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酌泠泠水】茗門世家 (全文完)

鈞蝦逵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懟陶氏

    章氏有錢，又想要跟葉雅茗交好，四房便送了臨安城的兩個鋪面，也值四五千兩。

    其餘親戚各有添妝。

    尹家是尹德安親自帶著大兒子、大兒媳來的，他把自己珍藏的一套文房四寶遞給葉雅茗，道：「你能嫁這麼一戶人家，外祖就放心了。」

    當初知道宋易風是那樣的人時，他心裡不知多悔恨，深恨自己看錯了人，害得外孫女遭了一回罪。

    之後他嘴上沒說，心裡卻一直掂記著葉雅茗的親事。後來葉雅茗跟陸觀弈定親，尹氏又語焉不詳，他心裡的擔憂不光沒減，反而更盛，生怕葉家為了榮華富貴，犧牲了外孫女的婚姻。只是女兒言之鑿鑿，保證說不會，他才沒來找葉崇明提這事兒。

    此時知道葉雅茗嫁的是一個青年四品將軍，侯府世子，與葉雅茗品貌相當，對方對她也極好，他老人家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多謝外祖父。」葉雅茗接過禮物，朝他深深施了一禮。

    她跟尹德安的接觸不多，兩人似乎談不上什麼感情。但對面老人眼裡的慈祥與疼愛卻是真切的，她感受到了來自血脈的牽掛。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九月十六日就到了。

    雖說葉雅茗決定以後常住臨安，但嫁妝關乎女子的臉面，嫁妝是都要帶去的。她原是打算在京城買傢俱填充宣武侯府的新房，但葉老太太和尹氏跟齊夫人交流之後，最後決定還是在葉家把傢俱打好，一起運去京城。

    畢竟江南傢俱的風格跟京城那邊不一樣，在京城買的話，一看就十分沒誠意，而且木料也不好。葉家多少陪嫁都給了，也不差這點木料和木匠錢，便叫人好好打製了一套傢俱，一起帶去京城。

    為此前幾日家裡就忙活上了，把東西歸整好放上馬車。最後林林總總竟然裝了八輛馬車。

    葉雅茗見葉崇明和葉老太太要一起去京城，趕緊勸阻：「咱在京城也沒什麼親戚，在那裡也無需辦酒席宴請客人，你們去了也沒什麼事。車馬勞頓的，要是生病了可怎麼好？您二老還是在家呆著吧，就讓我爹娘和我四叔、大堂哥跟著去就行了。大伯也在京城，有這些人送嫁就足夠了。」

    勸了半天，兩人才留下了。

    不過葉雅音一定要去送姐姐出嫁，尹氏和葉雅茗拗不過她，也就答應了。

    現在葉雅玉跟葉雅音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而且葉雅音跟著一去，就可能要到過年才回來，葉雅玉這麼久沒見到葉雅音，沒准已有了很大進步的性格又倒退回去。

    所以斟酌再三，葉雅茗決定讓葉雅音把葉雅玉也帶上。

    「讓你大伯母也一起去吧。」葉老太太道，「京城不知道有什麼時興的衣服首飾，你得買一點。你娘是個萬年不出門的，根本不頂事，還是讓你大伯母陪你們一起去。成親後估計會有人請你赴宴，到時候你得穿戴時興的衣服首飾才行。」

    葉雅茗搖頭道：「不用了。齊夫人是要一起去京城的。到時候我會讓齊夫人幫問問有什麼時興的東西，在哪裡買比較合適，然後我自己去買就行，不必麻煩大伯母。」

    主要是京城有不少對葉家和她不善的人，首當其衝的就是敏妃、三公主、孟家等人。

    孟家雖然不是皇商了，孟呈煒也要把牢底坐穿，但孟呈煒的父母還活著。他們不定怎樣恨她呢。要是知道她上京，沒准就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她自己倒不怕，身邊一直有陸觀弈給她的易武和陳秀守著，還有兩個武功不錯的護院。尹氏她也能管束得住，要出門就一起出門。

    可陶氏去了京城，她可管不住。到時候陶氏要去逛街，要去看望葉雅秀，她還能不讓她去不成？到時候出了事，那就麻煩了。

    葉老太太聞言，便也沒堅持。

    倒是陶氏聽說了這事，跑來跟葉雅茗道：「茗兒你成親，大伯母應該去給你送親的。你四嬸還嚷嚷著要去呢，不過她家孩子小，走不開。大伯母卻是沒牽絆的。去京城住多久都行。」

    上次因為葉雅秀口不擇言，葉鴻昌回去把母女兩人狠狠地斥責了一番，尤其是對陶氏，他都放了狠話。

    陶氏也知道以前自己那些言行，恐怕已讓葉雅茗對她不喜，她這段時間一直想修復一下關係。

    這會兒能去送親，她自然很願意。

    她跑到葉雅茗那裡說了許久，末了抹起了眼淚：「茗兒，你是不是還在記恨大伯母？大伯母知道前段時間說話不好聽，讓你不高興了。但大伯母也是心裡過不去那個檻。換作是你，想來你也不能毫無介蒂，茗兒，你能理解伯母吧？」

    「首先，我沒有記恨你。其次，如果是我，我會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既然陶氏要扯這個話題，葉雅茗自然不客氣，有話要說。

    上輩子沒人敢在她面前酸言酸語。這輩子陶氏說了一次兩次也就罷了。要是再多，她可不確定自己還忍得住不跟她撕破臉。

    「一邊，是時刻會被人陷害、逐漸走向衰敗的葉家的家主；一邊，是有貢茶、能與朝廷做生意的皇商家的老爺。您怎麼選？」

    「您既想要我給家裡帶來的好處與榮耀，又捨不得放棄家主之位，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大伯比你腦子清醒，知道如何選。大伯母，您就未免貪心了點，都想要。」

    陶氏被葉雅茗這番話說得滿臉通紅。

    「如果您想不通這個問題，或者心裡明白可就是放不下，非得心情不好時刺我兩句，心情好時又來跟我說好話。您真沒必要湊我面前來。我現在不記恨，不代表我往後不記恨。我不是個好脾氣的。所以大伯母，這個問題，您得好好想明白了才是。」

    她又道：「京城您就別去了。祖母說的事兒，我能解決，就不勞煩大伯母了。」

    陶氏被她說得又臊又惱，心裡還帶著一絲害怕。

鈞蝦逵人

第二百七十二章 親迎

    陶氏不是不知道二房今非昔比，也不是不知道葉雅茗的厲害。葉鴻昌為了讓她清醒地認識到葉雅茗的厲害，把他知道的葉雅茗做過的事都跟陶氏說了一遍。

    但十幾二十年來，她在二房和葉雅茗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二房母女唯唯諾諾。這種固有印象，很難讓她對二房和葉雅茗產生敬畏之心。

    而且大家都說葉雅茗厲害。可葉雅茗是她看著長大的，要說以前藏拙，現在才表現出厲害來，她總不大相信。她更願意相信葉雅茗是瞎貓碰著死耗子，再加上夢裡祖宗的指點，才表現出這麼厲害，而不是真厲害。

    況且，她是葉雅茗的長輩。不管葉雅茗再厲害，她還能對她這個大伯母不尊不成？前兩次她陰陽怪氣地說葉雅茗，葉雅茗不是都沒敢說話嗎？

    她沒想到葉雅茗竟然跟她撂臉子，還說出這樣的話來。

    而且她說話時那周身的氣勢，跟平時完全不一樣。陶氏不知道有這種氣勢叫上位者氣勢，但她內心深處是真的害怕了。

    眼前這個葉雅茗，跟她平時認知裡的葉雅茗，真的完全不一樣。

    這時候葉鴻昌那恐嚇的話也在她耳邊響起。

    「我、我……」

    她支吾半天，心一橫，站起來對葉雅茗施了一禮：「茗兒，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饒了大伯母這一回吧。大伯母真知道錯了。往後大伯母再也不敢了。」

    開始陶氏過來，兩人都以為像平常一樣，彼此說幾句門面話便罷，並不知道會話趕話說到這樣的程度，因此並沒有摒退下人。白蕊和厲嬤嬤都在屋裡。

    這會兒兩個下人看到陶氏忽然就服軟，還對葉雅茗行禮，都目瞪口呆。

    葉雅茗並沒有避開陶氏這個禮。

    不過她也不想鬧得太僵。既然陶氏願意服軟，這便也夠了。

    她親自去扶起了陶氏，道：「大伯母您知道錯就好。我們是一家人，我希望我們能和和睦睦的，而不是整天跟鬥雞眼兒似的，你嫉妒我，我怨恨你。家和才能萬事興。咱們勁兒往一處使，齊心協力，葉家才能更興盛。」

    「嗯嗯。」陶氏連連點頭。

    一個長輩在晚輩面前認慫求饒，終是丟臉的事，她紅著臉道：「那、那沒事我就回去了。」

    「好的，那大伯母慢走。」

    看到陶氏跟鬼攆似的落荒而逃，白蕊偷偷看了葉雅茗一眼，見她神情平靜，猶豫了一會兒，問道：「姑娘，不會有事吧？」

    「放心，不會有事。」葉雅茗道。

    陶氏，說白了就是個欺軟體硬的主兒。看看葉鴻榮和章氏，兩人都不是好性子的，葉鴻榮得老太太的寵，章氏娘家強大。陶氏以前可有欺負四房？雖然她對四房十分有意見，但從來不敢當著葉鴻榮的面說什麼，對章氏也偶爾陰陽怪氣兩句，被章氏懟回來後就不作聲了。

    可她對以前的二房，卻不是這種態度。看上去她最識大體，對尹氏最好，可時常讓尹氏生氣流淚的，就是她。

    現在她葉雅茗作了繼任家主，又要嫁入京城侯府，陶氏卻時不時地敢刺幾句，除了心有不甘，也難免沒有覺得她葉雅茗性子好，又是晚輩，不敢跟她嗆聲，好欺負的原故。

    現在她把陶氏懟回去，陶氏那陰陽怪氣的毛病肯定就好了，再不敢犯。

    ……

    厲嬤嬤跟在陶氏身後，見陶氏渾身不自在，她也不敢說話，只低頭跟著走。主僕倆沉默著回了大房。

    陶氏深覺當著下人的面在晚輩面前認慫很丟臉，便想在厲嬤嬤面前找補找補。

    到了臥室坐下後她拍著胸脯道：「剛才……她那個氣勢，真是太嚇人了。」

    「可不是，老奴都嚇了一大跳。」厲嬤嬤自然順著她的話說，「總聽人說三姑娘厲害，可面對我們時，她總是笑眯眯的，很好說話的樣子。平時在路上遇見給她施禮，她還會停下來寒暄幾句。今兒個老奴才知道，她的厲害竟然是真的。也難怪宣武侯世子會看上她。她就不是一般人。」

    「可不是。」陶氏聽厲嬤嬤這樣說，便挽回了些面子，心裡好受了些，「往後啊，咱們別招惹她了。惹不起，惹不起。」

    她又叮囑道：「今日這事，不要跟人說，便是老爺那裡也別提。」

    「老奴省得。」厲嬤嬤道。

    至此，陶氏見到葉雅茗便總是笑臉相迎，再也不說酸話了。至於去京城送親的話，她再沒提過。

    ……

    九月十五日這天，葉雅茗正在檢查自己還有什麼東西要帶的，就見青枝跑了進來，稟道：「姑娘，姑爺來了。」

    「誰？」葉雅茗還沒反應過來。

    「姑爺，就是陸公子，他來了。」青枝道。

    葉雅茗：「……」這稱呼倒也沒錯，就是感覺怪怪的。

    她出到外院時，陸觀弈正跟葉崇明對坐說著話。

    看到葉雅茗，陸觀弈站了起來，笑道：「茗兒，我來接你。」

    「你什麼時候從邊關回來的？」

    「五日前。」

    從京城到臨安，快馬加鞭也要兩三日。可見陸觀弈從邊關回到京城，又馬不停蹄地到臨安來。

    不過他能親自過來，也算是很有誠意了。

    「你連日奔波，明日又要回京城，太累了。」葉雅茗轉頭問葉崇明，「祖父，要不咱們晚兩天再上京城去？反正時間還寬裕著。」

    「我也是這麼說的。」葉崇明笑呵呵地道，「可子默說不用，這點奔波對他來說沒什麼。」

    陸觀弈看向葉雅茗：「不必改期。早點去京城，我先帶你去看看家裡哪裡還有不合意的，有的話我叫他們趕緊改了。」

    葉雅茗一頭黑線：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傢伙是現代人呢，思想這麼開放。

    要知道這時代規矩特別多，比如成親前不能見面。另外新娘子嫁進夫家前，如果不是先前就熟悉的，都不知道夫家的門往哪兒開。哪有婚前帶去看婚房的？

    似乎看出了葉雅茗的想法，陸觀弈道：「我們家沒有那麼多講究，我爹是不在意這些的，又沒其他長輩，你想怎麼的就怎麼的。」

鈞蝦逵人

第二百七十三章 平等與尊重

    「還是不了，我沒那麼講究，怎麼的都能過。」葉雅茗道。

    她倒不是循規蹈矩，實在是覺得沒必要去挑戰世俗觀念。她這行徑讓京城的那些貴婦知道了，不定怎麼在背後編排她。編排她倒不要緊，可拿她的出身和葉家的教養來嚼舌根子，就讓人討厭了。

    她不再跟陸觀弈爭論何時去京城了。看陸觀弈這神采奕奕的樣子，再奔波幾天都沒事。

    她轉了話題道：「你去了你那宅子嗎？那裡的主屋我重新佈置過了。你原來的東西我叫人搬到了東廂去。」

    「沒呢，我直接就來了這裡。」

    「那你看看主屋和東廂你要的屋子佈置是否合你心意吧。」葉雅茗道，「反正這裡至少要三個月後才來住，有什麼不合意的，你儘管說，我好叫人在這期間改一改。」

    「沒必要改。只要你喜歡就好。」陸觀弈道。

    葉雅茗卻不置可否。

    說是不在意，那是沒看過。看過後他可能就不這麼說了。

    葉崇明擔心地看了陸觀弈一眼。

    那宅子他沒去看過，但葉老太太和尹氏和齊夫人約著去看了一次。回來後老妻就跟他嘟噥，說葉雅茗把主屋佈置得有些怪，跟一般人的臥室佈置得不一樣。

    那佈置在她看來其實挺好的，很方便。但齊夫人面上不顯，也沒說什麼，但總感覺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這話老妻也跟茗兒說過，茗兒沒說什麼，也沒去跟齊夫人解釋什麼，這事就算過去了。

    這會兒葉崇明就擔心陸觀弈看了不高興。沒得小夫妻倆還沒成親呢，就因為一個臥房的佈置而鬧得不愉快。

    葉崇明本要留飯，但陸觀弈遠道而來，風塵僕僕的，便拒絕了留飯，起身要回他那邊去。

    「對了，那宅子一直沒有匾額，你給題個字，到時候叫人做了牌匾掛上去，免得連個府名都沒有，不方便。」在他臨走前，葉雅茗又叮囑道。

    「你想叫什麼府名？」陸觀弈問道。

    葉雅茗搖頭：「你是府主，自然得你來取。」

    「好。」

    陸觀弈走後，葉崇明道：「你那邊的臥室，要是他不喜歡怎麼辦？」

    葉雅茗撇嘴：「當初他說我喜歡怎樣就怎樣，都隨我。現在我叫人佈置了他又不喜歡，那我也要不高興的。不過我也不會跟他爭，他要改，就由他叫人改去。」

    但真改了，她從京城回臨安後就不會去住主屋，而是會住她在西廂給自己留的那間臥室。她對他，也要遠離兩步。

    大概前世今生看過太多的人和事，又經歷過生死，有些事她看得極淡。住什麼樣的屋子，怎麼住，其實她都無所謂。她要的是一份尊重。

    齊夫人是知府夫人，陸觀弈進了城後，就有守城的官兵給她報了個信，等陸觀弈回到他那宅子時，就有齊府的小廝在那裡等著了。

    「夫人讓公子過去用膳。」小廝道。

    「好，我梳洗後就去。」

    老宋頭一家見了陸觀弈來，俱都十分歡喜，趕緊迎了進去。

    「快，去給公子燒水浴沐。」老宋頭吩咐李婆子道。

    李婆子本想看看陸觀弈看到主屋的擺設後會是什麼反應呢，聽得老頭子吩咐，只得不情不願地去了後廚。

    陸觀弈一邊往裡走，一邊看了看，看到宅子裡的花木跟原先差不多，他問道：「這宅子葉姑娘叫人收拾過了嗎？」

    「收拾過來。不過主要是搬了傢俱把上房和其他宅子的主屋佈置上了，園子就簡單地收拾了一遍。」老宋頭道。

    想起葉雅茗當初去徽州時，把自己的馬車打造得十分舒服和便利，陸觀弈對他們未來居住的屋子不由好奇起來。

    他直接去了後院，打開廳堂，發現傢俱換了，樣子簡潔大方，是他喜歡的式樣，不過佈置跟原來一樣，倒沒有什麼亮眼之處。

    他看了一眼，便直接去了臥室。

    一進門，那組沙發就吸引了他的注意，不過看了一眼他就將目光移開了。這椅子雖然製成了一長兩短，圍繞著一張几案擺放，擺放的方式奇怪了點，但沙發的式樣跟軟榻卻有相似之處。葉雅茗向來有些奇思妙想，她想這麼擺放也沒什麼稀奇。

    那條長桌也沒甚特殊，他沒有停留，朝屏風那邊走去。

    看到臥室的佈置時，他在屏風處站住了，久久沒動。他腦子裡浮現的全是葉雅茗的身影。

    他還記得最初與她相識的樣子。

    別的人，或許是因為他的身份地位，或許是因為他的長相，面對他時或自卑或討好或懼怕，還有那些在門外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子眼裡藏不住的野心與所謂的「愛慕」，而她卻什麼都沒有。

    有的只是淡然。

    她只把他當成一個人，一個與其他人沒有不同的一個人。就算後來成為了合作者，她眼裡的淡然依然一樣。哪怕後來他們一同去徽州，亦是如此，最多，她眼眸裡多了一點對相熟和認可之人的暖意。

    後來，他看到了她對街頭骯髒的小乞丐表現出善意，這不是高高在上的憐憫，只是發自內心的同情與慈悲；他看到她會對下人的幫助道以誠摯的謝意；看到她對人品端正的競爭對手的尊重與敬意，也看到她對行惡者的厲害手段。

    他才知道，她對人不是淡漠，而是平等。她對人只分善惡、不分尊卑，無論是街頭的小乞兒，還是坐在高堂上的權貴，在她眼裡似乎都一樣。她從不卑躬屈膝，也不高高在上。在她眼裡，眾生平等。

    她外表看似柔弱，但永遠挺直的背脊，不管遇著誰都不卑不亢的態度，卻與她的外表截然相反。驕傲是刻在她骨子裡的，誰也不能讓她彎腰。

    她對付有惡意的人時手段厲害，但她行事永遠光明磊落。

    齊霽說她太厲害，說害怕她。但陸觀弈知道，她的手段對付的永遠是惡。而對於平常的普通人，哪怕犯了些錯，但只要不害人，她都會選擇善待與包容。

    而這份骨子裡的傲氣與眾生平等的態度，今日也體現在了這間臥室的佈置裡。仿佛無聲地告訴他，她要的是平等與尊重。

鈞蝦逵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爭著送親

    陸觀弈望著臥室，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旋即嘴角微微上揚。

    他之所以喜歡葉雅茗，除了她的聰慧外，也是因為她這份傲然的自立自強的性格。

    她不像一般的女子那樣，需要攀附男人才能活著。她自己就是一棵參天大樹，她能跟他一起經歷風雨。

    就算她不說，他也會給她尊重與平等。因為他們是肩並肩站在一起的伴侶，同舟共濟。

    陸觀弈是嘴角含笑從臥室裡出來的。

    李婆子並不放心陸觀弈。她和老宋頭都是看著侯爺和先夫人長大，也看著侯爺將先夫人娶進門，公子也是她看著哇哇落地的。

    先夫人不在了，她自覺有義務替先夫人把公子照顧好。

    如果公子對葉姑娘的這種佈置與做法面露不喜，哪怕得罪未來新夫人，她也一定會把公子的不份不喜轉告給她新夫人的。

    故而她匆匆吩咐路上遇到的宋果，把燒水的任務交給她了，就匆匆趕來了正屋。

    結果她剛進來，正遇見從臥室裡走出來的嘴角含笑、目光柔和的公子。

    她愣住了。

    「公子，您看了主屋臥室裡的佈置了嗎？您覺得如何？」李婆子觀察著陸觀弈的表情，「如果有什麼不合意的，您不好說，老奴替您跟葉姑娘交流也行。」

    陸觀弈看了她一眼，李婆子只覺得背脊一寒，似乎自己心裡所想被公子洞悉了一般。

    「不必，挺好，我很滿意。」陸觀弈道。

    李婆子嘴唇微張，不敢置信地看著陸觀弈。

    老宋頭上前拉了她一下，朝陸觀弈笑道：「公子滿意就好。葉姑娘還擔心公子不喜歡，特意讓這老婆子問一問公子的意思呢。您滿意就好了。」

    說著，他偷偷掐了李婆子一把。

    李婆子回神，趕緊點頭，連連稱是。

    陸觀弈正色道：「我再說一次，我非常尊重我未來的妻子。我也希望你們能跟尊重我一樣尊重她。誰要是仗著是府裡的老人對她不敬，我絕不輕饒。」

    「不會不會。公子放心。」老宋頭趕緊道。

    李婆子也道：「公子放心，老奴知道了。」

    陸觀弈洗了澡，便去了齊府。

    齊夫人是個典型的內宅婦人，說話的藝術可比李婆子要高明。

    她從旁敲側擊了一番，先是誇葉雅茗蘭質慧心，後說看了她佈置的宅子，覺得她花了許多心思。

    說這些時，她觀察陸觀弈的表情，看到他目露愉悅之色，並無任何不悅，她心裡就有底了，再不提半句葉雅茗佈置那個臥室不合禮數的話。

    不過有些話她還是要說的。

    「聽說葉家的傢俱是一式兩份的。京中是講究規矩的地方，主屋的臥房雖說外人一般不會進入，但成親那日，親近的女眷還會進去看一看。你們這裡的臥房可以這麼擺，到了京城這樣擺，恐怕要被人挑刺，說茗兒不講規矩，眼裡沒有尊卑。」

    「弈兒，」她正色道，「我並沒有半點看不起茗兒的地方，反之，我倒很喜歡她。但她的身份終是個硬傷，不容易被京城權貴所接納。葉家能讓她一個女孩兒做家主，就不是那種囿於規矩的老古板。但在京城，該守規矩的地方還是得守。這一點，你要好好提醒茗兒。」

    她這話倒是一心為葉雅茗好。

    陸觀弈感激地接受了：「姨母，我知道了。我會提醒她的。」

    京城的宅子，因為要等陪嫁的傢俱入駐，現在都是空著的。陸觀弈不知道葉雅茗會不會有顧慮，從而按照傳統來擺放傢俱。

    他還打算如果葉雅茗照傳統擺放了，他便悄悄叫人改一改，擺成臨安這個臥室的樣子，給她一個驚喜，也讓她知道，他懂她的意思，他會給她一輩子的平等與尊重。

    經姨母這一提醒，他才悚然一驚。他思慮不周，差點做錯了事。

    看來，以後遇事還得更深想一層為是。

    齊夫人見外甥這是真的聽進去了，這才放心。

    對於陸觀弈今日剛到，明日就又隨葉家人上京，齊夫人倒沒說什麼。

    她這外甥，打小被祖父按著軍中將士的要求來訓練，是能吃得起苦的。這點奔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更何況千金難買「我願意」。他自己樂意，她又何必做這個惡人？

    九月十六這一日，齊夫人、齊霽母子倆和陸觀弈，葉家二房四口再加葉雅玉這個小尾巴，葉鴻昌、葉鴻榮、葉嘉興幾人，外加葉家宗族裡的八人，浩浩蕩蕩地帶了二十幾輛馬車去了京城。

    一般來說，葉家族裡有姑娘嫁到外地，族裡一般是不派人去外地送親的。外嫁女多，誰也吃不起那份辛苦。再者盤纏算誰的？路上出點什麼事算誰的？

    但葉雅茗這樁親事不同。她可是嫁了京中勳貴，四品將軍，是葉家迄今為止嫁得最好的姑娘。

    族長葉崇賢覺得，族裡必須得派人參加，好歹讓葉家族人在未來姑爺面前露個臉。以後葉家族裡有個什麼事兒，要求到新姑爺面前，人家也能知道你哪根蔥。

    因此他執意要來。

    他既然是「三哥」，葉崇明是「七弟」，他比葉崇明可是年長了六歲，現已年近古稀。葉崇明自己都不來，自然也勸葉崇賢別來，只派他兒子或孫子來一趟即可。

    可葉崇賢這輩子沒去過京城，他又知道葉家富貴，這一路上吃住全包，而且馬車也比一般馬車舒服。如果這次他不來，恐怕一輩子都沒機會了。

    況且，他一個快七旬的老族長去參加婚禮，在新姑爺面前露臉，新姑爺對他定然會十分尊重和客氣，這不比他兒子、孫子這種無關緊要的「遠房親戚」來得印象深刻？

    因此他執意要來。

    他既要來，他兒子、孫子不放心，自然也要跟來。其他族人聽說要去京城，而且盤纏都不用發愁，跟著葉家去京城，吃得好、住得好，還能開開眼界，回來吹個牛，何樂而不為？

    因此紛紛表示要來。

    最後被葉崇明喝止住了。最後他選了幾個代表過來。

鈞蝦逵人

第二百七十五章 京城

    因為有葉崇賢這樣的老人，又有尹氏、葉雅音、葉雅玉這種從來沒出過門的內宅婦人，葉雅茗不光請了郎中隨行，一路也是慢慢走，住宿、飲食都讓下人提前打點好，到點就吃飯，太陽升老高才走，早早就歇腳。

    如此，本來三天的路程愣是走了五天，他們一行人才出現在了京城門口。

    「茗兒，這幾日有什麼事你儘管派下人來說，別跟姨母客氣。要沒什麼事，到時候我就等著喝你的新媳婦茶。」齊夫人掀起車簾子跟葉雅茗告別。

    「好的，姨母辛苦了。」葉雅茗笑道。

    看到齊家的馬車離去，陸觀弈卻騎在馬上不動，葉雅茗不由問他：「你怎麼不走？」

    「我先送你們過去，認認門。」

    葉雅茗一笑，放下簾子：「成。」

    葉家族人乘的馬車正好也停在那裡，眾人把這些對話都聽進去了。

    待得馬車緩緩啟程，葉雅茗的馬車和騎馬跟在旁邊的陸觀弈離去了，葉崇賢的孫子對祖父道：「世子爺對三妹妹很看重啊。」

    葉崇賢點點頭：「難怪你七叔祖要讓你三妹妹當繼任家主呢。有製茶的本事，還有宣武侯府做靠山，他們一房的生意只會做得更大。」

    陸觀弈沒有進葉家去，只把葉家一行人送到了巷子口，認了門，便回了陸家。

    陸家的宅子是一處三進院子，地段不好也不壞。好地段的宅子輪不上葉家。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身份不夠。

    他們這一片住的都是有錢但身份不高的富人，或是官階不高的小官。當然也有家境漸漸衰敗的，也有把官做到高位的。這時代的人如果不是突然發跡，經常在一個地方一住就是幾輩子，鄰里之間都是知根知底的。

    這會兒葉家十幾輛馬車駛進巷子，頓時引得巷子裡的閒人都出來觀看。

    「這是哪家的馬車？」

    「呵，這麼長？這是第幾輛了？」

    「是哪家的馬車？」

    「葉家的，停在葉家門前了。」

    「走，看看去。」

    葉鴻昌和葉鴻盛先下了車，去前面扶了葉家族長下來，又扶了其他族中長輩，相讓著進了門。他們所乘的馬車便往前駛著，要駛到後門停到馬棚處。

    女眷們所乘的馬車這才駛到葉家大門口，丫鬟婆子們趕緊下來，去扶太太小姐下車。

    李富也來了，看太太小姐們進了門，就指揮著小廝婆子搬東西。

    這會兒便有圍觀者忍不住上前打聽：「你們葉家這是做什麼啊？咋搬了這麼多東西來？看樣子莫不是嫁妝？」

    葉家這宅子也買了二十幾年了，鄰居們自然知道這宅子住的是集香樓的東家，江南那邊來的茶商。

    因是街坊，人家還是地頭蛇，李富自不好怠慢；再者喜事一辦，大家就知道了，沒什麼好隱瞞的。

    他笑道：「我家姑娘嫁到京城了，這不到這裡來備嫁呢。過幾日要從這裡出嫁。到時候大家都來喝喜酒啊。」

    「啊喲，嫁到京城了啊，好事啊，恭喜。這是嫁到誰家呀？」

    「宣武侯府。」

    「宣武侯府？」這一聲反問聲調就高了，滿是詫異，「啊喲，你們家姑娘可是嫁著好人家了。」

    李富自是知道這些人心裡想什麼，應該是覺得以葉家的門第，配不上宣武侯府。只不過人家會做人，只說好聽的話。

    他應付了幾句，見小廝婆子把東西搬完了，便道了聲歉，跟著人也進府裡去了。

    圍觀的人這才討論著，慢慢散去。

    一個挑著擔的像是貨郎一樣的人便也跟著走了。

    沒過多久，這人便進了孟家，將消息告訴了孟呈煒的爹孟顯宗。

    「等了這麼久，終於來了。」孟顯宗精神一振，「去把家旺、家興叫來。」

    「是。」

    孟顯宗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一臉的咬牙切齒。

    孟家本來當著皇商，頂著五品的官銜，辦著皇家的差事，宮裡還有敏妃照應著，日子過得比那些四品官都還要好，多少人來巴結他們。

    結果兒子兩次下了大獄，他被擼了官，皇商的名頭自然也沒有了。敏妃還被皇上斥責了一通。最可怕的是，英國公不知怎的知道孟家想拿他們當木倉使，反過來給孟家找麻煩。

    去年孟呈煒就死在了流放地，孟家的生意也因為不停地有人找麻煩已做不下去了，還賠了不少錢給別人。他們賣了原先的宅子，搬到了偏僻的小宅子裡來，又賣掉了許多下人。為避免英國公府找麻煩，生意也不敢再做，只靠著剩餘的三個鋪子租金過日子。

    孟顯宗哪裡咽得下這口氣？他不思是自己兒子先惹的葉家，想謀奪葉家茶方不成，又想害葉家男丁的性命，最後還想借英國公府的權勢算計葉雅茗的親事。他只想著孟家之所以淪落到這種地步，全都是因為葉家。

    只是孟家財力大減，連得用的下人就只剩了小貓三兩個，孟顯宗也不敢也沒能力跑到臨安去害人。在那裡葉家是地頭蛇，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害了被下人護院保護著的葉雅茗根本不現實。

    他就打算等葉雅茗來京城待嫁時再作打算。因此，這段時間他都派人在葉家門口轉悠，打聽葉雅茗成親的消息。

    現在，終於讓他等到人了。

    不一會兒，三個小廝進來了，一齊行了一禮：「老爺。」

    「葉雅茗和陸觀弈的親事定在十月初九，現在是九月十九，還有二十天。這段時間你們三人辛苦些。我估摸著葉雅茗成親前定然會去首飾綢緞鋪看看，家旺、家興你倆白天一齊去葉家門口盯著，一旦看到葉雅茗出門，就派人來通知家安。家安每日摸清楚錢永壽在哪兒，得了信你就竄掇錢家小廝，引錢永壽去葉雅茗路經之地，讓兩人見面。」

    「這件事了了，我會把你們三家人的身契發還給你們。咱們主僕一場，孟家這樣了，我也不想再拖累你們。」

    說著，孟顯宗還裝模作樣的抹了一把眼淚。

    三個小廝聽了這話都精神一振。

鈞蝦逵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 根子是歪的

    孟家根子就是歪的，這些小廝是孟家得用的下人，沒少跟著孟家父子幹些陷害栽贓的勾當。他們從中也撈了不少好處；孟家家大業大，孟家父子也大方，給了他們許多打賞。三人身家比起那些普通老百姓還要豐厚。

    現在孟呈煒死了，孟家敗了。孟顯宗腦子比不上兒子孟呈煒，還沒有別的兒子，就是現生也得十幾年後才成年。

    眼看著孟家起不來了，這三個有錢有能力的小廝便想帶著妻兒離開孟家，恢復自由身。

    無奈孟顯宗死活不放人，只說讓他們再幫孟家辦一件事。

    現在機會來了，孟顯宗叫他們辦的事不是什麼難事，這事兒他們都是做慣的，駕輕就熟。想著不過幾日就能恢復自由身，他們出去買個宅子，做點小生意，沒准以後也能被人稱一聲「老爺」，三人就精神抖擻。

    「放心吧老爺，我們定然將此事辦好。」

    「對，那錢永壽和他小廝的性子我摸得透透的，我保准能引得他過去。」

    看著三個小廝跟打了雞血一樣出了門，孟顯宗就「桀桀」地笑了起來，笑聲陰森冰冷。

    他也沒膽子敢害葉雅茗性命，孟家再也承受不了陸觀弈的怒火。他只打算探清楚葉雅茗出門的時間和路線，引得錢家好色的公子跟葉雅茗相遇。

    因為英國公府的報復，孟顯宗是怕了，再不敢招惹權貴之家，就看中了錢家的無權無勢，那錢永壽還是個精蟲上腦的蠢貨。

    聽說那葉雅茗十分貌美，肯定引得錢永壽心動。到時候再讓人在錢永壽耳邊說她是臨安來的商賈，無權無勢，錢永壽定然按捺不住要上去調戲幾句。

    有葉家護院在，錢永壽自然占不了什麼便宜，只不過口花花幾句。而葉雅茗是來京城待嫁的，她為了自己的名聲，定然也不敢聲張。這件事倒也掀不起什麼浪花。

    孟顯宗是想等葉雅茗成親後，他再叫人在公眾場合引得錢永壽說出曾調戲過葉雅茗的事，然後想辦法讓此事傳進貴族圈中。

    葉雅茗本就商賈出身，被人看不起。再有這事兒，她去參加宴席時定然會被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嘲諷。沒准剛成親就要被陸觀弈冷落。畢竟沒有哪個男人是不在乎戴綠帽的，還是人盡皆知的綠帽。

    而這種事情，就算葉雅茗張著十張嘴都說不清楚。

    孟顯宗要的就是這麼個效果。

    害了他兒子，害了他孟家，葉雅茗還想跟陸觀弈恩愛幸福，風風光光地當她的世子夫人，做夢去吧。他要在葉雅茗和陸觀弈之間種下一根刺，這刺將豎在兩人中間一輩子。

    這件事做得隱秘一些，根本牽扯不到孟家身上。至於陸觀弈和葉雅茗要如何報復錢家，那就不關他孟顯宗的事了。

    ……

    孟家是葉家的頭號大敵，葉雅茗對他們從來沒放鬆過，一直派人盯著他們。

    以前有英國公府對付他們，孟家整天被找麻煩，疲於奔命，根本沒有精力來報複葉家。

    現在孟家被搞得只剩了最後一點家產，下人也不多了，英國公府這才罷手。這也是不趕盡殺絕的意思。

    畢竟孟家背後還有敏妃和三公主，把事做絕了必有後患。英國公府也是日薄西山，三公主要是出手對付他們，他們也麻煩。

    因此孟家現在是守著最後一點家產安閒度日。

    人就不能閑，一閑就搞事，尤其是像孟家這種不知反省的，而她又上了京城。不用打聽，她就能猜想到孟家不會甘心，怕是要搞點什麼對付她。

    因此第二日，她就把運兒召了過來，打聽孟家的事情。

    運兒是在京城負責收集情報的人，算是贊兒的下屬。

    在運兒被派來京城之前，孟呈煒就進了大獄，孟家的具體情況，運兒還沒跟葉雅茗說過，這段時間一直重點盯著孟家，他便打算仔細稟報一下。

    「……孟呈煒的爹孟顯宗害了他大哥的性命，搶了孟家家主之位。因此他兩個弟弟跟他都不親近。這兩年他家被英國公府頻頻找麻煩，他兩個弟弟更不願意跟他沾上邊，都到了不讓他進門的地步。」

    「孟呈煒是孟顯宗的嫡長子，他娘孔氏生了他後，第二胎生女兒時傷了身子再不能生育。原先孟呈煒還有兩個庶弟，一位小他兩歲，一位小他五歲，都是孟顯宗一個十分得寵的妾室所生。」

    「結果在孟呈煒十四歲那年，十二歲的庶弟掉到池塘裡被淹死了，沒到一年，九歲的庶弟也病死了。那妾室就說是孟呈煒害死的，哭著要孟顯宗為他作主。結果孟顯宗出門後不久，孟呈煒就叫人將那妾室毒啞賣到了窯子裡。」

    「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妾室懷孕，結果懷上了也因為各種原因流產。好不容易生下來，如果是個女兒還好，要是兒子，就會因各種原因夭折。原先矛頭一直指向那得寵的妾室，孟顯宗看在兩個庶子的面上只是懲戒了她一番，還疏遠了她。可這次的事直指孟呈煒，孟顯宗便懷疑以前的事都是孟呈煒幹的。準備回家狠狠懲罰孟呈煒。」

    「沒想到敏妃派人來警告孟顯宗，說當年就是那個妾室害孔氏難產，差點一屍兩命，她是咎由自處，跟孟顯宗說不許懲罰孟呈煒。又斥責孟顯宗說他寵妾滅妻。」

    「至此孟顯宗便知道兒子的可怕，小小年紀就能把這份仇恨埋在心裡這麼多年，努力巴結上敏妃，再伺機報復。孟呈煒是嫡長子，且快成年，他除了這個兒子再無別的兒子。而且孟呈煒心計過人，手段狠辣，倒是個優秀的繼承人；上頭又有敏妃盯著。他便收了心思，不再納妾。」

    「現如今孟呈煒死了，他膝下無兒，便想納妾生子。無奈他其他妾室在家境敗落時便被孔氏遣散了。孔氏心有不甘卻也沒法，只得買了個顏色好的女子進門，打算等那女子生了兒子後，就去母留子。」

鈞蝦逵人

第二百七十七章 回擊手段

    聽到這裡，葉雅茗面露嫌惡之色。

    去母留子，看來那個孔氏也不是盞省油的燈，這孟家一家就沒一個好東西。

    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能養出孟呈煒那樣的人，其父母又能好到哪裡去？

    運兒繼續道：「現在孟家的下人大半被賣了。排除那些丫鬟婆子，得用的小廝也就三四個。昨日就有一個叫家安的小廝，扮作貨郎來葉家門口打探消息。今日一個叫家旺一個叫家興的小廝則一直守在咱家大門口；家安前段時間一直在跟一家姓錢的公子打交道，不知道又在憋什麼壞水。」

    「錢家是個什麼情況？錢公子是什麼樣的人？」葉雅茗問道。

    運兒把錢家和錢永壽的情況說了。

    錢公子名叫錢永壽，其祖父原是三品大員，只是十幾年前就病逝了。錢家幾代單傳，父親是個沒甚出息的，納了好幾房妾氏，也只剩得了錢永壽這麼一根獨苗苗，寵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葉雅茗一聽錢永壽是個好色之徒，便嗤笑了一聲。

    孟家又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不過招不在老，有用就行。如果真讓他們得了逞，不說被人非禮吧，哪怕是調戲兩句，她往後都不能好好地在京城貴婦圈裡行走了，孟家定然利用這事興風作浪。

    看陸觀弈在臨安那受女孩子歡迎的程度就知道了，京城想來也差不了太多。之前運兒幫她收集過陸觀弈的消息，她可知道，當初哪怕陸觀弈不是世子，家中還有一個難纏的繼母，也有不少貴女衝著他那張臉也要嫁給他。

    這些貴女知道當初陸觀弈不肯娶她們，反而娶了一個身份卑微的商家女，不定怎麼看她不順眼呢。

    孟顯宗想要做點什麼，被這些貴女知道了，不定鬧出什麼動靜來，不光要在人前羞辱她，還要逼得她在京城呆不下去。

    雖說她以後會常住臨安，京城這裡不常來，但不來與不能呆，那是兩碼子事。她可不受這窩囊氣兒。

    正好，她也不耐煩千日防賊。孟家既然不安生，她就一棍子把孟家打死。

    至於敏妃和三公主，如果真心護著孟家，想來早已對葉家和她恨之入骨了。就算孟家來害她，她不還手，敏妃和三公主該恨也要恨，並不差這一星半點。

    朝廷還需要她製黑茶呢，事情真要鬧出來，可不見皇上就一定護著敏妃和三公主。

    她對運兒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你去找贊兒，他帶來的人裡有個叫鄭林的，叫他扮作外地商人去接觸孟家這幾個小廝。就說有一筆能賺幾千兩銀子的瓷器生意可做，勾得他們追著要參與這筆買賣。」

    運兒眨了眨眼：「姑娘這是要……」

    他隱隱猜到葉雅茗想做什麼，不過還是問清楚，免得做得不對，壞了姑娘的謀劃。

    「下人是沒有私產擁有權的，一切都歸主人。他們做了這麼多年的走狗，原先孟家又富，他們的身家怕是比現在的孟家還多。」

    「以前孟家有錢有勢，他們背靠大樹好乘涼，又有油水，自然沒想法。現在孟家都倒了，他們怕是早就想走了。只是孟顯宗用他們順手，怎麼可能放他們走？一方想要跟別人合夥做買賣，急著恢復自由身，一方硬是不放手，你猜猜，最後會是什麼結局？」

    說到這裡，葉雅茗露出一抹冷笑。

    運兒眼眸一亮，贊道：「好主意。」

    孟家一再想借刀殺人，而他們也可以讓孟家主僕自己狗咬狗。他們不過是放個誘餌，依家安幾人那心狠手辣的勁兒，沒准就會反回去把孟顯宗一家給幹掉了。

    孟家出了事，是他家下人幹的，跟葉家沒關聯，葉家就惹不到麻煩。姑娘這一招實在是高。

    「你幫著鄭林租個鋪子，再進些貨，要用多少錢找贊兒拿，也幫著他出出主意，將這件事辦好。等這事了了，我會調鄭林到徽州那邊去做事。過兩年風頭過了，他想回來還可以回到我身邊來。」

    「小人這就去找贊哥。」他興致勃勃地道，「一定把這事給辦好。」

    葉雅茗點頭：「你是個能幹的。這兩年，京城這邊多虧了你。」

    運兒趕緊行禮：「小人能跟著姑娘，是小人的幸運。做事也是小人本份，不敢居功。」

    葉雅茗又問：「你原姓什麼？」

    運兒抬頭看了葉雅茗一眼，心裡砰砰直跳：「小人原姓馬。」

    他不知道姑娘問他的姓，是不是他猜的那個意思。

    「我原先在葉家，只是繼任家主，手下沒那麼多管事名額。等我成了親，你們都會在我陪房的名單裡，我會把你跟頌兒提為小管事，贊兒提為大管事。你們忠心能幹，為我做了多少事，我都看在眼裡，不會虧待你們的。」

    運兒和站在旁邊的贊兒「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葉雅茗磕頭，激動道：「多謝姑娘。」

    贊兒是萬萬沒想到自己一個普通小廝，就因為跟對了主子，這幾年不光跟著姑娘學了許多東西，還能一躍而成大管事，一時忍不住，淚珠子從眼眶裡滾落下來。

    運兒也同樣如此。

    這兩年他們雖沒有管事的名頭，但月例和賞錢卻拿了不少。姑娘對手下人是真大方。只要用心辦事，她就不會虧待人。

    葉雅茗又對白蕊等人道：「白蕊、綠萼雖還在暫時留在我身邊，但待遇也跟贊兒一樣。等你們成了親，就提為管事姑姑，紫鳶和青枝替代你們成為大丫鬟。」

    白蕊和綠萼也連忙謝恩。

    「行了，運兒和贊兒先去做事吧。有什麼拿不准的，運兒直接來問我，不必顧慮太多。至於鄭林，你帶他出府後，就叫他別再往我這裡來了，有事叫他通過你的眼線找你。」

    這個運兒，是孫安那裡培訓出來的第一批學員裡最能幹的。他原是一個京城去外地做官的官員家的奴僕，後來官員犯了事，下人被發賣，他便被齊家管事挑中買下，送到了葉家。

鈞蝦逵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姑太太

    葉雅茗發現他跟京城並無瓜葛，卻有京城口音，人又特別能幹，便讓他跟了贊兒一段時間，就派到了京城裡來。

    因此運兒並沒跟在她身邊過。主僕之間比較陌生。

    以前沒辦法。現在葉雅茗來了京城，會時常叫運兒來問問話，也培養培養主僕感情，讓運兒更有歸屬感。

    兩個小廝走後，葉雅茗站起身來：「我去看看太太。」

    尹氏在臨安時就是個愛靜的，她原先手上也沒幾個錢，因此並不愛出去逛街。一年裡也難得出幾回門。她一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跟葉老太太出城去上香。

    養尊處優慣了，這一次來京城，車馬勞頓，她就受不了了，到了京城就說不大舒坦。

    為此葉雅茗叫人請了郎中給她看診，還叫配了點藥膏。

    慶倖的是，一行人裡除了尹氏，其他人都還好。族裡那些年長的大概平日裡還要幹些活兒，身體硬朗，倒比尹氏還要強。

    可還沒等葉雅茗出門，站在廊下的紫鳶就看到尹氏進門了，趕緊回身往屋裡稟報道：「姑娘，太太來了。」

    葉雅茗起身到了門口，把尹氏迎了進來。

    尹氏身後還跟著葉雅音和葉雅玉兩個小尾巴。

    「娘，您的身體怎麼樣了？怎的不多歇歇。」葉雅茗問道。

    「我沒事兒。」尹氏道，「不過是坐馬車渾身酸痛，昨日郎中給我紮了針，又給了藥酒讓白嬤嬤替我推拿了一下，這會兒就好多了。」

    「七叔祖母如何了？」

    「別看她上了年紀，身子骨倒比我還硬朗，到這裡睡一覺就緩過來了。昨日還說我嬌氣呢。」說起七叔祖母周氏，尹氏就笑了起來。

    這個周氏是葉家族裡的長輩，是葉家請來的全福人。

    她今年五十歲，自己的父母和公公婆婆都還健在。這在「七十古來稀」的古代是很少見的。再加上她成親不久就一舉得男，後來又連生兩男，最後生了個女兒，兒女雙全。現如今她家四代同堂，家庭和睦，家境也小康。因此族裡旦凡有人成親，就請她去做全福人。

    本來陶氏也算是個全福人：她自己的親生父母也還健在，葉崇明、葉老太太到如今都身體康健。她也有兒有女，葉家蒸蒸日上，在外人看來她也是個十分有福氣的人了。

    但相比起周氏，陶氏就要遜色一些了。她頭胎生的是女孩兒，即葉雅秀，之後才生了葉嘉興。三個孩子只有一個兒子，這在孩子夭折率極高的古代就有些不把穩。相比起來，自然是年長她十歲，公婆父母還健在，兒子又多的周氏更有福氣。

    這是葉老太太和尹氏要選周氏的原因。

    而葉雅茗自己，就算沒有周氏，她也不願意請陶氏。陶氏對她懷有怨恨。誰知道給她梳頭祝福的時候，是不是不光不真心祝福，反而詛咒她？

    穿越而來，重生一世，這一世還是原主在奈何橋上送給她的，葉雅茗自然相信世上有神明。

    她可以對自己的婚姻沒有期待，但絕不允許有人在自己的婚禮上詛咒自己。

    這也是她不光不要陶氏做全福人，甚至不讓陶氏送親的原因。

    「那就好。」葉雅茗放下心來。

    「明日沒事了，咱們去逛街吧。我都叫白嬤嬤打聽好了，朱雀街上的綢緞鋪和首飾鋪是京城最好的首飾綢緞鋪子，咱們明日就去那兒逛逛。」尹氏道。

    她來之前，葉老太太就再三叮囑，要她陪葉雅茗去買京城最時興的首飾衣裙，好在成了親後赴宴時穿，不叫京城的貴婦把她看輕了去。

    「娘，這段時間咱們最好別出門。」葉雅茗嚴肅地道。

    她這樣子，把尹氏嚇了一跳：「怎麼了？」

    葉雅茗朝葉雅玉招了招手，待葉雅玉走到她近前坐下，她拿了一塊點心給她，撫了撫她的背，這才把孟家之事緩緩跟三人說了。

    葉雅茗當初對葉雅清就很盡心，更不用說葉雅音這個親妹妹和葉雅玉這個可憐孩子了。這兩年她安排了兩個嬤嬤，讓她們時常帶兩人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人生疾苦，又叫兩位嬤嬤將外面的坑蒙拐騙和騙小姑娘的手段跟兩人說了。

    當然，顧及著葉雅玉的心理，有些特別不好的事是避著葉雅玉說的，免得這孩子越發膽怯，不敢踏出府門一步。

    她這心血沒有白費，葉雅音再也不是當初那什麼都不懂的傻白甜了。便是葉雅玉，經常跟著出去玩，看了外面的世界，也比以前有了很大的進步，至少跟人正常交流沒問題了。

    聽完葉雅茗的話，葉雅音氣憤地道：「這孟家也太壞了吧？他們當年……」

    她將孟家做的下作事數了一通，道：「現在都落得這個下場了，還不思反省，還要繼續作壞，這人怎麼這麼沒救呢？」

    葉雅玉跟葉雅音獨處時也是個話多的，但平時還是很安靜。

    聽了葉雅音的話，她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尹氏長居內宅，還沒兩個孩子經事呢。聽了這事直接嚇了一跳。

    她連忙道：「不去了，咱們不去了，就好好呆在家裡。」

    旋即她又發愁：「可你的衣服怎麼辦呢？」

    「不著急，這不還有十幾天嗎？我先教訓一下他們，沒准他們就不敢再動歪心思了。實在不行我讓夏嬤嬤和白蕊、綠萼出去幫我買。我的身量跟綠萼差不多，她們也知道我的喜好。」

    綠萼和她都是高挑身材，白蕊比她稍矮半個頭。

    尹氏點頭：「你拿主意就好。」

    葉雅音好奇地問道：「姐姐，你打算怎麼對付孟家？」

    葉雅茗一笑：「容我賣個關子。等他們的事處理完了，我讓贊兒說給你聽。」

    「那好吧。」葉雅音嘟了嘟嘴。

    這時候有守門的婆子來報：「太太、姑娘，姑太太來了。」

    葉雅茗和尹氏皆是一愣，之後才反應過來，婆子嘴裡的「姑太太」便是葉鴻盛的姐姐葉茹慧。

    「快請。」葉雅茗忙道。

    幾人都站了起來，出門去迎接。

鈞蝦逵人

第二百七十九章 放誘餌

    大家在二門處接到了葉茹慧。

    葉茹慧是葉崇明和葉老太太的第一個孩子，今年四十多歲了。

    運兒在京城，葉雅茗原來也讓他打聽了一下葉茹慧的夫家的情況。

    葉茹慧的夫家姓蘇，蘇老太爺年輕的時候跟葉崇明做生意時認識。兩人都覺得對方人品不錯，且都有心想在對方住的城市拓展生意，便結了兒女親家。

    男人給兒女尋親事跟女人不一樣。男人都是覺得朋友不錯，再見他兒子一面，覺得也不錯，便把親事定下了。不會考慮其他的。

    結果葉茹慧嫁進去了才知道，她那個婆婆不是個好相與的，公公妻妾一大群，庶出的子女也多，一家子矛盾重重，關係複雜。

    她身為長媳，性子又偏柔，在妻妾鬥爭中幫不了婆婆，被婆婆不喜。生的第一胎還是個女兒。為了搶了長孫之位，她還沒出月子，婆婆就給她丈夫納了個妾。

    因此葉茹慧在蘇家的日子過得實在不順心。她也分身乏術，多年不回娘家，就葉嘉興這個葉家長孫成親時回去了一趟。要不是葉雅茗嫁到京城來，怕還見不著這位大姑姑。

    本來像她們這種內宅婦人，養尊處優，有奴僕侍候又無需勞作，原本要比外面的婦人顯得年輕。像尹氏年近四十，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

    可葉茹慧卻比實際年歲要顯老。眼袋重，臉上細紋多，頭髮竟然已有了許多白髮。

    她穿著淺褐色衣裙，寶藍色褙子，頭上的首飾也不多，帶著一個婆子一個丫鬟走來。

    見尹氏蹲下見禮，她連忙拉住了她：「二弟妹快莫多禮。」又朝行禮的三個女孩子道：「快起快起。」

    待尹氏等人起身，她看向葉雅茗道：「這就是茗兒吧？小時候看著就是個美人胚子，長大了就更漂亮了，漂亮得要晃瞎了大姑姑的眼。」

    又怕後面兩個小姑娘不高興，她補上一句：「這兩個也很漂亮。」

    說著，她頓了頓，看看葉雅音，又看看葉雅玉，覺得這倆小姑娘年紀差不多大，相貌卻又不同，高矮也有些差異。

    她轉頭看向尹氏，詫異地正要開問詢問，葉雅茗連忙道：「大姑姑，這是雅音，這是雅玉。」

    說著她朝葉茹慧眨了眨眼。

    自打蔡氏被遣出葉家，誰也不敢在葉雅玉面前提她，葉雅玉在最開始的時候哭著要找娘，也不知是她奶娘怎麼跟她說的，後來慢慢就不找了，她也不再提蔡氏。

    葉茹慧看懂了葉雅茗的眼色，連忙道：「原來是雅音、雅玉啊。這麼大了，大姑姑都不認得了。」

    「大姐，咱們進去說話吧。」尹氏道。

    「好，好。」

    進了廳堂坐下，葉茹慧便給葉雅茗添妝，是一副頭面首飾。

    葉雅茗自然要客氣一番。

    葉茹慧連忙抓住她的手，道：「茗兒不必跟大姑姑客氣。你嫁得好，大姑姑也能沾你的光。你不知道，知道你要嫁的人是宣武侯世子，我婆婆都不敢隨意拿我出氣了。」

    不光她婆婆，她那寵愛妾室、許久不在她房裡留宿的丈夫也對她不一樣了。

    她這話說得令人心酸。

    葉雅茗道：「大姑姑的福氣還在後頭呢。聽說表弟聰明能幹，很得姑夫看重。等他成了親，您且等著享福吧。」

    葉茹慧連生了兩個女兒才生了個兒子。她那兒子比葉雅茗還小兩歲。

    蘇大老爺先是有了庶長子，才有的嫡幼子——這就看出蘇家沒規矩了。前幾年葉鴻昌常駐京城，時常跟蘇茹慧走動，才讓蘇大老爺對妻子沒太過份。

    這兩年葉家生意越做越大，葉雅茗還跟京城的貴人定了親，蘇大老爺對他們的態度這才改變了許多，去年開始把嫡子帶在身邊學做買賣了。

    好在她那兒子是個聰明上進的，葉茹慧總算是後半輩子有些指望。

    「是啊是啊。」尹氏也說了幾句好話。

    看到葉茹慧過的日子，尹氏心裡也是十分慶倖的。實則葉茹慧的日子才是現在大部分女人過的日子：受婆婆的氣，跟妾室爭寵，拼命生兒子。

    尹氏萬分慶倖自己嫁進了葉家，嫁給了葉鴻盛。

    如果像她這樣，生了兩個女兒後就再也沒懷孕，嫁到蘇家這樣的人家怕是早就沒有立足之地了。這麼一想，葉茹慧就算有兒子，也沒見得過得比她好。

    ……

    幾日後，孟家。

    「怎麼回事？那葉雅茗還沒出門嗎？」眼看著葉雅茗一行人到京城已有七天了，家興和家旺還天天稟報說她沒出門，家安那邊又天天催著，孟顯宗實在是坐不住了。

    等葉雅茗成了親後他就沒膽子做這事了。被人發現，受到的懲罰是完全不一樣的。要知道那可是朝廷四品誥命啊。

    「沒呢。」家興低著頭回道，思緒早已飄到了別處。

    以前孟家還沒敗落前他和家旺就認識了一個小地主家的少爺，三人志趣相投，沒少在一起算計別人。最近他發現對方出手闊綽，眉宇間全是意氣風發。他一打聽，才知道這傢伙跟人做買賣發了一筆財。

    他倆又是送禮又是打感情牌，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知道對方有朋友做瓷器買賣的，因最近家裡遇著了事手頭周轉不靈，這才讓他參了一腳。進貨賣貨都不用他管，他只管出錢，一人一半，利潤三七分。

    家興和家旺手頭有錢，身契卻還拽在孟顯宗手裡出不去，這種只需要出錢不用出力的買賣最適合他，他們正跟朋友軟磨硬施，想讓對方帶他們一下，也入一股。

    結果對方就不願意帶他們，說如果孟家知道這事，肯定會來鬧，他不想惹麻煩。

    這讓家興和家旺心裡對孟顯宗生出了怨氣，也希望葉家的事情早點了結。

    結果那葉雅茗就跟烏龜似的，縮在宅子裡就是不出來。

    孟顯宗看家興這樣，就想發火。

    可想到家裡還得靠他們辦事，他只得壓下心頭的火氣道：「這事你們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引她出來。家安那邊一直在催了。」

鈞蝦逵人

第二百八十章 報應

    孟顯宗壓了心頭的火氣，家興的火氣也不小呢。

    孟顯宗就知道催他們想辦法，他怎麼不說他又想叫人辦事，又不敢承擔後果？一再叮囑他們不要讓人知道是孟家在算計葉雅茗；可人家又不出門，他們能想到什麼好辦法？

    不過身契還在孟顯宗手裡，家興也壓下了心頭的火，作出乖順的樣子，垂眸應道：「好的，老爺，小人知道了。」

    京城晚上實行宵禁，葉雅茗不會出門，錢家公子也會呆在家裡。這個時候，家安三人便可以鬆一口氣，不用再出去盯著他們了。

    這日晚上，三人聚在家安的屋子裡喝酒說話。

    「這又過了幾日了，還有幾天就到成親的日子了。我看那葉雅茗是不會出門了。這件事辦不成，咱們怎麼辦？」家安鬱悶地喝了一口酒，問道。

    他婆娘這幾天經人介紹，看中了一個小宅子，又便宜位置又好。屋主賭錢輸了要湊錢，便準備把家裡閒置的宅子賣了。唯一的要求就是快，畢竟債主那裡不等人。

    因此婆娘天天問他，主子交辦的事什麼時候能辦妥，他們好恢復自由身買屋安身定居。

    看兩人沒作聲，家安微眯著眼又道：「你們覺得，就算咱們把事辦好，他真的能還咱們的身契嗎？」

    三人沉默了。

    孟家現在就還剩一個老管家，三個侍候孔氏的丫鬟婆子、兩個侍候孟顯宗的貼身小廝和他們三家人。他們的婆娘孩子有在廚房做事的，有侍候家中小姐的，有管灑掃這攤子事的。

    如果放了他們三家人，到時候孟家就剩下六個下人了。孔氏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是她的心腹，原先算是家裡的副小姐，還有小丫鬟侍候的。孟顯宗身邊的兩個小廝也差不多。

    他們三家人走了，這些人能煮熟一餐飯不？怕不得餓死吧？

    再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孟家看似敗落了，搬到了這處相對小一些的宅子，遣散了妾室，賣了許多下人，可家安三人知道，那是做給英國公府看的。

    孟顯宗手上不光有三個鋪子，還有幾百畝田地，養他們三家人，絕對養得起。把他們三家人放出去，他就還得重新買新下人。

    可新下人哪有老人好使？不說那些廚房灑掃的，只說他們三個這樣能辦事的，去哪兒找去？

    原先大家被孟顯宗的許諾給沖昏了頭腦，這會兒被家安一提醒，頓時醒悟了過來。

    「那怎麼辦？」家旺問道。

    三個人裡，就數家安心思最活，手段也最陰狠。

    他拿手指摩挲著酒盅，道：「這個家裡，就剩了三個主子。太太和四姑娘都是不頂事兒的人……」

    說到這裡，他就停住了話頭，緩緩將杯中酒喝掉，放下酒杯，提起筷子夾了一顆炒黃豆，扔進了嘴裡，嚼得咯吱咯吱響。

    他這說話說一半的毛病，家興和家旺都習慣了。有什麼壞點子，家安就算想出來了，也不會說出來，而是讓他們自己體會。

    體會到了，就算是他們三人一起出的主意，這事就能往下做；要是體會不到，那他也不會多說一個字，這件事就罷了。

    兩人想著家安這半截話，思索了半晌，家興忽然湊近家安，用極低的聲音道：「你是說，如果這個家裡沒有了老爺……」

    家安嘴角勾起一個弧度：「這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家旺眼睛一亮。

    他怎麼沒想到呢？如果這家裡沒有了老爺，太太一個婦道人家，四姑娘只有十二歲，那還不是他們說怎樣就怎樣？

    他興奮道：「我知道老爺的私房錢藏在哪兒。」

    孟家不光剩了田產鋪面，還有一些十分值錢的金銀細軟。孟顯宗就等著英國公府想不起他們了，拿些細軟出去當了，東山再起，再做起買賣來。

    家興也知道孟顯宗和孔氏都有私藏。

    他想了想，皺眉道：「就陳管家是個麻煩。」

    「這還不簡單……」家安招了招手，三個腦袋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陣。

    他們跟著孟家父子做慣了壞事的人，十分的沉得住氣，這一等又等了幾日，眼看著葉雅茗的親事已一天天臨近，她仍不出門，謀劃眼看著失敗，孟顯宗氣得直想罵人。

    家安做出一副失落的樣子：「這事沒成功，不是我們辦事不力，實在是找不到出力的地方。」

    他抬起眼來，希冀地望著孟顯宗：「老爺，您原先許諾我們的事兒……」

    孟顯宗壓著的火頓時爆發了：「我許諾什麼了？我許諾事成之後再放你們，現在事成了嗎？事情沒辦妥跟我說什麼說？你當我是慈安堂的大善人？」

    聽到這回答，家安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他誠惶誠恐道：「老爺息怒。」

    說著他一臉肉疼地掏出一個酒壺，放到孟顯宗面前：「老爺，這是宮中禦酒，原先我跟著公子進宮時認識的一個內侍給的。您要心情不好，就跟陳管家小酌兩杯吧。」

    一聽是「宮中禦酒」和「公子」這些字眼，孟顯宗就想起了兒子。兒子自十七歲起，就接管了孟家，什麼都不需要他操心。哪像現在，每天焦頭爛額。

    自打孟呈煒死訊傳來，家中屢屢被英國公府針對，他就養成了借酒澆愁的習慣，而陪他喝酒的人，正是二十幾年來一直對他忠心耿耿的陳管家。

    他摩挲著酒壺，眼裡閃過痛苦之色：「行，你讓廚房整治幾個菜，再把陳管家喚來。」

    不一會兒，孟顯宗就跟陳管家喝上了，這一喝就喝到了深夜。

    「家福哥，這是我娘做的點心。老爺他們還不知道喝到什麼時候，你餓了吧？吃些點心墊墊肚子。」一個小丫鬟拿著個盤子去了孟顯宗的小廝身邊，給了他一盤子點心。

    「多謝春花妹子，我還真餓了。你替我謝謝嬸子。」家福又餓又困，快要頂不住時得了這盤點心，很是感激。

    他看看屋裡已經喝到快要滑落到桌子底下的兩人，慢慢將幾塊點心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