蕩天地。

  神術劍意形成時,金色的流螢在短時間內凝聚成形。

  當初在金鸞池宴大會時,風天耀的劍意凝形僅是一個龍頭而已,此時金龍巨爪搭在鈴蘿肩頭,龍鬚自上方垂落,龍鱗反射著光芒,長尾盤踞在地壓碎在場的所有白骨架後揚著身,居高臨下地俯視人間萬物。

  風天耀震驚地看著這一幕,臉上血色全無。

  雲霧繚繞,金龍咆哮,威壓震懾下,白骨魔悶哼聲,被無形的劍意傷到。

  「風掌門來得如此快。」鈴蘿看著自薄霧中走來的男人嘲笑道,「可真是救子心切啊。」

  風天耀艱難回頭看去,泛著血色的眼中倒映著自小仰望的高大身影漫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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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6 00:25:48 |只看該作者
卷三‧人間魔 第一百零八章

  「爹……」風天耀像是見到救命稻草,眼裡有期望和絕望,「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都在這胡說八道,鈴蘿她為什麼……為什麼會神術劍意?」

  話說到後面都有了顫音和哭腔。

  眼前的一幕對風天耀來說實在是難以承受。

  從小到大視為神明英勇強大的父親,和第一次改變他對女孩子看法試圖親近的人,忽然之間有著共同的秘密變了模樣。

  風雲鴻視線從風天耀身上掠過,最終落在鈴蘿身上。

  記憶裡那個跟在自己身後邁著小短腿追著不放的小女孩如今長大了。

  她眉眼長得像母親,卻沒有母親的溫柔恬靜。

  白骨魔捂著胸口低低笑著,笑聲逐漸越來越大,他笑倒快直不起腰來。

  「風雲鴻,你也有今天啊!」白骨魔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毀我師尊不夠,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過,不愧是風家尊者,雪河的掌門人,夠狠!」

  風天耀聽得紅了眼。

  他心跳的很快,甚至不敢回頭去看鈴蘿,哪怕知道鈴蘿此時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卻也不敢看她分毫。

  震驚,難堪,無措等等情緒淹沒了他。

  風雲鴻拔劍,瞬影掠至白骨魔身前將其擊退,斬碎束縛著風天耀的白骨,一切瞬息之間,他的神術劍意帶著更加狂妄兇猛的氣勢接管此方天地。

  白骨魔眉頭微蹙,退至屋前左白身邊,兩道神術劍意,倒是讓他很難受。

  在風雲鴻看回鈴蘿時,她已經拔劍攻去,神術劍意的相撞橫掃整個山頂,還在下方的仙門弟子們震驚地抬首看去。

  「那是……神術劍意?」子修驚訝道,「這橫掃萬里的氣勢,不可能是那大少爺使出來的,風掌門到了吧!」

  玉滄看著上方的靈力暴動鬆了口氣,掌門到了就好,少主應該不會有事了。

  沒有人會懷疑雪河掌門的實力,有風掌門在,一定會沒事的。

  絕大部分人都是這麼想的。

  只有越良澤蹙眉,加快步伐朝上趕去。

  宋圓圓道:「小阿爹你急什麼啊!」

  越良澤說:「鈴蘿在上邊。」

  宋圓圓抹了把額頭的汗,安撫道:「這不是有風掌門在麼?他一出手肯定那二十六魔必死,鈴蘿會沒事的。」

  越良澤抿唇不答,就是因為有風雲鴻在他才更該擔心。

  山頂上,鈴蘿與風雲鴻對劍。神術劍意的威嚴相沖,場面宏大,風天耀看得驚豔又絕望,白骨魔雖幸災樂禍,卻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因為他是魔,所以難免會被傷到。

  在這兩人對戰時,他始終注視著風雲鴻的一舉一動,就在等一個時機。

  他等到了。

  在風雲鴻專注與鈴蘿對戰時,白骨魔忽然出手,從虛空中飛出的白骨架如牢籠將風雲鴻罩住落至地上,而白骨魔的致命偷襲卻被風雲鴻周邊的一層金光攔下。

  「爹!」風天耀急道。

  「不必擔心。」風雲鴻淡聲道,「你在那看著就好。」

  說著並指在風天耀身前劃出一道結界。

  白骨魔神色陰鷙:「風掌門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大。」

  風雲鴻朝他投以輕蔑的一瞥。

  這個男人如今依舊保養得體,劍修的氣魄與身姿,還有強者的威嚴。

  風雲鴻的目光越過白骨魔,落在他後方的左白身上。

  「一具早已腐爛的屍骨,被你帶出來再受折磨,這就是你對你師尊的愛?」風雲鴻淡聲嘲諷著。

  「你閉嘴!你有什麼資格和臉面提我師尊!」白骨魔氣得面目扭曲,魔息爆裂。

  風雲鴻被捆在白骨牢籠裡,卻不慌不忙,他有著高高在上藐視一切的傲慢與冷漠。

  「月宮的咒律不管用,但飛霆珠已經幫忙恢復了肉身,於是你想要以同宗血脈來強行喚回她,這才綁了阿耀誘我來。」他沉聲說著,帶著點嘲諷,橫劍在手掌劃出一道,鮮血飛濺空中,以靈力送往左白身前,「我如你所願,讓你看看,你們魔界的辦法到底管不管用。」

  「你想耍什麼花招?」白骨魔警惕地攔下風雲鴻的血。

  「怕了?」風雲鴻道,「怕你師尊活過來,看見入魔的你厭棄不已?」

  白骨魔攥緊了雙拳,氣得只剩一半的臉上額角青筋隱現:「當年要不是你譴責她收半妖為徒,換了靈脈還不甘心,還要她遠離雪河嫁給那禽獸不如的東西!」

  風雲鴻面上露出一抹譏笑:「她可以不嫁,只要捨棄你這個沒用的弟子就行。」

  順義鎮一直輪回的過去中,那場婚禮來的賓客中,有一位送禮的身穿南山雪河門服的青年。

  他站在外邊看著張燈結彩的府門,看見抱著喜服端著瓜果酒盤笑盈盈地走過的侍女們。

  青年厭惡又嫉妒他的姐姐。

  因為難看的容貌,瞎了的眼,也因為她的存在讓家族蒙羞,更因為她比自己還要強。

  白骨魔咬牙切齒道:「你分明知道姓趙的對師尊懷恨在心,卻還要她嫁過去,風雲鴻,如你這般心狠手辣,人面獸心的傢伙,跟修界人人喊打喊殺的魔有什麼分別?」

  風雲鴻絲毫不在意他的話,目光淡漠地看著左白說:「修者除魔,是規矩,不是善惡。」

  風天耀聽得心頭一震,腦子有瞬間的暈乎,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的父親。

  鈴蘿卻沒忍住笑了下。

  這是她第二次聽見這話。

  第一次難免也有些震撼。

  除魔無數,維護人間秩序,天下有大亂大禍時,總是攔在最前線,受萬人景仰的修界強者,南山雪河的掌門人——只不過是在踐行家族的信念與規矩。

  他是除魔救人沒錯。

  但他卻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大義大善之人,他那愚蠢的姐姐才是,因此才會落得如此淒慘下場。

  前世鈴蘿在此時並未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除魔之後,與風雲鴻單獨會面攤牌。

  那時風雲鴻神色睥睨道:「你以為你這些年是如何活下來的?」

  她才恍然大悟。

  東島天極與南山雪河交好,兩方掌門又是摯友。

  雲守息知道她的身份,風雲鴻也知道她在哪。

  雲守息答應風雲鴻,不會讓鈴蘿回到南山雪河,也不會讓她用神術劍意。

  這些年來,雲守息帶著她教導她忘記仇恨與過去,重新開始新的人生,本來鈴蘿挺感動,師父對她這麼好,也希望她好。

  可真相總是讓人難以接受。

  於是鈴蘿回了東島天極質問雲守息,被雲守息囚禁水下,再出來後,隻身去往南山雪河殺人入魔。

  如今她不打算再按部就班的耗下去。

  因為一看見風雲鴻這張臉,她就控制不住殺意。

  劈山開路又如何,除魔救人又如何,都是偽善,這一世她要的不是天下太平,也不是受人敬仰讓人稱讚。

  她上南山雪河,與十二大仙門的慶功宴上殺風雲鴻。

  夜裡大雪剛停不久,神術劍意橫掃雪河,大有毀天滅地之勢。

  鈴蘿將被她傷的渾身血污,連劍都握不住的風天耀扔在地上,看著風雲鴻孤傲冷漠的臉上浮現怒意後笑著拔劍。

  鈴蘿清算著她與風雲鴻之間的一筆筆賬,質問他為何如此,你是除魔衛道的修界尊者,卻做出那些妖魔不如的事來。

  風雲鴻也說了那句話。

  修者除魔,是規矩,不是善惡。

  當她斬碎風雲鴻的神護之障,再斬斷他的神武劍,將他從虛空擊落在地石板碎裂凹陷,讓他鮮血四濺,又卸掉下頜,只能嘴角淌血卻說不出話。

  鈴蘿每斬出一劍都在問他悔不悔。

  高高在上的人被她踩進了泥濘裡。

  泛著血污的身子骯髒不已,連劍都握不住的模樣更是狼狽不堪,令人恥笑。

  風夫人哭著跪地求饒,一五一十將當年她懷孕後曾偷偷聯繫過鈴蘿娘的事告知,她是教坊司的女子,她想要脫離苦海,便抓著南山雪河這根線不放,以命相搏,最終她贏了。

  因為她生的是個兒子。

  「同脈血已經給你,就算你復活她也無所謂。」風雲鴻淡然道,「我倒是想看看,她若真的復活,看見你如今的模樣會是何反應。」

  白骨魔沉著臉,到底是沒能忍住復活師尊的誘惑,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必須搏一搏。

  他揮手將浮空的鮮血灑落進飛霆珠內。

  風雲鴻神色漠然地看著。

  鈴蘿卻道:「你怎麼還是一樣的蠢。」

  白骨魔看著飛霆珠光芒大綻,烈風揚起師尊黑長的髮,女人慘白的臉上逐漸恢復光澤與紅潤,這讓他狂喜。

  「師尊……」

  白骨魔的喜悅才剛開始,就見金光大綻,熟悉的劍意從左白身上迸發四散,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穿透了白骨魔。

  一道又一道凌厲的劍勢落在他身上。

  白骨魔血紅的眼眸倒映著左白轉瞬腐化的身體跪倒在地。

  風天耀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喉頭滾動,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方天劍意……」

  方天劍意,只誅萬魔。

  風雲鴻給的同脈血要喚醒的不是左白,而是左白留在人間的方天劍意。

  白骨魔一心只想著復活自己的師尊,卻沒想到會死在師尊的劍意下。

  他跪在椅子旁,抬首深情凝望著女人,最終化作一具白骨。

  風雲鴻看都沒看這一人一魔,欲要轉身去看風天耀,卻被一道劍勢封住走位,不得已側首朝鈴蘿看去。

  「風掌門這招可真是讓晚輩佩服。」鈴蘿怪笑道,「多年不見,風掌門不想知道我這神術劍意練得如何嗎?」

  魔死了,但遠不止這一隻。

  風雲鴻神色莫測地看著鈴蘿,五指再次握緊手中劍柄。

  「爹……不是吧?」風天耀撐著劍起身,努力養著一抹尷尬地笑,「鈴蘿她……不是你的女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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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6 00:26:12 |只看該作者
卷三‧人間魔 第一百零九章

  未等風雲鴻開口回答,鈴蘿已滿臉嫌棄道:「你閉嘴,少在那問些有的沒的,風掌門可不配有女兒,我也不屑有風雲鴻這種父親。」

  她漫步朝風雲鴻走去,劍勢又快又狠,兩人再次交手。

  鈴蘿說:「你這種一輩子活在自己姐姐陰影下的懦夫,憎恨又恐懼女人學劍的膽小鬼也配做我父親?!」

  風雲鴻眸光微冷,帶著無上威壓的劍勢將白骨牢籠粉碎,不避不退,與鈴蘿的歲霧相撞,再次橫掃整個山頂,山崩地裂。

  龍吟咆哮,彼此勢不相讓。

  「看來不讓學劍一事讓你很憤怒。」風雲鴻淡聲道,「你既想當我的女兒,就不能學神術劍意,我當年已經告誡過你和你娘親。」

  鈴蘿眼中殺意浮現。

  「女孩子學不得,兒子就可以?哪怕是你最看不起的、認為低下卑賤的教坊司妓女所生的兒子!」鈴蘿諷刺笑道,「風掌門,你還不承認自己直到現在都沒走出左白的陰影之下嗎?」

  風雲鴻從小就要強。

  他喜歡修行,喜歡劍術,又被上一代家主要求必須成為所有人中最厲害的那個。

  從小被寵著長大,卻沒有迷失自我,但因為過度的自傲,導致他無法接受挫折。

  人生的第一個挫折,是他同父異母的姐姐。

  在風雲鴻勤奮參悟神術劍意時,他看見庭院中的女孩雙手掐著劍訣,金色的光芒自她周身而起,那讓他還有些難以理解的劍意,正溫柔主動湊近女孩。

  這一幕在他心中種下一顆種子,緩慢地發芽生長,深深紮根他的人生。

  風雲鴻二十歲時已是風家的掌權人,他強大,且工於心計。

  一生追求的是獨一人的至強,大道飛升。

  即使知道那女人是姐姐的好友,讓他不喜,卻又因為她的家族是這世上最古老的咒律仙一脈而出手救下。

  他跟女人說:「從今以後你跟著我,可保你族剩餘血脈,你們與人間的恩怨我也能替你擺平。」

  這一族只修咒律,女人的哥哥壞了規矩,參與人間內鬥,咒殺了一位妃子和一名將軍,帝王震怒,誓與該族不死不休。

  風雲鴻一開始只是要她的家族咒律,並沒有要嫁娶的意思,但後來族中催他婚事,自己又並無意這種事,催的煩了,便娶了女子。

  因是與人間帝王結仇的身份,所以婚事低調,哪怕長老們一致反對,他也照娶不可。

  成親那夜,女人問他:「你不後悔嗎?萬一將來你有喜歡的女子……」

  「不會。」沒聽她說完便給出回答。

  女人微怔,似乎抿唇笑了下:「那你會喜歡我嗎?」

  風雲鴻定定地看著她,伸手輕捏她下巴抬首,再凝望那雙漂亮的眼。

  他沒有回答。

  但他覺得可以試試。

  他與女人之間似乎也曾有過美好的記憶。

  風雲鴻從不會在女人面前偽裝善惡,所有的野心都暴露著。

  得知夫人生下的是個女孩時,風雲鴻抿唇笑了。

  彼時他還沒被紮根心底的陰影整個籠罩。

  直到他看見一歲的女兒熟睡時,有金色的螢光環繞著,是他最熟悉不過的神術劍意。

  風雲鴻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陰影將他整個籠罩。

  他的女兒天賦很強,才一歲就被神術劍意選中,家族千百年來第一人。

  從這天開始,風雲鴻心底的黑暗逐漸擴散,越來越大,直到將他整個吞噬。

  風雲鴻跟女人說:「再生一個。」

  女人起初以為他是想再要一個孩子,可臨近生產時,才知道,他要的不止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男孩。

  得知二女兒出生時,風雲鴻沒有笑。

  他在門外站了片刻,轉身離去,一夜未歸。

  他與女人之間原本越來越好的關係逐漸分裂,變得僵硬詭異。

  風雲鴻說:「封住她的靈脈,她不能學這劍意。」

  女人愣在當場。

  「你知道我最討厭那個人。」他眼中流露的厭惡讓女人心裡發顫。

  她垂著頭低聲道了句好。

  被封住靈脈的女兒一天天長大,當她身上沒有神術劍意的氣息時,風雲鴻還能說服自己面對她。

  這是他的女兒,不是那個瞎了隻眼的女人。

  可這女孩最終還是拿起了劍,她小小的身子揮舞著長劍,帶起一陣金色的流螢,龍吟聲淺,卻已顯形。

  女孩朝他笑著喊爹爹,我學會這劍術啦!

  而他盛怒之下斬斷了她手中劍,透過女兒眼睛看見的姐姐,冷冷地說:「你只是一個連劍都拿不起的廢物。」

  風雲鴻對孩子的態度讓他與女人逐漸疏遠。

  直到有天,女人紅著眼來質問他:「是你要左白嫁人的嗎?」

  風雲鴻沉默。

  女人罕見地發怒:「是不是!」

  「是又如何?」風雲鴻冷眼看去。

  「我知道你因為神術劍意恨她,但她已經沒了靈脈,這難道還不夠嗎?為什麼你還要這麼對她!你讓她嫁給一個憎恨她的男人,她甚至被人挖眼斬手——」女人說著,卻見他漠然的臉,頓感心灰意冷。

  她說什麼都沒用的。

  女人哭著笑道:「你也會這麼對自己的女兒嗎?」

  風雲鴻皺眉看她:「只要她不學神術劍意。」

  女人踉蹌後退一步,捂著眼笑道:「我怎麼敢……怎麼敢對你還有期待……」

  第二天,女人要與他和離。

  風雲鴻怒極反笑:「和離?你離開我能去哪?這天下哪還有你的容身之處?」

  「從哪來就回哪去。」女人平靜道,「我不再需要你的庇護了。」

  風雲鴻覺得自己這些年慣著她,讓她已經忘記當年走投無路的恐懼,於是簽了和離書。

  他倒要看看這女人能撐到什麼時候。

  女人離開時說:「年初時,有人傳信約我在南山城見面。」

  風雲鴻冷眼看著她。

  女人繼續道:「她是西舊教坊司的女人,說自己生下了風家的孩子。」

  是他得知二女兒出生那夜,他滿心陰霾,同好友去廝混的唯一一次。

  風雲鴻當著女人的面吩咐屬下道:「去都殺了。」

  女人卻笑道:「那可是個男孩。」

  風雲鴻微怔,壓著眉頭,屬下見此頓住。

  女人自己斬了後路,斷絕所有的期望,帶著兩個女兒離開了他。

  她與那教坊司女人見面那天,險些下了狠手,將母子二人一起殺了。

  風雲鴻認為女人還會回來,他只耐心等著,期間卻因為見到那個孩子而逐漸遺忘等待這回事。

  這個孩子在他眼裡剛剛好。

  男孩的存在像極了當年的他與阿姐。

  風天耀也有個姐姐,一個天賦強大、一歲就會神術劍意的阿姐。

  風雲鴻告訴自己,這次他絕對不會輸。

  於是他遺忘了女人的存在。

  回了離宮的女人,每天都要應付人間的麻煩,以及因與南山雪河而結仇的妖魔報復。

  在世人都談論南山雪河掌門愛上一個教坊司女子並娶為掌門夫人時,離宮被妖魔與修者踏碎,家破人亡。

  鈴蘿從離宮被大火吞噬那天晚上開始在人間顛沛流離。

  她曾想過要去找她的父親。

  可每次她決定拋下自尊去卑微求人時,都因為聽見人們談論風掌門是如何寵愛妻兒後難以接受。

  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哪怕她因為偷一個包子而被人追著打罵,活得連狗都不如也做不到去求南山雪河的掌門。

  如今她又一次拿著劍站在風雲鴻身前。

  她不再需要向任何人求助。

  山頂上的劍勢橫掃越發洶湧,頻率也越高,爬到半坡的仙門弟子們逐漸覺得不對勁。

  「這不像是跟魔在打……更像是兩個會神術劍意的人在對打。」子修氣喘籲籲道,「這魔巢怎麼還有這麼高的山,簡直豈有此理!」

  楚異皺眉:「除了風掌門跟風天耀,還有誰會神術劍意?」

  玉滄連連搖頭:「總不會是掌門在打少主啊。」

  子修擦著汗道:「你家少主的神術劍意怕是也沒這麼精湛。」

  他說完左右看了看,「咱們中跑的最快的那個呢?」

  宋圓圓喊道:「御劍飛了!」

  子修:「……」

  楚異惱道:「能御劍你不早說!」

  即使能御劍,也因為這裡魔息太重,速度有所減緩許多。

  鈴蘿今日就是讓風雲鴻有來無回,一出手就用了全力。

  風雲鴻驚豔她的劍術時,內心的陰霾也越增多一分,更加難以接受鈴蘿的存在。

  「你既然都已派人監視我試圖刺殺,又何必在這假惺惺。」鈴蘿笑道,「風掌門,不用盡全力,你可是會死的。」

  風雲鴻面色陰沉:「你想殺我?用神術劍意?」

  「不管是用神術劍意,還是別的劍意,你都得死。」鈴蘿單手掐訣,咒紋自她腳下浮現並蔓延擴大。

  她瞥了眼從之前開始就呆站在那的風天耀,風雲鴻立馬掠身而去斬斷蔓延的咒紋。

  鈴蘿忍不住笑出聲:「你們可真的是父子情深啊,風掌門放心,上輩子把他狠狠折磨了一番,這輩子我可沒多少耐心。」

  「你以為就憑現在的你能殺得了我?」風雲鴻依舊是不可一世地傲慢與冷漠,他看著鈴蘿時,帶入的是他的心魔。

  所見不是他的女兒,而是籠罩著他的陰影,阿姐。

  鈴蘿揮出的每一次致命劍都被風雲鴻身前的神護之障抵消。

  「神護之障,世間所有修者劍意都無法擊殺你。」鈴蘿握劍的手微緊,「是這天地贈與人類的最強庇護,可天道瞎了眼,偏偏給了你這種人。」

  風雲鴻淡聲道:「我說過了,你殺不了我。把神術劍意封印,回你師父身邊,我可以當做今日什麼都沒發生。」

  「神護之障破了後,你還能有如此氣魄站著跟我說話嗎?」

  鈴蘿挑眉笑道。

  風雲鴻根本沒有多想,他自信,也自傲:「你做不到。」

  鈴蘿看著他,心底的那一絲絲魔息正在迅速蔓延散去,歲霧散形,白色的薄霧中隱約透露出點點魔息。

  頃刻間,黑色翻湧的魔息如雲浪遮掩此方天地。

  修者破不了神護之障,但魔可以。

  在當年決定殺風雲鴻時,鈴蘿墮魔就已不可避免。

  風天耀不敢相信地看著被黑氣包圍的鈴蘿:「你……」

  風雲鴻皺眉,也有幾分驚詫地朝鈴蘿看去,他甚至還有點茫然。

  不對。

  那個女人就算是死也不可能放任自己入魔!

  「我曾經做到過的事,如今只是再來一次而已。」

  鈴蘿低笑聲,清亮的黑瞳眼中卻有一抹暗淡的紅光隱現,歲霧尖嘯,以魔的姿態斬出世間最強的劍意會有何威力?

  黑龍咆哮,雷鳴閃爍,天崩地裂。

  那天地賜予人類最強的防禦,神護之障破了。

  御劍趕來的仙門弟子看著山頂翻湧的魔息和黑龍都驚呆了。

  「神術劍意……怎麼是黑色的?」宋圓圓驚道。

  子修也怔住:「那是魔息?白骨魔還沒死?」

  越良澤剛落地,就聽風天耀淒慘道:「爹!」

  風雲鴻沒想到鈴蘿這一劍能斬開神護之障,那銳利霸道的劍氣斬向他,破開皮肉,削斷骨架,鮮血四濺,沾染血跡的透明長劍卻沒有停下。

  血珠飛灑,一些順著歲霧劍身流露。

  風雲鴻被挑起至虛空,對劍時心智被歲霧影響,鈴蘿看見劍身反射出的一幕幕。

  是意氣風發的少年行走世間除魔衛道。

  是青年曾於烈火燃燒的夜晚救下女人。

  鈴蘿如前世,每斬出一劍時便問他:「你可有悔?」

  風雲鴻被劍勢傷到,衣下滲血,悶哼一聲,下一劍又到他身前:「你對她有半點悔意嗎?」

  「住手!」風天耀崩潰拿劍砍著結界道,「你們快住手!」

  可風雲鴻的結界攔住了他。

  越良澤微怔地看著虛空中被殺戮與暴戾掌控的鈴蘿,她的眼中看不見自己。

  鈴蘿將風雲鴻打落虛空墜地,砸出一個大坑,傳來清脆的骨頭斷裂聲響。

  漂亮的長劍映著男人滿身血污,模樣狼狽不堪。

  鈴蘿持劍指著風雲鴻說:「風掌門,把劍拿起來啊!」

  風天耀崩潰跪地:「鈴蘿!算我求你,我求求你!」

  「你看清楚,現在壓制你的不是那個被你害死的阿姐,是你因為自己的懦弱而拋棄的女兒。」鈴蘿卻只盯著風雲鴻,她久違地又一次享受這片刻的愉悅,「玉婆婆總說我比玉芝更像阿娘,你看著我這張臉,還能記起阿娘的模樣嗎?」

  劍刃定住他的四肢,將試圖護住主人的神術劍意碾碎,鈴蘿長劍刺入風雲鴻胸口,無視風天耀的哭嚎聲,彎腰湊近風雲鴻說:「玉芝在花樓被人從你眼前帶走,試圖跟你求救的時候,你卻無視她離去,怎麼,是因為玉芝長得不太像阿娘,所以你沒認出來那是你的女兒嗎?風、掌、門。」

  這是鈴蘿永遠無法饒恕風雲鴻的事。

  她不敢面對玉靈珠裡的記憶。

  哪怕玉靈珠保存著玉芝的音容笑貌,她也不敢多看一眼。

  因為玉芝那天看見了風雲鴻。

  而風雲鴻也看見了她。

  可他無動於衷,徑直越過玉芝離去。

  越來越多的人都到了山頂。

  人們看著眼前的一幕皆是難以置信。

  「鈴、鈴蘿?」宋圓圓看著拿劍刺風雲鴻的鈴蘿感覺心都揪起來。

  「掌門!」

  「少主!」

  南山雪河的弟子們更是看得肝膽俱裂,

  鈴蘿已經無所謂風雲鴻的回答,她凝視這個人逐漸暗淡的目光。

  風雲鴻沒有說話的力氣與存活的靈力,他只能再看最後一眼人間。

  她真的長大了。

  像她母親。

  風雲鴻在生命最後一刻時,才想起當年那個他以為一定會回來的女人。

  鈴蘿神色淡淡地直起身,決絕狠辣地拔出長劍,劍上鮮血甩在了風天耀身前。

  「掌門!」

  「風掌門!」

  弟子們的驚聲哀嚎被她無視,鈴蘿徑直走到左白身前,將她手上的飛霆珠拿起。

  死霧門在她身前展開,鈴蘿頭也不回地走進。

  她聽見楚異憤怒地叫她名字,還有追隨而來的熟悉劍意,卻還是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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