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酌泠泠水】茗門世家 (全文完)

鈞蝦逵人

第二百五十一章 賜婚

    從茶樓回來，葉雅茗就把這件事放下了，去了白藤縣的茶園裡教孫安挑出來的人製黑茶。

    倒是葉崇明和齊知培還提心吊膽了一陣子，直到半個月後內務府的人都採買完畢，小黎子也隨著他們一起回了京城，兩人的心才放了下來。

    這時代的生活節奏本來就慢，朝廷的辦事效率不敢恭維，葉雅茗還以為黑茶之事要等到過年才有結果。

    沒想到等她把學徒教到能獨自製黑茶時，京城裡來了人。除了戶部的幾個官員，竟然還有陸觀弈和幾個內侍。

    齊知培接到城門口官兵的通報，急急忙忙去迎接，百忙之中又派人通知了葉家。

    這會兒葉雅茗還在白藤縣山上呢，葉崇明立刻叫人快馬上山去請葉雅茗。

    好在葉雅茗自從「學會」騎馬後，就不大愛坐馬車了，時常自己騎馬上下山。

    因此不到半日的功夫，葉雅茗就騎著馬帶著一干人回了葉家。

    門房看到她，連忙迎了上來，一邊接過她的馬繩，一邊稟報道：「姑娘，朝廷來人了。他們和陸公子都在廳堂等您呢。說要宣旨。」

    白蕊等人聽了都嚇了一大跳，全都看向了葉雅茗。

    葉雅茗問道：「他們什麼時候到臨安的？又是何時到咱們家的？」

    門房是個機靈人，知道三姑娘一會兒要回來，特意打聽過情況。

    他道：「他們一行人是晌午才到的，齊大人招待他們吃了一頓飯，隨後就來咱們家了。看齊大人和老太爺、陸公子的樣子，應該不是壞事。」

    葉雅茗點點頭，朝綠萼抬手示意了一下，便進了大門，直接就往書房方向走去。

    綠萼掏錢給門房打賞，白蕊則快步上前，拉住了葉雅茗：「姑娘，您要不要先回房梳洗一下，換身衣服？」

    葉雅茗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搖頭道：「不用。」

    古代之所以有「風塵僕僕」這個成語，就因為都是土路，灰塵極大。如果騎馬不是走在最前面，那就是典型的「吃土」，騎上半個時辰就全身灰撲撲的了。

    因為這個，她在去徽州時就養成了個習慣，騎馬之前把頭髮包上，又戴上自製的口罩，還穿上一件防塵罩衣。下馬後把包頭巾和罩衣解開，口罩取下，再用濕帕子抹一把臉，拍打一下褲子和鞋子，便又是一條好漢。

    沒辦法，出門在外，不可能一天換幾套衣服。

    後來她騎馬，基本都照著這樣來打扮。

    這會兒她自覺形象還好。從這裡走到她院子要一段時間，再梳洗換衣，再走回來，起碼要花二十多分鐘的時間。

    想來那些朝廷官員是不耐煩再等這麼久的。

    她道：「等走到那邊樹蔭下，你們替我打理一下就成。」

    到了樹蔭下，白蕊弄濕帕子給葉雅茗抹了一把臉，又拍打了一下她前後，看看沒什麼不妥，葉雅茗便進了前院。

    葉雅茗回來的消息已由另一門房送到前院來了。

    葉雅茗一進來，就見院子裡擺著香案，正房廊前站著七八個人，正說笑著什麼。而左右廂房還站著葉家的女眷。

    葉嘉興已在門口等著她了，見她進來，就示意道：「快些過來接旨，就等你了。」

    葉雅茗跟著他下了甬道，走到正屋臺階前。

    正在說話的一眾人等就看到了一身紅色騎裝，英姿颯爽的葉雅茗。

    葉嘉興朝上行了一禮：「各位大人，舍妹葉雅茗已到。」

    「這位就是葉三姑娘？」為首的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饒有興趣地打量葉雅茗兩眼，問葉崇明道。

    「正是老朽三孫女葉雅茗。」

    「小女子葉雅茗，見過各位大人。」葉雅茗對著眾人行了一禮。

    老者點點頭，高聲吩咐：「擺香案吧。」

    立刻有人上前點燃香燭，又有人招呼葉家女眷老小到院子裡來。

    不一會兒，葉家老小在香案前跪了一地，葉雅茗在官員的示意下跪到了最前面。

    看來這道聖旨，是跟她有關，而不是跟葉家有關。難道是婚事？

    葉雅茗正暗忖間，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到她身邊，與她並排跪下，葉雅茗轉頭一看，卻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不是陸觀弈還能有誰？

    陸觀弈也轉過頭來。

    可還沒等葉雅茗看清楚他的臉，一個略帶尖利的嗓音就在上面響起，她連忙低下頭去，仔細聽聖旨的內容。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葉氏女雅茗，才貌雙全，恭謹端敏，茲特指婚宣武侯世子陸觀弈。另命擇吉日完婚。欽此。」

    果然，這是一道簡潔明瞭的指婚聖旨。

    稍一思索，葉雅茗便知道了朝廷的用意。

    朝廷要跟葉家談黑茶的生意。如果葉家是單純的商賈，或者葉家跟陸觀弈、齊霽合作有明確的證據，這都很好辦。

    商賈地位低，自然是朝廷說什麼就是什麼；跟陸齊二人的合作擺在明面上，陸觀弈和齊知培作為朝廷命官，自然得為朝廷讓利，否則就要被禦史彈劾。

    偏他們這生意，算是官商勾結，而當初他們簽的契約根本沒到官府報備，朝廷拿不出任何證據說這生意有陸觀弈和齊霽的份。

    陸觀弈參與了邊關談判，知道葉家的黑茶對於穩定邊關的重要性。所以葉家可能會得到陸家和齊家的授意，抬高價、提條件。

    另一方面，朝廷想壓價，想拿捏葉家，但又不得不顧及葉家身後站著的宣武侯府和太子。

    所以葉家這情況，對於想成功以低價拿下黑茶、拿捏葉家的官員來說就十分棘手。

    而突破口就是她跟陸觀弈的親事。兩人已定親，那麼皇上再下一道賜婚的聖旨，把她直接變成陸家媳婦。這樣一來，作為朝廷官員家眷的娘家，葉家在談判中就變主動為被動，得處處顧忌陸觀弈的前程，不敢抬高價、講條件了。

    想明白這一點，葉雅茗不得不說，朝廷實在是太雞賊了。

    她在這裡淡定地分析利弊，淡定地謝恩，與陸觀弈一起接聖旨，身後除知情的幾人和猜到內情的葉鴻昌外，其他人都快傻掉了。

鈞蝦逵人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成長

    葉雅茗那樁親事，竟然並不是子虛烏有，而是真的，她竟然是跟陸觀弈定的親。現在陸觀弈還請動了皇上來給他們賜婚。

    章氏震驚之餘，唯有欣喜與羨慕。陶氏震驚之餘，則是濃濃的羨慕嫉妒了。

    葉雅茗怎麼那麼命好，竟然能嫁給陸觀弈這樣的世家勳貴子弟，而且陸觀弈還那麼能幹，還是個五品官；他還那麼英俊高大，與葉雅茗年貌相當。這真是葉家做夢都不敢高攀的一樁親事，葉雅茗就這麼輕易地得到了。

    本來葉雅清嫁了謝家，想著葉雅茗那子虛烏有的親事，往後還不知道要頂著再次退親的名頭嫁一個什麼人，陶氏內心深處是暗爽的。

    葉雅茗奪了她家丈夫和兒子的家主之位，在葉家呼風喚雨，但女人再能幹，沒個美滿的家庭都是虛的。到老了還不定怎樣淒涼。

    可這道聖旨將陶氏內心裡最後那點得意擊得粉碎。

    葉雅茗，得了個比葉雅清好十倍的夫婿。陸觀弈身份比謝歸州高許多，前程比他遠大許多，連相貌都比他強許多。

    當初尹家把葉雅茗許配給宋易風，為了讓女兒的婚事比葉雅茗強，陶氏愣是到女兒十六歲了仍沒替她定親。她一直覺得葉雅清是長房嫡女，婚事一定要比葉雅茗強。

    結果她挑來挑去，最後卻一敗塗地。

    「娘。」關氏見大家都起身了，婆婆卻還跪在那裡呆呆地不動彈，趕緊去把她扶了起來。

    婆婆那點小心思，她是知道的。

    自打下任家主變成了葉雅茗，陶氏心裡憋悶，但她內心的不平，除了關氏和她娘家人，竟然無人訴說，便是葉鴻昌和葉嘉興這兩個當事人，聽她發牢騷都會勸她一通，說家主理應由葉雅茗來當云云。

    所以陶氏心裡難受的時候，就逮著兒媳婦當垃圾桶，狂噴二房夫妻倆的虛偽和葉雅茗的不是。

    這會兒葉雅茗竟然被指婚宣武侯世子，四品明威將軍陸觀弈，這對婆婆來說不啻於晴天霹靂。

    那頭戶部官員陳震見葉雅茗接了聖旨，笑呵呵地道：「聽說，那黑茶是葉三姑娘製的？」

    「回陳大人，黑茶是我跟我爹一起研製的。」葉雅茗回道。

    不是她一定要把功勞送給葉鴻盛，而是從利益上考慮。

    如果黑茶是她一個人研製的，現在她成了陸家媳婦，沒准榮譽就跟葉家無關了，到時候朝廷隨便封陸觀弈一個名頭，就算是獎勵她了，那她可虧大了。

    在外人看來，夫妻一體，夫榮則妻貴。可一向獨立自主的葉雅茗怎麼願意把功勞歸於陸觀弈，以後將她的一生榮辱維繫在這個男人身上？

    說黑茶是她跟葉鴻盛一起研製的，那朝廷是怎麼都繞不開葉家。到時候朝廷為了安撫葉家，就得給葉家個皇商的名頭。

    皇商跟一般的商賈可不一樣。以後她在京城出去應酬，別人就不會因她出身商賈而輕視和奚落她。

    陳震聽她這麼說，眼眸裡閃過一抹失望。

    他轉過頭去，對葉崇明道：「行吧。今日車馬勞頓，大家都歇息半日。明日葉老太爺到驛站來，咱們談一談黑茶之事。」

    「多謝陳大人。明日老朽一定上門叨擾。」葉崇明忙道。

    陳震等人便告辭離開。陸觀弈卻留了下來。

    賜婚一事讓大家十分震驚，本來有許多話要問，可見陸觀弈一副要有事要跟葉崇明說的樣子，大家只得跟他打了聲招呼，便在葉崇明的示意下先離開了。

    前院只剩了葉崇明、葉雅茗和陸觀弈及他們的下人。

    三人一起進了葉崇明的書房裡坐下。

    葉雅茗這才得了機會端詳陸觀弈。

    如果說，兩年前的陸觀弈雖然舉止老成，在外貌上卻還帶了一點點少年的稚氣。那麼現在的陸觀弈，就完完全全是個成熟青年了。

    白皙的皮膚變成了小麥色，臉龐削瘦了一點，五官變得更立體了。他原來的個子就不矮，現在又高了幾分，目測有一米八幾快一米九了。原先還有些單薄的身材，現在已變得十分結實。夏天的衣衫單薄，他舉手抬足間似乎都能看到胳膊上的肌肉塊。

    他的嗓音，相比起原先少年時的清朗，也變得越發雄渾低沉了。

    葉雅茗打量著陸觀弈，陸觀弈貌似恪守禮節，沒直接看向葉雅茗，但餘光裡也有看她。

    在葉雅茗眼裡，陸觀弈的變化很大，而她自己在陸觀弈眼裡又何嘗不是如此？

    剛穿越時，葉雅茗還顧忌著原主的人設與行為習慣，氣質、言行和衣著打扮朝原主靠攏，慢慢地她就放開了，做回了自己，再加上她有意鍛煉身體，原主那點柔弱氣質一掃而空。

    現在的葉雅茗明豔、大氣、自信、灑脫。她的行事作風與氣度，倒與身居高處、自幼受龐、嫁了恣意狂放的樊郁後越發自信從容的裕寧長公主竟然有幾分相像。

    葉雅茗率先開了口：「黑茶之事如何？朝廷是個什麼態度？」

    陸觀弈凝了凝神，道：「大金皇帝很喜歡，想要大量購買。不知咱們每年能提供多少黑茶。如果供應的量大，朝廷會有嘉獎。」

    葉崇明聽到會有嘉獎，頓時滿臉期待。如果朝廷能封葉家一個皇商之名，那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葉家都跟朝廷做買賣了，這皇商之名沒跑了吧？

    葉雅茗想了想自己瞭解到的大金的人口及經濟情況，道：「徽州、閩州的茶生長起來，我們每年能穩定提供二十萬斤。也就是說，想要這個產量，必須從後年算起。」

    饒是葉崇明已知道黑茶是老葉老梗製成，照葉雅茗從徽州和閩州回來後說的茶山的面積，他心裡大致估算了一下產量。可聽到葉雅茗報的數字，他仍大吃一驚。

    「茗兒，這數字報得是不是高了點？萬一咱們交不出這麼多茶，那豈不是要被治罪？不如報低一點，有多餘的咱們在這裡也可以賣。」

    「這就是比較低的數字了。」葉雅茗道。

鈞蝦逵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們成親吧

    「而且，我現在又不是向朝廷上報，而是給子默交個底。」

    她以前是叫陸觀弈為「陸公子」的。男女有別，古人恪守禮節，兩人身份地位也懸殊，她就一直這麼疏離地叫著。

    後來定親匆忙，定完親陸觀弈就走了，她也沒機會糾結稱呼的問題。

    現在皇上都賜婚了，這個婚無論如何都得結。況且葉崇明的教誨猶在耳邊，葉雅茗也願意為婚後的和睦生活努力一把，便將稱呼改了改。

    陸觀弈聽到葉雅茗叫他「子默」，很顯然十分高興。

    他朝葉雅茗燦然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對，有我把關呢。」

    葉雅茗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以前的陸觀弈多穩重自持的一個人啊，平時也不苟言笑。這會兒怎麼看陸觀弈有點傻乎乎的，跟齊霽竟然有得一拼。

    難道去徽州朝夕相處幾個月，自己還看錯了人不成？

    葉雅茗定了定神，繼續道：「茶葉產量會受氣溫和降雨量的影響，也是要看天吃飯的。二十萬斤是沒有太大氣候影響的產量。那子默你看怎麼報才合適？」

    這就是內部有人的好處了。

    朝廷既要看產量來給嘉獎，那自然是報得越高越好；但報得太高了又有風險。

    到底取得什麼樣的一個值，就得像陸觀弈這樣對兩邊都門兒清的人來做決定。

    「可以有一個大概的數，比如十五萬到二十五萬之間。」陸觀弈道。

    「可以嗎？」

    「可以。」

    「那就這麼報。」葉雅茗點頭。

    葉崇明自然沒有異議。

    「那價錢呢？」他現在關心的是這個。

    陸觀弈看了葉雅茗一眼：「你原來不是跟我說直接從臨安購買的話，四百五十文嗎？我當時就跟朝廷說了，朝廷覺得這價錢能接受。」

    「不過……」他搖搖頭，「陳大人是個極厲害的人物，朝廷許多大宗物品採購都是他著手，他壓價是極厲害的。明日談成什麼價，就看你們的了。」

    葉雅茗微微一笑：「成。」

    上輩子在談判桌上，她就沒怎麼吃過虧。倒是她的對手從談判桌下來，大多臉色灰敗，再不願意跟她交鋒。

    她唯一擔心的就是葉崇明頂不住。

    她這麼個小姑娘，在不知內情的外人看來，是小輩，還是女的，不頂事。冒然上前，會讓人覺得受到輕慢，也覺得葉家沒規矩。

    所以這談判，還是得以葉崇明這個家主為主。

    陸觀弈之所以能留下來跟葉家人透露點內情，還是陳震看在宣武侯在政變中立了大功，又手握兵權，陸觀弈還前途無量的份上。要知道以前衛國公世子史昆蹶過陳震的面子，讓他差點沒保住烏紗帽。

    陸觀弈做事十分知道分寸，留下來跟葉家祖孫匆匆交了個底，就告辭離開了。

    「茗兒你替我送送子默。」葉崇明十分善解人意地道，要給未婚夫妻倆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

    葉雅茗便去送陸觀弈。

    「等明兒個把黑茶的買賣談下來，我便打算過來商議成親之事。」陸觀弈看向葉雅茗，「我叫人看了幾個日子，最近的兩個，一個是十月初九，一個是十二月初六。我這次跟著陳大人他們回京，將此事交差，可以歇息到過年。你看咱們十月初九成親如何？」

    「啊？成親？」

    饒是葉雅茗知道她跟陸觀弈結婚很可能就在不久，還是被這個具體的日期給驚到了。

    沒辦法，現代人都恐婚，更不用說到了這古代了。

    雖說史氏的父兄被斬首，做皇后的姐姐被廢打入冷宮，娘家被抄，史家男丁也被斬首，女眷被發賣，但史氏作為出嫁女並沒有被波及，只是因為史家跟陸忠勇的恩怨才被休，至少她的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

    陸忠勇當年雖被逼婚才娶的史氏，原配妻子還被史家所殺，但好歹夫妻一場，史氏還給他生了個兒子，他也沒有做絕，史氏的嫁妝悉數都讓她帶走。

    衛國公府當年權傾朝野，史氏嫁妝之豐厚可想而知。如果她想，留在京城享受富貴也不難。

    但作為謀反的罪臣之女，再留在京城豈不礙了皇上之眼？沒准哪天被暗殺了都不一定，更不用說史家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即便現在只剩了女眷，也擔心有人拿她們來洩憤。

    所以史氏麻溜地回了老家，又四處托人把史家被賣出去的女眷買回來，打算跟她們一起在老家夾著尾巴度過餘生。

    因此葉雅茗跟陸觀弈成親後不用再看婆婆的臉色，她一嫁進去就是世子夫人，直接掌家。

    陸忠勇一直在邊關；史氏留下的小陸觀弈兩歲的兒子陸觀宇，就算對父兄不滿，也只能暗暗戳戳地搞點小動作，不敢正大光明跟葉雅茗作對。

    但葉雅茗對於成親還是有些抗拒。

    可再抗拒，理智還在，自然知道縮頭伸頭都是一刀的道理。

    她道：「那就十月初九吧。」早死早超生吧。

    陸觀弈大喜，又露出一口大白牙：「太好了，我這就叫人馬上做準備。」

    此時已是七月中旬，離十月初九也就只有三個月不到的時間了。

    葉雅茗之所以答應得那麼痛快，那是因為她要說的重點在後面呢。

    「成了親，一定要住在京城嗎？葉家這邊我還有一攤子事，朝廷要的黑茶得我看著製。」

    「等過完年我去了邊關，你就可以回臨安來。」陸觀弈道，「衙門旁邊那處宅子是太子殿下賜予我的，你可以住在那邊。」

    葉雅茗瞬間心定了，對結婚也沒那麼抗拒了。

    她給了陸觀弈一個笑容：「那就好。」

    前院離大門極近，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已到了大門口。

    接過安泰遞過來的韁繩，陸觀弈轉過頭來，看了葉雅茗一眼。

    葉雅茗朝他一笑：「去吧，明日見。」

    送完陸觀弈回到前院書房，葉崇明還在那裡，一見面就問：「子默有跟你說什麼時候成親嗎？」

    「嗯，說了。」

    葉雅茗跟他把陸觀弈提的兩個成親的時間說了，道：「他建議十月份成親，這樣他能在京城裡呆到過年。」

鈞蝦逵人

第二百五十四章 洗腦

    葉崇明愣了一愣：「這麼快？」旋即滿心的抗拒。

    不過再抗拒，他也知道孫女都十七歲了，是該成親了。就算選十二月那個日期，也是要出嫁的。他根本阻止不了。

    他道：「三個月，雖說時間緊了些，但備嫁妝倒也足夠了。」

    他和葉老太太雖有心給葉雅茗置辦豐厚的嫁妝，但一碗水得端平。陶氏本來因為丈夫和兒子家主之位被葉雅茗奪了就滿心不忿。現在葉雅清和葉雅茗前後腳成親，二老卻厚此薄彼，陶氏肯定得作妖。

    所以公中給葉雅茗的嫁妝，都跟葉雅清的差不多。當初給葉雅清置辦的時候，葉老太太給葉雅茗也備了一份。畢竟葉雅茗已定親，年紀也在那兒了，成親很快就要來臨。

    因此這會兒時間緊，倒不至於忙亂。

    「你給清兒添妝都那麼豐厚，到你自己，可得好好置辦。公中給的不多，你自己多置辦些。」葉崇明叮囑道。

    「嗯嗯，好。」葉雅茗點頭。

    她回來找葉崇明，是說另一件事：「明日跟陳大人見面，主要還是您出面。咱們當初給那邊的價錢是半錢銀子一斤，如果不用咱們運到邊關則是四百五十文。」

    「這段時間我在山上帶著學徒們製茶，不知道您關注過那邊的情況沒有。這黑茶，想要製成我給您喝的那個程度，即十成熟，就得經過七十天的渥堆發酵，這期間不能有操作上的差池。一旦有誤，茶就毀了。所以它的原料雖不怎麼樣，但費的功夫可不小。」

    「七十天？」葉崇明吃了一驚。

    看葉雅茗製龍井茶、桂花茶等茶葉，都十分輕鬆，半天不到就能製把茶製出來。

    他萬萬沒想到這黑茶的製法那麼複雜。

    葉雅茗點點頭：「不光費時，而且有損耗，所以咱們的價錢一定不能低了，最低不能低於三百八十文。」

    她曾經算過，這茶的成本不足一百文，但這是建立在她是熟手、製茶沒有失誤的情況下。等讓學徒學製茶，必會有失誤，她不能不把這一塊算進去。

    她說過不與朝廷爭利，在黑茶上不賺朝廷的錢。但一開始開價不能太低。

    人的心思是最複雜的。她就算開價一百文，都還會有人以為葉家賺的多，想要再往下壓價。那麼一開始她把價叫高一點，也給朝廷討價還價的空間。

    明年或後年，陳震高升或調走，換一個官員來管這一攤子事兒，他必然會拿壓低葉家黑茶的價格來做他的政績，表示他比陳震幹得出色。

    她這會兒叫高價，就是為了以後給繼任管理者壓價的空間。

    再者，這黑茶的製法藏是藏不住的，油水太大，臨安的茶商不敢動，但京城的官員、權貴必然會動腦筋想插手進來。

    所以黑茶的製茶方法，隔上一兩年頂不住的時候，她仍然會賣出去。別人製茶的出錯率會更高，她總得給別人一點賺錢的空間。免得這些人費盡手段得到了茶方，製出來的茶不賺錢，惱羞成怒下記恨葉家。

    她給朝廷讓利，自己不賺錢，反招小人記恨，何苦來哉？

    所以這茶的價錢不能太低了。

    葉崇明一聽要他來跟陳震討價還價，就有些頭皮發麻。

    他道：「明日你來跟他說吧。我跟他說你是下任家主，這事由你跟他談。」

    葉雅茗搖搖頭，正色道：「祖父，如果聖上沒賜婚我跟陸觀弈，我跟陳大人談自然沒問題。可我已被賜婚，那就是四品誥命了，陳大人必然用這個理由來壓製我，讓我給朝廷讓利。我不答應，就會影響陸觀弈的前程。」

    葉崇明一呆：「啊？他們怎麼……怎麼這麼陰險？」

    他還以為這賜婚是陸觀弈求來的，心裡還高興激動不已——

    賜婚的婚事一般輕易不能和離，這對葉雅茗是一層保障；另外，京城那些貴婦人也不能再因為葉雅茗出身商賈而奚落於她。畢竟，皇上都稱讚葉雅茗是「才貌雙全，恭謹端敏」，與陸觀弈堪為良配。外人再說葉雅茗配不上陸觀弈，豈不是打皇上嘴巴？

    他沒想到朝廷賜這個婚，竟然是為了堵葉家的嘴。

    這真叫葉崇明不知怎麼說才好。

    「他們連這個都算計到了，到時候說起來，我怕我頂不住。」他愁眉苦臉地道。

    葉雅茗給他分析：「陳大人到時候定然會說陸觀弈在邊關如何艱難，如果大晉有大量低價黑茶賣給大金，大金人不會因為買茶而導致生活艱難，這對邊關安定起到了極大的作用。所以讓您以大局為重，不要跟朝廷爭利。這黑茶既是製龍井用剩了的老葉老梗，那在龍井上您就賺了一波了。而且皇上還封了龍井為貢茶。現在朝廷需要，您就應該為朝廷盡一份力，以低價賣給朝廷。」

    「就算您說三百八十文是成本價，他可能也會用龍井的價格來做文章，說可以抬高龍井的價格，黑茶這邊再降些價。」

    朝廷把龍井定為貢茶，也是給錢的。但上貢的龍井本來就是特級茶，一共能有多少？相比起來，黑茶的量大得太多了。朝廷給龍井茶的價再高，也彌補不了黑茶這邊的損失。

    但人家都這麼說了，你小小一個商賈，敢不給面子？於是就只能屈服。

    葉崇明果然被葉雅茗這個假設給唬住了。

    「那、那他要是這麼說，我怎麼辦？」他覺得自己肯定頂不住。

    本來麼，當了一輩子商賈，對著官差都得點頭哈腰，這會兒要讓他挺直腰板跟朝廷大官面對面談判，實在是太為難他老人家了。

    「他說難處，您也說難處啊。」葉雅茗道，「您就跟他說這黑茶雖然原料不貴，但要把那樣的原料製成這麼好喝的茶，製茶上要費老大的功夫……」

    葉雅茗一點點幫他分析，教他如何應對。

    葉崇明也是經事的老人了，做了一輩子買賣。在葉雅茗的分析下，他的心也定了下來。

    「好，明天我就照你說的做，咬住價錢。朝廷有難處，也不能讓我們往裡賠錢，活不下去吧？」

    「對，就是這樣。」葉雅茗對自己的洗腦效果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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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變臉

    「最後一個問題，咱們要這麼高的價錢，還會有成為皇商的機會嗎？」葉崇明又問。

    「皇不皇商的跟價錢無關。除非您不要錢，否則人家都以為您能在這筆買賣中賺到錢。放心吧，咱們可是在跟朝廷做買賣，這買賣還關乎邊境安寧。咱們本就是行‘皇商’之事。皇商的名頭，朝廷今年不給，明年也得給。」

    葉崇明放下心來：「那就沒問題了。」

    葉雅茗從前院回到後院，離垂花門還隔得老遠，守門的婆子熱情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哎喲，三姑娘來了。」

    聲音到了，人也迎了過來，給葉雅茗蹲身行禮：「老奴恭喜姑娘，賀喜姑娘。」

    葉雅茗笑了笑：「多謝兩位嬤嬤了。白蕊打賞。」

    白蕊連忙掏了銅錢來打賞。

    等過了垂花門，離兩個婆子遠了，心直口快的綠萼忍不住撇嘴：「看她們那樣兒，真夠見風使舵的。」

    原先這後宅是大太太陶氏管著的。葉雅茗做了下任家主後，葉老太太也問過葉雅茗，要不要讓尹氏參與管家，被葉雅茗拒絕了。

    尹氏本就不是那等有能力的，讓她管家，葉老太太沒的一把年紀還要跟在尹氏後面幫著收拾爛攤子，還要讓陶氏看笑話。

    二來葉雅茗已奪了葉鴻昌的家主之位，要是後宅管理的位置也一併讓尹氏奪了去，陶氏就不光是不滿了，肯定恨她入骨。

    一家子骨肉，何必呢？家宅和睦安寧比什麼都重要。葉雅茗也不覺得管個後宅有什麼重要的。有她在，陶氏在尹氏面前也耍不起威風。

    因此，這後宅就一直是陶氏管著。

    垂花門守門的這些婆子，都是陶氏這些年精心培養，一力提拔起來的，對她一向忠心。葉雅茗成了下任家主後，這些婆子不敢得罪她，但也不敢露出巴結討好之意，以免惹惱了陶氏，撤了她們的好差事。

    因此她們對葉雅茗一直不冷不熱的。

    這會兒倒是熱情似火了。

    白蕊瞪了綠萼一眼，瞪完後她自己也忍不住，對葉雅茗道：「姑娘，她們是看主子臉色行事。」

    這不是為那些婆子開脫，而是陳述事實。

    葉雅茗知道她的意思，笑了笑：「確實，這算是好事吧。」

    陶氏前段時間對她不滿，所以歸她管的那部分丫鬟婆子也不敢巴結討好她。現在這些人開始明著上來討好了，就意味著陶氏的態度也變了。

    當兩個人地位相差不大時，差一些的人會嫉妒怨恨那個比她好一些的；可如果兩人地位相差極大，大到如鴻溝一般不可跨越，那麼差的那個人就只有羨慕討好，再也不會嫉妒怨恨了。

    人就是這麼複雜現實。

    到了二房院門，守門的婆子也恭喜了葉雅茗，並道：「姑娘，大太太和四太太都在二太太院子裡呢。二太太交代了，讓您回來時先過去一趟。」

    葉雅茗只得轉道去了尹氏院子。

    一進去，她就被恭維話給淹沒了。

    陶氏還好，保持著大太太的矜持和搖搖欲墜的高冷人設。畢竟她原來對葉雅茗不滿，現在轉變太快怕被人嘲諷。

    關氏知道婆婆對葉雅茗不喜，便是有心跟葉雅茗交好也不敢多說什麼。

    相比之下，章氏就十分誇張了，把葉雅茗恨不得誇到天上去：「……先前我就跟你四叔誇過你能幹，沒想到這麼能幹，連朝廷看重的茶都能製出來，讓朝廷派三品官員來跟咱們家談買賣，這份殊榮有幾個商賈能有？所以聽到賜婚聖旨時，我一點兒也不意外。像你這麼能幹聰明的女孩子，被陸世子愛慕求娶，不是應該的嗎？」

    又道：「我回去就跟睿兒、萱兒、寧兒說，他們是沾了三姐姐的光了。他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葉嘉睿三兄妹想是得了章氏的叮囑，聽到自己的名字，就圍上來嘰嘰喳喳地道：「三姐姐，你好能幹，我娘說我們要好好念書，要跟你一樣聰明。」

    「三姐姐，你好漂亮啊，我要是能長得跟你一樣漂亮就好了。」這是三兄妹中唯一一個女孩兒葉雅萱說的。

    最小的葉嘉寧，葉雅茗穿來時他才半歲，還是個被奶娘抱在懷裡動不動哇哇大哭的小嬰兒，現在已能滿地跑著淘氣了。

    他睜著黑黑地大眼睛，嗦著食指，似乎在努力地回想著母親教給他的話，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他轉過頭去朝章氏喚了一聲：「娘……」看樣子都快急哭了。

    陶氏見狀，嗤笑一聲，嘲諷章氏道：「四弟妹你這是何必呢？看寧兒為難上了吧？茗兒最是重情義不過了，便是寧兒他們不說好聽的，她該提攜照顧也照樣提攜照顧，真不必如此。」

    章氏被小兒子這拖後腿的行為弄得十分尷尬，紅著臉正想跟葉雅茗解釋兩句，就被葉雅茗擺手止住了。

    葉雅茗一把將葉嘉寧拎上來抱進懷裡，捏捏他胖乎乎的小臉蛋，對章氏道：「我知道四嬸一向是喜歡我的。我平時忙，沒時間跟弟弟妹妹們玩，但能照應的地方我一定照應，咱們是一家人嘛。」

    說著，她又朝葉嘉睿和葉嘉萱道：「四姐姐和五姐姐每日叫廚房做的點心你們愛吃嗎？你們時常去找她們玩吶，她們肯定很喜歡你們的。」

    據她所知，章氏對三個孩子的管教還是挺嚴的，三個孩子都很乖巧懂事，不是熊孩子。

    葉雅玉這段時間在葉雅音的影響下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但仍然有些社恐。人類幼崽跟貓貓都是一樣可愛的動物，相信多跟三個孩子接觸，葉雅玉會更開朗些。

    章氏看得出葉雅茗的善意，頓時很是高興，當即表示會常讓三個小傢伙去找葉雅音和葉雅玉玩。

    陶氏不甘寂寞地插了一句嘴：「茗兒，你跟陸世子打算什麼時候成親？」

    葉雅茗看了她一眼，道：「子默說等朝廷買黑茶的事談妥之後再來跟祖父商議日期。」

    陶氏臉上的笑容不變，眼裡卻閃過一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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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議價

    尹氏和章氏卻很驚喜。

    「真的嗎？那看來好日子是快了。」章氏道。

    尹氏驚喜過後就是不捨：「那你成親後是不是要住到京城去了？」

    陶氏頓時精神一振。

    如果葉雅茗去了京城，接著又生孩子，是不是就鞭長莫及，再也沒時間精力管葉家生意上的事了？她兩年三年不管不要緊，要是十年八年的不管，再如何也不能讓她再做家主了吧？到時候沒准這家主還是她家老爺和兒子的。

    葉雅茗道：「子默還要去邊關，我也不可能丟下家裡的事不管。等他去了邊關，我就回臨安來。不過到時候就不住家裡了，子默在府衙邊有一套宅子，他讓我住在那裡。」

    這一下尹氏是真的歡喜了。

    女兒出嫁後不會遠離，就住在離家裡不遠的地方。如果願意，她午飯、晚飯在家裡吃都沒問題。這跟沒嫁出去也差不多了。

    另外，葉雅茗才從山上下來不到半日，大家還接了個旨，結果陸觀弈就抽空跟她說了這些，連婚後如何安排都商議好了，可見對她十分看重。

    看來，葉雅茗的婚期是近在咫尺了。

    陶氏不合時宜地又插了一句嘴：「你回臨安來，你公公婆婆同意嗎？」

    原先她以為葉雅茗是子虛烏有的，根本沒把葉雅茗的未婚夫往陸觀弈身上想，所以陸家的情況她沒打聽過。京城的風起雲湧，也不是她一個外地內宅女人能知曉的。

    葉雅茗道：「我沒婆婆，公公常年駐守邊關。子默是嫡長子，成親後如何安排，住在哪裡，都由我們自己決定。只要子默沒意見，我就是住在家裡也沒關係。」

    看陶氏吃癟，章氏不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陶氏這人，本來因為葉雅茗嫁入權貴之家來討好的，結果又因為心裡的不甘句句話帶刺。章氏覺得，陶氏真是越來越蠢了。

    章氏對尹氏道：「我真是替茗兒高興。二嫂，茗兒真有福氣，嫁了這麼一個好人家。」

    ……

    有了葉雅茗的洗腦，又給死了最低價錢，第二日的談判，葉崇明頂住了陳震從各個方面的威逼利誘與壓力。

    但最後，陳震拋出了「皇商」這個誘惑：「你三孫女雖然被賜了婚，但身份地位還是低了，以後到了京城，那些貴婦貴女沒准會欺負你孫女。你難道不想抬高門楣？」

    「在下不才，還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如果你們在黑茶價錢上再有誠意些，我會上書提議，把你們納入‘皇商’之中。葉老太爺，這是蔭澤後代的大事，可不是幾十萬兩銀子能買到的，你可別犯糊塗。」

    要不是葉雅茗給葉崇明分析過，葉崇明這會兒絕對頂不住了。

    人老成精，演技葉崇明也是有的。

    他先是露出驚喜、渴望的表情，旋即垮下了臉，苦著一張老臉歎息疲乏：「皇商，是多少商賈的夢想。如果葉家能成為皇商，我死了到了地下，也有臉見列祖列宗了。」

    他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可我不能為了這個虛名，就把子孫往絕路上逼。我給您的就是成本價。要是再往下降，年年賠錢，而且一賠就是幾萬兩。再厚的家底也折騰不了幾年。到時候人都活不下去了，還要這虛名有什麼用？我不想被子孫唾駡。」

    說著他還反將了陳震一軍：「歷朝歷代的皇上都英明，大晉國富民強，我想朝廷也不差這幾文錢的差價吧？幾文錢的差價對朝廷來說不值一提，對於我們葉家卻是攸關生死。陳大人您鴻略大才，想來也不會做殺雞取卵之事吧？」

    陳震拿葉崇明沒轍了，不由看向坐在葉崇明身後的葉雅茗。

    他能來跟葉家談這筆買賣，自然是查過葉家的。

    實際上，在陸觀弈拿出黑茶，品嘗過這黑茶的味道，並看到大金的高層官員和貴族對這茶驚為天人，愛不釋手，一直追問如何才能買到這茶時，他們就決定用這茶來作為大晉和大金交易的主要出口產品了。

    當即他們就派了人來查葉家。

    這一查，他們都被驚著了。

    葉家竟然把下任家主由嫡長子換成了三孫女，龍井、黑茶、桂茶花、茉莉花茶，甚至最近出的令人驚豔的鐵觀音，以及《茶經》、《茶席》，最近在京城風靡的《茶藝》、《茶道》這些書，竟然都出自葉雅茗這位小姑娘之手。而這小姑娘之所以有這樣的本事，據說是在夢中得了神仙點化。

    自從葉雅茗被神仙點化後，葉家不光推出了許多名茶，讓龍井成為了貢茶，還四處擴張，在徽州和閩州買了大量的茶山。

    要不是查到最後這一點，知道葉家有能力給朝廷每年提供幾十萬斤的黑茶。不管黑茶的味道再好，陳震也不可能跑到這裡來談價錢，還讓皇上給葉雅茗與陸觀弈賜婚。

    而知道這些時，他萬分感慨，覺得陸觀弈這小子不愧是跟在太子殿下身邊長大的，眼光就是毒辣。

    陸觀弈一到臨安就發現了葉雅茗這顆被蒙塵的明珠，還迅速將她扒拉到自己懷裡，讓她成為了自己的未婚妻。

    茶可是厚利之物，也是朝廷稅務收入的重器，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都至關重要。

    葉雅茗有這樣厲害的製茶本事，妙手巧施，就能讓一文不名的樹葉變成人人爭相購買的飲品，製出來的黑茶甚至能關乎邊境的安寧，又豈是京城那些後宅的世家女能比的？

    因此，葉雅茗以為自己在陳震這些人眼裡只是一個普通小姑娘，為此今日她雖來了，卻沒有出聲，只是當個背景板。卻不知道陳震早已知道了她的重要性。

    陳震出聲：「葉三姑娘，這黑茶是你製的吧？你現在雖沒跟陸子默成親，但賜了婚，你就是妥妥的四品誥命了。作為朝廷官員夫人，你也應該為朝廷盡一點微薄之力，是吧？這黑茶的製作工藝，你能不能改進一下，讓它的成本降低一些？你要知道，朝廷難吶，邊關養兵修防禦工事，地方修城建堤壩，哪樣不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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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擊中要害

    他指了指陸觀弈：「你問問陸將軍就知道了，他們在邊關日子過得有多艱難。你這裡多讓利一點，邊關的士兵就好過一點。」

    倒不是他在葉崇明表示已是成本價時還要往下壓，實則黑茶對大晉與大金的關係影響重大。

    草原只能牧牛羊，不能種植糧食蔬菜，草原人就只能以肉食為主。他們缺乏維生素等營養物質。茶葉不光有維生素等物質，還能助消化。他們雖然不懂這些，但喝了茶能讓身體舒服。

    故而草原人「寧可三日無糧，不可一日無茶」。他們為了茶，甚至能發動戰爭。

    滇黔川那邊雖有茶葉運往大金，但產量不大，且那裡都是各族聚居，十分排外，朝廷難以掌控。往年為了那裡的茶葉走私和納稅問題，當時官兵與各族時有衝擊。

    現在葉家竟然製出了黑茶，黑茶的味道比滇黔川所產的茶要好，且還是一家所製，產量極大，最重要的是這茶還耐貯藏，不會像其他茶一樣，放到第二年就變成了陳茶，這茶是越存越好。

    到時候朝廷將黑茶運到邊境，大金經濟好時就把茶價上調，大金經濟不好時就下調，以此來控製大金，獲取邊關安寧。

    因此如果黑茶的價格能更低，朝廷可操作的空間就越大。

    況且無商不奸，葉崇明說這茶的成本價是三百八十文，在陳震看來，這個價錢再往下砍一半應該才是黑茶的成本。

    但葉崇明如同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讓人無從下嘴。陳震沒法，只得把主意打到葉雅茗身上。

    葉雅茗在陳震的目光轉移到她身上時，身上的警報就被拉響了。

    此時她滿臉驚惶，似乎在這滿屋子官員和一眾葉家男子的屋子裡被忽然點名受到了驚嚇。

    她站了起來，結結巴巴地道：「陳大人，我……」

    「坐，坐下說。」陳震滿臉親切朝下壓了壓手。

    葉雅茗知道不能演得太過。往後她還要跟朝廷官員打交道，成親後還得去京城。演得太過了容易崩人設。到時候陳震發現被愚弄了，後果不堪設想。

    她聽話地坐下，定了定神，這才開口道：「您也知道，茶葉本身的味道是苦澀的，老葉老梗的味道就更為苦澀。要把這苦澀的老葉老梗轉化為甘甜醇厚的黑茶，其中不說別的工序，只說渥堆發酵這一項，就要經過兩三個月的製作，稍一不留神這茶就毀了。」

    「這其中的人工不必說，便是原料的損耗也是極大的。且不說茶葉生長、護理、採摘，只說這製茶工的工錢都不便宜。我祖父說的，真的就是成本價了。要是再降，我們就虧本了。」

    「如果只做今年一年，便是虧本，能為朝廷出力，我們也很樂意。問題是這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兒，一旦定下，就得年年如此。這實在不是我們能承受得來的。陳大人，還請您體恤。」

    本來陳震以為葉雅茗少不更事，能在她話語裡抓住漏洞壓價，卻不想葉雅茗竟然口齒伶俐，一番話跟葉崇明說的差不多，還說得十分的情真意切，說得陳震呲牙。

    這葉家一個兩個的，都那麼難搞。

    「再說，如果我們本都保不了，做得越多虧得就越多，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我們可能每年就上交最低限額了。可這茶，朝廷還是希望越多越好的吧？」

    這話算是切切實實擊中要害了。

    這茶價高點低點影響不大，畢竟朝廷是要加價賣給大金的。可量少的話，不能滿足大金的需求，拿捏大金的力度就小了。

    陳震敗下陣來，無奈道：「好吧，那就三百七十文一斤，每年供應量是十五萬斤到二十五萬斤，可以吧？」

    三百七十文，是葉崇明沒頂住陳震的壓力，往後退了一步給的價錢。

    聽到這個數字，他回頭心虛地看了孫女一眼，眼裡滿是愧疚。

    這樣子落到陳震眼裡，再聯想到開始葉崇明咬死的三百八十文，陳震便知三百八十文應該就是葉家的成本價了。

    一斤虧十文錢，二十五萬斤茶就虧兩千五百兩銀子，這在能從龍井等茶中賺錢的葉家來說不算什麼，而這是他能從葉家手裡為朝廷爭取到的最大利益了。

    葉雅茗既然開了口，便沒再縮回去，接道：「三百七十文是成本價，朝廷不能再讓我們納一次稅。另外，我們的茶會在臨安、徽州、閩州生產，你們到時派人到那邊去拉，我們不包運輸，也不承擔茶引費用。」

    如果不是看到葉崇明那愧疚的眼神，葉雅茗那番威脅也擊中了要害，陳震或許還要在這方面討價還價一番。現在他確定葉家是在做虧本買賣了，又有葉雅茗的威脅在，他自然不好在這方面再計較。

    真要逼得葉家過不下去，斷了黑茶的供應，或是供應的量不足，他不光不是功臣，還成了罪臣。

    他爽快道：「可以，就照葉姑娘說的辦。」

    於是雙方簽署了合約。

    簽署完合約，陳震很願意給葉家賣一個好。

    他道：「你們既與朝廷做買賣，這茶還是運往大金的，我會替你們上書，請求朝廷予你們一個皇商名頭。不過朝廷給你們開恩，你們也要時刻謹記國家利益，一定要把黑茶製好，千萬不能偷工減料，糊弄了事。一旦交上來的黑茶有問題，那就是大罪，要抄家砍頭的。」

    看到葉鴻昌等人因為他這話白了臉色，葉雅茗深深看了陳震一眼。

    這位陳大人不愧是國家級的談判高手，拿捏人心的手段就是高明。

    這番話他要是在簽合約前說，沒准葉崇明、葉鴻昌等人就要猶豫了。

    葉崇明一生求穩，不願意冒一點風險。這樁黑茶生意賺錢也不多，擔的風險還大。就算是有「皇商」這根胡蘿蔔在前面吊著，他也不一定願意簽這合約。

    現在合約簽了，不可更改，陳震再說這一番話，就能把葉崇明等人嚇唬住，讓他們不敢在品質上有半點差池。

    厲害，果然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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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嫁後咋辦？

    看著葉家男人一張張發白的臉，陳震十分滿意。旋即他就對上了葉雅茗那雙眸子黝黑的若有所思的眼。

    陳震的眼眸定了定，笑道：「葉姑娘可有什麼要說的？」

    葉雅茗回以一笑：「只是覺得陳大人厲害。要是您這話在簽合約前說，我祖父可能不會做陳大人這筆生意。虧本不說，還要承擔風險。這樣的買賣，我祖父一輩子都沒做過，今兒個倒是栽在陳大人手上了。」

    這話或許在別人聽來是冒犯，陳震聽來卻覺得是誇讚。像他這樣的人，最享受的就是看到別人在他的談判中節節敗退，最後滿臉不甘地以最低價簽下合約。

    他「哈哈」大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能為朝廷出力，便是承擔點風險也是葉家榮耀。至於虧本，這就得葉姑娘來出力了。如果你能把製茶方子改良一下，將成本降低，葉家不光不會虧本，還能獲利。」

    葉雅茗頓時垮了小臉：「陳大人說得容易。您沒看那團茶、散茶多少年了都沒變過嗎？」

    「這事對別人來說難，對你來說就不難了。我相信葉姑娘一定能行的。」

    大小狐狸交戰一番，陳震便心情愉悅地送著葉家老小出了驛站。

    葉崇明被陳震那番話說得心裡發慌，上馬車時愣是叫了葉雅茗上了他那輛。

    等馬車駛離，只剩了可信的僕從和馬夫，葉崇明這才問道：「那黑茶，你有信心能保證品質嗎？」

    「品質」這個詞，是葉雅茗時常說的，葉崇明便也學會並運用上了。

    葉雅茗點頭：「放心吧。我不光能保證品質，也保證不會虧本。」

    渥堆發酵確實需要那麼久，但可不是一斤一斤地發酵，而是一堆一堆，一製就是幾十斤。這年頭人工又不值錢，成本其實不高。

    另外徽州、閩州的茶山上的茶真長起來了，不說二十五萬斤，三十五萬斤都沒問題。每個地方的茶廠多置些製茶師，互相監督，再實行問責制，嚴把品質關，每年保質保量地上交二十萬斤茶是絕對沒問題的。

    多餘的，可以儲存起來，一來以備不時之需，減少風險；二來也可以熬年頭以待升值。

    要知道兩年的黑茶和二十年的黑茶，價格相差二十倍都不止。而且最初人們對於黑茶的接受度不高，二十年後，許多人接受並喜歡上黑茶時，再拿這些陳年黑茶出來賣，獲利可謂是非常豐厚。哪怕到時候黑茶的茶方別人都知曉，也製不出二十年前所產的黑茶來。

    她之前沒跟葉崇明交底，是知道葉崇明不是陳震的對手。如果他知道真實的情況，定然會被陳震擊破心防，最後以他「自認為」十分合理的價錢簽訂合約。

    而一旦以極底的價錢簽下合約，葉家就十分被動了。這種被動不是一年兩年，而是十幾甚至幾十年。

    擔心葉崇明知道實情後不當回事，葉鴻昌、葉鴻榮和葉嘉興等人在管理上有所鬆懈，葉雅茗到這時仍然沒對他說出實情。

    她道：「不過各地茶廠得照著我的規矩來。我製定的規矩要嚴格執行，絕對不能更改。這一點，祖父您跟叔伯和堂哥他們說清楚。我也會跟子默和齊公子說一說，讓他們敲打手下的管事。」

    「好。」葉崇明無不答應。

    「只要照著我制定的規矩來管理，黑茶的事您不用擔心，我保證這方面絕對不會出問題的。」葉雅茗又道。

    她雖不能說實情，但也不願意看到葉崇明壓力太大，影響了身體。

    這時代醫療條件差，以至於「人生七十古來稀」。葉崇明今年六十二歲了，葉雅茗希望他保持現在的身體狀況，活得長長久久的。

    葉崇明聽她這麼說，果然放下心來。

    「唉，你要是嫁在臨安就好了，家裡的事都能管著。等你出嫁後去了京城，我擔心家裡會出亂子。」

    想起葉雅茗出嫁在即，家裡這一大攤子事兒全扔給他，葉崇明剛剛被安撫的心又變亂了。

    「我在京城就呆兩個月，冬季是茶葉淡季，茶廠都停工了，能出什麼亂子？」葉雅茗安慰他。

    「那以後呢？」葉崇明不放心，「我年紀大了，幫不了你幾年。往後你要生孩子、養孩子，子默也不可能一直呆在邊關，到時候家裡這一攤子事，怎麼辦？」

    「祖父，」葉雅茗認真地望著葉崇明，「我要當這個家主，是因為我要掌控整個葉家的發展方向。您覺得以大伯的政治敏銳性和眼界，能管好葉家這一攤子事嗎？」

    葉崇明果斷搖頭：「不能。」

    葉崇明很清楚地知道，葉鴻昌的能力跟他自己差不多。他們只能守成，守住葉家原先那一畝三分地，再多的就沒辦法了。一旦有人覬覦和算計葉家，葉鴻昌就如他一樣頂不住，葉家會被人吞噬入腹。

    想要讓葉家走到現在這個地步，他們做夢都不敢想。

    他擔心葉雅茗說這話是誤會什麼，解釋道：「茗兒，我不是說再讓你大伯做家主……」

    「我知道。」葉雅茗道，「我也不是跟您解釋這個。我只是想告訴您，我要當這個家主，不是貪權，也不是為了葉家的六七成家產，而是想保住葉家，然後讓葉家昌盛繁榮，如您給大伯我爹他們起的名字一樣。」

    「大伯沒有政治敏銳性和開拓能力，但他是一個很好的執行者。我並不介意他多掌些權。」

    「祖父，」她身子微微前傾，看向葉崇明，眼眸裡滿是認真，「等您覺得身子骨不容您這麼勞累的時候，就把您手上的這一攤子事兒交給大伯吧。只要大伯不擅作主張，覺得我不配作主葉家的事，處處要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和四叔承擔得越多越好。」

    葉崇明凝視著自己這個孫女，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不光聽明白了葉雅茗話裡的意思，更聽明白了她未盡之意。

    如果葉鴻昌不聽話，一定要奪權，那麼葉雅茗會毫不客氣地分家，把大房分出去，不帶大房玩。

    「好，我明白了。」他道。

鈞蝦逵人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上交工資卡

    他們是上午去驛站跟陳震議談的，下午陸觀弈便來了，跟他同行的除了一干帶著禮物的下人，還有給他們作媒的智能大師。

    「哈哈，智能大師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葉崇明親自出門將智能大師迎了進來。

    這兩年葉家跟智能大師的關係更為親近，葉雅茗除了去徽州和閩州那段時間，其餘時候，每個月都要抽空去一趟崇善寺，帶著親手製的茶和讓廚娘精心製作的點心去看望智能大師，還親自給他泡茶。

    因男女有別，每次葉崇明都會隨行。

    故而不光葉雅茗製的茉莉花茶和閩州回來後帶回的鐵觀音，便是黑茶，在送去給邊關的陸觀弈後，葉雅茗第二天就去了崇善寺，把黑茶給智能大師奉上。

    她後來寫的《茶藝》、《茶道》也第一時間送到智能大師處，讓他幫著審核，看看有哪些寫得不好，寫得不當的地方。

    因此今天中午陸觀弈一去請，智能大師就十分欣然地跟他一同來了葉家。

    大家入了廳堂入座，智能大師就履行起自己媒人的職責，跟葉崇明商議起成親的時間來。

    葉崇明雖從葉雅茗嘴裡知道了兩位年輕人定下的日子，但作為女方，總要矜持一些，表達不捨得女孩兒出嫁、想留她在家裡多住一段日子的意思。

    他一再地表示想要讓葉雅茗晚一點成親，把成親的日子儘量往後挪。

    在智能大師的再三勸說下，葉崇明終於答應了十月初九的成親日子。

    確定完成親的日期，葉崇明才懇切地對陸觀弈道：「子默，我家的情況想來你也知道。我雖有三個兒子，但三個兒子加起來都不如茗兒聰穎。可以說，葉家能有今天，全靠茗兒。所以我廢掉了長子的家主之位，讓茗兒成為了葉家下一任家主，這也是我三個兒子都同意的。」

    「現在龍井成了貢茶，黑茶還要運到大金去，這已不僅僅是我葉家的事了，關乎朝廷。徽州和閩州的茶和茶具等買賣，也跟你和齊公子有關。這些事都離不開茗兒。所以，她成親後，你看能不能給她些時間和自由，讓她時不時能回臨安來打理一下買賣的事？」

    這事兒葉雅茗跟葉崇明說過，但葉崇明覺得，還是由他來跟陸觀弈提出比較好。

    他的要求也不過份，「時不時」就好。免得陸觀弈心生不滿，冷待葉雅茗。

    聽得葉崇明懇求得如此卑微，葉雅茗心酸之餘，很為這時代的女子悲哀。

    在現代，女人就算是嫁了人，也仍然有人身自由和工作的權利。可在這古代，只要成了親，不管做什麼，都得經過夫家同意，哪怕是回娘家都如此。

    她看向了陸觀弈。

    雖說這親事是皇上賜婚，不能隨意和離。陸觀弈也表示過同意她回臨安來管事。但這會兒他的回答決定了她以後對他的態度。

    陸觀弈的態度也十分懇切。

    他道：「祖父您放心，這個事雅茗跟我說過。我們成親後會住到過年。等出了十五，我去邊關，雅茗回臨安來。往後她就住在臨安。她做的事對朝廷太重要了，我不會把她拘在宅子裡不讓她出來做事的。」

    葉崇明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來：「多謝子默。」

    葉老太太和葉鴻盛都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尹氏雖對於葉雅茗做不做事沒什麼感想，但聽到葉雅茗以後會常住臨安，她也十分高興。

    她沒兒子，自然希望女兒能嫁得近些，好互相照應。

    智能大師也在旁邊贊許道：「子默你這樣就對了。像雅茗這樣的孩子，得天地之靈秀，神靈眷顧。你要是把她拘在後宅裡，老天怕是都不答應。」

    這話說到葉崇明心裡去了。

    陸觀弈朝安泰做了個手勢，安泰把手中的一個小匣子朝白蕊那邊遞了遞。

    「這是我臨安城那套宅子的鑰匙和八萬兩銀票。我祖父母去世後留了他們的積蓄給我，除了跟你們合作，投進茶葉買賣裡和下聘的錢，其餘的基本都在這兒了。那院子茗兒你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需要添置什麼東西，添置多少下人，你看著辦。」

    交工資卡的行為讓葉雅茗十分滿意。

    她不缺錢，她要的是陸觀弈的態度。

    她也不客氣：「好的，那這錢我就先拿著了。」

    白蕊上前，接過了匣子。

    葉雅茗又問：「這宅子如何收拾，要添置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要求嗎？」

    陸觀弈搖頭：「我沒什麼要求，你按著你的喜好來就行了。」

    兩人一來一往的聊著家常，跟老夫老妻似的，智能大師和葉家四人在旁邊詫異之餘，又覺得有些好笑。

    葉崇明自然很希望葉雅茗和陸觀弈關係好，兩人能多相處相處說說話。

    他便留客道：「智能大師不急著回寺裡去吧？不如咱們去園子裡坐坐，喝一杯茶？吃了晚飯再走？」

    智能大師自然知道葉崇明想留的是孫女婿，撫著鬍鬚笑道：「我倒沒事，不過子默卻是沒空。」

    陸觀弈歉意道：「祖父，明兒一早我就得隨陳大人回京城去，然後去邊關。一會兒我還想去齊府坐坐。」

    葉崇明一聽立刻道：「應該的，應該的。」

    陸觀弈是齊夫人的外甥，跟齊霽關係又好，他來了臨安一趟，自然得去齊府拜訪一下。葉崇明作為即將上任的岳家祖父，自然希望孫女婿能跟齊知府打好交道。

    等他們走後，葉崇明對葉雅茗道：「去上房吧，我們商議一下你嫁妝的事兒。」

    「沒什麼好商議的吧？你們怎麼給二姐姐置辦的嫁妝，就怎麼給我置辦。我沒意見。」

    葉家給葉雅清陪嫁了臨安城的兩個鋪子和一個田莊，外加首飾、綢緞若干，壓箱底銀子兩千兩。

    「你祖母和你娘給你看了好些個鋪子，田莊也有好幾個，你挑一挑。另外你自己不是有錢嗎？要有好的一塊兒買了，免得你自己再花時間精力去挑。」葉崇明道。

鈞蝦逵人

第二百六十章 挑嫁妝

    葉雅茗看葉老太太和尹氏那興致勃勃的樣子，只得跟著他們去了上房。

    按公中的份例挑了兩個鋪面和一個田莊，葉雅茗自己也挑了兩個鋪子和一個田莊，她便道：「可以了。我到時候還想自己買些茶山，在京城也買兩個鋪子。」

    她是現代人思維，不會把錢留在手上，都會拿出去投資，讓錢生錢。她賺到的錢，這一年多來都陸續變成了地契和田契。

    她在桐鄉又買了兩個田莊種菊花，還買了兩個田莊種桂花和茉莉花。在黃山、祁門和閩州各地她都獨資買了茶山。

    這些茶山在她買的時候還是荒山，地價十分便宜，一萬兩銀子能買下一兩個山頭。

    這些茶山不說每年產茶能給她帶來豐厚的收入，等當地的茶成為名茶時，山上的茶園也一定會跟白藤縣的茶園一樣，地價倍增。

    這種呈幾倍甚至十幾倍增值的資產才是她最願意投的，而且這種資產還隱蔽，不易被人發覺眼紅。真遇到難事時還能成為極好的退路。

    倒是大家最喜歡的每月收租的鋪面以及用來種田的田莊，葉雅茗就沒怎麼看得上眼。隨手買上幾個放在明面上，除了安慰長輩，也是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裡，讓投資多樣化的意思。

    因為徽州是葉鴻榮跟著去，閩州是葉鴻昌跟著去，葉雅茗買茶山也是大大方方，並沒想瞞著人，葉崇明也知道她手上的錢大部分變成了地契。

    他點頭道：「成，你自己看著辦。祖父相信你的眼光。」

    他這話把尹氏想要勸葉雅茗的話給堵在了喉嚨裡。

    在尹氏的固有思維裡，自然是田地、鋪面最為穩妥，其他的都不牢靠。

    葉鴻盛愧疚道：「爹娘都不能幹，手上的銀子還是茗兒你給的。旁的我們也不備了，就準備給幾千兩銀子給你壓箱底。」

    葉雅茗見尹氏有些不自在，笑道：「幾千兩已很好了。爹娘疼愛，不拘著我，讓我自由做事，這是你們給我的最好的禮物。」

    她知道尹氏在不自在什麼。

    陶氏自己的嫁妝豐厚，葉雅清出嫁的時候她是送了女兒一個鋪子和幾套頭面首飾、幾百兩壓箱底的。

    相比起來尹氏是什麼都沒有。她手上的鋪子和那點銀子，還是葉雅茗給的。

    這兩年，葉雅茗的表現讓葉老太太對她的疼愛已蓋過了她最寵愛的幼子了。葉雅茗成親，葉老太太自己肯定是要送些東西給她的。

    不過礙於尹氏和大房，葉老太太不打算把自己送的東西擺在明面上，打算在葉雅茗出嫁時私下裡給她。

    做家長的，最要緊的就是得一碗水端平。

    等葉雅茗去葉家公中庫房挑了陪嫁裡要帶的首飾、綢緞等東西，葉老太太問道：「你要陪嫁哪些下人？」

    「就我院裡的那幾個就行，如果她們願意跟我走的話。」葉雅茗道，「其他的祖父、祖母你們都是用得順手，我要帶走了，你們又要重新挑人，給你們徒增麻煩。所以我打算從我買的那些下人裡挑一些過去。」

    孫安管的那些下人裡，有一些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有些雖出身農家，但腦子靈活。只要品行好，腦子靈活，踏實肯幹，就是葉雅茗培養的物件。

    培養好了，她不可能把他們放在葉家的茶廠、茶坊等地方，她要把他們的身契要過來，當成她的陪房，以後成為她的左膀右臂。

    她不光有嫁妝田莊、鋪面要打理，還管著葉家這麼一大攤子事兒；陸家那邊看似沒幾個人，但麻煩事肯定不少。這都得要人。

    這些話，她都跟葉崇明和葉老太太說清楚：「我打算挑三十多個人出來放在身邊培養。咱們家和陸家的事，我想要管好，都得有人幫我，起碼得有人跑腿傳話；有些事他們能處理的就幫我處理了，我沒那麼累。所以我得有我自己的人。」

    葉崇明對她這做法非常贊同：「就應該這樣，否則你哪能事事兼顧。」

    葉老太太聽葉雅茗提起陸家，就憂心忡忡：「陸家那邊是什麼情況？你嫁過去，會不會受氣？」

    尹氏也擔憂地看著女兒。

    陸家的情況他們還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陸觀弈有個繼母，對他十分不好。

    這裡也沒外人，葉雅茗便將陸家的情況跟他們說了。

    聽到陸觀弈的繼母被休了，葉老太太自念佛，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她問道：「子默那個弟弟，不會很恨子默吧？畢竟史氏是他親媽。子默不在家，他會不會針對你？還有，他定親了嗎？」

    葉雅茗搖頭：「恨不恨的我不知道，得接觸了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他定了親的，在我跟子默定親之前他就定了親了。」

    據她收集的情報，史氏早在陸觀宇十二歲那年就給他定了親，定的還是鎮南王的孫女慶容縣主。要不是陸觀宇才成年，前頭又有陸觀弈這個兄長擋著，估計史氏早就讓陸觀宇成親了。

    現在發生了謀逆這事，陸觀宇作為史家的外孫，不知道他有沒有被鎮南王退親。

    當初贊兒是跟她一起去的閩州，回來後還沒時間整理京城那邊的消息。

    撇開史家的血脈關係不說，只看陸忠勇這一邊，想來鎮南王是很樂意繼續這門親事的，畢竟現在陸忠勇手握兵權，跟當初的衛國公的權勢有得一比，還不那麼受皇帝的猜忌。

    想到這裡，她感慨道：「幸虧子默想方設法地讓皇上給我和他賜了婚。有了皇上的賜婚，不管是誰，身份地位再怎麼高，也不敢隨意欺負我。」

    賜婚這一招，雖有陳震想壓葉家黑茶價錢的原因在裡面，但更多的應該還是陸觀弈預料到以後以葉雅茗的身份在京城舉步維艱，特意促成的。

    有皇上昭書上對葉雅茗的蓋棺定論，誰敢說她配不上陸觀弈，誰又敢給她冠以「狐媚」的名頭？有大嫂和世子夫人的名義，又有皇上的賜婚，便是慶容縣主也不敢在她面前擺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