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酌泠泠水】茗門世家 (全文完)

鈞蝦逵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陸觀宇的情況

    葉雅茗點點頭。

    她又問：「你那個弟弟，是個什麼情況？」

    她曾叫運兒打聽過，只知道陸觀宇是個典型的世家之子，史氏打小給他請私塾，讓人教他練武，將他往侯府世子方向培養。如果陸忠勇不出手，衛國公府不倒臺，沒准以後史昆的軍隊和陸忠勇的軍隊都會由陸觀宇來接手。

    所以史氏雖然只有陸觀宇這麼一個兒子，但對他的培養很精心，要求也極嚴格，對他並不溺愛。

    不過有衛國公府這樣的外祖家，有皇后這樣的姨母，他又是宣武侯的兒子，陸觀宇打小眾星捧月，十分自傲，京城裡能被他看上眼的人不多，那些沒什麼本事的世家子要是往他身前湊，惹他不高興了，他就能不管不顧地把人給羞辱一通。

    不知道他以前有沒有羞辱過陸觀弈，陸觀弈對這個弟弟又是怎樣的感情。

    提起陸觀宇，陸觀弈的表情就更複雜了。

    「自史氏進門後，我就跟著祖父、祖母住在老宅那邊，不跟這邊打交道。長這麼大，我跟陸觀宇也沒接觸過幾次。最近的一次，還是我祖父去世守靈的時候。我當時十四歲，他十二歲。他十分倨傲地站在我面前，叫我別跟他爭世子之位，否則連命都保不住。」

    「我一直不明白他是還存著點善意，不希望為了世子之位兄弟鬩牆，好心勸告我；還是史氏顧著我父親的感受，不好殺了我，所以故意讓他這麼說，好讓我主動放棄。」

    史氏想要陸觀宇成為宣武侯府世子，並不是在意一個勳武爵位，而是著意於‘陸忠勇手中的兵權。

    陸忠勇手上的兵雖是朝廷徵召來的，卻是陸忠勇花十幾二十年的時間，跟他們同吃同住，一點點帶出來的。這十萬人的軍隊帶了他鮮明的烙印。

    除非他的兒子沒有軍事才能，否則在同等情況下，皇帝肯定得讓他的兒子接替他大將軍位置，在他兒子立了戰功的情況下，連爵位都不會降等。

    比如衛國公的軍隊是他帶出來的，所以在他年老不能帶兵時，立了戰功已成了三品將軍的史昆就被破格提拔為一品大將軍，接替他的位置。等衛國公死後，如果史昆是衛國公世子，他就仍然可以繼續當衛國公，不會降為侯爵。

    陸觀宇是陸忠勇的兒子，又有史家的血脈，如果他能成為侯府世子，史家就能把西北的兵權牢牢握在手裡。四皇子奪位之路就能走得更順。

    宣武侯府從內院正房到外院正房，有一條遮風擋雨的回廊相連接。新婚夫妻倆此時正沿著回廊去外院廳堂。

    京城地處平原，宣武侯府處在極平坦的地勢上，武人也更喜歡寬闊風格。此時他們從回廊往左右望去，兩邊都沒有遮掩，所有的樹木、建築都建在回廊幾米開外的地方。

    此時葉雅茗身後只帶著白蕊和夏嬤嬤，陸觀弈則只有安寧跟著。這三個下人自小夫妻倆談話起，就主動放慢了腳步，離他們也有兩三米遠。

    因此兩人的談話並不怕被人聽見。

    葉雅茗繼續問道：「那你爹打算如何安置陸觀宇？」

    「昨晚我跟我爹長談了一次，他問我要不要讓他把陸觀宇帶去軍中。我答應了。」

    葉雅茗眉頭微蹙：「你也去他麾下，陸觀宇也去他麾下，你倆發生衝突怎麼辦？陸觀宇會不會在你出任務時對你動手腳？以後他立了戰功，豈不是要跟你奪軍中之權？你為什麼答應要讓他去邊關？」

    「可如果他不離開，這府裡你剛整頓完，只要咱們一離京，恐怕他轉頭就能把下人都收服為己用。咱們不可能每回回京都得換一批下人吧？」陸觀弈道。

    「再說，我想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與其讓他在京中搞東搞西，不如放在身邊看著。」

    說是這麼說，但葉雅茗知道，陸觀弈這是不放心她，擔心陸觀宇對她不利。

    如果她是陸觀弈隨便娶的妻子，或許陸觀宇不會對她做什麼。可從請求賜婚，再到昨日特意讓廚房做的那一頓飯，陸觀宇只要有心，就能看得出來，陸觀弈是把她放進了心裡。

    如果她出了什麼事，尤其當她懷著陸觀弈的孩子時一屍兩命，陸觀弈可能整個人就毀了。陸觀宇想要毀掉陸觀弈，那害她性命是打蛇打七寸。陸觀弈為了她的安全，也不敢把陸觀宇放在京城裡。

    「那個……」她吞吞吐吐，「我有個疑問……」

    她一向是爽朗大氣自信的，很少有這種吞吞吐吐的時候。陸觀弈忽然覺得她這樣子異常可愛。

    他伸手一把將她的小手握進掌心裡：「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咱們是夫妻，夫妻一體，福禍共擔，沒什麼不能說的。」

    「我就好奇，跟史氏和離的是你爹吧？為什麼陸觀宇不恨他反而一心跟你過不去呢？」

    其實葉雅茗想問的不是和離，而是搗毀衛國公和史昆的謀逆。要知道如果沒有陸忠勇這二十年的臥薪嚐膽，衛國公的陰謀沒准就得逞了。到時候陸觀宇何等風光？

    怎麼她聽陸觀弈這話裡的意思，那父子倆相處似乎還挺和睦。倒是陸觀宇對陸觀弈這個長兄卻恨之入骨，恨到要讓陸觀弈披豎執銳地防範他。

    她這一針見血的問題，又讓陸觀弈看她的目光情意綿綿。

    他笑了一下：「史家滿門抄斬，陸觀宇能活著，是因為他姓陸。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我爹沒了，他也很難活下去。」

    「原來如此。」葉雅茗點點頭。

    她道：「你不要擔心我，我又不是吃素的。府中下人敢聽陸觀宇的話對我下手，不光是他們，便是陸觀宇自己，我都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這話說得自信又霸氣，陸觀弈手掌再一次握緊。

    他道：「你不必擔心他跟我爭戰功。因為他外祖姓史，所以他就算把整個大金的軍隊打敗，他也不可能接掌我爹的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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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觀弈的含義

    「可你爹手下有許多是原來跟著史昆的人吧？陸觀宇收服他們容易，你卻從來沒在那支軍隊呆過。」葉雅茗道。

    朝廷局勢，邊關派系情況，陸觀弈沒跟她詳細說過，她原打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

    但她擔心陸觀弈的安危，並不想再裝什麼都不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她希望陸觀弈有什麼能跟她商量。就算不商量，他有什麼想法什麼決定跟她說說，也免得她在這頭提心吊膽。

    就如剛才陸觀弈所說的，夫妻一體，福禍共擔，陸觀弈的榮辱關乎她的榮辱。她不能什麼都被蒙在鼓裡。

    她這話讓陸觀弈的眸子又亮了。

    他嘴角擒著笑，對她柔聲道：「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當初那些人跟著史昆，是因為他是衛國公世子。現在明知道跟著陸觀宇沒前途，他們為什麼要跟著他？所以對於這問題，你不必擔心。」

    「另外，我爹這樣安排，我猜想他是有用意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眼睛微眯，聲音極低：「陸觀宇這一去邊關，史氏那裡就無暇他顧。史氏終是欠我母親一條人命。我父親顧著夫妻之情，不好拿她怎樣，卻是不反對我替母親討公道。」

    葉雅茗有些駭然：「這是你跟你說的？」

    陸觀弈搖搖頭：「是我從他的字裡行間中體會出來的。」

    葉雅茗：「……」

    要說狠，還是陸忠勇心狠。不過也正常，「慈不掌兵」，他要心軟，也走不到今天這個位置上。

    「有些話，我不好說。但這樣做，你雖報了殺母之仇，卻也讓你背負了上頭的猜疑與世人的唾駡。」

    陸忠勇此人雞賊。如果他對史氏動手，有心人定然會到皇帝面前挑撥，說陸忠勇不顧念夫妻感情，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他還是衛國公一手提拔起來的。到時候皇帝都會覺得他冷漠沒人情味兒，不放心把偌大的兵權交到這種人手裡。

    陸忠勇自己不動手，卻暗示陸觀弈動手，說得好聽，是給他報殺母之仇，卻將所有的負面影響轉嫁到了陸觀弈身上。

    但人家是親父子，這些話，她不好說出口。況且，陸忠勇好了，陸觀弈才能好。這個道理陸觀宇都明白，她和陸觀弈自然也明白。

    這大概也是陸觀弈儘管知道他爹的心思，也順著他的意思去做的原因吧。

    她道：「你想怎麼做就去做吧，不必顧忌我。我會處理好我這邊的事，不讓你分心後背。」

    陸觀弈停下腳步，動情地低頭看她：「茗兒，謝謝你。這世上除了祖父祖母，也只有你站在我這邊，處處為我著想了。能娶到你，是我一輩子的幸運。」

    葉雅茗看到他眼眸裡蘊含的深深情意，內心也十分觸動。

    她對他一笑：「夫妻一體。我嫁了你，自然是你好，我才好嘛。」

    陸觀弈極力抑制住親她的衝動，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你知道我祖父為何給我起‘觀弈’這個名字嗎？」

    葉雅茗心裡一動：「是不讓你參與朝廷紛爭的意思？」

    陸觀弈低頭看她，朝她一笑：「對。」

    「雖說我等武將之後，保家衛國是己任。但大晉強大，便是缺了我，國土也不會損失半分。可朝廷的紛紛擾擾，從我記事起便深有體會。我母親的性命，又何嘗不是為這權利之爭而絞殺？她但凡嫁個普通百姓，都能安然一生。」

    「所以祖父希望我只觀棋，不成為棋子，遠離紛爭。」

    「我父親現在兵權在握，情況卻不樂觀，如履薄冰。有同僚暗算奪權，有上頭猜忌。大金那邊也情況複雜，不定什麼時候就開戰。看他這樣，我便對這位置不感興趣。」

    「如果有一天我從邊關卸甲歸來，只做一個田舍翁，你會不會覺得我沒出息？」說到這裡，他低頭看她。

    葉雅茗回望著他，忽然覺得眼前這男人越發順眼起來。

    不是所有身處權利旋渦之中的人能這麼清醒地認識到身邊的危機的。陸觀弈能跳出迷障，看透一切，實屬難得。

    「我不會覺得你沒出息，我只覺得是我之幸。」葉雅茗認真道。

    她凝視著陸觀弈：「我從不求榮華富貴，只求平安喜樂。」

    說到這裡，她淡然一笑：「我嫁了你，或許我這話你不相信，覺得是我哄你。但時間還長，你總有機會瞭解的。」

    「我信。」陸觀弈斬釘截鐵地道。

    他雖只活了區區二十年，但這二十年他體會到的辛酸苦辣、人情冷暖比別人四十年還多。他自詡眼光了得。

    葉雅茗如果貪圖富貴，當初與他相識時她的態度就不會那麼平淡；當他說想要與她定親時，她就不會沒有驚喜只有思量。他覺得，如果不是求了皇上賜婚，或許當他去跟她談論這樁親事時，她可能還要好好考慮一番，絕對不會這麼輕易地決定嫁給他。

    葉雅茗絕不是衝著宣武侯世子的名頭才嫁給他的。

    葉雅茗並沒把他的話當真。

    信不信的沒關係。如果沒有什麼變故，她與他相處的時間還很長。一切都交給時間來證明吧。

    「不過你卸甲歸田，你父親的軍隊怎麼辦？」葉雅茗問道。

    陸觀弈苦笑：「所以我雖有此意，但可能要等我接任邊關軍權之後。或許幾年，或許十幾年。」

    葉雅茗點頭：「好。」

    說話間，兩人不知不覺到了前院，葉雅茗發現這裡的下人多了起來。

    「世子爺、世子夫人。」一路有人行禮。

    這時候一個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匆匆從正屋裡走了出來，對陸觀弈和葉雅茗道：「世子，世子夫人，侯爺有請。」

    陸觀弈大步邁進了門檻。

    儘管正屋的大門面積極大，可以容兩人並排而行，葉雅茗仍然慢了一步，等陸觀弈進去，她才提起裙擺，邁進了正屋。

    進屋後，她恪守禮節，站在落後陸觀弈半步的位置上，低頭垂眼，並沒有往上看。不過她能感覺到屋裡好幾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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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敬茶

    「父親。」陸觀弈朝上行了一禮。

    葉雅茗也行禮。

    「嗯。」上首一個威嚴的男聲響起。餘光中，葉雅茗看到他抬了抬手。

    旁邊便走出一個人來，把手裡的茶盤遞到陸觀弈面前。又有人在他面前放了一個軟墊。

    陸觀弈接過茶盤，跪到軟墊上，將茶遞到陸忠勇面前：「父親，喝茶。」

    陸忠勇接過茶盞喝了一口，放到几案上，抬了抬手，旁邊那人便拿出一個紅封，遞給陸忠勇，陸忠勇接過放到了茶盤上。

    「多謝父親。」陸觀弈起身，退到了一旁。

    一個茶盤又遞到葉雅茗面前。

    葉雅茗接過茶盤，走到軟墊前跪了下去：「父親請喝茶。」

    陸忠勇接過茶喝了一口，又拿了紅封放到茶盤上，開口道：「跟弈兒好好過日子。」

    「是，父親。」葉雅茗答應一聲。

    將茶盤交給白蕊，她又接過綠萼手中的託盤：「這是兒媳孝敬父親的一點心意。」

    每個女子嫁進門，都要給夫家人送上自己做的一件針線物件。葉雅茗送給陸忠勇的是一件外裳。這自不是她做的，而是繡娘做的。

    陸忠勇道：「有心了。」

    旁邊的小廝將託盤接了過去。

    葉雅茗這才站起身來，順勢看了陸忠勇一眼。

    只這一眼，她就明白當初史氏為何寧願當繼室，也要嫁給陸忠勇了。

    陸忠勇的容貌與陸觀弈有八分相似。陸觀弈都能引得各家女子不顧一切地追求他，陸忠勇當年想來也是如此。

    他現在雖已年逾四十，卻不顯老，看上去就是一個極為英俊的成熟男子。走在街上，或許還會引得豆蔻女子為他傾心。

    原先坐在陸忠勇下首的陸觀宇早在他們進門前便已站起來了。

    這會兒看葉雅茗已敬完茶，管家的茶盤已端到他面前，他接過茶盤遞到陸觀弈面前，出聲道：「大哥，喝茶。」

    待陸觀弈接過喝了茶，他又敬到葉雅茗面前：「大嫂，喝茶。」

    葉雅茗接茶的時候順勢看了他一眼，發現陸觀宇與陸忠勇、陸觀弈父子倆完然不像。陸忠勇父子劍眉星眸，五官立體。陸觀宇雖也長得不錯，但與他倆一比，便顯相貌平平。

    她也送了陸觀宇一件外裳。

    順利敬完茶，便是一般淡定的葉雅茗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坐，都坐吧。」陸忠勇道。

    陸觀弈看了葉雅茗一眼，走到陸忠勇的另一邊下首坐下，葉雅茗走到他下首挨著椅沿坐了下來。

    敬茶雖然順利，有陸忠勇在場，看上去陸觀宇十分安靜乖順。但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拿她的禮儀做文章，她不守規矩，敬茶時失儀的流言傳得滿天飛？

    故而她在禮儀上絲毫不會放鬆，不給人任何攻訐她的機會。

    陸忠勇道：「邊關雖無戰事，主將卻不能離開太久。我回來參加你們的婚禮，已是聖上大恩。一會兒我便打算啟程回邊關去。弈兒，我會將宇兒帶去邊關。你既得聖恩留在京中過年，便好生歇息一陣。過了年後再去邊關。」

    聽到這話，陸觀宇抬起頭來看了陸觀弈一眼。

    「好的，父親。」陸觀弈一臉平靜。

    陸忠勇站了起來，朝外面走去：「宇兒，走吧。」

    陸觀宇答應一聲，跟著他朝外走去。

    父子兩人都穿著勁裝，很顯然早已做好了準備，只等著新婚夫妻倆來敬了茶後便離開。

    「父親，我送您。」陸觀弈叫道，又回頭看了葉雅茗一眼，示意她跟上。

    前院正房離大門口不遠。小夫妻倆一直把陸忠勇和陸觀宇送到大門口，目送著兩人翻身上馬，帶著一群士衛兵策馬而去。

    自始至終，陸忠勇就沒再多說一個字，陸觀宇則在離開前深深看了陸觀弈一眼，跟著陸忠勇也乾脆利索地走了。

    「走吧。」陸觀弈轉身往裡走。

    葉雅茗領著丫鬟緊隨其後。宣武侯府管家陸安和幾個下人也在後面跟著。

    進了大門，走到正院附近，陸觀弈忽然停住腳步，目光落在陸安等人身上。

    陸安幾人頓時神情一緊，停住了腳步。

    陸安極力控制微顫的雙腿，上前兩步對陸觀弈行了一禮：「世子爺，您有何吩咐？」

    陸觀弈只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轉身朝內院走去。

    一直走到廊下，他才放慢了腳步，等著葉雅茗走上來，放緩了神情，問她道：「可用乘轎？」

    葉雅茗愣了愣，旋即搖搖頭：「不用。」

    這麼久以來的鍛煉還是起效果的。她剛起床的時候覺得渾身酸痛，泡了個澡後就舒服很多。而且她也不那麼嬌弱，多走走對身體也有好處。

    她朝後面看了一眼。

    夏嬤嬤等人見狀，立刻停住了腳步。

    陸觀弈便知她有話說，往前走了一段路，問道：「你可是有話要說？」

    葉雅茗道：「陸觀宇去了邊關，未免沒有欲擒故縱之意。如果這時候史氏出了事，輿論的矛頭肯定指向你。本來在情感上偏向你的侯爺，沒准就會偏向於他。這件事你還需好好斟酌，籌畫好了再行事。」

    陸觀弈剛才跟陸觀宇對視的那一眼，就知道對方想什麼了。

    陸觀宇不愧是史氏精心培養出來的兒子，現在雖只有十六歲，心機卻很深沉了。

    他剛才那深深的一眼，就是在告訴陸觀弈，他放棄了宣武侯府，卻在史氏那裡布了局。如果陸觀弈敢去動他娘，定然會遭到反噬。他想去動他娘，就要做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準備。

    他也以此來告誡陸觀弈，不要輕易對他娘動手。

    這小子，很有幾分手段了。

    他道：「我知道。這件事，我會好好處理的。」

    「侯府下人不急著動，等我回門後再說。」葉雅茗又道，「如果你有公事要辦你就去辦吧。我回去歇息一下。」

    陸觀弈點頭道：「那行，有什麼事你讓丫鬟吩咐府中下人。陸觀宇走了，他們沒有了主子撐腰，不敢再搞事。」

    「好。」

    兩人便分開，陸觀弈去了前院書房，葉雅茗則回了後院，躺在床上補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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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侯府

    陸觀弈直到午飯時分才回了後院，跟葉雅茗一起吃飯。

    飯罷，陸觀弈問：「你下午打算做什麼？」

    葉雅茗搖搖頭：「沒什麼打算。」她看向陸觀弈，「要不你陪我在府中走走？」

    她現在好歹是宣武侯世子夫人了，在陸忠勇不續娶之前，她就是這府中唯一的女主人，得主持中饋。在她還沒清理這府中下人時，得讓陸觀弈陪她走一走，宣示一下主權。

    陸觀弈也正有此意：「好。」

    兩人起身，開始逛宣武侯府。

    出了院門，陸觀弈道：「這侯府是我六歲那年，皇上賜給我爹的。我幾乎沒在這裡住過。對於這裡，我也不熟。」

    他說這話時沒什麼情緒波動，但葉雅茗卻替他感覺心酸。

    她笑道：「往後就熟了。這裡我們會住很久。所以咱們今日要好好逛逛。」

    「像小狗一樣圈地盤？」陸觀弈忽然打趣道。

    葉雅茗發現這男人自打昨晚親熱接觸後就變了許多。以前是高冷人設，不到必要不說話。現在不光話多了些，還開始跟她開玩笑了。

    他既放開了，她自也不會端著。往後在一起的時間還長著呢，她得讓他慢慢適應她的真實個性。

    她朝他翻了個小小的白眼，回嘴道：「你才是狗。」

    陸觀弈笑了起來。氣質冷凝成熟的成熟男人忽然這麼一笑，頓時讓人覺得他回歸了真實年齡。讓葉雅茗不由看了他好幾眼。

    相貌英俊的大帥逼賞心悅目，智商能力三觀樣樣不缺。如果他不花心，不招惹桃花，葉雅茗覺得，也不是不可以跟他一直走下去。

    陸觀弈最喜歡葉雅茗那雙眼睛，她這麼看著他，他心裡一陣悸動，趕緊抬起手虛虛遮住了她的眼：「你別這麼看我。」他怕他忍不住要親她。

    葉雅茗伸手想將他作怪的大掌扒拉下來。結果她的手順勢被陸觀弈握在了手裡。

    葉雅茗朝前走，想把手抽出來，卻被陸觀弈握得更緊。

    拉個手而已，葉雅茗自不覺得有什麼。可這在古代，後面還有好幾個下人盯著他們。兩人在這裡秀恩愛，她總感覺像是在人前耍馬猴似的。

    她道：「這……」她晃了一下牽著的手，「不好吧？」

    「有啥不好？咱可是新婚夫妻，蜜裡調油。」

    「陸觀弈，你竟然說這樣的話。」葉雅茗詫異地看著他，「一點都不像你了。」

    看到他耳朵紅紅的，面上還有些羞惱，她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跟純情小男生似的陸觀弈，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或許是陸忠勇、陸觀宇走了，對面這個男終於卸下了所有的盔甲，露出他最柔軟、真實的一面來。

    ……

    京城寸土寸金，宣武侯府說是豪宅，但面積還沒有臨安城葉宅大。不過屋舍緊湊，當初建造這處宅子的人想來是希望家中多子多孫，所以建造了許多院子和屋舍。

    葉雅茗數了一下，光內院就有六個院子，有些是單獨的，有的則是大院套著小院。

    這麼多屋子，整個府邸原先卻只有史氏和陸觀宇兩個主子住，葉雅茗真不知史氏住在這裡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葉雅茗跟陸觀弈親近許多，說話也隨意起來。

    「我還是更喜歡你臨安的那處宅子，景色好，面積適中，裡面的院子也不多，住著很舒服。」

    陸觀弈剛才牽住葉雅茗的手就一直沒捨得鬆開，這會兒一聽「你臨安那宅子」就不樂意了：「什麼我，是咱！咱們的。」

    「好好好，咱們臨安的那處宅子。」葉雅茗聽到這話從善如流地改了口。

    兩人把宅子轉了一圈，葉雅茗感覺到了不少偷窺的目光。

    葉雅茗還擔心自己的第六感出錯，問了陸觀弈，陸觀弈可是練武之人，又在邊關呆了兩年，那些躲在暗處偷看的下人腳步重，呼吸沉，他老早就發現了。

    他道：「是的，剛才那處院子透過窗戶偷看咱們的有六人，再往前那處院子有兩人，廚房那邊有五人。大概是好奇你長什麼樣吧。」

    葉雅茗聳了一下肩膀。

    她轉頭問白蕊：「昨晚你們住在府中的下人房裡？其他人也是？」

    「是的，姑娘。其他人也在那裡。」白蕊道。

    「他們吃住還好吧？有沒有被人為難？」葉雅茗又問。

    倒不是她不關心這些人，直到這時候才想起她陪嫁過來的那幾十號人。實則這些人都是精心培養出來的。要是來到宣武侯府，連飯都吃不上，那這些人也沒有跟著她的必要了。

    實際上從昨日把他們帶到宣武侯府開始，對他們的考試就開始了。如何安置這些人，葉雅茗都會根據他們在這幾日的表現來決定。

    「還好。」白蕊幾日已得了葉雅茗的叮囑，讓他們別管那些人，她笑道，「我們昨晚回去已很晚了，大家都睡了。一早過來他們好多人還沒起，所以並不知道他們過得如何。」

    葉雅茗點點頭，便不說話了。

    等把宅子逛完，她一面往回走，一面吩咐安泰：「去把陸安叫來。」

    原先葉雅茗吩咐安泰做什麼，安泰還得看陸觀弈一眼，等他點頭才答應。

    現在他已經知道不必多此一舉了。他家公子早已被世子夫人迷得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不說叫陸安過來，便是世子夫人說要即刻把陸安攆出去，恐怕他家公子都不會吭一聲。

    他麻溜地答應一聲，轉身去傳話了。

    陸觀弈也不問葉雅茗叫陸安過來做什麼，回到後院廳堂坐下，他便吩咐上茶上點心。

    綠萼的茶剛泡好，陸安就來了，對著兩人行了一禮：「世子爺、世子夫人。」

    葉雅茗接過綠萼遞過來的蓋碗，一邊撥弄著裡面的茶葉，一面問道：「侯府現在有多少下人？」

    「回夫人話，有六十二人。」

    葉雅茗的手一頓，抬起眼來：「這麼多？怎麼我剛才跟世子在府中轉了一圈，都沒看到什麼下人？」

    陸安額上明明沒有汗，卻用袖子在頭上抹了一把，也不知他是真緊張，還是要做出一副緊張的樣子，演戲給葉雅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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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下人如何處理？

    「咱府上每班門房就有六人，護院也有六人，這二十四人照著兩班輪值，昨晚上值夜的今日歇息了。還有廚房的，他們都在廚房裡忙活。管灑掃的，一早起來將各處都掃過了。他們都各司其置，不敢閒逛。故而世子和世子夫人在路上走著沒遇見下人也屬正常。」

    「你把他們的名冊拿來。」葉雅茗道。

    她轉頭問陸觀弈：「他們的身契在哪兒？」

    陸觀弈沒什麼表情地把這話扔給陸安：「陸安，府中下人的身契在哪兒？」

    陸安態度仍然跟剛才一樣恭敬：「身契都是主子們收著，小人並不知道身契在哪裡。」

    葉雅茗和陸觀弈對視了一眼。

    「行，我知道了。」葉雅茗道。

    「那小人現在就去把下人名冊拿給夫人？」

    「好。」

    看陸安走遠，陸觀弈問葉雅茗：「你打算怎麼處理他們？」

    葉雅茗不答反問：「你名下有莊子嗎？」

    陸觀弈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臉上泛起了笑意：「有的，有兩個，就在京郊，一個五百畝，一個八百畝，都帶著莊子。」

    「哪個莊子條件差些？」葉雅茗又問。

    「八百畝那個。」

    葉雅茗點頭：「等我把府裡下人的情況排查一下，能用的就留下，不能用的就扔到莊子上去。莊子上的莊奴不幹活沒飯吃，就讓他們自己養活自己。」

    莊子的田地是主人的，每年有了收成，都需要交出大部分給主人，只有一小部分留下來養活他們自己。而留下來的自然不可能是大米白麵，更不可能有雞鴨魚肉。基本是半年糠菜半年粗糧。

    外面的佃農過的就是這種日子，莊奴自然不可能比他們好。最大的好處大概就是遇著災荒之年，佃農只能賣兒賣女，或是被活活餓死，莊奴還能有主人管著，好歹吊著一條命。

    當然，主子無良的話，那只有死路一條，連兒女都沒法賣。

    宣武侯府這些下人，說是奴僕，可過的日子不知比外面的平民好多少，四季有新衣，都是細布衣服，管事還能有綢緞穿，吃食常見葷腥，伺候主子的還能隨著主子吃到小地主都不見得能吃到的山珍海味。

    去了莊子成了莊奴，可比賣了他們還要令人難以忍受。

    說到這裡，她看向陸觀弈：「這是不引人注意的處理方式。」

    陸觀弈含笑看她：「聽這話的意思，你還有一個引人注意的處理方式？」

    葉雅茗點頭：「你去衙門一趟，叫衙門再給他們補個身契，到時候將他們一股腦兒全賣出去。不過這做法有點狠，會讓人對咱們指指點點。畢竟史氏也是有朋友的，她的兒子陸觀宇還在，事情做得太絕，對咱名聲不大好。」

    史氏和陸觀宇真以為她拿這些下人沒辦法？這些下人不服管教，還敢在背後搞小動作，不就是因為身契沒在她手上，他們覺得她沒法賣了他們嗎？

    真要惹她不高興，她直接把他們賣到挖黑礦的地方去。

    陸觀弈想了想，道：「那還是第一個方法吧。」

    照他的性格，他其實更喜歡第二個方法。但他不得不顧忌葉雅茗的名聲。葉雅茗出身是個硬傷，好不容易裕寧長公主在婚宴上做背書，讓人不敢再輕視她，可一旦下人之事處理不好，就前功盡棄。

    至於他，到時候有人到皇上和太子那裡上眼藥，說他太過冷漠，不顧親情，於他也不是什麼好事。

    他道：「幸好你昨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做出防範姿態，我挑出幾個昨日搞小動作的人懲罰賣出去，倒不會有人說什麼。如此也達到殺雞儆猴的作用了。」

    葉雅茗心念一動：「你抓到證據了？」

    陸觀弈點頭：「我自然得防著。」

    葉雅茗給他豎了個大拇指：「不錯。」

    她昨日是沒辦法，初來乍到，沒辦法佈局把搞事的人揪出來，只能採取下下策，做好防範。可心裡不是沒有遺憾和憋屈。

    她還是第一次像這樣，只能挨打不能還手的呢。

    雖說她給那些陪嫁下人出了題，會有機靈的去查昨日之事。但他們終是新人，又是昨日到這府上，人生地不熟，想讓他們查出什麼根本不可能。

    她以為這個悶虧她吃定了。沒想到陸觀弈把她想做的事做了。

    「那這事就交給你處理了。」她喜滋滋的道，「府裡下人哪些是好的，哪些不好，你都有數？」

    陸觀弈點點頭：「到時候我讓安泰給個名單給你。」

    「太好了。」葉雅茗越發高興。

    陸觀弈往她這邊湊了湊，問道：「這麼高興？」

    「可不是。」葉雅茗感慨，「以前都是我費盡心思地去謀劃佈局，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替我把這事給做了。」

    她朝陸觀弈嫣然一笑：「多謝。」

    陸觀弈眼裡閃過一抹疼惜：「再等我幾年，我到時候回來在你身邊，都不叫你操心。」

    「好。」

    夏嬤嬤昨晚值夜，今日一直在歇息，並沒有在這裡。否則她聽了這對話，定然要誇葉雅茗一句「馭夫有道」。

    男人，當他為你做點事的時候你就得拼命誇，誇得他越發心甘情願地替你做事。久而久之形成習慣，你的所有事情，就成了他刻在骨子裡的責任。

    反倒是有些賢慧女子，把什麼事都做了，默默奉獻，對男人沒有要求。男人不光不會感激，反而看不到你的好。

    總之男人就是賤骨頭，哄著不走抽著走。

    不一會兒，陸安把下人名冊拿來，葉雅茗讓白蕊接過來，便將陸安打發了：「行了，你退下吧。」

    陸安唯唯喏喏地退下，睫毛下的眼裡滿是得意。

    二公子說得對，兩人沒有他們的賣身契，又顧忌著名聲，不敢拿他們怎麼樣。只要他們不搞出太大的事，就能好好地在這宅子裡呆著。

    為著自己，他們不會硬著明著跟兩人對著幹。但軟刀子割肉，那還是可以的。尤其是在世子爺去邊關後，對付一個臨安來的商家女，他們定然叫她吃了虧還訴不出苦來。

鈞蝦逵人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不能納妾

    那名冊葉雅茗也沒看，等安泰那邊把名單給過來，她才好好地看了一下，把可以留的人名給圈出來，。

    這些人不是陸家的老下人，就是不受史氏和陸觀宇待見、比較老實憨厚的，一共九個。

    另外安泰那邊還給出了昨日搞小動作的幾人的名單。

    「他們想幹什麼？」她問安泰。

    安泰原來是個小胖子，跟陸觀弈在邊關呆了兩年，也跟著士兵們一起訓練，上馬殺敵，現在已經瘦下來了，也長高了些，皮膚也變黑了，跟葉雅茗最初見他時判若兩人。

    他黝黑的皮膚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呃，那個……他們在酒裡下了藥，想讓您跟世子爺出醜。」

    竟然跟她想像的一樣。

    葉雅茗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二公子吩咐的？」她問道。

    「說是廚房裡的一個廚娘，得了史氏的恩惠，往酒裡加的藥，沒看出二公子的手筆。但這事他絕對脫不了干係。」安泰忿忿道。

    「二公子以為這樣做，世子爺抓不住把柄，便是捅到侯爺面前他也可以大叫冤枉，說世子爺污蔑他，賊喊捉賊。可我們世子根本沒當場發作，也不跟二公子對質。他打算等侯爺到了邊關再寫信告之。到時候不管二公子如何狡辯，侯爺心裡都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說到這裡，安泰佩服地看向葉雅茗：「夫人，這還得多虧您當時做出了防範姿態，讓侯爺對這事有了印象。」

    其實當時那壺合巹酒，就算葉雅茗喝了也沒事，因為他們已私下裡把酒給換了。

    葉雅茗做出不相信宣武侯府下人的姿態，侯爺當時雖有點不高興，但他心裡肯定也起疑。之後陸觀弈再說已抓到了人，拿出了證據，不管這事是陸觀宇指使的，還是那個廚娘自作主張，這屎盆子就扣到了陸觀宇頭上了。

    葉雅茗豎了個大拇指：「你們主僕都厲害。」

    以前在葉家，整個家裡大大小小的事都得她操心。現在有陸觀弈和他的手下幫襯，在她還沒出手時就把事情擺平了，這感覺，真不賴。

    她跟陸觀弈還在新婚期，連門都沒回，這件事她便先放著，沒有處理。

    第二天起床後無所事事，陸觀弈又不想被葉雅茗打發去前院，便道：「今日我帶你去逛逛老宅，再去我常住的別院看看？」

    葉雅茗高興起來：「好呀好呀。」

    她知道婚姻是需要經營的。陸觀弈只能在京城呆兩個多月，過了年後他就得去邊關。她跟他最好多呆在一起培養感情才好。

    可兩人面對面坐著尬聊，會很難受。這會兒兩人能一起出去走走，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於是陸觀弈讓人備了車，乘車帶葉雅茗去了老宅。

    「我爹就是在這裡長大的。他後來被封了侯爵，賜了宅子，才搬到侯府去。不過我祖父祖母一直住在老宅。祖父去世前，我也一直住在這裡。侯府那邊我都沒去過幾次。」

    說到這裡，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葉雅茗拍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那你祖父去世後，你為什麼不在這兒住，要搬到別院去？」她問道。

    陸觀弈跟她說過，別院離得比較遠，那裡都是老百姓住的地方，跟侯府和老實這些非富即貴的地方不是一個地段。

    她想知道是什麼讓陸觀弈連老宅都呆不下去，被逼得搬到了別院。

    陸觀弈嘲諷的表情更深了：「祖父去世後，我本也應該住在老宅，但史氏為了控制我，往老宅那邊送了好些丫頭。我把她們趕出來，她們就在門口哭，讓人對我指指點點。」

    「我乾脆去了江南。太子殿下見了，便將臨安的那處城邸賜給了我。我後來回京，也沒再往老宅那邊去，而是買了個別院住著。」

    葉雅茗對他越發同情了。

    她上輩子雖然爹不親娘不愛，但老爹老娘沒給她弄出私生子，錢是完全不缺，他們的面子工程也做得不錯，時不時地噓寒問暖一通。等她成年執掌家族企業後，他們更得巴結討好她了。

    這輩子葉家人對她那是完全沒話說。

    「現在好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一切朝前看。」她道。

    「嗯。」陸觀弈緊握住她的手，「我跟你一樣，不求大富大貴，只希望平安喜樂，咱們好好過日子。」

    葉雅茗停住腳步，看向他，表情異常的認真嚴肅。

    「有些話，本來要定親時我就要說清楚的，但當時要用定親來擋麻煩，是權宜之計，我便沒說。上次你從邊關回來商議親事，我本要說的，後來被賜婚這事一鬧，便沒機會說出來。」

    陸觀弈斂了笑容，有些緊張地問道：「什麼話，你說。」

    「我們葉家，從來沒有納妾的習慣。也因此，家庭和睦，家風清正。你也知道我原打算招贅的，就算不招贅，也打算嫁個平民。我之所以不願意嫁給家世與葉家相當或比葉家好的，就是因為我容忍不了丈夫納妾。」

    她眸子裡滿是認真：「如果你要納妾，我不會阻止，但想讓我再這麼對你是不可能。到時候我會在臨安，你在邊關或京城，咱們不可能再呆在一起。」

    「我知道這些話或許不符合大眾觀念，大家會覺得我善妒，不能容人。但我就是這樣，不會改變。我這人有精神潔癖，丈夫與牙刷絕不與人共用。」

    陸觀弈看著她漂亮的認真異常的眸子，笑了起來。

    他微斂了笑，正色道：「你放心，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納妾。或許是經歷比別人複雜的緣故，同樣的一件事，齊霽不會多想，我卻總會深思。」

    「京城的世家，那些矛盾極多，甚至惹出大禍的，多是家中成員複雜，妾室多，庶子庶女多的人家。不納妾的人家，親人之間就很和睦，矛盾也極少。」

    「而你們家，是我極嚮往的人家。或許你家人之間也有些小矛盾，但不管遇著什麼事，你們都能為彼此著想，能替對方付出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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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回門

    「最最重要的是，你是我這一輩子最珍視的人。除了你，再不會有第二個女子入我的眼。所以茗兒，你放心，我是不會納妾的。我只求與你白頭偕老。」

    葉雅茗只聽進去了前幾句話，至於最後這句情話，她聽了也當沒聽見。

    男人的情話，男人的海誓山盟，聽聽就好，不必當真，否則會變得不幸。

    也不是說他們騙人，她相信陸觀弈此時說這番話是真心的。但人和感情都是會變的，當真你就輸了。

    她微笑著點點頭：「我希望你說到做到。」

    ……

    第三日是回門的日子，陸觀弈早叫人備好了回門禮，給葉雅茗看過之後，便一早回了葉家。

    「三姑奶奶回來了，三姑奶奶回來了。」

    聽到下人飛跑著去稟報，葉雅茗挑了挑眉，不由歎了口氣。

    「怎麼了？」陸觀弈又想來牽她的手。

    葉雅茗趕緊把手背到身後，瞪了他一眼，然後哀怨地道：「我再也不是三姑娘了，而成了三姑奶奶。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算是領教了。」

    陸觀弈哈哈笑了起來：「你倒是問問祖父和岳父，看看他們願不願意把你給潑出去。你可是下一任家主，把你潑出去了，葉家怎麼辦？」

    葉雅茗正要回嘴，就聽一聲：「茗兒。」

    她抬頭看去，便見正院院子裡，送親的眾人一個不落地全都站在那裡。

    喚她的正是葉鴻盛。

    葉鴻盛看到女兒臉色紅潤，剛才跟女婿說說笑笑，看上去兩人感情極好，他鬆了一口氣之餘，又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

    他家養得水靈靈的小白菜，終是被豬給拱走了。

    「回來了？快進屋吧。」他招呼著，又笑道，「子默還不認得你伯祖他們吧？一會兒進屋裡再給你一一介紹。」

    院裡人多，一個個打招呼下來，得在這裡站半天。他心疼女兒女婿，便想著進屋再說。

    陸觀弈笑道：「見過的。三伯祖和諸位叔伯去過舍下安床，子默萬分感激。」

    葉崇賢高興極了，跟陸觀弈寒暄著進了廳堂。

    進了廳堂後，也不用葉雅茗介紹，葉鴻盛引著陸觀弈，把葉家族人都介紹了一番。

    除了葉家族人，葉茹慧和丈夫孩子，以及葉雅秀和丈夫孩子都來了。

    兩人的夫家都是商賈。葉茹慧的丈夫大概是年歲長一些的緣故，還能端得住；葉雅秀的丈夫對陸觀弈則有些諂媚。

    陸觀弈平時不怎麼愛說話，但現在面對的都是葉雅茗的親人，他一改高冷人設，把葉家這一眾親戚應酬得十分到位。

    「茗兒，讓他們男人在這裡聊天，咱們進去說話吧。」尹氏急於想知道女兒在宣武侯府過得好不好。

    葉雅茗點點頭，跟著一眾女眷去了後院。

    「我挺好的。」葉雅茗把陸忠勇和陸觀宇回了邊關的事跟眾人說了，「現在侯府裡就只有我跟子默兩個主子。府裡沒人給我氣受，母親你們就放心吧。」

    「哎呀，那太好了。」擔心了女兒三天的尹氏這才鬆了一口氣。

    葉茹慧和葉雅秀對葉雅茗羨慕得不行。

    葉茹慧道：「茗兒真是個有福之人，可真是嫁到好人家了。」

    「可不是。」葉雅秀附和道。

    葉雅茗笑笑沒有說話。

    葉雅秀在葉雅清成親時聽母親抱怨，說話得罪了葉雅茗，導致葉雅茗對她總是不冷不淡的，不如對葉茹慧那麼親近，她深深後悔。

    這件事她一直沒敢讓丈夫知道，不光不讓知道，她還時常在公婆妯娌丈夫面前說她跟三堂妹的關係如何如何好。

    這會兒她急著修復關係，同時也想試探一下葉雅茗的態度，便笑道：「接下來三妹妹要在京中呆兩個多月，難得空閒。我想邀請三妹妹去府上作客，不知三妹妹是否賞姐姐這個臉？」

    事先葉鴻盛千叮囑萬囑咐，讓尹氏幫女兒擋著點麻煩。現在女兒嫁入高門，沒准就有人提出什麼不合理的要求，讓女兒為難。

    葉雅茗輩份小，又是剛嫁入高門，如果直接拒絕，得罪人不說，還讓人覺得她一朝得勢便看不起窮親戚，影響極壞。

    他們作父母的，就應該站出來充當這個惡人，替女兒擋麻煩。

    尹氏很少出門走動，除非葉家設宴，否則她也不出門應酬，再加上打小生活的環境就單純，她在人情交往上就沒那麼伶俐。

    這會兒葉雅秀邀請作客，尹氏也不知道這事是好還是不好。但葉雅秀得罪過女兒，為女兒不喜，她卻是知道的，也猜測女兒不願意去她家作客。

    她當即道：「茗兒哪裡得閒？葉家要在京城開一個新茶館，這事需茗兒操持；再者很快就過年了，年末人情來往，各種瑣事，便是我們這等人家都繁瑣，更不用說侯府了。茗兒作為剛入門的宣武侯府世子夫人，各方面的情況又不熟，不定到時候多焦頭爛額呢。」

    葉雅茗很意外尹氏今日怎麼這麼伶俐，竟然知道替她擋麻煩。

    她笑看母親一眼，轉眸對葉雅秀笑道：「我娘說的沒錯，接下來兩個月，我估計都沒得空閒，諸多事情要忙。大姐姐邀請了，大姑姑想來也要邀請，這一府府的去赴宴，我如今應承了，恐怕到時候也抽不出時間，倒叫你們失望。」

    她看到葉茹慧眼裡也閃過一抹失望，又道：「這樣吧，我明年總要過完十五才能回臨安，便在回臨安之前抽出一日在宣武侯府宴客，邀請大姑姑一家和大姐姐一家到府上作客，如何？

    「真的嗎？」葉雅秀驚喜地叫道，叫完她就覺得自己太過失態。

    她用手帕擋了一下臉，不過旋即又笑了起來。

    她很高興。看來三妹妹心胸寬廣，並沒記恨她。有三妹妹的邀請，往後她在婆家也能揚眉吐氣，誰也不敢給她氣受了。

    葉茹慧也高興不已。

    這段時間，婆家人對她的態度也大不一樣。三妹妹邀請她一家去赴宴，這就擺出了給她撐腰的姿態。想來婆家往後對她的態度會更好。

鈞蝦逵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情

    葉茹慧終是長了一輩，自己也有出嫁的女兒，最知尹氏和葉雅茗的想法。

    她站了起來，道：「茗兒這一出嫁，你娘這幾日不知如何牽腸掛肚呢。你們母女倆定然有許多私房話要說。我們就不打擾了，去外院等著。」

    說著她起身，還把葉雅音和葉雅玉兩個小姑娘也拉了出去。

    葉雅茗新嫁，有些話可不是這兩個小姑娘能聽的。

    她們一走，尹氏便抓住了葉雅茗的胳膊：「茗兒，你在侯府沒受氣吧？姑爺待你可好？」

    「沒受氣。對我很好。」葉雅茗道。

    「真的？」

    「真的。」葉雅茗用力點頭。

    女兒臉色紅潤，氣色極好，尹氏也看得出她這兩日確實過得極好。

    而且別人或許看不出來，可她作為親娘，還是看出了女兒跟以前有些不一樣。

    以前的葉雅茗，一眼看去便覺漂亮，第二眼看去又覺得她自信大氣，第三眼看去覺得她清冷有疏離感，雖開口常笑、對人親切，內心深處卻拒人於千里之外，跟誰都不輕易交心。

    這是這兩年葉雅茗越來越能幹之後，尹氏從女兒那裡得到的感受。

    現如今尹氏卻看出了女兒少了一些冷清，多了一些柔軟與嬌媚。這是女子成親後幸福的狀態。

    「那就好。」尹氏決定不再多問了。

    她說起了另一件事：「那日你出嫁，送親回來吃宴席的時候，你大姑姑便用話試探我，說喜歡音兒，如果她做了她的兒媳婦，她定然把音兒當親閨女一樣疼。」

    「今日她來，又重提起此話。你大姐姐那人你也知道，跟她娘一樣愛比較不肯吃虧。一聽這事，趕緊說她夫家侄子一表人才，當家大嫂也是厚道人，如果音兒擇婿，可以考慮一下她那夫家侄子。」

    葉雅茗一聽就不喜。

    她原對葉茹慧這個大姑姑印象極好的。可這會兒對她的印象落到了谷底。

    她問尹氏：「那您是怎麼想的？」

    尹氏不忿地擺擺手：「我怎麼可能答應？清兒托你的福，還嫁了個謝家。音兒作為你的親妹妹，再如何也得找個比清兒夫家還要強的吧？」

    她看了葉雅茗一眼，十分想說讓她有合適的人家，給葉雅音說一門親事。

    但葉鴻盛告誡她了，說葉雅茗向來疼愛妹妹，真有合適的人自然會替她張羅。他們作父母的可不能給葉雅茗施加壓力。這件事，最好提也別提。

    葉雅茗見尹氏沒提讓自己給葉雅音尋一門好親，心裡舒坦了幾分。

    她道：「娘你放心，如果有合適的，我會替音兒和玉兒留意著，您不用著急。至於大姑姑和大姐那兩門親，您直接推了便是。」

    尹氏聽到前面那句，頓時喜笑顏開：「好，好。」

    「不過以葉家的門第，嫁進豪門不是好事。如果不是皇上賜婚，我這樁親事都不一定成。當初定親的時候，知道內情的人誰不同情我，子默前未婚妻之事你聽說過吧？」

    尹氏點頭：「聽你爹說過。」

    當初葉雅茗的親事不宜對外說，葉鴻盛就把陸觀弈前未婚妻的慘事說給了尹氏聽，可把尹氏嚇了一大跳。

    「不說我，便是大姑奶奶和大堂姐，她們過的什麼日子您也瞧見了。二堂姐嫁了謝家，看似門第比葉家高，是一門極好的親事。可過日子，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人瞧著好，內裡如何，誰知道呢。」

    「所以音兒和玉兒的親事，我覺得不光要看門第，看家風，還得看本人如何。這事不能過急，得好好挑挑。」

    葉雅茗擔心尹氏對此事期待太高，事情便給她打個預防針。

    尹氏連忙道：「這事我聽你跟你爹的。你們的眼光總比我好，頭腦也比我聰明。聽你們的准沒錯。」

    葉雅茗點了點頭。

    尹氏就這點好，聽得進人勸，不自作主張。

    新娘子回門，在娘家呆的時間依情況而定。娘家與婆家離得遠的，自然得住上一日兩日；離得近的，也就回去吃一頓飯的功夫便可以回去了。

    葉家宅子不大，住的人卻多。葉雅茗未出嫁時就是跟父母妹妹住一個院子。這會兒自然不方便攜夫婿在娘家住。

    她跟陸觀弈在葉家呆了一個上午，吃了午飯便打算回宣武侯府。

    「明日我要處理一下侯府的事情。後日咱們一起去看看新茶館。五日後開業，有什麼不妥當的還能及時改一改。」葉雅茗臨走前對葉鴻盛道。

    葉家族人則打算明日啟程回臨安。葉鴻盛一家三口外加葉雅玉要在京城住著，等臨近年關再跟葉鴻昌一起回臨安。這段時間葉鴻盛和葉雅茗都要張羅新茶館開業之事。

    葉鴻盛朝葉雅茗招了招手，拉著她去了旁邊，輕聲道：「茗兒，你三伯祖的孫子葉嘉慶想留在京城，你三伯祖昨日問我，能不能讓他孫子在葉家茶館裡謀個差事。」

    葉雅茗眉頭微皺。

    葉家茶樓薪俸給得不錯，做夥計的省著花，收入也能養活四五個家人。故而這些年沒少有族人想進葉家下面的茶樓、茶坊做事。

    葉崇明卻不大願意用族人。進來之時家人千恩萬謝，可一旦做得不好你要辭退他，雙方頓時變成了仇人。

    可拒絕吧，族裡說話也難聽，說你寧願用外人也不願意幫襯族人，薄情寡義，不顧念親情。

    為這事葉崇明沒少頭疼。

    「您把三伯祖和嘉慶族兄叫來，我來跟他們說。」葉雅茗道。

    葉鴻盛立刻過去，把葉崇賢和葉嘉慶叫了過來。

    葉雅茗道：「嘉慶族兄的事，我爹跟我說了。如果是族裡其他人，不管怎麼的我都要一口回絕，實在是這茶館開在京城，面對的都是豪門權貴，說錯一句話，做錯一點小事，沒准就惹來殺身大禍。」

    「我看似嫁進了宣武侯府，但這京城有王府有國公府，有朝中實權大官，比侯府更有權勢的不知凡幾。再說茶館是葉家產業，不是宣武侯府產業，人家打殺個夥計根本不用顧忌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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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達練

    「因此這茶館夥計都是我買下簽了死契的下人，經過一年的嚴格培訓才敢放進去。他們如何說話，如何做事，遇到權貴欺辱打罵該如何求饒，都是精心教過的。」

    「不過這些年三伯祖您對我們這一支照顧有加，我們一家都是銘感於心。您老好不容易開個口，不管怎麼的我都要安排。族兄如不嫌棄，就留下吧。茶館後日開業，這幾日我叫人急訓一下，教族兄泡茶技藝和禮儀。族兄也是讀過書的人，學的時間雖短，也定然比那些買來的下人要強。」

    葉嘉慶今年二十歲，在家中排行第五，是葉崇賢十分喜歡的一個孫子。

    葉崇賢身為族長，家境還不錯，也有良田二三百畝。葉嘉慶也是上過私塾的。無奈沒有什麼讀書天賦，讀了幾年識了些字便回家種地了。

    此次上京送嫁，他也是因著對京城好奇才央著求著葉崇賢帶他來的。

    只是到了這裡看到京城繁華他就不想走了。葉崇賢也有私心，想著如果葉嘉慶跟著葉雅茗做事，沒准能有個好前程。

    這會兒祖孫二人一聽葉雅茗的話就被嚇了一跳。葉崇賢還好，懷疑葉雅茗是為了嚇退他們才將事情說得那麼嚴重，葉嘉慶則真被嚇住了。

    葉雅茗見兩人一時沒說話，又笑道：「如果族兄覺得茶館不合適，我倒還有一個去處，就是環境沒茶館那麼好，接觸的也都是平民。不過族兄識字會算數，倒可以做個小管事。」

    葉嘉慶頓時眼睛一亮：「什麼地方？」

    「我娘和雅音、雅玉原先在臨安開了個糕點鋪子，買賣還挺紅火。她們就是鬧著玩，賺個脂粉錢，她們也不懂得打理生意，都是我在替她們操心。可你們也知道，葉家那邊的事我撂不開手，現在我嫁了人，宣武侯府的事我也得管，實在沒精神再在京城給她們開一間鋪子。」

    「現在三伯祖您既想讓族兄在京城歷練歷練，不如我把這糕點鋪子開起來。族兄做個管家，也是幫了我大忙。」

    這話說得葉嘉慶十分心動。

    他們家雖有二三百畝田地，但家裡人口多，開銷大，他們也是要種地的。只是春種秋收的時候雇些短工幫忙而已。

    人都說商賈低賤。他們家自詡耕讀人家，可一旬才能吃一頓肉，跟葉崇明這一房日日大魚大肉比起來，名聲哪能比得實惠重要？

    因此他也想要闖蕩一番，做出一番事業來。往後哪怕入了商籍，能過七叔祖家這樣的日子，那也值了。

    這會兒葉雅茗給他的還不是茶博士的位置，而是一個點心鋪子的管事職位，那就更合他心意了。被人管，哪有管人來得威風？回到族裡說起來也有面子不是？

    「祖父，我願意在糕點鋪子做事。」他生怕葉崇賢反對，趕緊表明態度。

    葉崇賢對這安排也很滿意：「那就給茗兒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葉雅茗擺手，「不過有些話我得說在前頭。如果嘉慶哥做得好，他不光有一定的月例銀子，還會有提成，即店裡收益一百兩銀子，他就能得一百文銀子的提成。店裡買賣越好，他的提成就越高。可反過來，收入低到一定程度，可能嘉慶哥就不適合做這個管事，這位置就得換人。」

    她看著葉嘉慶：「這一點嘉慶哥能理解吧？我不可能開個鋪子，不光沒賺錢，還月月賠錢，那我倒不如直接關門還好，你說是不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葉嘉慶連連點頭。

    「茗兒你能給你族兄這個機會，三伯祖就感激不盡了，哪能他沒那個能幹還占著位置的道理？平時他有什麼做得不好做得不對的，你儘管說，可別看我面子。」葉崇賢道。

    他也看得明白。

    別的且不說，做個有壓力的管事，也能讓葉嘉慶迅速成長起來。有能力有本事了，哪裡不能立足？等葉嘉慶能獨當一面了，沒准他們家也能做個買賣。

    葉雅茗又道：「年前我比較忙，點心鋪子沒辦法一下子開起來，嘉慶哥明日可以先跟著三伯祖回去，等過了年再來。」

    這樣也免得葉嘉慶留下，其他族人一看葉雅茗肯給葉嘉慶機會，他們也說留下。

    「三伯祖也知道我家為難。族人有困難，我們很願意幫的。只是族人不是人人都像嘉慶哥這樣，識字會算，為人也正派勤勞。留下了他們，我們也要擔風險，沒准就能惹來殺身之禍。所以如果有人再提這事，還請三伯祖幫忙稍稍解釋一下。」

    葉雅茗說著，朝葉崇賢行了一禮。

    「茗兒快莫多禮。」葉崇賢趕緊避開葉雅茗的禮。這可是四品誥命，侯府世子夫人，這禮不是他能承受的。

    「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他道。

    葉雅茗笑道：「如果族人有困難，需要錢，可以跟我祖父說。我祖父會幫的。」

    「好好好。其實你祖父這些年幫族人已經幫得夠多了。」葉崇賢道。

    族裡人的日子都過得去。有那孤兒寡母的，葉崇明都會出手相助。誰家遇上困難，只要找葉崇明，葉崇明查明對方沒有撒謊後，都會給予説明。

    葉鴻盛以前只管製茶，這些人情往來他從來不管。昨日葉崇賢找他說這事的時候他是很為難的，為此一晚上都沒睡安穩，思忖著要如何回絕人而不得罪人。

    這會兒見女兒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解決了，既沒把葉嘉慶放到十分緊要的茶館裡，又沒得罪葉崇賢，還讓葉崇賢承了他們的人情幫他們擋麻煩，深覺自己要學的東西很多。

    往後葉雅茗成了家主，他就是家主的爹，許多事會找到他頭上，尤其是族人這一塊更是如此。許多麻煩，他希望自己能處理的就處理了，別事事讓女兒操心。

    他道：「茗兒你趕緊回去吧，姑爺在那裡等你多時了。」

    葉崇賢也趕緊道：「去吧去吧。」

    「明日我沒空過來送你們了，祝三伯祖你們一路平安。」葉雅茗道。

鈞蝦逵人

第三百章 處理下人

    「你剛才都給安排得那麼好了，我們這一路回去也是舒舒服服的。」葉崇賢說著，十分感慨地對葉鴻盛道，「鴻盛啊，你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他們這些族人來送嫁，到了這裡白吃白住這麼久，見了世面，回程的時候葉家送些盤纏已是很仁義了，其他的不必葉鴻盛和葉雅茗再多操心。

    可剛才吃飯的時候，葉雅茗愣是吩咐給各人備了一份豐厚的回禮，又派了護院護送他們回去，讓他們給大家安排好一路的食宿，半點不用大家操心。

    葉鴻盛點點頭，再一次覺得自己在人情世故上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回門禮結束，第二日葉雅茗就讓陸安召集了府裡所有下人，到正院的院子裡集中。

    「許贊，點名吧。」葉雅茗吩咐贊兒。

    贊兒、頌兒、運兒，跟著葉雅茗到了宣武侯府後，就被提拔了，也用回了自己的姓，分別叫許贊、唐頌、馬運。

    許贊是葉雅茗身邊的大管事，幫著葉雅茗處理對外的一切事宜。

    許贊拿著名單念了一遍名字。

    旁邊的陸安見了，臉色十分難看。點名的活兒可是管家的事，這會兒世子夫人不讓他這個侯府大管家點名，卻讓她帶來的陪房點名，這是要實行「一朝皇帝一朝臣」的做法，把他撤了不成？

    他一個勁兒地拿眼睛去看陸觀弈，想讓陸觀弈給他作主。

    安泰忍不住朝他翻了兩個白眼。

    這陸安可是史氏提拔起來的，他家世子到底有多腦抽才會護著陸安打自家夫人的臉。

    許贊念完，轉身向葉雅茗和陸觀弈稟道：「還有廚房的趙嬤嬤和冬梅沒來。」

    下面立刻有人解釋：「趙嬤嬤帶著冬梅出府採買去了。」

    她話聲剛落，就有人推搡著兩個女人進來，被推搡的正是趙嬤嬤和冬梅。

    推搡兩人的，陸家原先的門房也認出來了，是接替他們守門的、世子夫人帶來的陪房。

    大家原本就提著的心更是高高懸了起來。

    此時葉雅茗和陸觀弈坐在回廊裡，下人們都站在臺階下面。許贊站在葉雅茗的左前方。

    他見趙嬤嬤兩人被押送進來，便念了幾個人的名字，這其中就有趙嬤嬤和冬梅。

    「以上幾人，於世子大婚之日在合巹酒裡下藥，企圖讓世子及世子夫人當眾出醜，算計主子，罪該萬死。現重責五十大板，立即執行。」

    下面站著的六十幾人頓時譁然。

    「冤枉，冤枉啊！」有人驚慌地叫道。

    「世子，是不是弄錯了？」陸安朝陸觀弈道，又衝著葉雅茗嚷嚷，「世子夫人，您帶了那麼多的陪房進來，想要我們給您挪位子，我們挪就是了，不會有二話。可拿這些罪名往我們頭上扣，那就太過份了。」

    「就是，太過份了。」

    「我們一向老實本份，什麼壞事都沒做過。府裡總不能換一個女主人就把我們給打死吧？」

    「世子夫人，您一來就打死人，傳出去對您的名聲也不好吧？」

    下面被念到名字的一個個群情激憤。五十大板下去，誰知道還有沒有命？故而大家說起話來都無所顧忌，只恨自己不能巧舌如簧，讓葉雅茗立刻收回成命。

    沒被念到名字的雖不敢出聲，卻也滿臉擔憂，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運是什麼。

    「啪啪啪……」坐在旁邊的陸觀弈忽然拍起了巴掌，一邊拍他一邊站了起來。

    看著下面眾人，他臉上帶笑，眼睛卻一片冰冷：「我倒不知道，史氏管著的宣武侯府竟然這般有規矩。一個個地倒比主子和主母還要有氣勢。」

    他是在戰場上殺過人見過血的，此時氣場全開，滿身煞氣，兩隻眼睛更如利鷹一般。

    下面剛才還群情激憤的眾人被他的目光一掃，全都噤若寒蟬，再也不敢發出聲音。

    陸觀弈冷冷地掃視著眾人：「喊冤的就罷了。你們幾個，都是我派人盯著你們把你們揪出來的，一個都不冤枉。敢在我跟夫人大婚之日算計主子，那就要做好必死的打算。」

    他看向趙嬤嬤和冬梅：「你倆是怕了，所以打算逃出府去再也不回來了吧？我前兩日沒發作，不是沒查出來，而是在新婚期不吉利，同時也想看看你們在私下裡如何聯絡謀算。」

    說著他一聲下令：「給我拉出去，打。」

    門外不知何時已進來了一些人，這些人身上有煞氣，一看就是見過血的，是陸觀弈從邊關帶回來的護衛兵。

    他們在安泰和安寧的指認下，將名單裡的人一個個拉出去，在院外一字排開地打起板子來。

    院子裡剩下的下人一個個面白如紙，抖若篩糠。陸安趕緊跪下，恨不得鑽到地縫裡去，以降低存在感。

    許贊見名單裡的人都被拉出去了，拿起名單繼續念名字。

    這一回就多了，在場的人，絕大多數都被念到。眾人只覺得脖子上架了刀，沒准一會兒就落下。

    陸安則一個勁兒地安慰自己，既然沒被拉出去打，他就沒事。反正世子和世子夫人都沒他們的賣身契，不能把他們賣出去。

    許贊終於把名字念完，道：「以上眾人，目無主子，言行無狀，全部送往莊子成為莊奴。」

    眾人又是一片譁然。

    不過此時大家不敢再指責謾駡，而是一個個以頭搶地，嘴裡不停地道：「世子、世子夫人開恩吧，我們一定忠於二位主子，不敢有半點違背。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世子、世子爺，小人雖是史氏買進來的，自認沒做過對不住二位主子的事。還請二位主子開恩，不要遣了小人。」陸安也把頭磕得「砰砰」直響。

    「拉下去。」陸觀弈可不會跟他們多費口舌。

    這種簽死契的奴僕，在買進來時就應該有自覺，府中所有的主子都有處置他們的權利，打殺他們都不需要證據。

    點到名的這些人雖沒被陸觀宇挑中對他們夫妻下手，可平時沒少私下裡對他這個嫡長子口出惡言，甚至在他偶爾來侯府時幫著史氏和陸觀宇給他難堪。他們每個人都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