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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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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歸山玉/周蛋撻] 滅了天道後我成了死對頭的師妹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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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0:11 |只看該作者
卷一‧鎮仙玉 第四十章

  阿福覺得自家小師叔實在是太善良了。

  他不能讓如此善良的小師叔被肆意敲詐。

  於是阿福又回屋用畫皮靈,喚出大狸貓偷溜出去,準備找鈴蘿嚇嚇她。

  越良澤瞥見了偷跑出去的大狸貓,卻沒阻攔。

  按照鈴蘿的脾氣,到時候該會拎著大狸貓找上門來。

  越良澤把手擦乾,轉身去拿食材。

  鈴蘿回去後,玉聽嗡嗡嗡地響,她這才拿出一看,都是宋圓圓跟常霏發的傳文。

  「我小阿爹!!!」

  「越師兄!我看見他了!」

  「你倆怎麼打起來了!?」

  「我小阿爹怎麼這麼厲害!他那把劍叫什麼名字有什麼來歷!」

  「……」

  鈴蘿面無表情地關掉玉聽。

  他們進不來西海太初,當時忙著幫常霏掩蓋,也沒能出聲招呼越良澤,只能瘋狂給鈴蘿發傳文探消息。

  在鈴蘿把玩著玉聽沉思時,窗外忽現一個巨大的影子將燈火遮掩,落下大片黑暗,濃稠的讓人窒息,頃刻間掠奪了人的視線。

  那窗外的黑影張嘴,露出駭人的獠牙,猙獰又血腥。

  風聲呼嘯,那黑影說:「你——哎呀!」

  飛出去的櫻喜劃破窗戶直擊黑影腦門,將它擊飛摔出老遠。

  又一次撞到牆上去的大狸貓噫嗚嗚噫地哭著。

  鈴蘿開門出去,掐訣拈了一個小陣法把它禁錮在地上趴著起不來。

  「哎——你你你!」大狸貓慌不擇亂,想散形溜走,卻發現被陣法禁錮著無法散形,他的神靈意識都被困在了這。

  眼見鈴蘿過來,大狸貓秒慫,喊道:「小師叔救命啊!!!」

  鈴蘿抬手,收回櫻喜,好整以暇地看著趴在腳邊的大狸貓:「再叫啊。」

  我看你小師叔來不來。

  大狸貓哭道:「你把我神靈放回去,我這就叫我小師叔來!」

  「多大了,還什麼事都找別人來救。」鈴蘿彎腰掐著它的後頸拎起來,「我要是狠心點,就直接碎了你的神靈,讓你灰飛煙滅,只剩下一具空殼肉身。」

  大狸貓:「……」

  被嚇哭了。

  聽這嚎啕哭聲,鈴蘿嫌棄道:「閉嘴。」

  大狸貓:「哇!」

  鈴蘿拿著櫻喜挑起它下巴,大狸貓以為她真要動手,立馬收聲。

  「你、你不要衝動,其實我,我是來跟你和談的!」大狸貓哽咽道,「我小師叔可以作證!」

  「是嗎?」鈴蘿皮笑肉不笑道,「那我真是要去問問你小師叔,到底是想和談還是要殺人滅口。」

  「帶路。」

  鈴蘿掐著大狸貓,看它爪子指的方向眯了下眼。

  太初內庭,聖劍宗的待遇果然不一樣。

  聖劍宗在十二大仙門之外,卻擔當修真界仙首。

  雖游離仙門外,卻讓人無法忽視。

  有仙首令在,哪家仙門出事,聖劍宗甚至能介入調查,發號施令,若有不從,便可從仙門除名。

  據傳,若是被仙首令除名,這一世便絕無修道得成飛升的可能。

  由高高在上的修者,隕落成一個毫無靈力的普通人。

  聖劍宗的特殊,讓其它仙門十分忌憚。

  沒有人跟聖劍宗的關係很好,也不會有人想跟它的關係很差。

  十二大仙門甚至有著保持數百年的默契:

  誰都不允許與聖劍宗有私交。

  聖劍宗也有門規:不得與十二大仙門之人過於親近。

  這也是越良澤寄信時從未說過自己入了哪門哪派又在哪修行。

  閉關出來後,師哥們得知他寫信的是東島天極弟子,便委婉提示,若非需要聖劍宗到場或收到邀約,便不能主動前往。

  他能用聖劍宗的信靈鳥寄了一年的信,已是怪慈仙首對他睜一隻眼閉一眼。

  越良澤閉關出來後偶爾會想:鈴蘿不回信,是不是因為看出那是聖劍宗的信靈鳥,知道這些規矩,為了避嫌這才一個字都不回的。

  自己冒然寄了那麼多信去,要是被有心人揣測她跟聖劍宗有私交,日子肯定不好過。

  倒是他為了自己的一點小心思害了鈴蘿。

  越良澤為此事想過許許多多。

  他正凝神切著菜,忽聽破空聲響起,打開的窗戶飛進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在被人摔到他臉上時抬手接住。

  「小師叔!」大狸貓終於忍不住開始哭了,「她欺貓太甚!」

  越良澤想,它這一整天都在哭。

  鈴蘿站在窗外庭院中,月色皎潔,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看著他,眼尾上挑,是熟悉的驕縱與傲慢。

  「堂堂聖劍宗弟子,讓你賠把劍而已,卻叫一隻畫皮靈來殺人滅口,要不要臉?」

  越良澤微怔。

  她知道?

  「我是去談和的,才不是殺人滅口!」大狸貓嚎道,「你莫要再血口噴貓!」

  鈴蘿輕哼聲,「談和要在我窗外裝神弄鬼?」

  「你那麼大一個人,我這麼小一隻貓,把影子變大點再跟你談怎麼了!」大狸貓有了靠山,氣勢也變足了,「我還沒說你以大欺小呢!」

  鈴蘿:「來來來,你說。」

  大狸貓正要張口,卻被越良澤捏碎了身上的陣法,讓它散形回了本體。

  越良澤道:「師侄頑劣,定當好好管教。」

  鈴蘿站在原地沒動,不緊不慢道:「它把我窗戶也打壞了。」

  「太初夜裡那麼冷,我窗戶關不上,晚上冷風直往裡邊灌。我明天還要參加大會武鬥,既沒了劍,又得受一夜寒風,你說這怎麼辦?」

  越良澤默然。

  幾年不見,她越來越會說了。

  「一併賠你。」越良澤道。

  「你錢很多嗎?」鈴蘿卻納悶了,「還是在深山裡待久了,半點為人處世都不懂,窗戶壞了你不會去修好嗎?」

  越良澤:「……」

  「稍等。」越良澤說,「等晚膳做好便去。」

  「做的什麼?」鈴蘿瞅了眼他身後,已經聞到了些可口的香味。

  「青椒炒肉,蛋花湯,再炒一份菩提玉齋。」越良澤洗著手道,「還能做一份照燒雞腿飯,你要吃嗎?」

  這主動邀請深得鈴蘿心。

  她漫步走去,嘴上卻道:「聖劍宗的邀請誰敢拒絕。」

  越良澤垂眸,靜默片刻。

  他轉身繼續切青椒,低聲說:「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鈴蘿:「?」

  她剛走到窗邊,聽了這話一臉狐疑。

  什麼意思?

  剛還問她吃不吃現在就反悔了?

  「你道什麼歉?」鈴蘿問。

  越良澤說:「寄信的事是我沒考慮好,若是你因收了聖劍宗的信而被他人猜忌,我在此道歉。」

  他覺得應該把這事說清楚,否則一輩子都會為此困惑不解。

  那太難受了。

  鈴蘿聽得稀裡糊塗。

  她在窗前站著默了會。

  此時只有越良澤切菜的聲音,沉而悶。

  好一會後,鈴蘿才道:「你說我收了聖劍宗的信?」

  越良澤目光沉靜,未見波瀾,他手上動作不停,話裡也不見半分埋怨:「離開天極的第二年,我給你寄了十四封信。」

  鈴蘿:「……」

  她抬眼朝越良澤看去,有些怔愣。

  「你再說一遍。」鈴蘿道,「寄了多少?」

  越良澤重復道:「十四封。」

  我可是一封也沒收到啊。

  鈴蘿聽懵了。

  「你不是寄給宋圓圓他們的嗎?」鈴蘿問。

  越良澤說:「我給他們寄了七封,除了最後一封沒收到回信,其他時候都收到了。」

  「只有我給你的十四封,你一封沒回。」

  鈴蘿被這番話驚到了。

  十四封,一封沒回!

  光是聽著都讓她想要譴責!

  換做是她,第二封不回就扔筆不寫了。

  這男人怎麼一直堅持到十四封的?

  鈴蘿在心裡瘋狂吐槽,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等等!這寄信不回的人是我啊!

  「十二仙門的人不可與聖劍宗親近,我亦不能與之有私交,早些時候不知深重,寄了這麼多信讓你困擾,實屬不對。」

  越良澤還在道歉。

  鈴蘿張了張嘴,黑瞳倒映著他的側臉,是她記憶裡的模樣,卻又讓她有幾分陌生感。

  「你是寄到了青石坊嗎?」

  「嗯。」

  鈴蘿聽後眯了下眼。

  青石坊,信靈鳥。

  一封未見。

  雲守息。

  鈴蘿眼裡掠過怒色。

  不用深想就知道能不動聲色攔下信靈鳥十四封信的人是誰。

  鈴蘿氣道:「那隻信靈鳥在哪?」

  越良澤這才偏頭看過來,有些不解,卻還是答道:「死了。」

  「活該!」鈴蘿沒好氣道,「那年我可是一封信也沒收到!」

  這下輪到越良澤懵住了。

  短暫的驚訝過後,他蹙眉道:「一封也沒有收到?」

  「沒有!我要是收到了會不回你嗎?」鈴蘿指著他道,「你說!我會不回你嗎!」

  面對鈴蘿生氣地質問,越良澤怔住,握刀的指尖不自覺地輕抽了下。

  他真的以為——

  「那蠢貨送信失誤,我一封沒收到!下次別再給我寄信了,想說什麼想送什麼親自到我跟前來!」鈴蘿氣得不行,完全忘記自己重生的事,露出了入魔後對各種規矩的藐視,「不可與聖劍宗親近,不能與十二仙門有私交,他們的規矩關我什麼事?我想跟誰親近就跟誰親近!」

  「我跟你不僅有私交還——」

  在對上越良澤那沉靜的眼時,鈴蘿頓住了,到嘴邊的話飛速吞回了肚子裡。

  越良澤說:「還什麼?」

  還問?你也太不識趣了!

  鈴蘿怒上心頭,便惡劣道:「還跟你牽過手親過怎麼了!」

  越良澤:「……」

  一直在屋裡偷聽的大狸貓:「?!」

  它害羞得摀住了臉,卻沒摀住耳朵。

  越良澤眨了下眼,這瞬間心跳快了一分,以為被自己忘記的那一幕卻在聽見相關的詞句時一下就想起來了。

  冰冷的寒潭,水下月光粼粼,還有少女散開在他指尖柔軟的髮。

  實則一個小小的細節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鈴蘿見他避開目光,便又恢復了傲慢,頜首道:「別多想,那是水下幫你渡氣,我沒有半點雜念。」

  末了又補充:「你也不准有!」

  越良澤握在刀柄上的手鬆開,鎮靜地避開這個話題,說:「既然一封信也沒收到,那你為何知道我是聖劍宗弟子?」

  鈴蘿:「……」

  越良澤以為她是因為聖劍宗傳信的事被人猜忌疏遠,可鈴蘿一封信都沒收到,那就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可她又是怎麼知道聖劍宗一事的?

  鈴蘿面不改色道:「信靈鳥寄信給宋圓圓時,我恰巧看見,對那鳥上心,回去問了師父,這才知道的。」

  是麼?

  越良澤壓下心中疑慮沒問。

  「既然他們都收到了,說明信靈鳥沒送錯,可你為何一封也……」

  他話未說完,就聽鈴蘿道:「這事我會查,你不要管。」

  越良澤側目看去。

  鈴蘿瞪他:「我真沒收到!」

  「知道了。」越良澤又看會案板。

  他剛說謊了。

  那隻信靈鳥沒死。

  當年他只在意鈴蘿是否有回信,沒想其他,現在看來,應該找信靈鳥好好問。

  鈴蘿說:「你要是不相信——」

  「我信。」越良澤說,「若真的收到了,你不會不回我。」

  他也是今天才敢確定的。

  鈴蘿輕哼聲。

  大狸貓不合時宜地出來道:「小師叔……我師尊剛傳言,二掌教正要過來,要是讓他看見這位……」

  它看著鈴蘿,很懵的不知道該稱呼什麼。

  越良澤聽後,跟鈴蘿說:「你先回去,我這邊忙完了再去給你修窗。」

  鈴蘿瞥他:「你跟我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需要避嫌嗎?」

  大狸貓心說難道沒有嗎?!

  越良澤平靜道:「有,所以不能讓太初的人發現。」

  這倒是把鈴蘿給說臉紅了。

  她感覺臉頰微燙,神情似惱,抬手指著越良澤凶道:「你、你不要亂說話!還有,記得把吃的也送過來!」

  越良澤應聲。

  鈴蘿氣呼呼地走了。

  她回到西院時,楚異也在。

  楚異正站在院裡觀察她破洞的窗戶。

  「跟誰打起來了?」楚異問。

  鈴蘿卻道:「師兄,從哪年開始,靈虎就經常出現在青石坊?」

  「三年前,你問這事幹什麼?」楚異看她,「靈虎常現,說明師父修為又大漲。」

  她也記得是三年前。

  楚異也這麼說,那就是沒記錯。

  鈴蘿漫步進屋,回想那年靈虎常巡山——可她也記起來了,上輩子也是這樣啊。

  那一年靈虎突然經常出現在青石坊,她也以為是雲守息在修煉。

  可現在卻有幾分細思極恐。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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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0:24 |只看該作者
卷一‧鎮仙玉 第四十一章

  可也不至於。

  她上輩子都沒在天極見到越良澤,更沒理由給天極寄信了。

  但這輩子攔信的人只可能是雲守息。

  十四封,一封不給,未免太狠心了。

  鈴蘿眼裡泛著幾分冷意,讓楚異看得皺眉。

  「你問這些幹什麼?難不成給你窗戶打破的人厲害到需要叫師父來幫你報仇?」

  楚異的詢問讓鈴蘿回神。

  她看了眼窗戶說:「那隻畫皮靈狸貓。」

  楚異聽懂後眯眼道:「膽子還挺大,怎麼,你又要讓人家賠?」

  鈴蘿說:「等會它小師叔來修。」

  楚異:「……」

  他說:「我剛跟詹容打聽了下,你知道那人是誰嗎?」

  鈴蘿進屋坐下,伏腰趴在窗邊,一臉靜候下文的表情。

  「聖劍宗的人,別走太近了。」楚異難得良心勸導,「哪怕是有一點點關係,也會被人胡亂猜測。」

  鈴蘿說:「我是小孩子嗎?」

  楚異:「你是。」

  「師兄,」鈴蘿眯著眼,似笑非笑,「今晚去櫻林賞夜櫻,賞得如何?」

  楚異一聽她這語氣就沒安好心,答得也懶散:「比你櫻喜好看。」

  「可別只顧著看花,也賞賞那天上月。」鈴蘿指了指夜空,「今晚的月亮可難見。」

  剛剛還姿態懶散的楚異,不自覺地站直了身子。

  他掃了眼鈴蘿,帶著幾分審視。

  鈴蘿完全沒在怕的,繼續笑眯眯地說:「又大又圓,高高在上——」

  「你抬頭看看。」楚異說,「哪裡圓?」

  鈴蘿抬頭。

  月亮半隱在雲中,只一團絢爛的光影。

  「好看就行。」她收回目光說。

  楚異卻還在看那天上月。

  它隱在烏雲中,光芒四散著,像是在掙扎。

  讓他想起今夜在櫻林見到的人。

  「師兄。」鈴蘿叫回他的思緒,抬手指了指,「你別站在那,等會人要過來修窗的,你擋路了。」

  楚異:「……」

  真不知道這是他天極的師妹還是聖劍宗的師妹。

  楚異鄙夷地看了眼鈴蘿,轉身回屋去。

  越良澤還在太初內庭。

  太初的二掌教前來與他談事,也是來看看聖劍宗新的入世弟子。

  怪慈曾言,他只收四個徒弟。

  大徒弟從未露面過,二徒弟受傷回宗門後,都是三徒弟出面行事。

  越良澤的身份如今少有人知。

  詹容等人只知道他跟聖劍宗一起來,並不知他還是怪慈仙首的徒弟。

  二掌教此番前來,一方面是為了談事,另一方面也是試探這位新弟子是什麼樣的人。

  與他前兩位入世露面的師哥不同,此人喜怒難辨,卻又比他師哥們好說話,態度相對溫和。

  但很快二掌教就明白那是錯覺。

  這人只是鋒芒內斂而已。

  「明日大會就要開始,十二大仙門的弟子遠赴千里來此參宴,我們自然要保其無憂,不能出事。」

  越良澤道:「此事我三師哥已跟大掌教談過,近日也會幫忙多多留意。」

  二掌教起身道:「那就麻煩了。」

  越良澤略一垂首,目送對方離去。

  大狸貓墊著腳扒拉著窗沿,好不容易使勁攀上去,它聞了聞空氣裡的飯菜香味,回頭朝院裡站著的越良澤看去。

  越良澤正看著大門的方向。

  他三師哥白藏手裡拎著一小壇酒進來,姿態懶散,顯得十分隨意。

  「聽說你跟那位寫信不回的姑娘見面了。」白藏說著,伸手攬過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問,「又是賠劍又是修窗的。」

  越良澤瞥了眼站窗上的大狸貓,大狸貓哧溜一聲滑進屋裡。

  「劍是對招時斷的,修窗是阿福跑去她那恐嚇。」越良澤淡聲道,「它還開黑店。」

  「那不是黑店!我沒有!」大狸貓又從窗後冒頭喊道,「師尊我真沒有!」

  白藏扭頭看去,朝它勾了勾手指。

  大狸貓一溜煙地跑不見影。

  「晚膳已經做好了。」越良澤轉身進屋,將分好的碟子裝進食盒裡。

  白藏站旁邊看著,問:「帶去哪?」

  「去修窗。」越良澤說,「這份是給她做的。」

  白藏靠著門,慢條斯理地揭開酒壇的封蓋說:「我說師弟,人家可是半個字都不回你。」

  越良澤提起食盒:「她沒收到。」

  「你不會信了吧?」白藏眯眼笑。

  越良澤點頭,繞過他出去。

  白藏輕輕搖頭,揚首飲酒:「太初混進了些奇怪的東西,你自己小心些。」

  夜色還長,內庭到西院有一段距離。

  越良澤去的速度卻很快,精準繞開所有巡邏的弟子,悄無聲息地進入西院。

  鈴蘿趴在窗邊玩玉聽,眼角餘光瞧見進院裡的人時才收手。

  她笑眯著眼,手指輕壓在唇邊說:「我師兄已經睡下,你可要輕點聲,別把他吵醒了。」

  隔壁屋裡還在玩玉聽的楚異:「?」

  原本他不在意的,這會卻不自覺地聽著屋外動靜。

  越良澤哦了聲,他站在窗外,將食盒遞給鈴蘿:「趁熱吃吧。」

  鈴蘿一晚上沒吃東西,就等著這份越良澤做的照燒雞腿飯。

  開盒後端出來的食物香味四溢,隔壁屋裡的楚異面無表情地去拿了紙來將鼻子塞住。

  一大扇紙窗壞了半邊,固型的窗架都斷掉了。

  越良澤看了會,拿劍撬上排的窗釘。

  鈴蘿咬著筷子,眼神卻落在身前這把纏著黑布的長劍上,眸光明明滅滅。

  撬著窗釘的越良澤輕聲說:「這把劍叫無生。」

  劍下無生。

  是把殺氣非常重的劍。

  「這細布名叫斷意,也是無生的劍鞘。」他見鈴蘿一直盯著劍看,便同她解釋著,「只有它能壓制住無生的戾氣。」

  它是神武之上的存在,擁有自我的劍靈。

  若是不能馴服它,便會被劍的戾氣吞噬,成為它的奴隸。

  不止主人,連敵人也是。

  上輩子鈴蘿就沒見過無生出鞘。

  斷意始終纏繞著整個劍身,就連她也只斬開過八卷黑布。

  只是後來越良澤都不怎麼跟她打了,鈴蘿也沒那個機會與出鞘的無生一戰。

  她記憶裡最後一次見越良澤用無生是什麼時候來著?

  是在南山雪河。

  她殺了某人入魔時,那黑色的劍尖映入眼裡,正指著她。

  也是在那天,她斬開了纏在無生上的八卷斷意。

  八卷斷意散落,迎著厲風飄曳,周邊哀嚎聲聲,身後樓閣被火海吞噬。

  仙門的人都在退後,只有一個人立在最前面。

  鈴蘿說:「你既要攔我,那就拔劍,讓我看看神武之上的劍靈無生,是否真如傳聞中說的那樣不死不休。」

  他眼裡火光明滅。

  在越良澤捏住那隨風搖曳的八卷斷意時,鈴蘿以為他要拔劍出鞘,卻見這人將散開的斷意重新纏了回去。

  那時鈴蘿真的想笑。

  這人真是讓她討厭。

  都什麼時候了還不拔劍,反而顧及周圍的人敵不過無生的殺戾之氣,怕他們被無生吞噬,成為劍靈的奴隸。

  手握天下殺伐之劍,卻為了保護他人而從不出鞘。

  簡直愚蠢、廢物,沒用的善意。

  鈴蘿因心底瘋長的魔性而感到越發憤怒,手裡下的都是殺招。

  那日她傷了越良澤離去。

  此後再沒見過他用無生。

  鈴蘿憶完往事,再看無生時神情微妙。

  她揚首去看越良澤,說:「你要不要考慮下換一把劍?」

  越良澤眼都沒眨一下就答:「不考慮。」

  鈴蘿:「為什麼!」

  「它挺好的。」越良澤撬完上排的窗釘,又彎腰去弄下排的。

  鈴蘿吃了口肉,鼓著腮幫子問:「哪裡好了?」

  「輕,手感好。」越良澤動作不急不緩,卻又十分熟練,「除我以外誰也用不了,防偷,丟了也不擔心,會自己回來。」

  鈴蘿:「……」

  這麼一聽是挺好用的。

  越良澤想了想,又道:「平日也能震懾一些妖魔不敢近身,去陰氣霧障重的地方還能防毒,部分的咒律法陣也能輕易破掉。」

  鈴蘿扒拉著飯粒,心說無生這麼好,那你後來怎麼就不用了?

  莫不是被她斬開八卷斷意難以接受?

  在天照山的時候鈴蘿也問過越良澤,但這人說的是:「無生難控制,暫時不用。」

  鈴蘿心說你騙鬼咧!無生見你跟見了親爹似的乖得不得了,你怎麼可能難控制!

  她覺得越良澤不想答,就沒再追問。

  此時再聽越良澤說無生的好,鈴蘿心情越發微妙。

  鈴蘿說:「我想摸一下。」

  越良澤抬首看她。

  鈴蘿指著無生道:「劍。」

  越良澤把劍遞給她。

  鈴蘿指尖在劍身上點了點,她說:「我覺得這把劍不好。」

  越良澤眨眼,略顯疑惑,問她:「哪裡不好。」

  鈴蘿說:「它保護不了你。」

  你用它時始終要考慮是否會傷及他人,不能拔劍出鞘。

  即使與入魔的我交手也有所顧慮,因此才被傷成那樣。

  這樣一把要你保護他人,卻不能保護你的劍,哪裡好了?

  越良澤第一次聽人這麼說無生,愣住了。

  隔壁屋裡的楚異頓了頓,又面無表情地起身去拿東西把耳朵給塞住了。

  鈴蘿屈指輕彈劍身,即使隔著斷意,卻也能聽見清脆的劍鳴聲。

  「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呀!」鈴蘿收回手,笑眯著眼看越良澤,「換把能保護你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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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0:39 |只看該作者
卷一‧鎮仙玉 第四十二章

  越良澤歪著頭,似乎真的考慮了一會,最後說:「不換。」

  鈴蘿:「……」

  那你活該!

  她輕哼聲,埋頭吃飯。

  越良澤眼裡掠過笑意,彎腰繼續修窗。

  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做,非常熟練。

  兩人四年沒見,這已是很長的歲月,上千個日夜,彼此都長成了陌生的模樣,可當他們站在一起時,卻十分自然地,一如既往著。

  越良澤偶爾眼角餘光掃過窗後的人,會感覺到沉靜的心輕輕地動了下。

  鈴蘿吃飽了,將旁邊點點木屑吹開,趴在窗邊,垂眸看下邊在地上糊窗戶的越良澤。

  「宋圓圓他們過得如何?」越良澤問。

  「挺好。」鈴蘿說,「今年入世了,金鸞池宴過後不打算回天極,要去游歷四方。」

  越良澤:「那你呢?」

  「我也入世了。」鈴蘿眯著眼,他這話倒是讓自己想起不少事。

  金鸞池宴開端,後續禍事接二連三。

  「既然是來參加金鸞池宴大會,怎麼只帶一把普通佩劍?」越良澤問。

  那是入門弟子的劍。

  以她在東島天極受寵的程度來看,絕不至於。

  金鸞池宴的最終目的是拔鎮仙玉,既然是劍,比武時默認也是劍修之道。

  越良澤想,若她只用櫻喜怕是不利。

  「因為我拿普通佩劍也能贏他們啊。」鈴蘿毫不誇張也不謙虛地說道。

  越良澤沉默。

  看來是他想多了。

  見他不說話,鈴蘿狐疑看去:「你該不會以為我會輸吧?」

  越良澤:「沒有。」

  「就有!不然剛才怎麼不說話!」鈴蘿瞪他,「之前與你比那一劍,你以為我這些年半點長進都沒有?不知道別人都說我是劍道第一嗎!」

  越良澤點頭,「你是。」

  鈴蘿:「……」

  敷衍!

  鈴蘿沒好氣道:「賠劍!我看你手裡這把無生就挺好。」

  被越良澤放在旁邊的無生忽然震動,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利嘯聲。

  無生實在是忍不了了。

  前頭要我主人放棄我就算了,現在還想搶劍!

  你就是看上了無敵的我跟我無敵的劍鞘才想方設法與我主人花言巧語試圖迷惑他對吧!

  越良澤看了眼無生,老實說:「它不想。」

  鈴蘿:「你是劍主你說了算!」

  「它若是不願意,我交給你反而會傷了你。」越良澤說,「等修完窗,我就去尋劍。」

  隔壁的楚異也忍無可忍了。

  他推開窗冷聲道:「你讓她拿聖劍宗的人給的劍去比武?」

  越良澤不見慌亂,他早就聽聲息判斷出隔壁的楚異沒睡。

  鈴蘿不滿地抬首看去,「你怎麼還沒睡?」

  「你們兩個一直在外邊說個不停誰睡得著?」楚異眉眼鬱鬱,看著兩人不客氣道,「一個破窗有什麼好修的,是不是都不會束風咒?想要擋風有什麼難,擋風驅寒的咒律都有上百條。」

  「聖劍宗跟天極是不是都沒教過你們?一條都不會?」

  「整天修劍道體魄最強還怕吹一晚冷風受不了?」

  「修行都修到哪去了?」

  鈴蘿:「……」

  越良澤眨了下眼。

  楚異抬手施了個束風咒掛在鈴蘿窗前,冷酷道:「不許收劍,也別給她。」

  倒也不客氣了。

  鈴蘿抬手,將楚異的束風咒捏碎。

  「別理他。」鈴蘿壓低聲音說,「他今晚見了天上月,控制不了自己。」

  越良澤抱起糊好的窗戶,有些疑惑地問:「天上月?」

  鈴蘿只笑了笑,沒答。

  越良澤將窗戶重新釘好,又開扇試了試,確定沒有問題。

  「劍就以後給吧。」鈴蘿說,「明日大會,拿你給的劍的確不好。」

  反正她拿把木劍都能贏。

  越良澤目光微頓,最後垂首嗯了聲。

  鈴蘿關窗時,越良澤才離去。

  月亮依舊隱在烏雲中,盈盈月光掙扎著從周邊黑暗出去。

  楚異總算能安安靜靜地睡覺。

  夢裡月色盛大,兩道櫻樹排列整齊,夜風徐徐,道路上滿是花雨。

  仙門弟子們提著酒壇舉著酒杯在道上笑鬧走著,他卻因走了櫻林小道撞見花樹後正在偷刻法陣的女人而與同伴掉隊。

  當同伴們歡鬧著從道上走過時,他正被蒙著面紗的女人按在樹上以咒律定身。

  如櫻色的紗裙,抬手時寬大的衣袖滑落露出雪色的腕,繫著一圈紅色的鱗片。

  她伸出一指輕壓在自己唇上。

  面紗露出的眼如鹿,清澈水潤,乖巧迷人。

  女人一指壓在他唇上,一手拿小劍,在他肩後的櫻樹上雕刻著。

  楚異被咒律定身,那一指讓他噤聲,無法開口,只能暗自蓄力試圖衝破禁制。

  而女人十分專注認真,未能注意楚異衝破禁制,那瞬間的靈力爆發讓兩人無可避免的交手。

  意料之外的,楚異輕鬆掐著女人的脖子將其壓倒在地。

  見女人眼中慌亂,楚異冷笑聲,現在知道怕了?

  近戰打鬥女人明顯不敵,再掙扎也不過是被楚異繳械後束縛了雙手壓制頭頂,膝蓋曲頂她小腹肋骨,重力壓下時疼得女人皺起了眉頭。

  楚異奪過她手中小劍橫在女人咽喉,在她試圖反抗時劍刃貼著細嫩肌膚壓進,割出一道血痕。

  女人不動了,她意識到這人真的會下殺手。

  楚異單手扯下面紗,面紗下的臉有著傾國之色。

  他卻愣住了。

  因為他見過這張臉。

  在前幾年,北庭月宮大婚之日。

  楚異皺眉,當即把人放開。

  女人躺在地上,似乎被嚇懵了,那黑眸蒙上霧色,些許淚光閃爍。

  她嘴角溢出一縷血色。

  楚異神色略顯尷尬。

  剛才不知身份,下手重了。

  女人抬手拭去唇角血跡,緩緩將面紗戴上,半直起身,朝楚異比了幾個手語。

  「抱歉,請保密。」

  楚異心中雖有疑慮,卻只能點頭。

  女人眼中霧氣氤氳,蠱惑著他宛如進了下雨的庭院,孤冷痛苦,因此不忍拒絕。

  周邊櫻樹沉默地注視著二人。

  楚異也沉默地目送女人離去。

  可是——

  把北庭月宮現任宮主按在地上打了一頓是什麼後果?

  楚異第二天醒來時也還在想這事。

  恐怕就算是雲守息也護不住他吧。

  楚異神色鬱鬱,起了個早帶鈴蘿去太初比武台。

  這裡已是人山人海,十分熱鬧。

  環形的比武台邊是五層看台,可容納上千人。

  比武台只在金鸞池宴大會時間內開放,非西海太初弟子也能進入,因此不少非十二仙門的修者或是普通人都會來看個熱鬧。

  比武台共有六個,能同時進行多場比試。

  第一天各選手實力參差不齊,比試進行的很快,而西海太初則要在今天將剩餘人數控制在一百以內。

  勝利的一方若是連贏五場則可進入下一輪。

  順序是西海太初安排的。

  鈴蘿跟宋圓圓幾人在六號場碰頭。

  在得知越良澤是聖劍宗的人後,宋圓圓高興又惆悵。

  心情在「我小阿爹出息了」和「以後跟小阿爹說句話都得小心翼翼看氣氛也太難了」之間反復橫跳。

  「這次金鸞池宴竟然驚動了聖劍宗的人來觀看嗎?」常霏的重點卻偏了。

  「應該是來參加掌教孫女百日宴的,跟金鸞池宴沒關係。」徐慎說,「倒是你得悠著點,騙了狸貓開黑店。」

  常霏臉色煞白,眼裡寫滿死期將至幾字。

  徐慎跟宋圓圓排號較前,沒一會就輪到他們倆。

  鈴蘿跟常霏離開去隔壁比武台,路上遇見一夥逍遙宗的人。

  青年們嬉笑著走在前邊,最末的姑娘懷裡抱著好幾把佩劍,因此走得慢,一時不慎摔倒在地。

  聽見聲響的青年回頭看去,不耐煩道:「素商,讓你抱幾把劍而已就走不動了,你修行都修到哪去了?快起來!別耽誤我們去看大師兄比武!」

  素商咬著唇,細聲道歉。

  她彎腰撿劍時,一道陰影覆下,長相俊美偏秀氣的青年朝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幫她把劍撿起來抱著。

  「哎,你一個人拿這麼多啊。」常霏說,「太重了,我先幫你拿著。」

  「不、不用的。」素商慌張地搖頭,臉頰不自覺地紅了一片,「我一個人拿就好……」

  「可是你拿不了這麼多啊,還得摔跟頭,我拿著比你輕鬆多了。」

  常霏道:「走吧,我先給你送過去,免得你又摔著了。」

  他跟鈴蘿說:「我先去日行一善,等會就來!」

  鈴蘿瞥了眼他身旁的姑娘,懶懶地嗯了聲。

  她記得這人。

  當年踏平逍遙宗時,她只留下了素商一個活口。

  常霏帶著人走了,素商卻幾次回頭去看鈴蘿。

  她猶豫片刻,還是問道:「剛才與你同行的姑娘……可否告知她的名字?」

  常霏納悶道:「幫你抱劍的人是我,你怎麼要她的名字不要我的?」

  素商臉又紅了,驚得連連擺手:「我、我只是,瞧她面熟,像我以前認識的人。」

  「那你瞧著我不面熟嗎?」常霏指著自己問。

  素商搖了搖頭。

  常霏瞪大了眼:「那我跟她的名字你只能二選一,你說你要誰的名字?」

  素商從未如此為難過。

  她迎著常霏不服氣的表情,最終認輸,避開視線,低聲道:「你、你的。」

  常霏這才笑了,開心。

  他把素商送到隔壁比武台,離開時說:「我們就在隔壁,你若是覺得她像故人,那就當面去問,若真的是就能敘敘舊,若不是,也當結交一位朋友。」

  「還有——」

  他朝素商眨了下眼,示意她靠近些。

  素商略略垂首,聽他壓低了聲音說:「你髮簪戴反了。」

  素商:「……」

  她一臉驚慌,伸手去摸,卻見常霏先抬手,替她重新戴好。

  鈴蘿坐在看台,觀看的是徐慎的比試,他沒用降兮,手中拿的是劍。

  徐慎的目標也不是魁首,爭取進個前一百就滿足了。

  常霏來的時候,徐慎已勝了四場。

  「現在什麼情況?」他坐下問,順手遞給鈴蘿一杯喝的。

  鈴蘿接過捧在手裡:「最後一場。」

  「那沒懸念了。」常霏轉了轉眼珠,又道,「剛才那姑娘叫素商,跟我說覺得你眼熟,問我你的名字,但我沒給。」

  鈴蘿眯著眼。

  給不給都行,反正等一會就要遇上。

  「逍遙宗的人,你有印象嗎?」

  大家都知道鈴蘿跟逍遙宗有恩怨,雖不知恩怨明細,平日卻也對逍遙宗有幾分關注。

  鈴蘿抿了口喝的,悠悠道:「有,印象還不錯。」

  「不錯?不錯就好。」常霏靠著椅背,放鬆道,「剛才見她被欺負,心軟幫了,隨後反應過來是逍遙宗的人,還怕幫了以前對你不好的人,回來心都在打顫,哎喲嚇死了。」

  鈴蘿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有仇也是我跟逍遙宗的事,你們總是怕什麼?」

  常霏無辜道:「總要選一個的話,那肯定幫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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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0:53 |只看該作者
卷一‧鎮仙玉 第四十三章

  兩人等了會,素商還是沒來。

  徐慎連贏五場,接著就是常霏的排號。

  常霏唏噓道:「還好他贏了最後一把,不然就得跟他打了。」

  鈴蘿在原地坐著,見徐慎竟然追著他的對手離場,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

  她拿出玉聽給徐慎發消息,忽然一把劍落在懷裡。

  楚異在旁坐下,淡聲說:「在太初劍廬隨便買的。」

  鈴蘿拿起來端詳片刻,心說你還真是隨便買,最低階的劍。

  她嘲笑道:「師兄,就這品質,你還不如買把木劍來。」

  「你要木劍也不是不行,自己買。」楚異把錢袋子扔給她。

  楚異根本不擔心鈴蘿會在第一天就輸掉。

  這師妹雖然狂妄了些,但總能說到做到。

  於是鈴蘿起身去買木劍。

  楚異:「……」

  你還真要木劍?

  嘴上說說就行了啊!

  鈴蘿去了太初劍廬,發現在這買劍的人還不少。

  她逛了一圈,見沒有木劍賣,頓覺無趣,正要離開,轉身卻撞上一人。

  兩人都在碰到的瞬間各自退開距離穩住身形。

  鈴蘿抬首看去,身前人比她略高一些,一襲玄衣輕裝簡便,墨髮高束著,襯著他過於蒼白的膚色。

  氣勢陰沉,細長的眉眼帶著冷意。

  長相本就顯得刻薄,氣勢也如此陰沉,讓人想要退避三舍。

  用鈴蘿的話來說,他天生就長著一張壞人臉。

  去年被接回北庭月宮的私生子,慕須京。

  兩人沉默地對視一眼後,慕須京繞過她,神色漠然地朝前走去。

  鈴蘿也未多作停頓,雙手攏袖離去。

  她剛出劍廬,就見一隻狸貓抱著把劍從高牆上翻下來,正巧落在她身旁。

  一人一貓無言對視片刻後,大狸貓轉身就跑,被飛來的劍陣釘倒在地,哇哇大哭。

  「幹、幹嘛又用劍陣困貓啊!」大狸貓哭道。

  鈴蘿走過去說:「開黑店騙錢就算了,今天又改偷劍了?」

  「我這可是花錢買的!」大狸貓委屈巴巴道,「我小師叔買的木劍模具!」

  鈴蘿打量了眼它懷裡抱著的木劍,蹲身摸了摸大狸貓的頭,笑道:「跟你小師叔說,這劍我要了,多少錢去找我師兄拿。」

  「等等——」

  大狸貓眼睜睜地看著鈴蘿把劍搶走無力反抗,噫嗚嗚噫地跑去找越良澤告狀。

  越良澤這會正跟白藏在西海城遊街。

  白藏在找一個賣藥的人。

  他搭著越良澤的肩膀,像是王城裡出行的世家公子哥,懶散又對週遭的一切睥睨怠慢。

  而越良澤神色正經不亂,沉靜淡雅。

  兩人一靜一動。

  「昨日掌教跟我說,太初內庭有魔氣隱現,懷疑裡面藏了一隻魔。」白藏漫不經心地說道,「金鸞池宴與百日宴撞在一起,要確保所有人的平安,所以要我幫忙查一查。」

  越良澤問:「跟賣藥的有什麼關係?」

  「前夜太初內庭死了一個弟子。」白藏說到這裡眯了下眼,將手中玉靈珠遞給他。

  越良澤注入靈力,開啟靈珠儲存的畫面。

  死去的弟子額頭發黑,皮肉乾癟,失了血氣,成了乾屍。

  越良澤說:「他吃了乾轉丹?」

  「來太初的時候就聽說有人為了在金鸞池宴大會拿魁首,拔鎮仙玉,吃禁藥提升修為。」白藏說,「乾轉丹為靈脈注入魔息,刺激靈脈自我保護,已達到短時間內大幅度提升能力的效果。」

  「但如果掌控不好,就會變成玉靈珠裡記錄的一樣,被魔息吞噬,失了所有血氣而死。」

  「乾轉丹是禁藥,仙門不會煉製,普通修者沒法煉製。」越良澤沉思道,「有人針對這次金鸞池宴大會販賣禁藥搗亂?」

  「目的暫時不清楚,但能肯定已經有不少人吃了乾轉丹去參加比武。」白藏眯著眼打量來往的人們,「販賣禁藥搗亂,就算太初不拜託我們,聖劍宗也得管。」

  「乾轉丹煉製需要魔息,而太初內庭可能藏了一隻魔。」

  越良澤將玉靈珠遞回給白藏,淡聲說:「太初掌教與二掌教為何分別告知我們不同的消息。」

  白藏笑得懶散,「其中一人心裡有鬼唄。」

  剛說完,就見一隻大狸貓在屋簷上朝他倆張牙舞爪地比劃著,邊跑邊抹眼淚。

  白藏無言片刻後嘆息道:「真不知道我當初看上它哪一點。」

  大狸貓蹦跶地跳下來,跟在越良澤身邊跑著說:「小師叔,你要我拿的劍被那天極女弟子搶走了!」

  白藏摸著下巴問:「她搶把木劍幹什麼?」

  越良澤不動聲色道:「去參加比武。」

  白藏聽得一愣,隨後道:「那還挺狂。」

  鈴蘿真的拿了把木劍回來。

  楚異扶額,在其他人震驚地看過來時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近乎咬牙切齒道:「你還真敢啊。」

  「這有什麼敢不敢的。」鈴蘿拿著楚異遞給她的小刀在劍上刻畫,「木劍也是劍,分什麼高低貴賤,是師兄你說的。」

  楚異抹了把臉,冷笑道:「我說的就一定對嗎?」

  「不是。」鈴蘿淡定否認,「但我可以選擇信不信。」

  「你要是託大被打臉,到時候可別說是我師妹。」楚異漠然道,「丟不起這個臉。」

  鈴蘿:「哈!若到時候他們連把木劍都打不過,這些人的師兄們是不是該自裁謝罪了?」

  楚異:「那當然。」

  鈴蘿掃了眼入場的逍遙宗等人,彎著嘴角道:「這也是師兄你說的。」

  她拎著木劍下去。

  判官正念道:「下一場,逍遙宗,素商,東島天極,鈴蘿。」

  台下的素商聽完愣住,握劍的手加緊。

  鈴蘿已經上台,手中拿著一把木劍。

  逍遙宗的人看後頗為氣憤。

  「什麼意思啊這人!」

  「木劍?看不起誰呢這是!」

  「堂堂東島天極,竟是窮的連把劍都買不起嗎?」

  「素商!要是輸給一把木劍的話你就別下來了!」

  「……」

  素商聽得十分為難,咬牙上台,握劍的手卻在抖。

  台下逍遙宗的人看後個個恨鐵不成鋼:「完了,沒救了,她竟然在發抖!」

  「一把木劍有什麼好怕的?沒出息!」

  「行了。」大師兄井子凡蹙眉不悅道,「這次本就是帶她出來見見世面,並非要拿什麼名次,沒必要說些讓她很有壓力的話。」

  其他人這才收斂了些,卻還是在嘀咕著其他話。

  素商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朝鈴蘿看去。

  她雖拿著一把木劍,卻只往那裡一站便給了素商難言的壓迫感。

  「若是害怕的連劍都握不住,最好自己下去。」鈴蘿淡聲說。

  素商努力平復心情,雙手握劍,總算止住了顫抖。

  她聚氣凝神,輕聲道:「請賜教。」

  鈴蘿單手負背,抬劍指去。

  素商先攻,她站位和劍勢都是對的,卻太過規矩,鈴蘿不用費多心思就能猜到她下一處的攻擊會落在何處。

  鈴蘿沒下狠招,而是在對戰中讓素商發現自己的失誤並改進。

  坐台上的楚異看著,目露狐疑。

  我師妹有這麼好心?

  這種程度她一招就能讓對方出局,卻耐著性子跟人打陪練?

  而逍遙宗的人,一兩個驚訝道:「什麼啊,素商竟然能打這麼久?!」

  井子凡神色陰沉。

  他心有偏見,認為鈴蘿是在戲弄素商,打逍遙宗的臉。

  素商雖緊張,卻也漸漸地發現鈴蘿的用意,有些驚訝和錯愕,劍勢慢了。

  鈴蘿說:「專注。」

  那清冷的嗓音瞬間喚醒素商。

  兩劍相撞時,鈴蘿說:「你劍招雖對了,卻沒能調動相同的劍意。」

  「當劍勢非我意,那劍招只有形卻無力。」

  「看似漂亮卻沒一點用,你不該再練劍招,而是去學如何調動靈力參與你的劍勢中。」

  鈴蘿話音落下,剛才還溫和的劍勢忽然反壓,蠻橫凶狠,將素商逼得節節敗退,亂了招式。

  「可惜你修煉數年也未得要領,你師父可真是誤人子弟。」

  木劍橫切斬下,將素商擊退,手中長劍脫落。

  鈴蘿站在台上,居高臨下地往逍遙宗的方向看去。

  井子凡等人正對她怒目而視。

  你憑什麼說我們師父!

  那目光無聲透露著樣的話。

  可鈴蘿卻彎著嘴角,惡劣地笑道:「我師兄可說,若是輸給一把木劍,那這人的師兄們都該自裁謝罪。」

  楚異:「……」

  周邊認識他的人個個目光驚悚地看過來:「我靠楚兄,沒想到你這麼狂妄啊!」

  「師弟聽見沒?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不能讓師兄我丟這個臉!」

  「不是,師兄,那是天極的劍道天才,就算拿把木劍我也打不過啊!」

  楚異額角狠狠一抽,恨不得親自上台將這位天極的劍道天才暴揍一頓。

  素商看著鈴蘿欲言又止,鈴蘿卻已轉身,等待下一位挑戰者。

  與第一場不同,接下來的四場鈴蘿都結束的乾淨俐落,只一劍便分勝負。

  之前對她拿木劍上台認為狂妄的人都有了改觀。

  狂是狂了些,但還真打不過。

  鈴蘿下去時,聽見判官念道:「下一場,南山雪河,董燦,西海太初,琮秀。」

  過道裡走出的青年左肩前有一朵白色的印花,是西海太初親傳徒弟的標誌。

  兩人在過道相遇,一上一下,彼此打量著。

  都是被冠以劍道天才四字稱呼的人。

  鈴蘿視線落在琮秀手中的劍上。

  那是一把有著半彎弧度的神武,名曰靜夜。

  西海太初的劍道天才琮秀,在金鸞池宴大會上敗給東島天極的劍道天才鈴蘿後大受打擊,緊接著又失去了鎮教之寶鎮仙玉。

  從此為鎮仙玉所困,死追著越良澤不放,每次找上門去對戰都輸。

  誰都看得出來琮秀這輩子都贏不過越良澤。

  可有一次他贏了。

  南江城一夜廝混後,她到翌日下午才醒。

  睡眼朦朧時,她看見男人坐在床邊穿衣,裸露的背上有劍傷,是那把名為靜夜的劍獨有的傷痕。

  鈴蘿眨了眨眼,清醒了些,出言問道:「昨日傷你的是太初的琮秀?」

  越良澤穿衣的動作微頓,他沉默著不說話,卻合上了衣,遮掩了傷痕。

  鈴蘿哼笑聲:「我剛看見了,那是被靜夜劍傷到的痕跡,以他的修為竟然能傷到你,還是在背上,看來他進步神速啊。」

  越良澤側身,伸手遮住了她的眼,黑長的眼睫輕刷著他的掌心。

  「你醒來的第一句話是跟我談別的人?」他低啞著嗓音說。

  「什麼別的人,我說的是你的傷。」鈴蘿不滿地試圖揮開他的手,卻被越良澤握住,「我就想知道誰把你傷成那樣的,是不是他?」

  越良澤靜默片刻後,輕飄飄地答了句:「是。」

  那次琮秀終於贏了越良澤。

  可鈴蘿始終不太相信。

  盡管靜夜傷到越良澤是真的。

  鈴蘿看著琮秀手裡的那把劍,半眯著眼,在兩人走近時,她靈力注入劍中迸發強大的劍勢散開。

  這股劍勢霸道,直沖琮秀。

  他雖驚訝,卻立馬反應過來。

  兩股劍勢相沖,掀起厲風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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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鎮仙玉 第四十四章

  這兩人突然的劍勢碰撞引來在場所有人的關注,好奇的同時也期待著他倆就此一戰。

  看熱鬧總是不嫌事大。

  鈴蘿與琮秀擦肩而過時收回劍勢,面不改色地走了。

  琮秀怔了怔,側身朝她看去,眉頭微蹙。

  在他看來,鈴蘿剛才是在挑釁自己。

  可那股強勁霸道的劍勢也激起了他心底的戰意。

  鈴蘿就嚇嚇他而已。

  憶起往事,總覺得這把劍不可能那麼容易傷到越良澤。

  那男人真的是又悶又呆。

  不問就死也不說,問了不想說也絕不會說清楚。

  她當時問越良澤,琮秀是如何贏的,他愣是半個字不答,只遮著她的眼。

  最後鈴蘿惱了,嘲笑他活該輸給琮秀,會被其它仙門的人笑話一輩子。

  越良澤還是不答。

  他覆著鈴蘿的雙眼,似有一絲難以察覺地嘆息道:「我們說說別的吧。」

  「說什麼?」鈴蘿凶巴巴地問道,「我跟你之間有什麼好說的?」

  她被遮了眼,看不見此時的越良澤是何表情。

  只聽越良澤低聲道:「昨日是我冒犯。」

  鈴蘿不由聽笑了:「冒犯二字就想撇清了?丹水真君,你說十二大仙門要是知道你昨夜在我這做了什麼,他們該怎麼想?」

  「我都能猜到他們會罵你不知羞恥,有辱仙門名聲,自甘墮落,不要臉,不配他們心中高潔——」

  她沒說完就被人俯身吻住。

  鈴蘿睜大了眼,聽越良澤啞聲說:「隨他們怎麼想。」

  「你不是要拿我練美人尖嗎?不用下媚毒,我陪你練。」

  之前說不讓她練的人是誰?

  這位仙門的驕傲真的墮落了。

  鈴蘿唇角嘲諷的笑意都被他以吻封住。

  那時她是真的決定煉化了越良澤。

  但後來發現:

  這人實力太強,煉化不了。

  越良澤仗著她煉化不了才敢誇下如此海口,卻在那段日子裡真的為所欲為了。

  現在想來,鈴蘿總覺得自己當時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男人的話果真是不能信。

  上一秒還跟你說什麼有我在一天絕不讓練成此術,後一秒就自甘墮落溫溫柔柔地說我陪你練。

  實在是卑鄙無恥。

  鈴蘿心中腹誹著,來到看台過道上,卻被人攔了路。

  素商站在前方,緊咬著唇,眼神猶豫,膽怯道:「鈴、鈴蘿……」

  鈴蘿停下,抬眼看去。

  「能跟你談談麼?」素商說到最後越發小聲,十分緊張,掌心全是細汗。

  上輩子鈴蘿拒絕了她。

  因此錯失知曉某一個真相,很久以後,是越良澤告訴了她。

  也是這真相讓她屠戮逍遙宗時唯獨放過了素商。

  「去哪談?」鈴蘿說。

  這輩子她選擇聽素商親口告知。

  素商見她答應,有些驚喜又激動,忙道:「這邊就好,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

  兩人去了比武台外邊。

  午時陽光正烈,鈴蘿站在樹蔭下,回身問道:「談什麼?」

  素商揪著衣袖,鼓起勇氣道:「先前瞧你面熟,我就在想是不是你……如今你變得很厲害,不會再被人欺負,陳師兄知道,一定是很開心的。」

  鈴蘿沉默地聽著。

  她十四歲那年與妹妹玉芝流落街頭,活在爛巷裡與乞丐為營。

  妹妹體弱多病,因心結而不會出聲說話,鈴蘿在那天出去偷搶包子時被陳師兄抓到,讓她免了鋪子老闆的責打。

  陳師兄幫她將臉上污垢擦乾,笑著說:「看你剛才跑那麼快,體質不錯啊。」

  那時的陳師兄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

  然而他天資聰穎,修行一道上頗有天賦,在逍遙宗弟子中身份較高。

  陳師兄說,玉芝像他死去的小妹,也是不會說話,是個啞巴。

  鈴蘿在心裡反駁,我妹妹才不是啞巴。

  陳師兄又憐二人無處可歸,便帶她們回了逍遙宗。

  在逍遙宗山門口,鈴蘿第一次見到錦苑。

  少女穿著她曾經也有過的金縷衣裙,手腕與頸項掛著的金飾熠熠生輝,髮上一支玉簪都是名貴難得。

  「師兄,你回來的好慢啊。」錦苑朝回來的陳師兄展顏笑著,發現他身後的兩個女孩時神色立馬變了,嫌棄之意毫無遮掩,「這兩個髒兮兮的鄉野丫頭是怎麼回事?乞丐都跟著師兄你到山門口來了!」

  「錦苑,哪有你這麼說人的?」陳師兄牽著兩個小丫頭的手進了山門,跟後邊的素商道,「素商,帶她們去洗洗,再給她們換上乾淨的衣服,我這已經買好了。」

  「師兄!」錦苑在後邊不滿道,「你都沒給我買過衣服!」

  在逍遙宗的日子並沒有多快樂,因為錦苑常常來找麻煩挑刺,但至少不怕挨餓挨凍,被人笑話就笑話了。

  再說陳師兄慢慢養好了玉芝的身體,不再似以前那般脆弱,氣色也好了許多。

  鈴蘿是真心感激他。

  她喜歡二師兄于休,也是在于休身上看見了陳師兄的影子。

  一樣的溫柔善良。

  鈴蘿相信,妹妹養好身體後,再等一段時間化解她的心結,讓她能重新發聲說話。

  就算她一個人,也能保護好玉芝。

  因為這份保護他人的心情,讓她接受了陳師兄的提議,修道練劍。

  玉芝的心結讓她難以再發聲說話。

  鈴蘿的心結讓她無法再握劍。

  當她終於能握住劍不再發抖,一心想著變強後保護妹妹不再受難時,玉芝卻永遠離她而去了。

  鈴蘿不能接受。

  更不能接受玉芝是以那般屈辱的姿態死去。

  那日下了雨,錦苑在酒樓見了死去的女孩,十分滿意,坐著馬車回山門。

  中途被鈴蘿攔下。

  她問錦苑:「為什麼?」

  錦苑不耐煩道:「哪有什麼為什麼,我要的東西只能是我的,誰也別想跟我搶。」

  「怪只怪你們姐妹倆擋了我的路,根本不配與我爭,卻妄想得到不該屬於你們的東西。」

  錦苑在馬車裡,掀著車簾看她,眉目嘲諷道:「就憑你那連劍都拿不穩的手,在這嚇唬誰呢?」

  鈴蘿的手在發抖,因為自身體裡忽然爆發的靈力翻湧咆哮著,讓她想要找到發洩口。

  她雙目赤紅,滿心殺意。

  手中劍勢響應主人的內心與慾望,只一掠而過的劍風就將那馬車劈成兩半。

  馬兒驚恐地跑走了,錦苑因大意從車上摔下,很是惱怒。

  「你這——」她惱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迎面而來的劍意駭住,忙拔劍抵擋。

  鈴蘿當時只想殺了她。

  手中招式如何,劍勢力道,得罪逍遙宗會有什麼後果等她都沒想。

  只要錦苑死。

  錦苑大聲斥責,沒一會就開始哭喊求饒,先前的高傲全然不在,凌厲的劍勢削過她的皮肉,刺進肌膚,痛苦讓她醜態百出。

  「你放過我……鈴蘿,我錯了……你放過我、我以後一定……」

  那一劍斬下了少女的頭顱。

  鈴蘿殺紅了眼,突然爆發的力量早已不受自己控制,身體被暴戾與狂怒兩方接管,只拿著手中劍一路殺出逍遙宗。

  那不同尋常的靈力波動,讓逍遙宗注意到不對勁,很快派人來查看,被容弦哭著告知錦苑死在了鈴蘿手裡。

  大長老震怒,逍遙宗派出數十名高手前往追擊。

  「陳師兄那日得知玉芝一事,肝膽俱裂,找了你許久。大長老要與你不死不休,他知道你肯定打不過大長老,也逃不過逍遙宗多位高手的追殺,便去求大長老與宗主,在殿外跪了一夜,又被罰鞭刑。」

  素商說著這些時,眼裡淚花閃爍,十分難過。

  她抬手抹著眼淚,哽咽道:「他說他對不起玉芝,也對不起你,是他錯了,沒能保護好你們。」

  鈴蘿聽著,依舊神色漠然。

  那日在東島天極審問廳裡,容弦字字句句地控訴,說陳師兄因為錦苑的死自責不已,最後自裁了。

  以前她信了。

  鈴蘿以為她殺了錦苑,讓收留她跟玉芝的陳師兄難以面對逍遙宗,無法交代,所以才了結自己。

  直到那年她帶著殺意上逍遙宗,在半山腰被越良澤攔下。

  鈴蘿提著劍,眉眼間有戾氣,只淡聲道:「讓開。」

  越良澤青衣抱劍,他也淡聲道:「我不是來攔你的。」

  鈴蘿抬眼看他:「那你為何在此?」

  越良澤說:「岐山降魔亂時,我救了一個逍遙宗的人,她名叫素商。」

  鈴蘿彎著唇角,嘲諷道:「你今日想從我手裡再救她一次?丹水真君可真是溫柔多情。」

  「她跟我說,逍遙宗有位姓陳的師兄曾救過你。」越良澤不見惱怒,沉靜說著,「這位陳師兄在你離開逍遙宗時,曾下跪求他師尊放過你,又懊悔自己沒能保護好你跟玉芝,覺得一切錯都在自己。」

  上輩子記憶中的聲音與此時眼前人的聲音重疊著。

  素商淚眼汪汪地看著她道:「陳師兄實在是太自責了,他曾經沒能保護好有啞疾的妹妹,又沒能保護同樣失去家人,無法發聲的玉芝——」

  「他跟宗主說,願以死替你償還錦苑一命,只求不要再為難你。」

  越良澤的聲音說:「也許其他人都認為他是自責而死,但你應該知道,他真正為何而死。」

  「我知道你與逍遙宗絕無和解的可能,但陳師兄他……至少我想讓你知道,他究竟為何而死。」素商抹著眼淚,目光堅定地看著鈴蘿,「他到死都是站在你這邊的。鈴蘿,也許旁人可以誤解他是為了錦苑,但你一定要知道,陳師兄是想要保護你。」

  那日的天空不似今朝明媚,而是烏雲壓境。

  越良澤說完後,側身讓開。

  鈴蘿握緊手中劍,語氣發狠:「誰要你跟我說這些了?」

  越良澤瞥她一眼,「我也不想再跟你說別的男人對你如何好。」

  那烏雲黑壓壓的,把所有光都遮掩了。

  也把她心底的許多話都埋葬。

  今日陽光甚好,藍天白雲,微風和煦。

  鈴蘿迎著素商淚眼,略略垂首,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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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1:25 |只看該作者
卷一‧鎮仙玉 第四十五章

  素商聽著這聲道謝,反而有些發愣。

  記憶裡的女孩跟眼前的人有著很大的差別,此時此刻猶如一盆冷水把她從頭澆到尾,讓素商徹底清醒。

  她已經變強大了。

  如今的鈴蘿是叄息真君的親傳徒弟;是東島天極的劍道天才;是能拿著一把木劍橫掃金鸞池宴大會的強者;已無需再怕是否會被逍遙宗通緝追殺。

  只有自己還在原地踏步,連修行中差了什麼都不知道。

  素商抹了把眼淚,又蔫了氣勢,陷入害羞中。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

  鈴蘿嗯了聲,又抬眼打量一會素商說:「之前說的修行缺點記住了嗎?」

  素商微微睜大了眼,「記、記住了。」

  鈴蘿說:「你資質不錯,換了修行方法進步會很大。」

  「謝謝……」素商有些暈乎。

  她性子膽小害羞,沒什麼朋友,平時又常受師兄們的挑剔而自卑,就連師父對她修行的指導也只是三言兩語敷衍著。

  從未有人對她修煉一事上心認真教導過。

  素商感動地眼眶都紅了一圈。

  鈴蘿卻已轉身離去。

  這輩子提前從素商這裡得知陳師兄死亡的真相,她倒要看看到時候越良澤再趕過來能說些什麼。

  鈴蘿覺得自己最近的回憶裡總是有越良澤,明明上輩子活著的時候不覺得他有多重要,如今卻發現哪都有他。

  真是奇了怪了。

  她重新回到比武台看場,楚異還在位置上沒走。

  見鈴蘿回來,冷笑道:「你還真敢說啊。」

  什麼贏不過一把木劍之人的師兄們就該自裁,他的玉聽瞬間被聽聞此消息的好友們刷爆,害得他直接把玉聽關了。

  鈴蘿面不改色道:「我師兄是叄息真君的首徒,修真界的術法天才,我當然敢啊。」

  楚異:「你以為誇好話就有用嗎?你今年零花錢沒了。」

  「不給就給。」鈴蘿頜首,哼道,「反正二師兄會給我。」

  楚異再次冷笑:「你二師兄的錢也是我給的。」

  鈴蘿:「……」

  鈴蘿平日的愛好之一就是花錢。

  吃的玩的穿的,只要她在那瞬間覺得喜歡看得上就都想買。

  因此經常買到身無分文。

  沒錢以後遇上喜歡的東西就全靠常霏與于休接濟。

  盡管只要她說一聲,雲守息都會幫她擺平。

  但鈴蘿寧願自己出去接活賺錢也不想讓雲守息摻和自己的愛好。

  「等我贏了大會奪得魁首,收了十二仙門的魁首大禮,還怕到時候沒錢嗎?」鈴蘿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

  楚異對她自信能得魁首的事已經不想再說什麼,他瞧著台上與人對戰的琮秀問鈴蘿:「剛才下去時你挑釁他幹什麼?」

  「看他有把好劍,一時沒忍住。」鈴蘿懶聲答道。

  楚異說:「那把劍叫靜夜,長袖與它比起來雖然差了點,但可比木劍好多了,活該你不帶長袖來。」

  鈴蘿神色不屑道:「誰怕誰呀。」

  楚異沒問素商叫她出去說了什麼,反正瞧她回來時面色如常,怎麼都不像是受欺負的樣子。

  兩人靜聲看了會琮秀的比武。

  西海太初的劍道天才年紀跟鈴蘿差不多,身為二掌教的小兒子,身份尊貴,閉關四年悟縱道劍意,入世三年後已到生死境邊緣。

  破生死境,便成半仙。

  欲要得道飛升,必破生死境。

  修者實力深淺不一,而生死境就是一道修者之間的分水嶺。

  不僅高深,還很玄乎。

  有人摸索到了邊緣,卻有可能一輩子都破不了過不去。

  鈴蘿身邊的楚異在去年剛破生死境,祝賀的消息和禮物都收了好幾日才結束。

  楚異見琮秀連靜夜劍鞘都沒出就輕鬆打敗對手,若有所思道:「有這虐菜的功夫,他還不如去鑽研如何破生死境。」

  鈴蘿說:「他要是破了生死境,按照規矩就沒法參加金鸞池宴大會了。」

  楚異:「破生死境可比拿金鸞池宴魁首更重要。」

  鈴蘿聽後卻眯著眼笑。

  對琮秀和西海太初來說,鎮仙玉比破生死境更重要。

  「師兄,你就不覺得是西海太初害怕鎮仙玉真的被其它仙門的人拿走了,所以寧願讓這位太初的天才花時間拿魁首而不是去破生死境。」

  楚異看了她一眼,挑眉道:「上次魁首是我你知道嗎?」

  鈴蘿眨了眨眼。

  楚異冷哼道:「我都拔不出來的鎮仙玉,那就不可能有人拔得出來。」

  鈴蘿:「哦。」

  楚異又道:「我可以勉強相信你能拿把木劍奪得魁首,但我肯定你絕對拔不出鎮仙玉。」

  上千年,從太初建教至今都無人能撼動鎮仙玉半分,大家對這把拎不動的老祖宗神武早已沒了勝負心。

  拔不出來的。

  每年金鸞池宴大會拔劍都是走個形式而已。

  鈴蘿聽得眼角輕抽。

  她當時都沒碰到鎮仙玉就被越良澤給先拔出了!

  這麼一想又覺得不服。

  萬一呢!

  萬一是她先碰到鎮仙玉,她真的能拔出呢?

  鈴蘿腦子裡有了危險的想法。

  場上的琮秀連贏五場,輕鬆下台去。

  鈴蘿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等著看誰?」楚異又似百無聊賴地開口問她。

  鈴蘿:「看人。」

  楚異:「……」

  他面無表情地起身道:「我走了。」

  鈴蘿沒動。

  幾場之後,從比試過道裡走出一個身著耀眼金裝的少年。

  南山雪河的大少爺,今年剛滿十八。

  風天耀身份尊貴,自小被萬千寵愛長大,一言一行都有著跟普通人明顯的區別。

  無論穿著還是飾品亦或佩劍修行。

  入場時少年神采飛揚,頜首睥睨全場帶著慣有的傲慢。

  他抬劍指著台上的人倨傲道:「你這五連勝,在本少爺這可就要斷了。」

  被鈴蘿先前的囂張刺激到,這位大少爺便要侍從也去尋了把木劍來,誓要把東島天極的囂張勁壓下去。

  風天耀這次出行西海太初參加金鸞池宴大會,總共帶了四個是侍從,這會正在看場邊鼓掌吹哨地喊:「少爺加油!」

  「少爺必勝!」

  「少爺全場第一!」

  「少爺衝啊!」

  喊著喊著,不少南山雪河的人也加入了助威吶喊中,場面一度十分熱鬧。

  風天耀很是享受,他就喜歡聽人誇他,往死裡誇。

  周邊的人都在笑,鈴蘿卻只是看著風天耀。

  他對戰的時候並未用全力,相對輕鬆。

  南山雪河風掌門唯一的親兒子,從小就被捧在大人們的手心裡寵著,只給他最好的,修煉也是,丹藥武器都是絕佳上乘。

  風家的神術劍意,是目前修真界劍道一術中最強的。

  風天耀繼承風家強大的劍術靈脈,神術劍意是風家特有的,普天之下,只有風家血脈才能修煉。

  若是成功掌握神術劍意,在劍道一術上人間可無敵手。

  南山雪河因此術也是劍修最多的仙門。

  常霏跟宋圓圓過來時,發現鈴蘿竟看得認真。宋圓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納悶道:「鈴蘿,這場單方面虐菜,你怎麼看這麼認真?」

  「看這大少爺耍威風啊。」鈴蘿微眯著眼,懶散地答,「少年神采奕奕,驕傲得很。」

  「風家的大少爺有那麼好看嗎?」常霏也納悶問她。

  鈴蘿擺擺手,「徐慎呢?我之前見他追著比武的人出去了,發傳文也沒有回應。」

  常霏驚道:「男的女的?」

  「男的。」

  「哦,那沒事了。」

  宋圓圓捧著堅果盒吃著,含糊道:「我也傳文找他,沒回,他追個男人幹什麼?」

  常霏伸手抓了一把堅果塞嘴裡:「倒是這風大少爺,他的支持率很高,因為掌握了神術劍意,大家一致覺得他最有希望得魁首。」

  「就西海城那個金鸞池宴大會賭場,你們押了誰?我押了這位大少爺。」宋圓圓說,「神術劍意一出,那真是天下無敵手啊!」

  常霏摸著下巴道:「我也押的風天耀,按照實力分析他最有勝算。」

  鈴蘿:「……」

  她微微睜大了眼朝兩人看去。

  宋圓圓對上她的目光,連連搖頭:「當然我們也肯定覺得你能與之一戰!鈴蘿我相信你!」

  鈴蘿說:「不想輸錢就趕緊改了押我贏!」

  常霏輕咳一聲,故作正經道:「鈴蘿你放心,我肯定也押了你贏的啊!」

  鈴蘿目光銳利:「你押的第幾名?」

  常霏:「……」

  宋圓圓比了個數,三。

  鈴蘿氣笑了:「第三名?!第二名是誰!」

  「息怒息怒。」宋圓圓把堅果盒遞給她,「西海太初的琮秀不是已到生死境邊緣了嗎?」

  「生死境邊緣跟神術劍意的碰撞,大家肯定更想看這個!」常霏也把手裡的堅果遞過去說,「何況坊間早有人傳消息說你這次出來忘記帶劍,只一把木劍對上這兩人肯定是沒戲的。」

  「誰傳的?」鈴蘿眉眼鬱鬱。

  西海城坊間:

  楚異正跟一幫好友廝混。

  大家都是帶師弟師妹們出來見世面的,多得是話題聊。

  有人問:「楚兄,你家小師妹真就一把木劍比武啊?」

  「誰讓她自己忘帶佩劍。」楚異面不改色道,「這次出來主要是讓她見見世面,沒想著要奪魁,隨便打打就行。」

  「你這話說的,人家小師妹拿把木劍也是英姿颯爽的,台上招式比的可順了,我看你們幾個上去也未必能贏。」好友之一說道。

  「我打不過,但太初跟雪河那兩個可就不一定了啊。」

  「神術劍意不說,風天耀那把劍也是大有名堂的。」

  「琮秀的靜夜也是傳世神武,到他這都第六代了,縱道劍意是太初的上乘心法劍術,不能小看啊。」

  「那我這大會前三怎麼押啊?還帶小師妹玩嗎?」

  「保險起見前兩名就選太初或者雪河的唄。」

  見好友們都去押名次了,楚異不緊不慢地走在後邊。

  第一日的比武激烈殘酷,讓人期待明日更多精彩的對決。

  鈴蘿趁暮色時分,大家都忙著填飽肚子或是聚眾玩樂賞櫻時,悄悄避開各種巡邏守衛去了金鸞池宴台。

  這已是太初內庭,淡藍色的弱水到處都是。

  金鸞池宴台呈半圓弧形,建在大片弱水之上,而那一大片弱水延伸出去老遠,一眼看去彷彿是個巨大的湖泊。

  夕陽餘暉灑落,因為金鸞池宴遮擋了光芒,它陰影之下的弱水是漂亮的淡藍色,一柄黑色長劍在台下的弱水中半埋地裡。

  這是一把黑色的巨劍,劍刃寬闊,看上去就很重,單手難以握住。

  鈴蘿往前一站,劍柄已到她大腿高處。

  在她試圖伸手時,聽人道:「你在這幹什麼?」

  鈴蘿回首看去,越良澤正站在金鸞池宴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逆著光,鈴蘿微眯著眼,只瞧著高台上挺拔修長的身形。

  鈴蘿往前走兩步進了陰影裡,這才避開光線,看清上邊的越良澤後說:「你怎麼也在這?」

  越良澤指了個方向,「我下廚時看了眼窗外,瞧見你在這。」

  他住的庭院廚屋窗戶一開,外面就是偌大的溺水湖與金鸞池宴台。

  鈴蘿不得不感嘆,太初對聖劍宗的安排可真是上道。

  「來這裡能幹什麼,當然是來看鎮仙玉的。」鈴蘿神色輕鬆,一點也沒有被人發現的心虛,她指著鎮仙玉說,「我想拔劍試試。」

  越良澤順著她的指尖看去。

  那把黑色的巨劍安靜地豎立在弱水中,它經過千年的歲月風霜,屹立不倒,默默等待著那個將它從這裡解放的人。

  越良澤收回視線,說:「你去拔劍吧,我幫你看著。」

  鈴蘿不由聽笑了。

  她轉身朝鎮仙玉走去。

  「天下人都知道鎮仙玉在西海太初的哪裡,偶爾路過的太初弟子都能過來順手拔一下,有什麼好怕的。」

  鈴蘿說著,伸手握住了鎮仙玉的劍柄。

  無事發生。

  鎮仙玉像死了一樣。

  鈴蘿不用修為純靠力氣拔劍,鎮仙玉紋絲不動,她不信邪,又用靈力拔劍,鎮仙玉依舊不理她,半點反應也沒有。

  鈴蘿死心了。

  沒有緣分。

  這破劍怎麼就看上了越良澤?

  她抬腳輕踹了下鎮仙玉。

  仍舊不理她。

  鈴蘿回頭喊道:「你下來!」

  越良澤垂眸看去,聽鈴蘿說:「來拔劍。」

  「站那放風可不算是同夥,至少要做了一樣的事情才算。」鈴蘿蠱惑著。

  她倒要看看重來一世,鎮仙玉選擇的是否還是他。

  越良澤下台朝鎮仙玉走去。

  他對鎮仙玉沒有想法,想都沒想是否能拔出鎮仙玉的事,上前很是隨意地伸手握住劍柄。

  可就在他握住劍柄的這瞬間,鎮仙玉醒了。

  越良澤甚至還沒使勁拔劍,鎮仙玉就已發出一聲低鳴,劍勢橫掃整個太初內庭,弱水沸騰翻滾,咆哮著竟掀起高高的水牆——

  鈴蘿拉著越良澤就跑,太初掌教等人卻已到弱水,兩人只得躲進了金鸞池宴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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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1:44 |只看該作者
卷一‧鎮仙玉 第四十六章

  鎮仙玉劍勢橫掃太初內庭,太初掌教等人第一時間放下手頭事務御劍而來,速度之快,讓鈴蘿來不及離開。

  兩人匆忙之間躲進金鸞池宴台,在屏風遮擋入口的狹窄小隔間裡。

  越良澤全程都處於被鈴蘿拉著跑的被動狀態。

  那瞬間他還來不及驚訝鎮仙玉的反應,就被那隻冰涼的手牽住,注意力因此全轉到鈴蘿身上。

  各方劍光襲來,越來越多的人到弱水鎮仙玉前。

  鈴蘿聽見台下的太初掌教沉聲道:「把這一片封鎖,沒我命令誰也不准踏入半步。」

  這隔間太小,容納兩個人有些勉強,得看姿勢如何才能盡量縮小空間。鈴蘿拉著越良澤進來時沒管太多,只見他比自己高,便扣著他脖子彎下頭以防高過屏風被發現。

  金鸞池宴台上黑漆漆一片。

  暮色已過,夜空已是滿天星子。

  越良澤被她拉著彎下腰,頭差點埋進胸裡,及時頓住才避免這份尷尬。他側過頭去,勉強卡在她肩頸位置,鼻間能聞到鈴蘿身上的淡香。

  狹小的空間逼迫著兩人靠近的距離十分曖昧。

  太近了。

  肌膚相貼,那淡淡的清香沁入胸腔,狠狠地烙印在他記憶中再難忘記。

  這樣的距離,以前是她,現在也是她。

  鈴蘿注意著外邊,全然不覺兩人的姿勢太惹火了些。

  越良澤的視角一垂眸就能看見領口下的大片肌膚,他眉頭輕蹙,抓著鈴蘿的手轉換了姿勢,他背靠著屏風直起身,將鈴蘿卡在臂彎間圈著她的脖頸,半抱在懷。

  鈴蘿抬眼看他,狹窄空間裡又黑,可他倆距離太近,越良澤也因此看清這星眸璀璨。

  越良澤抿著唇線,看似鎮靜,眼神示意屏風的高度,要她放心,屏風比他高一些。

  鈴蘿這才轉開視線,注意著外邊動靜。

  太初的兩位掌教和各方堂主都到了。

  「剛才的劍勢……難道是?」風堂主猶豫著,目光震驚地落在鎮仙玉上。

  「不一定吧。」二掌教沉聲道,「鎮仙玉並未有鬆動的痕跡。」

  他手放在劍柄上,使勁試了試,沒有反應。

  「來時可有見到可疑的人?」二掌教又問。

  「未曾。」太初掌教說著,目光銳利地掃了眼周圍。

  他能判斷聲息確定人數。

  金鸞池宴台上,屏風後的兩人都懂得避開掌教的聲息判斷,越良澤還怕鈴蘿修為不達,伸手在她肩前點了指訣封住聲息。

  鈴蘿:「?」

  她目光幽幽地瞥了眼越良澤。

  哇。

  這男人竟然小看她!

  區區聲息我會控制不住嗎!

  想要避開太初掌教這種級別的聲息判斷,起碼也得是破了生死境以上才行。

  越良澤知道鈴蘿很厲害,卻沒聽說她有破生死境,以防萬一這才動手。

  若是掌教上台直接撥開屏風查看,這無處可逃的兩人必定會被發現。

  可有時人的自負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太初掌教收回視線落在鎮仙玉上,沉聲道:「我第一個到這,並未見有別人。」

  「那這是鎮仙玉自己發出的劍鳴嗎?」錢堂主繞著鎮仙玉走了一圈,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著,「上次它有動靜還是幾百年前,那會教內兩派鬥爭,這次又來?」

  這話裡有點深意,兩位掌教都看了他一眼。

  錢堂主舉手做投降狀:「哎哎,算我多嘴。」

  「爹!」遠處懶散御劍而來的男人落地時差點一個趔趄摔倒,還好同時落下的琮秀扶了一把。

  太初掌教見兒子連御劍都如此散漫,再對比琮秀的從容不迫,心裡不悅極了。

  「莽莽撞撞的幹什麼!」太初掌教恨鐵不成鋼道,「你如今都是當爹的人,怎麼學不會穩重點!」

  齊祥摸著腦袋被訓斥的一臉莫名,「爹,我這剛到還一個字都沒說呢您怎麼就開訓了?我又哪做錯了?娘說這邊有異動讓我過來看看,我這不是過來了嗎?我剛端上碗吃飯都放下過來了,這又怎麼了嘛!」

  聽著兒子半是不服氣半委屈的話,太初掌教直氣得額角狠抽。

  屏風後的鈴蘿聽得嘴角微彎。

  越良澤視線從她唇角掠過,心想這有什麼好笑的。

  其他幾位堂主都憋著笑,只有齊祥一個人真情實意地搞不懂自己為何挨訓。

  琮秀上前一步到二掌教身旁,打量著鎮仙玉低聲問:「是它有異動嗎?」

  「掌教來這邊時未見他人身影,但鎮仙玉劍勢突然爆發,還驚動了弱水。」二掌教沉吟道,「也許是有什麼刺激了它。」

  大掌教與他對視一眼。

  另一位堂主過來說:「周邊也看了,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掌教等人在鎮仙玉前等了許久,想著它是否會再顯異象。

  鈴蘿等得無聊,下巴擱在越良澤胳膊上,依著他的胳膊站著偷懶。

  越良澤沒有異議。

  他側首看屏風外,注意著台下的一舉一動。

  若是想離開,只有屏風這一條路。

  屏風正對著台下鎮仙玉,有好幾人都是面對屏風這邊站著,他倆若是出去必定會被發現。

  只能等著。

  鎮仙玉如今安安靜靜,又進入裝死狀態。

  人們陸陸續續離去。

  先是兩位掌教,接著是風堂主,錢堂主——到最後只剩下一人,琮秀。

  琮秀自小就對鎮仙玉有所執念。

  他想要拔出鎮仙玉。

  得不到鎮仙玉,只因為自己還不夠強,琮秀如此理解著,日日修行,努力提升自己的修為,如今年紀輕輕就窺得生死境邊緣,算得上是天賦異稟。

  可他依舊拔不出鎮仙玉。

  琮秀伸手緊握劍柄,眼中好奇與失落交疊著,最終只餘下一聲嘆息。

  鈴蘿輕輕打了個哈欠,不太安分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揉了揉眼睛。

  這琮秀劍也拔了,總該認清事實,知道自己不是鎮仙玉的命中人,該走了吧?

  鈴蘿期待著,卻見琮秀長袍一撩,盤腿御劍坐下,與鎮仙玉面對面,也與屏風面對面。

  琮秀打算在這看到天亮。

  鈴蘿恨不得掐死他。

  越良澤也沒想到琮秀竟然不走,還擺出一副靜坐到天明的姿勢。

  鈴蘿氣得低頭在男人結實的胳膊上撞了下。

  越良澤:「……」

  這可不是我的錯。

  他眼裡劃過一瞬的無奈。

  鈴蘿一扭身,整個人都鑽進他懷裡,讓越良澤瞬間挺直了背。

  比起少年時,鈴蘿對這具成年後的身體更熟悉也更願意親近。

  曾經在日夜裡過分親密纏綿,本該存在她回憶的氣息與感受卻在當下再次擁有。

  乾淨舒爽的氣息,結實可靠的胸膛,長臂帶著三分禁錮的力道圈住她肩膀,鈴蘿眨了眨眼,隔著冰涼的衣料,她隱約能聽見男人沉穩的心跳聲。

  因為這過分熟悉的氣息,讓鈴蘿不自覺地一側身就滾進了越良澤懷裡,帶著某種難言的習慣,身體比大腦先做出反應。

  現在才想起這是重生後對那些往事毫無所知的越良澤。

  越良澤不知道,也還沒有卑鄙無恥地跟她說什麼我陪你練美人尖。

  那些回憶都成了她一個人的小秘密。

  晦澀難言。

  鈴蘿悶在越良澤懷裡時,越良澤挺直了腰背,站姿非常的乖巧。之前卡在鈴蘿頸項間半抱著她的手,這會已經整個圈住她。

  越良澤不自覺地放輕呼吸,低垂了眉眼。

  鈴蘿從他懷裡抬首,眼裡倒映了點點星光,她墊了下腳,越良澤便彎腰低頭。

  「他在那不走了。」鈴蘿壓低聲音說。

  之前有太初掌教等人在,兩人不好低聲交流,怕被發現,如今只剩一個未破生死境的琮秀,便沒有顧慮。

  「他要是在這守一夜,我們也別想出去了。」

  她壓著聲音,平日裡明媚的嗓音有了一絲沙啞。

  越良澤喉結微動,低聲說:「我想想辦法,讓無生去找三師哥把人引開。」

  鈴蘿朝他眨了眨眼,黑長的眼睫輕顫。

  想把這雙眼遮住。

  越良澤被這突然而來的想法怔住。

  他不動聲色地撇開視線,控制著聲息不出異樣,死也不讓鈴蘿察覺半分,又在心裡嫌棄自己剛才突然跳出來的卑鄙想法。

  「你能拔出鎮仙玉。」鈴蘿小小聲地說,「西海太初可要討厭你了。」

  越良澤說:「我沒拔。」

  「但是你拔得出來,這破劍真沒眼光。」鈴蘿說,「你有無生,又有鎮仙玉,你可真花心啊。」

  越良澤抿唇,無奈道:「我有無生就不需要鎮仙玉。」

  他不拔劍就是。

  「你更喜歡無生嗎?」鈴蘿問。

  上輩子越良澤雖然得到了鎮仙玉,卻又把它插回去了。

  鎮仙玉等了上千年,終於等來有緣人,卻剛出來快活沒一會,就被有緣人無情拋棄。

  「無生輕,於我而言手感好。鎮仙玉重,是巨劍,威力雖強,但不適合我。」越良澤耐心解釋著,「而且我只是動搖了它,並非能拔劍出溺水。」

  鈴蘿眨眼看他:「這是謙虛還是炫耀?」

  他面不改色道:「是聲明,我不要鎮仙玉。」

  鈴蘿:「哦,那你比我還狂。」

  越良澤:「……」

  鈴蘿似若有所思,輕聲道:「你還真是喜歡無生。」

  無生沒有辜負越良澤的喜歡。

  它在白藏進院時,就飛到他身邊嗡嗡作響,把人引到廚房窗邊,指引他朝金鸞池宴的方向看去。

  無生跟白藏的劍靈交流著:

  「快救救他!那女人又肖想無敵的我和我無敵的劍鞘,她又在說服主人放棄老子!」

  白藏的劍靈傳遞給他的訊息是:「鎮仙玉讓它滾,它過不去,你師弟跟那個不回信的姑娘在金鸞池宴台那邊!孤男寡女三更半夜的——快告訴小師弟有點分寸不要欺負小姑娘!」

  白藏哦了聲,「這種事他比我有分寸。」

  所以完全不用擔心。

  洗洗睡吧。

  無生:「?」

  「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屏風後的兩人等呀等,仍舊不見援兵。

  鈴蘿靠他懷裡說:「你還是換劍吧,無生不靠譜。」

  越良澤沉默。

  這次無法反駁。

  等到最後,鈴蘿抓著越良澤的衣服靠他懷裡睡著了。

  而越良澤就因為碰了下鎮仙玉,因此罰站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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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1:56 |只看該作者
卷一‧鎮仙玉 第四十七章

  日出時,天際大片朝陽火紅。

  修劍道有著最強體魄的好處終於派上用場。

  哪怕在外罰站一夜,也不怕就此感染風寒病倒。

  越良澤瞥了眼屏風外,琮秀還在鎮仙玉前,再低頭看回懷中,鈴蘿一手抓著他胸膛的衣服,手指彎曲著,側著頭,睡相十分乖巧,一整晚也沒折騰什麼,就這麼靠著他安安靜靜睡下。

  真是沒半點戒心。

  越良澤在心裡嘆氣。

  她側頭睡的姿勢醒來脖子肯定僵了,越良澤另一手虛抬,猶豫著要不要給她揉揉,卻聽外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在這看了一夜,鎮仙玉有動靜嗎?」

  白藏漫步進弱水朝琮秀走去。

  琮秀御劍落地,略一垂首以示招呼,搖頭道:「什麼都沒有發生。」

  白藏又問:「昨日聽掌教說它突然爆發劍勢橫掃內庭,以前從未有過?」

  琮秀眸光暗淡,彬彬有禮地答道:「自我所知是沒有的,不知這次是為何。」

  白藏同琮秀聊了會鎮仙玉,還暗誇了他幾句,最後才道:「你今日還有比試,卻在這一夜未睡,不怕有影響?」

  「無礙,今日也不是爭奪魁首,有餘力應付。」琮秀微笑答著,像是要再繼續守下去。

  白藏就知道他會這麼說,所以將手中玉牌遞過去,「來時見了二掌教,他要你回去休息,至少先吃個早飯。」

  琮秀接過玉牌,有些無奈,卻還是拱手道:「多謝白藏真君。」

  「去吧,我也想一個人跟鎮仙玉說說話。」白藏手裡勾著一個小酒壇,開了封蓋又合上,反反復復。

  他轉身面向鎮仙玉,火紅的朝陽落在黑色的劍身上,它沉默著,卻掩不住一身光芒。

  白藏眯著眼,他腰間別著的長劍沒有劍鞘,看上去平平無奇,就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佩劍。

  朝陽光芒落在這劍身上時,什麼都映照不出。

  這把名叫天地鏡的劍靈正興奮地跟鎮仙玉搭著話,鎮仙玉沉默著,不想搭理它。

  白藏沒管劍靈的交流,只抬頭朝金鸞池宴台上看了眼。

  越良澤的手停在半空,遲疑著不知該碰鈴蘿哪好,最終哪也沒碰,低聲叫她:「鈴蘿,醒醒,可以走了。」

  一夜未出聲,也沒睡,還得注意週遭動靜,再開口時他嗓音沙啞,像極了當年廝混事後醒來的聲音。

  鈴蘿對這聲音太敏感了,恍惚間以為還在從前的日子。

  她抓著衣服的手又握緊,轉頭埋首在他懷裡下意識地汲取溫暖,不滿地嘀嘀咕咕:「不准一直叫我名字,不准睡著不走,我跟你說過多少——」

  嘶。

  這人不是那時候的他!

  鈴蘿瞬間清醒,後話卡在嘴邊吞回肚子裡。

  小隔間裡詭異的安靜了一會。

  鈴蘿抓著衣服的手沒放,懊惱地咬了下唇,凶道:「我剛說夢話,你什麼都沒聽見!」

  越良澤嗯了聲,從胸腔發出的音節聲響,聽不出喜怒情緒起伏。

  之前猶豫著不知放哪的手規矩地收了回去,他說:「我三師哥在外面,可以出去了。」

  鈴蘿只注意到自己的失誤,腦子裡正無限懊惱著,倒是完全忽略了越良澤。

  她率先離開溫暖的懷抱朝外走去。

  鈴蘿想,以後可得離這男人遠點,至少距離不能像剛才那麼近。

  那些記憶反反復復在她腦海,忘不掉丟不了,一不注意就讓她晃神又做錯事說錯話。

  怎麼也得等到以後他又闖竹林陣法救人攔她修煉美人尖後才能說某些話。

  白藏是背對著屏風,十分善解人意。

  鈴蘿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頸,故作鎮定地跟越良澤說:「那我先回去了,今日還有比試。」

  越良澤站在屏風前看她。

  沾染了晨露氣息的男人身上似乎還有未退的夜色。

  「去吧。」他說,「要吃早點嗎?」

  鈴蘿想也沒想地就答:「吃。」

  越良澤說:「我讓太初齋堂給你送一份過去。」

  「不是你做的嗎?」鈴蘿眨巴著眼問。

  越良澤抬手順著之前被鈴蘿抓皺的衣服,不動聲色道:「齋堂的比較快。」

  乍一聽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鈴蘿見不是他做的,便道:「那不用了,你叫的話他們反而會多疑嘴碎,我回去跟師兄去西海城吃就好。」

  越良澤:「……」

  他嗯了聲,目送鈴蘿遠去。

  白藏悄悄收回放出去的聽音咒,嘖了聲,轉身朝金鸞池宴台走去,將手裡的小酒壇扔給越良澤。

  「不喝。」越良澤又把酒壇扔回去了。

  「這可是你自己釀的桃酒。」白藏把玩著手中酒壇,陪他邊走邊說,「師弟,她不吃我吃,你早點要做什麼?」

  越良澤:「不做。」

  「那你吃什麼?」

  「不吃。」

  「不餓?」

  「不餓。」

  白藏服氣,

  「你跟人姑娘置什麼氣。」白藏伸手攬過他的肩膀,笑著安慰,「沒緣分的事就算了,總有下一個。」

  越良澤靜了片刻,低垂眉眼,說:「吃粥。」

  內庭到西院有一段距離。

  鈴蘿回去的速度很快,進門就撲倒在柔軟卻冰涼的被子裡,把自己裹成一團在再床上嗷嗷叫著滾了圈。

  竟然當著越良澤的面說出那種話,實在是太丟臉了!

  可惡!

  乾脆趁他實力還沒強到後來的程度直接殺了滅口吧!

  鈴蘿把自己悶被子裡捂著,呼吸不夠才掀開探出頭來。

  只要一想到她揪著越良澤的衣服在他懷裡說了什麼,鈴蘿就恨不得讓自己再重生一次,不貪心,重生到她剛醒那會就可以。

  鈴蘿揉著額角,深呼吸平復情緒。

  冷靜下來後,她開始想怎麼殺人滅口才能不會提前被十二大仙門追殺。

  首先那個三師哥就很棘手難搞。

  至少她現在還打不過。

  又是太初的地盤,這裡面還有一隻魔——

  想起這人,鈴蘿眼皮一跳,聽見開門聲,她起身從窗口探頭看去,竟然瞧見楚異從外邊回來。

  兩兩相望,楚異皺眉問:「你沒睡?」

  鈴蘿也問:「你怎麼才回來?」

  原來昨晚他倆都沒有回來的嗎?

  楚異挑著眉,漫不經心道:「跟朋友玩到現在,倒是你,沒睡幹什麼去了?」

  「我要睡了。」鈴蘿鬱鬱地轉身回去躺下。

  楚異過來敲她門,「天都亮了,起來,你今天還有比武,錯過時間可就算你輸。」

  「餓。」鈴蘿有氣無力道。

  楚異剛要再敲門,卻見一隻大狸貓抱著食盒走到門邊喊:「開門!閒雲客棧獨家早點!我小師叔親手做的!」

  楚異:「……」

  聖劍宗的人跟貓怎麼又來了?

  鈴蘿起來開門,大狸貓把食盒放她身邊,氣喘籲籲道:「趁、趁熱吃,我小師叔說,你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還在外受一夜寒風,所以煮了驅寒暖胃的早粥,祝你比武順利。」

  楚異低頭看了眼,「就一碗?」

  大狸貓揮爪:「就只給她一個人的啊!」

  還有兩小碟配菜。

  楚異黑著臉鄙夷地看了眼大狸貓。

  大狸貓:「?」

  這可不是我的錯吧!

  大狸貓任務完成,麻溜地跑了。

  鈴蘿朝內庭的方向看去。

  就憑這碗粥,滅口就暫時算了。

  楚異靠在門邊,看舒舒服服喝熱粥的人,盤問道:「聖劍宗那小子怎麼知道你昨晚到現在什麼都沒吃,還在外受一夜寒風,你昨晚都沒回來?」

  鈴蘿:「這不是回來了嗎?」

  楚異皺眉:「說的是昨晚,你昨晚跟他在外邊幹嘛了?」

  鈴蘿:「說出來你也不信。」

  「你先說。」

  「去拔出鎮仙玉了。」

  楚異冷笑:「你問問你自己這話敢信嗎?」

  鈴蘿低頭喝粥:「信。」

  昨夜鎮仙玉的異動被太初掌教封鎖消息,少有人知。

  楚異問:「你們誰拔出鎮仙玉了?」

  鈴蘿:「他。」

  楚異有點驚訝了。

  不該是他狂妄至極的師妹拔出鎮仙玉?

  鈴蘿喝完粥,舔了舔嘴角,感受體內暖意,揮揮手打發楚異說:「我要換衣服,師兄該懂得避嫌。」

  楚異甩門而去。

  第二日的比武規則仍舊不變。

  還是連贏五場則勝。

  難度卻比昨日增加了太多。

  常霏最先敗下陣來,他氣喘籲籲地跟幾位夥伴說:「我靠這人真是不要命了,打法到後期完全狂暴了啊,他不要命我要,太恐怖了!」

  「前期至少跟你五五開,後邊弱勢一會怎麼突然爆發這麼強的?」宋圓圓琢磨著難以理解。

  鈴蘿打了個哈欠,眯著眼,懶洋洋地樣子一看就沒睡醒。

  等她上場時還是拿著把木劍。

  對手拿著的是把上品武器。

  看台較為偏僻的角落裡,二掌教正帶著聖劍宗的兩位弟子觀看今年的比武大會。

  「此人手中拿著的是一把上品武器,劍中精品,無論怎麼看,都贏了那木劍。」二掌教緩緩說道,「但木劍這方的劍勢卻更勝一籌。」

  白藏笑問:「二掌教覺得這場誰會贏?」

  二掌教說:「有的對局輸贏看的是劍,有的輸贏重點卻在握劍的人。我認為這場比的不是劍的貴重,而是劍勢的強弱。」

  白藏勾著嘴角,心中卻在吐槽你這不說了廢話。

  場上這靈力碰撞誰都看得出來那木劍的主人有多橫。

  二掌教的醉翁之意不在台上的比武,而是身旁抱著黑劍的青年。

  「能駕馭無生這種有自我劍靈的殺器,本人也需要十分深厚的修為實力,劍器與人是相輔相成,而無生從未有過敗績,這也跟它的主人一樣。」

  白藏靠著椅背笑道:「無生也輸過。」

  二掌教愣了下,「這倒是未曾聽說,無生是世間殺伐之氣最重的劍,能輸給誰?」

  越良澤看了眼下方比武的人,淡聲道:「曾輸給一枝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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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3-8-2 00:42:10 |只看該作者
卷一‧鎮仙玉 第四十八章

  一枝棠花?

  二掌教聽懵了,無法理解。

  白藏也看了自家師弟一眼,有點納悶。

  他說無生輸過是輸給它的劍鞘斷意,可不是什麼棠花才對。

  越良澤卻想起曾在東島天極被鈴蘿拿著一枝棠花比劍,卻連連慘敗。

  他覺得他自己曾輸過,並非沒有敗績。

  二掌教緩了緩,故作鎮定繼續道:「可是什麼未曾聽過的神武?」

  「不是神武,就是普通的花枝。」越良澤看著下方鈴蘿的一招一式道,「對有的人來說,神武是錦上添花,心劍亦是劍,堪比神武。」

  「哪怕手中拿的是木劍,使出的卻是神武的力量。」

  強大的劍勢在台上掀起陣風,鈴蘿一劍擊退對方,武器脫手落地傳來脆響。

  這人心有不甘,立馬反身重新拿起劍,咬碎牙間之物,劍勢中的靈力突然爆發,再次朝鈴蘿攻去。

  鈴蘿依舊站在原地,眼中有點點嘲諷之意,她只抬手一劍橫在身前,兩劍相撞,對手再次被強橫霸道的劍勢撞飛直接摔下台去。

  她並沒有秀什麼劍技,只靠強橫的劍勢就贏了這一場。

  判官道:「東島天極鈴蘿勝,第二位挑戰者,逍遙宗,井子凡。」

  越良澤本要隨白藏離去,卻在聽見這名字時停下,重新看回台上。

  井子凡沉著臉上台,手中長劍墜著流螢點點,指尖流瀉的靈力包裹著劍身。他沒有輕敵,上來就拿出了全力。

  「我早就想與你一戰,今日總算是有機會了。」井子凡冷聲說,「當年你殺了錦苑,還害得我師兄為此事自裁,那時我就告訴自己,絕不會放過你!」

  鈴蘿聽了也不見惱怒,而是笑問道:「那你今日是來比武,還是來殺我的?」

  「若是離了這太初,你就該小心了。」井子凡抬劍指她。

  鈴蘿只彎唇一笑,沒說話,挽劍時身形已瞬移前進,眨眼來到井子凡身前。

  好快!

  井子凡心中驚訝,被迫防守阻擋對面的進攻。

  鈴蘿不再只用劍勢,她劍招刁鑽,封了井子凡的所有走位,步步相逼,每一劍都比上次更難對付。

  她對戰的經驗可比井子凡豐富的多。

  井子凡集中注意力防守,在鈴蘿的進攻中他根本找不到機會反擊,每一次都恰到好處地限制著他的劍招。

  在旁觀者眼中,井子凡就是在被動挨打,雖然現在還能抵抗幾分,但已漸漸處於下風,開始變得狼狽吃力。

  「你學藝不精,跟陳師兄比可差遠了。」鈴蘿一劍打在他手背,卡住劍與劍的距離,近身時給了井子凡莫大的壓迫感,急切地想要拉開距離,卻被鈴蘿一拳揍在腹部飛了出去。

  鈴蘿站在台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摔下台爬不起來的井子凡說:「若是離了這太初,你就該小心了。」

  井子凡聽得惱怒,面色赤紅。

  逍遙宗的人朝這邊跑來:「大師兄!」

  「大師兄你沒事吧?」

  「素商還不快點把大師兄扶起來!」

  常霏拉著起身欲要過去的素商,笑道:「哎呀你一個女孩子過去很危險的啊!」

  「我去我去,畢竟是我們傷的我們負責。」宋圓圓裝模作樣地起身彈了彈衣袖,「逍遙宗的兄弟們等等!我喝杯茶就來!」

  井子凡捂著腹部痛苦起身,不甘心地朝台上鈴蘿看去。

  鈴蘿只輕蔑地笑了下。

  判官也不管他們的私人仇怨,開始宣告下一個挑戰者。

  「師弟。」已經走了一段距離的白藏回頭喊他。

  越良澤邁步跟上去。

  二掌教笑道:「叄息真君的徒弟,就是拿把木劍也不能小看。」

  「上次的魁首也是天極的弟子。」白藏攬過越良澤的肩膀,依舊是那副哥倆好的樣子,「今年似乎還會是天極。」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二掌教搖頭,同他們走遠。

  鈴蘿跟逍遙宗的恩怨糾纏太深。

  上一世她也毫不客氣地將井子凡從台上打落,被懷恨在心,逍遙宗不斷的找她麻煩,又總是被她羞辱。

  素商說得對。

  彼此是絕對無法和解的。

  鈴蘿連贏五場下台去,掃了眼宋圓圓,挑眉問:「徐慎呢?」

  「昨晚就沒瞧見他,玉聽傳文也不回。」常霏摸著腦袋說,「常霏已經去西海城找人了。」

  他比武還沒結束,所以走不開。

  「今日比試也沒有來嗎?」她問。

  宋圓圓納悶道:「我剛去隔壁比武台打聽過,到時間他沒出現,已算棄權。」

  「我也去找找。」鈴蘿低聲道,「有人比武用禁藥,你自己小心些。」

  宋圓圓瞬間睜大了眼。

  什麼人啊這是,竟然在如此神聖的比武中用禁藥!

  鈴蘿離開比武台,去了西海城。

  她跟常霏傳文聯繫著,想起上輩子西海太初的禍事,祈禱徐慎沒有捲入其中。

  「昨日你不是說徐慎追著他的比武對手離開了嗎?我托太初的詹容師兄問了昨日的比武名單,得知那人的名字叫方燦。」

  常霏的傳文寫著:「方燦是南山雪河的弟子,住在西市常平酒樓,我正過去找他。」

  鈴蘿也朝常平酒樓而去。

  這家酒樓位置較為偏僻,不在熱鬧的主道,周邊氣氛雲淡風輕,彌漫著一股愛來不來的佛系味道。

  鈴蘿剛進酒樓門口就察覺不對。

  那小二和掌櫃一個趴在櫃台一個趴在桌上沉沉睡著,樓上傳來聲響也不見有半點反應。

  「我靠你個殺人凶手給小爺站住!」

  上邊傳來常霏的聲音,從樓梯轉角跳下來的黑衣蒙面人剛好遇上進門來的鈴蘿。

  常霏勒著一人的脖子從樓梯口看下去,朝鈴蘿喊:「他是個藥販子!」

  話音剛落,蒙面人便拔劍朝鈴蘿攻來,速度很快,眨眼已到她身前,鈴蘿以櫻喜擋下,卻見蒙面人忽然分裂成了三人!

  萬花影!

  鈴蘿驚訝時,這三人都非常乾脆的放棄攻擊直往外衝,朝著不同的方向離去。

  樓上的常霏看後直罵卑鄙不要臉!

  鈴蘿卻沒放棄,櫻喜種靈專剋萬花影,無論多少幻身都只會挑取真身抽枝發芽開花,散落的櫻花化作洶湧的花潮將飛上屋簷的人攔下。

  對方仍舊在逃,且精通幻術,在鈴蘿追上屋簷時就已開了三個新的幻術阻攔她,卻全被鈴蘿識破。

  雙方鬥法,發現彼此都不是用點三腳貓功夫就能打發的狠角色。

  花潮猶如瀑布洶湧從天而降,掀起四五道花牆將前路堵住,蒙面者險些被突然降落的花牆砸中,疾退中沒穩住身形,從屋簷上摔落下去。

  鈴蘿落地欺身近戰,蒙面者反應神速地拔劍,鈴蘿以櫻喜對戰,沒了用木劍戲耍的心思。

  櫻喜已全部展開,扇面是絢爛奪目的櫻林圖,掉落的流螢落在蒙面者衣上,瞬間化作凌厲的劍光,卻被躲開斬斷。

  兩人對招的速度都很快,不過眨眼間就有多道劍光落在身前。

  鈴蘿近日對戰都十分輕鬆,沒能讓她想要認真打上一場,眼前的蒙面者倒是意外的激起了她的戰意。

  對方卻無意多做糾纏,所以一找到機會就想要退走拉開距離。

  蒙面者單手擋劍,一手掐訣,腳底捲起厲風,在風聲呼嘯那瞬間與鈴蘿拉開距離退至老遠的半空中。

  乘風咒。

  鈴蘿抬首看去,笑道:「誰還不會了。」

  她單手掐訣,也用乘風咒瞬間追到蒙面者身旁,在他眼裡看見驚訝之色,櫻喜瞬收再開,扇面已是落花圖。

  無數的花瓣化作劍刃近距離猛刺,即使蒙面者反應神速的擋了結界,卻不過轉瞬就被萬千劍刃刺穿,將他從半空釘死在地上。

  蒙面者悶哼聲,櫻喜化出的劍刃刺中他的手臂和肩膀等,只避開了要害,血色瞬間流淌一地。

  「再跑啊。」

  鈴蘿足尖點地,正要朝蒙面者走去,卻見他身後憑空出現一條長長的黑線,那黑線猛地張開,露出一團巨大的黑影。

  似一團濃稠的黑霧,又像是黑色深沉的水面在緩緩流動,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如與深淵對視。

  鈴蘿停下腳步,神色微怔。

  眼前這是二十六魔的死霧門。

  黑霧中伸出一隻白骨手抓著蒙面者往死霧門裡拉去,釘在蒙面者身上的劍刃都在哢嚓斷裂。

  鈴蘿蹙眉,這白骨將蒙面者拉進門裡,又從門裡推出一隻魔給她。

  死霧門關上,細長的黑線瞬間湮滅。

  僻靜的巷子裡只剩下一個人,和一隻燃燒著的火魔。

  鈴蘿與地上的圓球火魔對視一眼,剛露出嘲笑的眼神,那小圓球就蹦跶跳了下,耀眼的火光閃爍,隨著憤怒地咆哮聲,火光中出現的是一隻高過屋簷的巨魔。

  巨大的火魔似猴形,全身都燃著火焰,長長的尾巴橫掃時帶起陣陣火球飛向鈴蘿。

  櫻喜花潮豎牆抵擋,巨火魔朝鈴蘿衝過來,一拳打出的厲風都是熱乎的,從她耳旁飛過時,鈴蘿似乎聞到了頭髮絲燒焦的味道。

  敢燒我頭髮!

  鈴蘿氣急,正打算開劍陣讓它嘗嘗什麼叫做萬劍穿心時,身後卻有一金一黑兩道劍光飛來,同時準確無誤地將朝她跑來的巨火魔斬成兩半倒下。

  烈烈火焰消逝,只聽陣陣哧溜聲和白煙浩浩。

  鈴蘿回頭看去,越良澤單手持劍站在高牆上,逆著光,衣袂輕晃。

  而楚異站在牆下的路口,手中劍出鞘。

  他身後站著一名穿粉裙披斗篷的蒙面姑娘。

  姑娘正將被劍意掀飛的斗篷帽子重新戴上。

  鈴蘿的目光被這姑娘吸引,面色古怪道:「師兄,你怎麼在這?」

  剛要問鈴蘿是否有事的越良澤閉嘴了。

  還好他開口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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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鎮仙玉 第四十九章

  楚異先抬頭看了眼牆上的越良澤,挑眉問:「剛巧路過,聖劍宗的人怎麼也在?」

  他這兩天對聖劍宗很有意見。

  送早膳就送,但你只送一份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這西院住著兩個人嗎?

  「察覺到有魔氣。」越良澤面不改色道。

  鈴蘿朝越良澤那邊走近幾步,一邊打量楚異身後的姑娘,「你不是跟子修師兄他們出去玩的嗎?」

  「中途換人了。」楚異沒有要介紹身後姑娘的意思。

  倒是粉裙姑娘比了個手勢:「你沒事吧?」

  楚異側目看去,微微蹙眉。

  鈴蘿裝作不知對方身份,也用手語回她:「沒事。」

  楚異:「……」

  粉裙姑娘又看向越良澤,比著手語:「多謝。」

  鈴蘿看後心中嘀咕,為什麼要跟他道謝?

  越良澤只看了一眼,沒說話。

  楚異語氣幽幽:「你們都會手語?」

  「只有師兄你不會。」鈴蘿說,「前年雲尊主在習堂教過,你沒去。」

  楚異面無表情地說:「我都入世了還要去習堂聽課嗎?」

  他不懂手語,但粉裙姑娘只跟他在一起時會開口說話。

  鈴蘿也懶得管他跟天上月的事,便解釋了自己為何在此,只是隱瞞了死霧門的出現。

  「因為巨火魔突然出現,讓那藥販子跑了。」她說,「我要繼續去找徐慎。」

  「不用找了,我來之前在另一個藥販子那找到他,受了些傷。」越良澤說,「來的路上遇見常霏,已經交給他。」

  鈴蘿看了他一眼,有點驚訝。

  越良澤補充道:「前幾日我三師哥就在查禁藥參加比武的事。」

  「這事聖劍宗是該管。」楚異淡聲道,「我先把人送回去,再去看徐慎,你別在外邊亂跑,回太初去,再過兩日師父他們也要來了。」

  鈴蘿神色倨傲,不聽楚異的話,轉身跟他們背道而馳。

  她走在寬闊的管道上,高牆的陰影將光明分了一半,她走在被太陽照射的明亮一邊。

  越良澤落在她後邊幾步,走在高牆的陰影下。

  鈴蘿眼角餘光瞥見,恍惚想起前世。

  也是這樣寬闊寂靜無人的官道。

  那時暮色,天際大片火燒雲,整個天空像是著火一般,美得驚心動魄。

  她守了三月的危城抵抗妖魔入侵,早已到了極限,好在援軍終到,她累得倒下,醒來時發現自己被越良澤背著走回住處。

  中途她醒來,入眼是高牆之後絢爛的天空,耀眼瑰麗的雲層晚霞。

  彼時她還是雲守息的乖徒弟,因此事與雲守息有關,醒來問的第一句話是:「我師父呢?」

  兩人身上都負了傷。

  可鈴蘿在他背上只感受到了沉穩結實,不顧一切繼續睡都行,縱使妖魔大軍闖進了城裡,也無需她擔心,這人會先攔在她前方。

  晚霞的光芒落在男人身上,是溫柔的橘紅色。

  越良澤低聲說:「叄息真君要明日才到。」

  她想向雲守息證明弟子出息了,卻沒能在最風光時見到師父,有點失落,便只哦了聲,沉默著不說話。

  又走了一段路,鈴蘿才問:「那你怎麼比我師父還先到?」

  「聽說守城的人是你就過來了。」

  他答得很平靜。

  鈴蘿嘀咕道:「不會又想跟我搶功勞?」

  越良澤被她氣笑了。

  「我什麼時候跟你搶過?」他問。

  鈴蘿答得理直氣壯:「前年太初金鸞池宴,你不就突然出現搶我風頭?」

  越良澤:「我也不知道能拔出鎮仙玉。」

  鈴蘿下巴擱他肩上哼道:「那還是搶了。」

  越良澤逐漸無奈:「沒搶過你功勞。」

  鈴蘿歪頭看他:「去年冬日村開山造路,都說是我跟你一起造的。」

  越良澤說:「的確是我跟你一起造的,小東山是我用無生劈開的。」

  「明明更多的山是我劈開的!」鈴蘿不服氣道,「我才不要跟你分享!」

  越良澤淡聲說:「不要就不要。」

  鈴蘿:「……」

  她收緊雙臂,埋首在他溫暖的肩背悶哼著說:「之前不要,這次守城勉為其難的跟你分享,就一點點,名字得排我後面。」

  越良澤沒回話。

  嘴角卻彎了一瞬。

  那日官道上沒有一輛馬車來往,只有被夕陽拉長重疊的身影。

  記憶裡的火燒雲被眼前的正午的烈日取代。

  鈴蘿停下腳步回頭看去,「你跟著我幹什麼?」

  「送你回去。」越良澤平靜答著,「防止你再遇上火魔。」

  火魔是不死火,殺不盡的。

  「它就算再出現我也能解決。」鈴蘿說著,站在陽光下的她抬手給自己扇了扇風,「倒是這天氣熱了,走著累。」

  越良澤站在陰影中眨了下眼,說:「那你過來。」

  鈴蘿頜首看他。

  越良澤又道:「走陰涼處。」

  鈴蘿深吸一口氣,說:「不要,我就喜歡走有陽光的地方!」

  於是越良澤給她捏了個清風咒,驅除熾熱,有徐徐涼風在她周邊徘徊著。

  鈴蘿:「……」

  她還不信了。

  鈴蘿說:「是我走得很累,不是熱。」

  這男人要是敢說讓她御劍,她就當場拿櫻喜抽他。

  越良澤不動聲色地說:「過來休息會再走?」

  鈴蘿面無表情地說:「你別跟著我了,再跟過來我就殺了你。」

  瞧她氣鼓鼓地轉身快步離去,越良澤眼裡掠過一抹笑意。

  他跟了上去,鈴蘿回頭就是一道劍意,被越良澤擋開,他伸出手說:「過來,我背你回去。」

  「晚了!」鈴蘿哼道。

  越良澤的手自陰影中伸出,暴露在光影之下,骨節分明。

  鈴蘿說:「你過來。」

  憑什麼她過去?

  於是他整個人都從陰影中來到陽光下,彎腰背著鈴蘿往太初的方向走去。

  今日的官道也很安靜,沒有馬車來往。

  這熟悉的肩背和氣息。

  鈴蘿微不可察地輕輕吸氣。

  「你知道我師兄身邊的女人是誰嗎?」鈴蘿問道。

  越良澤垂眸,收斂眼中深意,「知道。」

  鈴蘿驚訝了,「知道?」

  你竟然知道!

  不該是只有我知道嗎!

  「那你說是誰!」

  「北庭月宮的宮主。」越良澤說,「剛來太初時與師哥一起去拜見過。」

  北庭月宮的宮主不一定是姜家人,但宮主夫人一定且必須是姜家人。

  姜妙於三年前嫁給宮主,第二年夫君就不幸病逝,姜妙暫代宮主之位。按照規矩,誰若娶了她,誰就是北庭月宮下任宮主。

  可她卻把亡夫的私生子慕須京接了回來。更別提這私生子就比她小兩三歲。

  「她剛為何跟你道謝?」鈴蘿問。

  越良澤沒有隱瞞,如實答道:「沒當著你的面指出她的身份。」

  鈴蘿:「……」

  她撇了撇嘴,有些無奈地笑了下。

  這天上月只跟她喜歡且願意親近的人開口說話,別人就只有手語的份。

  鈴蘿又小聲問道:「你猜北庭的宮主跟我師兄在一起幹什麼?」

  越良澤問:「你很在意嗎?」

  鈴蘿納悶道:「你不好奇嗎?」

  越良澤:「不好奇。」

  那你真是無趣。

  鈴蘿心中腹誹著。

  若是旁人,或者是宋圓圓等人,鈴蘿都不會跟他們談天上月與楚異的事。

  可越良澤不一樣。

  很多事情她就是能不自覺地跟越良澤說起,沒有負擔,也想要傾訴。

  鈴蘿對此的解釋是:反正上輩子也說過,他也不會出去亂說。與其自己一個人憋著秘密說不了,不如拉上他一起。

  見鈴蘿沉默不語,越良澤以為自己態度不好,遲疑片刻,還是開口問道:「你覺得他們在一起幹什麼?」

  鈴蘿聽了就很開心,這個人,嘴上說不好奇,心裡還是想八卦的吧!

  「姜家人天生極品靈骨,靈骨你知道吧?雙修最佳選擇。」鈴蘿一本正經地說著,「靈力很強,非常強,但姜家人卻不是宮主,而是宮主夫人,無法掌管整個北庭月宮,說好聽點是居於幕後,歷代經歷看下來就是個雙修工具。」

  越良澤:「……」

  他後悔發問了。

  「這些話你在我這說就算了,別讓第二個人知道。」

  不然就等著被月宮的人追殺到天涯海角,雲守息都保不了你。

  鈴蘿哼道:「別人我還不屑說呢!」

  越良澤一怔,眼神不自覺地柔和幾分。

  「姜家人雖然厲害,但不准修煉,連最簡單的咒律都不讓學。月宮有一種秘藥,是能洗刷掉修為的,把所有修煉相關全部忘掉,她每月都得喝一次。」

  直到死。

  鈴蘿聲音放輕:「她現在跟我師兄在一起,是想讓師兄教她修煉。」

  「大家都知道,我師兄咒律一術最厲害。」

  月宮是不會有人願意教姜妙修煉術法。

  劍道又不適合她偷偷摸摸的學,只有咒律最為合適。

  那日姜妙在櫻林偷練咒律陣法,不巧被楚異發現。

  越良澤聽完,低聲回:「不是件好事。」

  若是被發現,那被月宮追殺到天涯海角的人就變成楚異了。

  這情況雲守息是真的保不住。

  「我師兄最不喜歡管別人的家事。」鈴蘿笑道,「但他好像答應了宮主,我們看熱鬧就好了。」

  這話讓越良澤低垂眉眼。

  看熱鬧就好。

  這態度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樣。

  「若是被月宮的人發現,他會很危險。」越良澤說。

  鈴蘿不甚在意:「他不後悔就行,再說到時候會有宮主保他。」

  北庭月宮姜家,身負極品靈骨,千年來月宮壓制著姜家不讓修行,可若是這極品靈骨學會了術法咒律——

  鈴蘿蠻喜歡天上月的。

  她乖巧不言比手語時像妹妹玉芝,兩人身上還有著某些相似的點。

  她們都在最糟糕的境遇裡始終沒有放棄自己,努力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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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10 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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