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酌泠泠水】茗門世家 (全文完)

鈞蝦逵人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可能懷上了

    葉雅茗歎氣：「我其實不喜歡應酬。堆著笑臉說些客套話，心累。但做人不能太孤拐，否則有什麼事，別人都不會幫你說好話，反而在後面推上一把。」

    她握住陸觀弈的手，聲音極輕：「咱們跟史氏母子和楚家兄妹總有一戰。到時候輿論倒向哪邊，就看咱們在京城裡經營得如何了。所以不管累不累，這段時間都得打起精神來，博一個好名聲。」

    陸觀弈反握住她的手，將她摟進懷裡，深深吸了一口氣：「謝謝你。」

    忙碌的日子過得極快，很快元宵就已悄然來臨。陸觀弈去邊關的日子馬上就來臨了。

    葉雅茗跟其他妻子一樣，親自給他收拾行李，叮囑他要多注意身體，注意安全。

    最後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坐到陸觀弈面前，嚴肅道：「雖說公公做的事會瞞著陸觀宇，但衛國公府倒了，公公卻毫髮無損，反而將衛國公府的兵力盡收囊中。陸觀宇不是蠢人，他不會沒想到這一點。即便他沒想到，史氏也會提醒他。」

    史氏和離後回老家時，是陸觀宇送她回去的。去邊關之前他還去看過她。

    像史氏那種人，是寧願我負天下人，不願天下人負我的性子。她絕對不會讓陸忠勇和陸觀弈好好活著。而她通往外界能借的力道，就只有陸觀宇了。

    「史氏有她的想法，陸觀宇也有他的想法。他自己的仕途是無望了，他一生能靠的唯有公公。一旦公公出事，你繼承爵位，他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所以我覺得他會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到你身上。你如果遭遇不測，他成為了公公唯一的兒子，不管公公對他是個什麼想法，都會顧念這一點，從而不願對他下殺手。這件事對他唯有利而沒有弊。」

    「我知道這些你都知曉，但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一定一定要小心陸觀宇，最好不要跟他同出一個任務，也要多注意你身邊的人，小心飲食。」

    看著葉雅茗憂慮的臉，陸觀弈伸出大掌，安慰地撫了撫她的臉頰，順勢把她散落下來的一縷頭髮挽到耳後。

    「你放心，我會小心的。」他低沉的嗓音裡帶著溫柔，「他不動則已，一旦有不利我的行動，我會讓我爹知道的。」

    父親跟他沒相處過多少時間，跟陸觀宇也是。但他知道，相對於他這個被期待生下來的孩子，父親對於陸觀宇這個被迫生下來的孩子有多厭惡。

    只是虎毒不食子，父親再厭惡也不能對一個還沒做什麼壞事的兒子下手。上次之所以把陸觀宇帶去邊關，只不過是父親不願意讓陸觀宇留在京城裡敗壞長子的親事，打擾他的新婚甜蜜。

    此次去邊關，陸觀宇要是什麼都不做倒罷了。一旦他要動手，等待他的不光是兄長的回擊，還有父親的雷霆之怒。

    「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一旦陸觀宇動手，被父親懲罰，史氏拿我沒辦法，會報復到你身上。」陸觀弈的聲音裡滿是擔憂。

    「我這邊也是啊。她要不動便罷，一旦動起來，不管動手的都誰，我都會打斷他的手，並且將史氏連根挖出來。」葉雅茗的話說得很霸氣。

    兩人對視著，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些微的放鬆。

    他們都對對方的能力有信心。

    葉雅茗不光給陸觀弈收拾行李，她也給自己收拾行李。

    明天他們會一起離開京城，在城外岔路口分開，一個往北，一個往南。

    雖說現在只是一月中旬，還沒到製茶的時候，但葉雅茗打算先回臨安，在臨安休息一陣子，再上山製茶。

    趁著陸觀弈去洗澡的功夫，夏嬤嬤擔憂地問葉雅茗：「姑娘，真不請郎中，不跟世子爺說嗎？」

    葉雅茗摸摸肚子，搖了搖頭：「這件事別讓任何人知道，便是白蕊、綠萼都不要說。不是不信她們，而是擔心她們私下裡說話的時候被人聽了去。」

    現如今夏嬤嬤管著她房中的事，小衣服都是夏嬤嬤親自洗的。她的月事都是每月初十，而且十分準時。可現在已是正月十六，大姨媽卻依然沒有來。

    她跟陸觀弈都身體健康，又夫妻恩愛，哪怕是新婚夜懷上孩子都正常。

    但陸觀弈往後會常年駐守邊關，能回來的時間很少，她不希望成親一個多月就查出有孕，影響新婚期的夫妻生活，她珍惜這三個月相聚的時光。

    所以最開始她都採取了排卵期避孕的措施，儘量避免頭兩個月懷孕，直到上個月初她才放開了來。

    她不知道陸觀弈此去邊關會不會遇上危險，也不知道往後夫妻倆的感情會怎樣。無論如何她都想在此時懷上一個孩子，以防萬一，也讓孩子在他們最恩愛的時候來臨。

    「至於世子……」她思忖良久，低聲道，「今晚我會跟他說的。」

    「可如果真有了，那您明天車馬勞頓，回去後又要上山製茶……懷孕頭三個月都要十分小心。您這樣，萬一有個什麼，可怎麼對世子爺和侯府交待？」夏嬤嬤憂心忡忡地道。

    「世子走了，我留在京城不安全。」葉雅茗道，「馬車改裝過，咱們慢慢走，把行程安排得舒服一些，沒事的。至於去了臨安，到時候上山時我也會小心，不會累著自己，你放心好了。」

    說著，她望著夏嬤嬤：「嬤嬤，我心裡有數。」

    夏嬤嬤對上她自信的目光，心裡一鬆，點了點頭。

    她家姑娘，總有一種「凡事盡在掌握」的從容，讓人莫名地安心。

    等陸觀弈從浴室裡出來，夏嬤嬤就退了出去。

    「茗兒……」想到這一去邊關，起碼也要等過年才回來了。即便還沒分離，陸觀弈覺得自己已經在想念。

    今晚他想要抵死纏綿，將葉雅茗揉化在他心裡，將她帶走。

    一雙柔軟的手抵在了他的胸前。

    「阿弈……」葉雅茗就著燭火，看著眼前這一張英俊的面龐，用目光細細描摹著他的五官眉眼，「我這個月小日子沒來，有可能懷上了。」

鈞蝦逵人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叮囑

    「什麼？」陸觀弈驚坐而起。

    「你是說……」他的目光移到了葉雅茗的肚子上。

    葉雅茗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雖還沒請郎中，但我有預感，你可能要當爹了。」

    上輩子生活在資訊爆炸的時代，身邊又有無數熟悉的人懷孕生子，葉雅茗自然知道一些懷孕的知識。

    她這幾日嗜睡，人總是懶懶的沒精神，前日早晨還乾嘔過一次。當時還怔了一下，想想才發現過了小日子沒來。

    「京城裡咱們沒有信得過的太醫和郎中，況且一旦確認我懷孕，三叔祖那邊定然要送信報喜的，到時候三叔婆得攔著我不讓我回臨安。」葉雅茗細細跟他解釋道。

    「我一個人留在京城，府裡的下人又不是慣用的，容易被人下手不說，今年的貢茶也是關鍵。」她看向陸觀弈，「龍井茶去年賣了製茶方子。京城權貴沒准就會跟臨安茶商合起夥來賺錢，並想辦法在茶的品質上壓咱們一頭。到時候如果他們的味道比咱們好，咱們的貢茶地位就尷尬了。」

    陸觀弈一聽她說懷孕了，第一反應就是讓葉雅茗留在京城養胎，不要再臨安去了。畢竟一路顛簸，要是在路上有個好歹，那就後悔莫及。

    現在聽葉雅茗這麼說，他眉頭就皺了起來：「可你這身體……」

    他知道葉雅茗說的有道理。京城不好呆，而且今年的龍井茶最關鍵。

    去年龍井才被欽定為貢茶，結果今年茶葉的味道就大不如從前，甚至讓其他茶商家出產的茶比下去，那葉家的口碑就完蛋了。而造成這一後果的，還是葉家自己作死，把製茶方子賣了出來。

    這絕對會成為整個大晉的笑話。

    但對他來說，什麼都比不過葉雅茗的身體重要。萬一葉雅茗有個三長兩短，他都不敢想像他這一輩子該怎麼過。至於孩子，他倒是沒那麼看重。就算失去了這個，以後總還有別的。他們還年輕，想要孩子並不難。

    「製茶的事，有岳父看著，沒事吧？」他又道。

    葉雅茗點頭：「對，今年要倚仗我爹。不過我也得做好品控。」

    她抬起頭來：「你放心，我的馬車是改造過的。我會讓車夫慢慢走，絕對不會累著。另外五天前我已經派了人回去，讓我爹請張寧來京城接我。他估計已在半路了。」

    一聽「張寧」二字，陸觀弈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這個張寧他很熟，就是當年他們一起去徽州的時候，葉雅茗請的一路隨行的郎中。張寧年紀雖輕，醫術卻很好，人品也是信得過的。

    後來葉雅茗和齊霽去閩州，也請了他隨行。大家已處成了朋友了。

    「上山製茶也一樣，我會小心身體，保護好自己，也會保護好我們的孩子的。」

    葉雅茗自覺自己的身體沒那麼弱不經風。她來了大晉三年，這三年來每日跑步打拳，勤於鍛煉，已把這身體練得很健康了。

    平時她騎著馬跑來跑去的上山下山都沒事。還有去徽州和閩州那麼辛苦，也沒生什麼病，可見她身體底子很好。

    想想現代女性，不說那些幹農活的女人，便是城市裡的女性，懷了孕也照樣上班下班擠公交地鐵，甚至出差，也沒見有什麼事。

    古代這些閨秀是太柔弱了，平時喝杯茶都要丫鬟婆子送到手上，四腳不勤，從不勞動鍛煉，出門不是坐轎就是坐馬車，連路都不多走幾步，懷孩子的時候哪有不危險的？

    所以她覺得只要自己不激烈運動，跑跑跳跳，不太過勞累，都不會有事。

    陸觀弈縱然一萬個不放心，也不得不順著葉雅茗的主意來。畢竟他再不放心也不能守在葉雅茗身邊。另外，葉雅茗無論遇到什麼事都從容淡定，一切盡在掌握的姿態也給了他很大的信心。

    他摟緊葉雅茗：「不管怎麼樣，你要知道，跟孩子、茶葉、收益相比，你的身體與安全最重要。真要遇到什麼事，你一定要先保住你自己。」

    「嗯，」葉雅茗在他懷裡點頭，「我知道。」

    陸觀弈還不放心，把話挑明瞭跟葉雅茗講：「你看看我就知道了，沒娘的孩子多可憐，能長大就是老天恩賜，中途不知要吃多少苦。你千萬不要為了孩子不顧自己。咱們還年輕，就算沒了這個以後也還會有別的。退一萬步講，就算沒孩子也不要緊，我這輩子有你就夠了。」

    「嗯。」葉雅茗又點頭，「我知道的。」

    上輩子活到那麼點歲數她就沒了。要是不在奈何橋上遇到原主，她的人生也太短暫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她比任何人都要惜命。為了孩子而不顧自己，她是絕對做不到這麼偉大的。

    「我其實很猶豫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你的。」葉雅茗道，「我不想你在邊關還掛念著我。現在告訴你，是想讓你知道，我跟孩子在家裡等著你，你一定要平安回來。不管遇著什麼事，都要保護好自己，保重身體。沒娘的孩子可憐，沒爹的孩子也照樣可憐。」

    陸觀弈的手摟得更緊：「你放心，為了你跟孩子，我會好好活著。」

    他低下頭親了葉雅茗一下：「八九月份我會回來，陪你生產。」

    葉雅茗點頭：「好。」

    「好了，睡吧。好好歇息，明天在路上才不那麼累。」陸觀弈給葉雅茗掖掖被子，自己在她身邊老老實實的躺下。

    葉雅茗嗜睡，其實早困了。這會兒陸觀弈一說，她便閉上了眼，不一會兒就沉沉睡了過去。

    陸觀弈則看著她的睡顏，癡癡地看了許久，這才熄燈躺下。

    第二天夫妻倆吃了早餐，便一起出了門，陸觀弈坐在馬車上又是一番叮囑，直到出了城門口，到了五里亭才下了馬車。

    夫妻倆要在這裡分開，一個騎馬往北走，一個乘車往南去。

    該說的昨晚和剛才在馬車上都說過了，可陸觀弈總覺得還有千言萬語要說。

    這時候許贊過來稟道：「姑娘，張寧來了。」

鈞蝦逵人

第三百三十三章 確診

    夫妻倆往他指的方向一看，就見張寧笑吟吟地站在遠處。見兩人望過來了，他趕緊過來行禮。

    「張寧你怎麼這麼快就到了？」葉雅茗驚喜道。

    「我接到信就出發了，昨晚正好到城門口，想著你們今日要出城，便懶得進城了，在城外客棧裡住了一晚。」張寧笑道。

    看到張寧在，陸觀弈就放心了許多。

    他正要說話，葉雅茗就道：「對了張寧，我們有件要緊事跟你說，你上馬車來一下。」說著，她朝陸觀弈使了個眼色。

    她懷孕的事還沒確定呢。別鬧個大烏龍，讓陸觀弈在邊關掛念了一個寂寞。

    張寧是臨安回春堂的人，跟京城的人都沒有瓜葛，且他的為人和醫術是大家都知道的，值得信賴。現在能在陸觀弈去邊關前把懷孕的事確定下來，是再好不過了。

    陸觀弈立刻明白，拉著張寧上了馬車。

    馬車狹窄，男女相處自然不妥。但有他這個丈夫在，就沒人能說閒話。

    許贊和白蕊等人自是跟在葉雅茗身邊。聽到葉雅茗的話，他們趕緊吩咐下人們退開一段距離，又讓易武、陳秀等人在周圍守著。

    陸觀弈帶了一隊五十人的士兵回京。看到葉雅茗的下人這樣，大家立刻進入警戒狀態。

    上了馬車，葉雅茗沒有多言，直接朝張寧伸出了胳膊，示意他診脈。

    張寧一怔，看了陸觀弈一眼，心裡了然。

    他也沒多說，伸出手指，搭上了葉雅茗的脈搏。

    旋即他放下手，朝兩人拱了拱：「恭喜恭喜，夫人有喜了。」

    他是個機靈人。剛才看葉雅茗和陸觀弈這架式，就知道兩人是不想聲張。因此聲音都放得極輕。

    陸觀弈剛才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這會兒確定了，他滿臉驚喜，轉頭看向葉雅茗：「真的有了！」

    葉雅茗問：「多久了？」

    「一個半月。」

    「大概能算出什麼時候生產嗎？」

    張寧是知道陸觀弈馬上要去邊關的。他趕緊算了算，道：「大概在八月中旬到九月初之間，但也不排除會提前一些。」

    陸觀弈握住了葉雅茗的手：「我會在八月初就趕回來。」

    陸忠勇是主帥，葉雅茗懷的是他的長孫。只要邊關又無戰事，陸觀弈到時候請個假趕回來陪妻子生產還是沒問題的。

    「好。」

    陸觀弈又對張寧道：「回臨安後，勞煩你幫茗兒介紹個穩妥的產婆日常陪在她身邊。平時也勞煩你多照應她些。」

    說著他起身，朝張寧行了一禮。

    張寧連忙避開，道：「你放心，不說你們是我朋友。就衝著你是去駐守邊關，保家衛國，我身為大晉子民，也會好好照顧夫人的。」

    「多謝。」陸觀弈又是一禮。

    他對葉雅茗道：「好了，你們出發吧。路上慢慢走，不要著急。」

    這一路行程都是計畫好了的。此時多耽擱一會兒，無論是中午吃飯還是晚上歇息，都要遲上一些。

    陸觀弈是軍人，儘管不捨，還是果斷分別。

    張寧先下了馬車。陸觀弈緊緊地擁抱了葉雅茗一下，便放開她，道：「你不用下車了。我看著你的馬車離開再走。」

    「好。」

    陸觀弈下了馬車，把易武和陳秀叫來叮囑了幾句，看著葉雅茗一行人的馬車緩緩離開，他這才上了馬，帶著護衛往北而去。

    易武和陳秀是陸觀弈送給葉雅茗的護院，武功厲害。自打葉雅茗跟陸觀弈訂親後，兩人知道自己以後怕是一直會留在葉雅茗身邊了，對她更為盡心。

    此時知道葉雅茗有了身孕，一路上安排得比以往更為周到。

    走到半路，葉雅茗對唐頌道：「頌兒，你騎馬先回臨安，跟老太爺他們說我要晚些到。」

    她當初派人去請張寧，跟葉崇明等人說是正月十六日啟程。

    京城離臨安不遠，騎快馬的話一天多就到了，乘馬車也只用三天。當初送親的時候因為有葉崇賢等老人，行程比較慢，在路上走了五天。

    但她懷了身孕，易武、陳秀和夏嬤嬤三人都十分緊張，愣是讓車隊以蝸牛一般的速度前行。

    她估計，從京城到臨安，需得六七天功夫。久久沒見她到家，家裡的人定然急得不行，擔心她的路上出事。

    「是。」唐頌領命，騎馬先行一步回了臨安。

    果然不出所料，葉雅茗這一行人，足足走了七天才到臨安。

    李富這兩日天天在城門口等著。見到她們一行人，他鬆了一口氣，上來見禮道：「姑娘您要再晚一天，老太爺就要派人去接您了。」

    「勞你們擔心了。」葉雅茗笑道。

    李富上了馬，看到葉雅茗的馬車慢悠悠地朝城裡駛，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在路上耽擱這麼久了。

    不過做了這麼久的下人，他知道什麼能問，什麼不能問，也沒跟許贊等人打聽為什麼要走這麼慢。

    李富派人報了信，等葉雅茗在葉宅門前下車時，葉家人都迎了出來。

    葉老太太握著葉雅茗的手端詳，連連道：「瘦了，瘦了。」

    葉雅茗無奈地笑。

    這段時間過得比較清閒，陸觀弈又愛盯著她吃飯；擔心是真的懷孕了，這一個月來她還不敢像以前那般鍛煉運動，她還覺得自己胖了呢。

    葉崇明評價還算中肯：「還好，跟以前差不多。車馬勞頓這麼多天，還算精神。」又揮手，「進去說話。」

    大家進了大門，陶氏問道：「茗兒，你大伯十六日那天上京城去了，你們在半道遇見沒有？」

    「遇見了。」葉雅茗道，「在新南縣附近的山道上遇見的，不方便多說，只簡單說了幾句話便分開了。」

    她們這一行人走得慢，葉鴻昌走得快，又都是同一天啟程，雙方相遇的地方其實已離京城不遠了。

    陶氏鬆了一口氣，笑道：「那就好。」

    「大伯跟您說了嗎？他說往後讓我爹管京城，他回臨安來陪祖父、祖母和您。」葉雅茗問道。

    陶氏一聽這話，就露出了歡喜的笑容：「說了。」

    她看著葉鴻盛、尹氏，感激地道：「這事還是多謝二弟和二弟妹，也多謝爹娘和茗兒的體恤。」

鈞蝦逵人

第三百三十四章 擔心

    擔心公公覺得自己在責怪他，她又趕緊彌補似地對葉雅茗解釋道：「你大伯過日子就圖省心，能糊弄就糊弄，吃飯不經心，作息也不規律。下人們又管不住他。年輕時還好，現在年紀大些了，再不保養可不行。回來我也能管管他。」

    這些年葉鴻昌呆在京城，別人也就罷了，她可是天天提心吊膽，唯恐葉鴻昌忽然帶個妾室回來，或是在京城養外室。

    他常年在京城，正值壯年，夫妻分離，就算納妾或養外室，葉崇明也不好責怪他什麼。到時候這份委屈還得她來受。

    這些年陶氏一直不敢深究葉鴻昌在京城裡有沒有養外室——他只是養外室不納妾，就是給她面子了。一旦她知曉他真養了外室，情緒上控制不住捅破了這件事，那外室就得變成妾室，到時候怎麼辦？

    她有兒有女的，連孫子都有了，自是萬不肯和離的。可鬧上一場，夫妻情份都沒了，中間還夾著一個妾室，她的日子怎麼過？便即留在葉家，也過得不順心。

    所以倒不如糊塗著過日子。

    而這次葉鴻昌主動要求回臨安來，給了陶氏很大的安慰——這說明他不留戀京城，證明他很有可能真沒養外室。

    葉雅茗見陶氏這份感激是真心的，便放下心來。

    為了她當家主之事，陶氏本來就有心結了。要是再讓她誤會二房是把葉鴻昌趕回來的，那這事就有得鬧了。

    葉雅茗還是希望葉家能和睦，繩往一處擰，團結協作才能把葉家的事業做大。一旦有了裂痕，就會被人趁虛而入，禍起蕭牆。

    葉老太太看了大兒媳一眼，笑著問葉雅茗道：「你是遲了幾天才動身的？要不是你派人來報信，我們可要擔心壞了。」

    葉雅茗朝她一笑：「讓祖父、祖母擔心了，是我的不是。」並沒有正面回答葉老太太的問題。

    她轉頭吩咐白蕊：「白蕊，把我的禮物拿來。」

    白蕊讓丫鬟們把禮物都奉了上來，葉雅茗一一親手分發給眾人。

    「祖父，這是北邊來的虎皮褥子，京城權貴專門在冬天墊在馬車裡驅寒的。您常在馬車上奔波，這個最合您用。祖母，這是貓眼綠寶石。您不是說林老夫人有一個嗎？正好年前康王妃開的首飾鋪裡來了新貨，我便給您搶到一個。」

    「爹、四叔，這是狐皮坎肩，都是按你們的身量做的。」說著葉雅茗轉向陶氏，「大伯的那件，我在半道遇到他時已給他了。」

    陶氏的笑容越發真摯：「多謝茗兒。」

    葉雅茗又將京城時代的綢緞和首飾送給了陶氏、尹氏和章氏。

    葉雅茗向來是妥帖的性子，現在又有許贊、白蕊等人替她打理庶務。所以她送的這些禮物自然無不送到了大家心坎上。

    屋裡眾人都歡喜不已。

    她又向李富和陸嬤嬤等人道：「李管家、陸嬤嬤和府裡下人都有禮物，等會兒許贊、白蕊會給你們分發。」

    李富和陸嬤嬤連忙替府裡下人道謝。

    葉雅茗出嫁後過的什麼樣的日子，葉鴻盛和尹氏回來後便說了。

    現在看她氣色紅潤，眉目舒展，笑意盈盈，拿出來的禮物都是京城權貴才能買得到的，就知道她在京城過得極好。

    葉老太太便不多問了，對她道：「行了，你一路車馬勞頓的，累的狠了，趕緊回院裡歇息吧。」

    「好。」

    此時人多嘴雜，京城裡還有人要防犯，葉雅茗也不想此時當眾宣佈自己懷孕的事。

    雖說一路走得慢，卻也吃不好睡不好，路上七天也沒洗澡。回到院子裡她好好洗了個澡和頭，吃了晚飯後就睡下了。

    第二天去上房陪二老吃了早餐，撤了桌子摒退了左右，葉雅茗才問起家裡的情況：「家裡都好吧？」

    「好。何止是好，簡直是太好了。今年過年收的年禮不少，去赴宴的時候我跟你祖母都是香餑餑。」葉崇明說著，自嘲地搖了搖頭。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葉雅茗嫁了宣武侯世子，葉家的門第似乎都高了些。臨安城裡想要巴結他們的人真是不少。

    「倒是你，你在那裡有人給你氣受不？」葉老太太關切地問道。

    雖然葉鴻盛和尹氏回來說葉雅茗在京城裡有裕安長公主和裕寧長公主護著，沒人給她氣受。但葉老太太不信。

    這世上到哪裡都不缺捧高踩低的，更何況是京城權貴圈裡的那些人？不過是葉雅茗報喜不報憂罷了。

    「沒有。」葉雅茗笑道，「我的脾氣您還不知道？便是有，我也給她蹶回去。」

    「那倒是。」葉老太太贊成地頭，「世人向來欺軟怕硬。你表現得厲害些，那些觀望的人知道你不好欺負，也就收斂了。」

    這都是老人總結出來的處世智慧了。葉雅茗表示受教。

    「你現在是新媳婦，等你有個一兒半女，就在那些人中站穩腳跟了。」葉老太太看著葉雅茗的肚子，「說起來你成親也有三個月了，怎麼樣？有動靜不？」

    葉雅茗摸摸自己的肚子：「離京前剛確認過，有一個半月了。」

    「什麼？」二老嚇了一跳。

    葉老太太不過隨口一問，哪知道葉雅茗還真懷孕了。

    「你真是要作死哦。」葉老太太輕拍了葉雅茗一下，感覺自己說這句話不吉利，她又「呸呸」兩聲。

    她瞪著葉雅茗：「你既知道自己懷孕，怎麼不留在京城，還到處亂跑？難道葉家離了你就不成了？」

    葉雅茗笑嘻嘻地摟著她的胳膊搖了搖：「三天的路程，我這一路足足走了七天呢。好祖母，我這不是想你們了嗎？」

    「再說，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京城，想吃個什麼，身體難受想找您撒個嬌都沒人，那多難受？」

    「哼，你少哄我。」儘管知道葉雅茗是花言巧語，葉老太太的嘴角仍忍不住往上翹，「你爹娘馬上就上京城了，你說的話我半個字都不信。」

    「但就算他們上京城了我跟他們也沒法住在一起。哪像在臨安，我便是住在家裡也沒人說什麼。」

鈞蝦逵人

第三百三十五章 提議

    「可以住在家裡嗎？」葉老太太驚喜地問道。

    要是葉雅茗沒懷孕，她肯定要反對。哪有出嫁的女兒長期住在娘家的，被人說起來像是被休回來了一樣。

    可葉雅茗懷孕了，婆家又沒人照顧她，她回娘來也說得過去。

    雖說陸觀弈那宅子離葉宅沒多遠，但總不如住在家裡方便。

    「當然可以。」葉雅茗笑道，「我們家我說了算。」

    葉老太太斜了她一眼，倒沒說反駁的話。

    「對了，這事除了我爹娘，別人都先別告訴。你們也知道陸觀弈那被休的繼母還活著呢，她原先就一心想讓她兒子當侯府世子，現在就算被休了也沒消停。聽說我懷孕了，沒准就要派人來對付我。」

    葉老太太一聽就緊張起來：「她不是回鄉下老家了嗎？她的手還能伸那麼長？」

    「她的嫁妝可都還給她了。有錢能使鬼推磨，自然能差使人替她賣命。再說還有她的未來兒媳婦。」

    葉雅茗將楚月華的事跟二老說了一遍，道：「你們也別害怕。但平時也要警醒些，後宅和身邊的人都要小心些，免得被別人鑽了空子。」

    葉崇明和葉老太太對視一眼，擔憂地點了點頭。

    葉雅茗也無奈。

    她也不想讓二位老人擔心。但如果報喜不報憂，葉家的日子又向來安逸，警惕心不強，很容易被人鑽了空子。

    她正想安慰二老兩句，就見一個丫鬟走了進來，稟道：「四老爺和四太太來了。」

    葉崇明這才想起四兒子的事來。

    他示意丫鬟等一等，問葉雅茗道：「你四嬸想跟著你四叔一起去徽州。你覺得呢？」

    「挺好啊。」葉雅茗聽到這話很高興，「你們看我娘就知道了，女人還得出去多走走多看看，也自己做點買賣，這樣她們眼界和心胸都開闊很多，不光能輔佐夫君，對孩子的教養也有極大的好處。」

    她不說女子自強自立的話。

    葉崇明是個男人，對此肯定不贊同；葉老太太是個在後宅呆了一輩子的女人，她早已形成了固有觀念。

    因此只能說女子出去闖蕩對丈夫和子女好，他們才容易接受也極力贊成。

    她這麼一說，葉崇明和葉老太太果然贊同地點點頭。

    二兒媳婦以前是府裡最不起眼的一個。可這一兩年來她的變化最大。先前在臨安開鋪子還沒覺得。可去了京城幾個月，整個人竟然跟脫胎換骨一般，變得自信大氣，言談舉止更是天差地別。

    果然見識與有底氣非常重要。

    「那行，那就讓他們去吧。」葉崇明說著，朝丫鬟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葉鴻榮和章氏就進來了。

    待他們請了安後，葉崇明道：「我跟茗兒商量過了，茗兒對你媳婦跟你去徽州十分支持。」

    章氏聽聞，感激地看了葉雅茗一眼。

    她跟陶氏有一樣的顧忌，就擔心葉鴻榮在徽州納妾，甚至搞出兩頭大的把戲來。

    陶氏是長媳，在臨安要管家，不跟去京城情有可原。她作為小兒媳婦，呆在家裡沒有任何意義。而且京城離臨安近，葉鴻昌逢年過節都回來。徽州卻那麼遠，葉鴻榮一年大概只回一次。

    夫妻長期分離，他倆的感情也不見得多好，她是真擔心葉鴻榮有外心。

    葉鴻榮笑道：「多謝祖父和茗兒。三日後宜出行，那我們三日後就啟程。」

    葉老太太坐在那裡抿了抿嘴：「路途遙遠，也不知道寧哥兒受不受得住；睿哥兒在學堂裡讀書讀得好好的，這去了徽州，那邊能教出什麼來？萱姐兒也一樣。不如他們都留在家裡，我給你們帶著。」

    她捨不得孫子孫女。而且二房去了京城，四房要是再一家子都去了徽州，家裡就變得冷冷清清的了。

    可她又說不出不讓兒媳婦去徽州的話，便想留下孫子孫女。

    「他們都是我在照料，從沒離開過我身邊，他們找不到我肯定得哭鬧。」章氏說著，抬起頭來哀求地看向葉雅茗。

    她知道只要葉雅茗說一句話，葉老太太就不會說什麼了。

    葉雅茗卻低頭喝茶，裝作沒看見。

    不是她不想替章氏說話，而是尊卑有序，這個家現在還不是她來當，總要葉崇明先說話；她也要尊重葉老太太，不能直接駁她面子。

    再者章氏只是這麼委婉地說了一句，並沒有極力爭取，葉鴻榮也沒開口說話。

    要知道這時代交通條件和醫療條件都差， 最小的葉嘉寧才三四歲，最大的葉嘉睿也不過十歲。這夫妻倆還沒明確提出她就冒然說讓孩子跟他們去，孩子萬一在路上有個好歹，夫妻倆沒准就要怨恨上她。

    另外，她有別的話要說。

    葉鴻榮開了口：「路上走慢些，我們也請個郎中跟著，安排妥當不會有事的。另外徽州那邊也有學堂，反正睿哥兒也不用參加科考，不過是識幾個字、學點算術，徽州那邊的秀才教他也綽綽有餘。」

    「既然已安排好，那就一起去吧。」葉崇明發話道。

    葉雅茗放下茶盞，笑道：「夫妻、父母跟兒女長期分離，終是不好。四嬸不辭辛苦，願意帶著孩子跟四叔去徽州，我覺得挺好的。不過……」

    她看向葉鴻榮：「閩州那邊是管事管著。徽州也同樣可以派管事去管理。如果四叔願意留在這邊協助我，幫我處理一些事務，徽州那邊可以提拔一個您信得過的人接您那一攤子事。當然，如果四叔覺得徽州更適合您，這話就當我沒說。」

    葉鴻榮這兩年的表現，徽州那邊的管事都彙報給她了，他是越來越能幹了。

    葉鴻昌以前是葉家最能幹的子孫，但在葉雅茗看來，他還是太保守了，有惰性，就願意守著一個茶樓，日復一日、按步就班的過日子。這種老油條是葉雅茗最不喜歡用的。

    葉鴻榮不同，他不像葉鴻昌是跟在葉崇明身邊帶著做了十幾年生意才放出去的，受老一輩的影響，思維被禁錮住了。葉鴻榮年輕，頭腦靈活，有衝勁，也肯吃苦。相比起來，葉雅茗更願意培養葉鴻榮。

鈞蝦逵人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夫妻商議

    她的身份有很多，既是葉家下任家主，也是宣武侯府世子夫人，以後還是她孩子的母親。

    上輩子她把所有的精力都奉獻給了事業。這輩子既然選擇結婚生子，她也想分出一部分精力，放在家庭和孩子身上。

    而一個人的精力終是有限的，她需要有個得力的助手，不是許贊和白芯這種，而是有平民身份，能代表她去跟人談判、與人應酬的那種。

    葉崇明老了，葉鴻昌平庸，葉嘉興太嫩，葉鴻盛是個搞技術的，在商場玩不過那些老狐狸。倒是葉鴻榮是個不錯的人選。

    葉雅茗這話，葉崇明和葉鴻榮都有些詫異。

    一個是自己孫女，一個是自己兒子，葉崇明也不繞彎子，直接問葉雅茗道：「你想留你四叔在這邊做事？做什麼？」

    葉雅茗道：「比如現在京城有什麼事要處理，我不方便去，就由四叔代我去；閩州、徽州那邊有事，我不能去，下人說話力度不夠，就得讓四叔跑一趟。反正就是哪裡有事要處理，我不便去的話就由四叔代跑。」

    她看向葉鴻榮：「這樣就比較辛苦。而且事情很雜很繁瑣。四叔既定的是三日後啟程，這事也不急著回覆我，您先想一想，明後日再答覆我也不遲。」

    葉鴻榮確實需要想一想。

    他點頭道：「好的。」

    葉崇明倒是明白葉雅茗話裡的意思。

    她現在懷孕了，不說這一年裡，便是出了月子也不方便四處奔波，畢竟孩子還小。而她生完這一胎，接下來還要再生。

    再者她不光有宣武侯府那一攤子事，葉家各處的事都得由她來處理。她必須坐鎮京城或臨安做總指揮，就跟他現在一樣。

    現在葉家的攤子鋪得大，以前有陸觀弈和齊霽在，他們還能去管管。可陸觀弈去了邊關，齊霽作為官宦子弟，做生意的事也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玩玩而已，他不可能讓自己變成一個商戶。

    所以這些生意，最後還得落在葉家和管事身上。

    而有些事，比如跟當地官府和有頭有臉的人打交道，就不是管事能處理的，得由一個正經主子出面。

    葉鴻昌年愈四十，年歲也不小了，經不過這樣的奔波；葉鴻盛雖說現在有了些長進，但他終不是那種有手段有能力的人，玩不過那些老狐狸。

    最後只剩下葉鴻榮和葉嘉興兩人。

    而相比之下，葉鴻榮早年跟那些紈絝和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白道黑道的道道他都知曉一些，這兩年又在徽州獨當一面，能力鍛煉出來了，他處理事情手段靈活，在規則範圍內什麼招數都能使得出來，倒有兩分葉雅茗的影子在裡面。

    相比起來，被他和葉鴻昌教得跟乖孩子一樣的葉嘉興就太過循規蹈矩、太過正道了一些，對人不設防，別人稍微使點陰私手段，他就敗下陣來。

    這麼一想，葉崇明看小兒子的目光就不一樣了。

    他滿含深意地道：「鴻榮，你大哥十數年呆在京城的茶樓裡，眼睛就只能看到茶樓那一小塊地方。你如果也只呆在徽州，那以後看到的也只那一畝三分地。現如今有機會能讓你把眼界放寬點，錯過就太可惜了。當然，何去何從由你自己決定，爹也就這麼一說。」

    他揮揮手：「好了，你們下去吧。」

    葉鴻榮施了一禮，退了出去。

    章氏跟他一起出了上房，問道：「公公是什麼意思？他莫不是覺得茗兒說的那個，是個好差事？」

    葉雅茗說的話，她聽了就不樂意。

    那不是折騰人嗎？葉雅茗當家主，自己哪兒都不去，就差遣葉鴻榮到處跑？合著好處都是她的，苦差事全是葉鴻榮來做？把葉鴻榮當跑腿的呢？

    要不是葉雅茗現在的身份不一樣了，她都想當面懟回去。

    可公公那番話倒叫她湖塗了。

    換作是三年前的葉鴻榮，不說聽不聽得懂葉雅茗和葉崇明話裡的意思。便是聽懂了，他也不樂意接這差事。

    這差事是好，但確實是辛苦，而且什麼都得聽葉雅茗的，哪有一個人在徽州當頭頭來得自在？

    可現在他往返於徽州，又學著葉雅茗那樣子，把旅途安排得更舒適一些，並不覺得去徽州和去閩州特別辛苦。相反，能出去走走看看，他覺得倒比一直呆在一個地方要開心。

    更何況，對於葉雅茗的為人和能力， 他是打心眼裡佩服。能跟在她身邊，學學她做生意的頭腦和做事的手段，對他大有裨益。另外這件事情背後所代表的意義，也讓他心動。

    他揮揮手，讓下人退下，這才對章氏道：「接下這個差事，代表以後葉家，除了爹和茗兒之外，便是我最大了。當然，二哥是茗兒的爹，我越不過他去；但至少我說話比大哥更有份量。」

    章氏眼眸一下就亮了：「真的？」

    葉鴻榮點點頭。

    章氏抓住他的胳膊：「那還等什麼？趕緊回頭跟公公和茗兒說，你願意呀。你要不答應，沒准大哥和嘉興就搶了去了。」

    「可那樣的話就很辛苦，而且我時常不在家，可陪不了你跟孩子多少時間。」葉鴻榮笑道。

    「哎呀，那有什麼打緊，這兩年你不在臨安，我們也不是好好的？至於辛苦，你現在還年輕，辛苦點就辛苦點吧。大哥這些年來往於京城，二哥在山上一呆就半年，可都是辛苦過來的。」

    她壓低了聲音道：「阿榮，茗兒終是侯府的人，她的子女肯定不會來做葉家家主。等她年紀大些沒精力了，這家主之位還不定由誰來接呢。」

    「二房不必說，府裡就大房和咱們四房爭。你要是成為了葉家說話有份量的人，把大房壓下去，我再精心將睿哥兒和寧哥兒教養好，沒准他們就能成為葉家家主。」

    「以前是大房是長子長孫，咱們沒資格爭；現在不同了，你再不為兒子爭一爭，難道你想永遠被爹和大哥看不起，被大嫂鄙視？」

    最後這句話算是說到了葉鴻榮心坎裡了。

鈞蝦逵人

第三百三十七章 利益分配方案

    早些年父親看重大哥和嘉興，覺得他們什麼都好；卻將他看成一坨狗屎，嫌棄得不要不要的。他心裡其實很憋屈。

    要不是想做出一番成績來讓父親刮目相看，他也不會一時湖塗犯了大錯。被父親當著下人的面打板子，那真是丟臉丟盡了。

    這兩年他去徽州，不辭辛勞、拼命做事，也是想讓父親看一看，他葉鴻榮也不是一無是處的。

    現在有機會能把大哥踩下去，辛苦點又算個啥？

    章氏見他不作聲，連忙又道：「你要不答應，茗兒會叫嘉興來做。嘉興肯定很樂意跑。」

    葉鴻榮立刻道：「那我去回覆茗兒？」

    「去！」章氏的話語擲地有聲。

    葉鴻榮便調轉頭，回了廳堂。

    屋裡葉老太太正問葉雅茗那話是什麼意思呢。她最疼葉鴻榮，當然希望小兒子能呆在身邊，不要去徽州那麼遠的地方。

    說句不好聽的話，她也這麼大年紀了，誰知道哪天就走了呢？小兒子去那麼遠，萬一她這裡有個好歹，連最後一面都見不著。

    葉雅茗知道老太太的意思。

    而且別看葉崇明不說話，但這兩年葉鴻榮知道上進，他也越來越看重這個小兒子。再者年老了，他也希望兒子們在身邊，或者在近一些的地方。

    葉雅茗便耐心地跟老太太解釋：「徽州和閩州的產業不能放手給管事管，咱們沒人過去。時間久了，必然會生出事端。所以平時有事咱們得派人去，便是沒事，一年也得去一次兩次，讓他們知道知道這產業是誰的；同時也跟當地官府、鄉紳聯絡聯絡感情。」

    葉崇明開口道：「別看只是去跑個腿，可茗兒做買賣和處理事情的手段比我都強不少。鴻榮如果能跟在茗兒身邊學一學，對他大有益處。」

    「不過這事你別插手，還是由鴻榮自己選吧。他要是這點都想不明白，硬留他在這邊也容易心生怨氣。」

    葉老太太正要說話，就聽外面丫鬟們行禮的聲音：「四爺、四太太。」她連忙閉了嘴。

    葉鴻榮和章氏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葉雅茗進來也不廢話，開門見山地道：「爹、娘，茗兒，我剛想過了，茗兒能把我留在這邊做事，是看重我的意思，我十分願意留下。」

    屋裡三人都很高興。

    「多謝四叔。」葉雅茗笑道。

    葉崇明點頭：「那你好好做，可別在茗兒面前擺你做叔叔的譜。」

    「知道，知道。」葉鴻榮笑呵呵地道。

    等葉鴻昌和陶氏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是晚上一家子吃飯的時候了。

    陶氏差點沒當場變臉。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回了大房的院子，她才生氣地對葉鴻昌道：「茗兒是什麼意思？你已經回臨安了，嘉興也在這裡，為什麼還要把四弟留在家裡？」

    聽說四房一家去徽州，她不知有多高興。她跟章氏最不對付，葉鴻榮她也很不喜歡。這一家子能走多遠走多遠。

    四房去了徽州，二房去了京城，他們大房留在臨安，日子不知過得有多順心。

    可一夕功夫，原先說馬上要走的人忽然不走了，自然是葉雅茗搞的鬼。

    葉鴻昌看了她一眼，道：「你沒聽爹說嗎？茗兒要四弟留在這裡跑腿。」

    「跑腿，嘉興跑不得嗎？」陶氏沒好氣道。

    「茗兒叫嘉興跑腿，你指定不高興，不是說冷了就是熱了，要不就擔心他在路上生病。茗兒真叫他跑腿，你願意？」

    這話說得陶氏不作聲了。

    她就這麼一個兒子，關氏去年生了個女兒，他們這一支還沒有繼承香火的孫子。萬一葉嘉興在路上有個三長兩短，可叫她怎麼活？

    「我去過閩州，這些年又來往於京城和臨安，我知道在外面風餐露宿有多辛苦。辛苦還罷了，還得提心吊膽，生怕遇上劫匪。」

    想起那次遇到劫匪差點沒命，葉鴻昌就心有餘季：「就算你願意，我也不願意讓嘉興去。可爹說的也有道理，徽州和閩州有事要辦，總不能讓茗兒去吧？」

    「茗兒不去也應該讓老二去。他們二房不是拿六成家產嗎？老二辛苦些是應當的。累活、危險的活都推給別人幹，他們倒是在京城享福，最後還拿六成家產，也太會打算了些。」

    葉鴻昌一聽這話就火了，提高了聲量：「那製茶怎麼辦？無論是龍井、黑茶、鐵觀音，都得他們父女倆去製。照你這麼說，乾脆我跟四弟什麼都不幹，直接拿一成家產躺在家裡享福得了。」

    自打葉雅茗確定為下任家主後，她就出臺了一個利益分配方案

    她跟葉崇明抓總， 兩人拿所有產業收益的一成分成，即每人百分之五。像葉鴻榮這種總管徽州事宜的大管事，拿徽州產業收益的一成；小管事只管某處茶園或茶樓，就拿茶園或茶樓收益的一成。

    也就是說，責任越大，管得越寬，收益也就越多。你能力不夠，或不願意太操心，管的事少，收益自然就少。不管是葉家人還是陸、齊、葉三家手下的管事，都是採取這樣的利益分配方案。

    一旦發現有人管理混亂，所管的那一塊收益不好，那就被撤下來，換別的人去管。

    所有產業的管理者只看業績，不看身份。不管是葉鴻昌還是葉鴻盛，一旦不行，該撤就撤，不講情面。

    這樣就避免了屍位素餐，占著位置不幹事，從而損害大家的利益。

    不管是合作的產業還是葉家的產業，都一樣採用這種管理模式。

    今晚吃過飯後葉雅茗說了，葉鴻榮做她手下的二管事，拿的是總產值百分之二的收益，這筆收益直接從她的百分之五中分出來，她只拿百分之三的收益，不增加用人成本。

    原來京城裡只有茶樓和茶坊，算是葉鴻昌的管理範圍，但收益都不算很高。茶館開業時葉雅茗也問過他，問他要不要把茶館也管起來，葉鴻昌知道自己應付不了權貴，沒敢應承下來。

    現在回臨安，能把臨安的本屬於葉家的這些產業管起來，就很不錯了。收益比原先在京城高，葉鴻昌還算滿意。

    最重要的是，葉鴻昌已意識到自己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能幹，而兩個弟弟也不如他想像中的那麼無能。

鈞蝦逵人

第三百三十八章 開解

    而越是看葉雅茗做生意的手段，他就越發現兩人的差距大。

    像茶館那種既能賺大錢又能聚集人脈的生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他既沒這個膽，身份也夠不著，甚至應酬權貴他也不如二弟。

    以前他總以大哥自居，以自己聰明能幹有責任心自居，覺得兩個弟弟跟他哪哪都差得極遠，特別讓他操心。

    可現在發現全然不是這樣。

    這就很可笑。

    這種此起彼伏，不自信的失落感，難受又沮喪的心情，他從來沒讓人知道過。

    可陶氏不是個省心的。小心思多、愛計算，心思還直白，一點城府都沒有。她心裡既有了不滿，早晚都會讓二老和葉雅茗看出來。

    葉鴻昌揉了揉眉頭，把自己這兩三年的心理歷程，儘量用不損自尊的語言跟陶氏說了一遍。

    末了他道：「茶館的收益是茶樓的幾倍，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大晉幾乎所有的權貴，包括那些王爺、公主都成了茶館的客人。你想想這是多大的人脈。裕安長公主跟二弟妹合夥做生意，裕寧長公主跟茗兒成了至交。現在還有誰敢打咱們的主意？這是最值錢的東西。」

    「徽州和閩州茶山的面積你是知道的吧？一旦茶葉能大量出產，你想想咱們一年的收益是多少？就算咱們只占三四成，一個地方的收益就比咱們原先的收益多許多。」

    「也就是說，現在葉家一成家產能比以前七成還多。更不用說照著茗兒這擴張的速度，以後會還更多。咱們占兩成，還什麼都不用操心，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要再鬧，照茗兒那脾氣，你說她敢不敢把咱們分出去？」

    陶氏被葉鴻昌問得半天沒說出話來。

    敢！有什麼不敢的？葉雅茗還沒嫁給陸觀弈、人脈也沒現在那麼厲害的時候，她都敢放這個話。現在還有什麼不敢？

    葉崇明根本不會阻攔，他以前就說過這話，現在對葉雅茗更是言聽計從。只要葉雅茗表示不滿，葉崇明第一個跳出來把他們分出去。

    真要在葉家蒸蒸日上的時候被分出去，葉家大房絕對會成為臨安最大的笑話。她親爹要是知道這是她鬧的，都能做出跟她斷絕關係的舉動。

    「好的，我知道了。」她低下頭道，「我也就在你面前發發牢騷，我知道輕重的。」

    「你知道個屁！」

    成親多少年，葉鴻昌向來對妻子是敬重的，可這會兒忍不住爆了粗口。

    「這些道理我跟你說過沒有？可你當時表示知道了，轉頭只要爹和茗兒稍做了什麼讓你不滿意的，你就又計較上了。計較就計較吧，非得帶到明面上來。」

    「以前我覺得你深明大義，賢慧大度，可現在你看看自己的這副嘴臉！你要再這樣，也不用爹他們說什麼，我直接自請分家，也免得讓人趕出來把一輩子的老臉給丟盡了。」

    「我說的話，你好好想想吧。」說著，葉鴻昌起身去了前院書房。

    這些年，他在京城，陶氏在臨安替他孝敬父母，撫養子女，又一直對他極好，他對妻子向來敬重。她就算有點小心思，他也能理解。況且妻子也是為他打抱不平。

    要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願意對妻子說這樣過份的話。

    可再不下重藥，他們大房就真要被分出去了。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

    陶氏哪受得住葉鴻昌這話，葉鴻昌一走，她就用被子蒙住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夫妻倆吵架，瞞得過別人，瞞不過貼身侍候的人。葉鴻昌一走，厲嬤嬤趕緊進屋安撫陶氏。

    可她不知道前因後果，也安慰不到點子上。

    陶氏有事向來是不瞞著厲嬤嬤的，當即將葉鴻昌的那番話跟厲嬤嬤說了。

    「你說他在京城是不是養了外室？所以回來對我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哎喲我的太太，您怎麼會扯到這上面？老爺真要有外心，他也不會主動要求回臨安了。他一個人在京城逍逍遙遙的豈不是好？」

    見陶氏低頭不語，厲嬤嬤繼續道：「況且老爺這些話說得一點兒也沒有錯。您確實不能再鬧了。再鬧就真要被分出去了。您願意被分出去？」

    陶氏連忙搖頭，吸了吸鼻子：「怎麼可能？」

    「既不願意，您就別鬧了。三姑娘可不是個好性子的人，現在身份又不同了，她說一句話，老太爺還真有可能把大房分出去。」

    「而且，您以前不是說想通了嗎？怎麼這次又鬧？」厲嬤嬤是真鬧不清楚了。

    「我也不是不明白，就是忍不住嘛。」陶氏抽噎道，「我是替老爺報不平。而且我也沒有表露出來，就跟老爺抱怨幾句，他就這麼說我。」

    厲嬤嬤長歎一句，不知說什麼了。

    一個人的性子是真改不了。以前陶氏在葉家占盡優勢，她這小心眼就沒表露出來。現在落到下風，可不就盡顯本性了？

    「往後您心裡有什麼不滿，您別在老太爺、老太太和三姑娘面前表露，也別找老爺抱怨，您跟老奴說。說過了，心裡堵著的那口氣沒了，這事也就過去了。要是實在過不去，您再跟老爺說說，讓老爺開解您。」

    「另外，要不您也跟二太太似的，在外面做個什麼買賣？」她又提議道。

    這人愛爭閒氣，就是吃飽了撐的。多找點事做，把精力折騰光了，也就沒事了。再者，自己掙的錢多了，也就不那麼計較多了。

    陶氏被她說得意動。

    她嫁妝豐厚，有許多田產、鋪面。但她從來沒自己做過買賣。鋪子都是租出去的。

    尹氏從京城回來後跟葉老太太說起在京城開鋪子的事，一臉的自信與滿足。陶氏表面不屑，內心還是有一點羨慕的。

    尹氏的一句話讓她最有觸動。

    她說：「娘，我從來沒想過我竟然還能自己賺錢，每次盤完賬，我心口就滿滿的，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怕了。我再不是個廢物，再不是只能靠爹娘、相公、子女才有飯吃的人，我也能養活自己。」

    陶氏喃喃道：「那咱們做什麼買賣呢？」

鈞蝦逵人

第三百三十九章 銀鍋

    葉雅茗並不知道陶氏鬧的這點小彆扭。

    葉鴻榮等人離開後，她對葉崇明道：「祖父，咱們去年賣了製茶方子。現如今龍井雖成了貢茶，咱們家也今非昔比，但總有一些人想把咱們踩下去，好借此抬高自己。」

    葉崇明的心頓時提了起來：「你有什麼想法？」

    「我要打製幾個銀鍋，此事不宜讓人知道。您能找到合適的銀匠嗎？」

    葉崇明一聽就明白了。

    打製銀鍋，鍋還能用來幹嘛？那自然是炒茶啊。

    用銀鍋炒茶，葉崇明不知道是個什麼緣故，但葉雅茗說的准沒錯。

    他只問：「這鍋有什麼要求嗎？」

    葉雅茗搖頭：「沒有，只要能打製成鍋狀就可以了，不需要多精巧。」

    「那容易。」葉崇明道，「我叫你舅老太爺讓一個銀匠學徒給咱們就行。」

    梅家是開錢莊的，自然有兌換業務。有時候收進來的銀子成色不好，就得提純，或是替人打製一些銀錠子。他們還開了家首飾店，會把金、銀加工成首飾來賣，算是拓展性業務。

    因此他手下養了一批銀匠。這些銀匠都是家生子，一代代把手藝傳下來，身契都捏在梅家人手裡。

    如果葉雅茗的要求高，那還有些難辦。畢竟好的銀匠也是有數的，梅家不一定會給。可她要求這麼低，那就隨便轉讓一個銀匠學徒就夠了。

    「能買一個銀匠學徒那再好不過。實在不行，就讓他們幫打幾口鍋也行，別往外說是咱們家訂製的就好。」

    葉崇明點點頭：「這事交給我，你放心好了。」

    葉雅茗站了起來：「陸府那邊我總不能不去，一會兒我就帶人過去，今天就住那邊了。明日我要去拜訪齊夫人。」

    「去吧。」葉老太太很贊成她這做法。

    主要是葉雅茗懷孕沒什麼反應，吃麻麻香，睡眠也好，唯一的反應就早上起來乾嘔兩聲，並有些嗜睡。要不然，葉老太太還真不放心她出去住。

    葉雅茗出嫁時帶了一批伺候的人去京城，這一次她又帶回來了。身邊侍候的人、廚娘一個不缺。便是去陸府住，也沒什麼不方便。

    「你現在是陸夫人了。回來都不過去住一晚，那邊的下人眼裡都沒你這麼個主子。你缺什麼東西缺什麼人儘管說，我叫人送過去。」

    「應該都不缺。」葉雅茗道。

    當時打製傢俱的時候，都給這邊宅子打了一副，什麼都是齊全的。

    「我讓人給你搬一些米麵菜蔬過去，那邊府裡就是有，也不新鮮了。」葉老太太道。

    這一點葉雅茗倒不反對。

    她當即領著人出了門，往陸宅而去。

    白芯則乘了一輛馬車去了齊府，替葉雅茗送拜帖給齊夫人。

    作為晚輩，葉雅茗回了臨安，總要去拜訪一下這位姨母。她成親時，齊夫人可是操了不少的心。但貿然拜訪不禮貌，先送帖子，明日再去拜訪。

    看門的仍是老宋頭一家，見得葉雅茗回來，一家子都有些緊張。

    葉雅茗把許贊、白芯以及紫鳶和她帶回來的小廚房的人都給雙方作了介紹。

    她對老宋頭道：「你們平時做什麼，現在仍然做什麼，其他的都不用管。我會派兩個小子跟你一起輪值守門。」

    「另外有時候我會住在葉家那邊。回不回來住，我會讓下人告訴你一聲，不回來的時候你們看好門戶就行。」

    老宋頭連連應是。

    他的妻子李氏聽到葉雅茗要住在葉家時，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沒敢作聲。

    當晚葉雅茗就住在了陸宅裡，第二天起床去齊府拜訪了齊夫人。

    齊夫人看到她很高興，問了他們在京城的情況和陸觀弈的情況，留她吃了一頓午飯，這才放葉雅茗回來。

    葉雅茗沒把懷孕的事告訴齊夫人。

    齊夫人知道，一定會攔著她不讓她上山製春茶。葉雅茗不想為了這事跟齊夫人鬧得不愉快。

    而且世人還有懷孕三個月不宜聲張的說法。就算事後齊夫人知道，也不能說她這樣做是錯的。

    接下來一個月，葉雅茗是真正在休養。京城和臨安只要沒大事，葉崇明也不讓人告訴葉雅茗，葉雅茗雖然知道，卻也沒管。

    到了快製明前茶的時候，馬運送來了一個消息：「王寬跟鎮南王府合夥了，今年也打算製龍井茶，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他們防得比較嚴，具體情況沒打聽出來。」

    葉雅茗一愣：「王寬？臨安城這個？他怎麼跟鎮南王府勾搭上了？王寬當初沒買製茶秘方嗎？他怎麼會製龍井茶？」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位王寬當初因為一而再、再而三地使下三濫手段，要從葉家偷龍井茶製茶方子，在葉家賣茶方的時候被排除在外了。

    「應該是鎮南王府想跟您過不去，所以派人來臨安打聽，最後打聽到王寬跟咱不合，於是主動要跟他合作的。至於王寬是怎麼得到製茶秘方的，我再叫人查一查。」

    他是一聽到王寬與鎮南王府勾搭上，就著急忙慌地過來稟報了，具體情況還沒來得及查。

    「你查一下那些沒什麼實力卻又買了製茶秘方、近期又與王寬來往甚密的。」葉雅茗道。

    有實力的肯定不會賣茶方，多一家競爭就意味著少賺一部分錢。沒實力的才想把製茶方子再轉賣一遍，來彌補自己的損失。

    「是。」馬運答應一聲，立刻去查了。

    有了懷疑的對象就好查了，第二天他就來告訴葉雅茗：「查到了，是周慶松。王寬出了六萬兩銀子，周慶松把四個會製龍井茶的師傅賣給了他。就是鎮南王府找上王寬不久後賣的。」

    說著，他報出了那四個製茶師傅的名字。

    葉雅茗轉頭對青枝道：「你去請二老爺來一下。」

    有事要問，本來應該她過去的。但她這麼做，葉鴻盛和尹氏肯定要嘮叨她，她便乾脆讓葉鴻盛跑一趟。

    她就住在葉家，二房的院子都是挨著的，葉鴻盛很快就到了。

    葉雅茗把事情跟他一說，葉鴻盛皺眉道：「這四個人我有印象。其中一個叫秦四祥的漢子，製茶極有天賦，學到後面，他炒出來的茶竟然不比我差。我當時還想把他留下，無奈周慶松不肯放人。」

鈞蝦逵人

第三百四十章 秘技

    葉雅茗輕笑一聲。

    原來如此。

    她就說嘛，就算王寬再有錢，鎮南王府再急著想給她添堵，在毫無勝算的情況下，也不願意花那麼多錢買製茶師傅，或是與王寬這種小人合作。

    原來的關鍵在此。

    不過像楚家兄妹這種人，也會迂回行事，而不是直劍出鞘，也是咄咄怪事。

    「不怕。」葉雅茗澹澹道，「我可是為了這些賣出去的製茶秘方做足了準備。他們要是不來惹事，我還失望呢。現如今正好，也好讓整個大晉的人知曉我葉家龍井才是正宗。」

    她看向葉鴻盛：「爹，東西收拾好了麼？收拾好了明日一早咱們就上山去。」

    葉雅茗雖然這樣說，但葉鴻盛心裡還是不放心。他覺得女兒這麼有信心，是因為沒見過那秦四祥的天賦。那人對於火候的精准把控，到了驚人的地步。便是女兒親手炒製出來的茶，也不見得能比秦四祥的更強。

    更何況女兒懷孕，不能勞累，這龍井貢茶必得由他來炒。

    他沒有半點信心能贏得了對方。

    葉雅茗說做足了準備，除非她早已準備好了比秦四祥更厲害的製茶師傅，否則一切都枉談。

    「你身體能吃得消嗎？」他問道。

    原先他是打算勸女兒留在家裡，由他上山去製茶的。但現在茲事重大，如果女兒身體吃得消，那還是上山去的好。

    「沒問題。」葉雅茗道，「之所以提前上山，也是為了我的身體著想，上山后我要休整兩日再製茶。」

    同時也打對方一個出其不意。

    她不知道楚月華會不會瘋到派人來攔截她。提前上山，避開鋒芒，總沒錯的。

    她轉頭吩咐馬運：「你派人上京，問問鎮南王府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按楚家兄妹那跋扈樣兒，最先要搞的就是陸觀弈，而不是她。要知道搞死陸觀弈一個老婆，他還可以再討一個老婆。就算陸觀弈對她有感情也不過是一時難過，傷不到他的根本。而因為朝廷對黑茶的看重，搞她反而會讓皇上對鎮南王府意見極大。

    即便搞她，按他們的性子，也只會派人截殺她，而不是會搞這種陰謀詭計。

    她都做好了請君入甕的準備，保准叫他有來無回。

    現在迂回婉轉，最大的可能就是鎮南王府發生了什麼事，楚家兄妹又礙於朝廷對黑茶的看重，想要先在龍井茶上先損一損她的名聲，之後才好對她下手。

    不管怎麼的，小心無大錯，葉雅茗做好了各種防範，第二日便乘馬車跟著葉鴻盛緩緩上了山。

    結果一路無事，平安到了山上茶園。

    易武先下馬將茶園裡裡外外都檢查了一遍，稟道：「夫人，都檢查過了，茶園無異狀。」

    葉雅茗這才放心入住。

    易武帶著護院們將茶園的那座小院團團保護了起來。

    此時茶園裡的茶還沒吐芽，葉雅茗在山上好好休養了幾日。

    這日葉鴻盛從茶園回來，對葉雅茗道：「天氣漸暖，茶芽已長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可製茶。」

    「茗兒，這事就交給爹爹吧。生意嘛，總不可能一帆風順，偶爾遇到一點挫折很正常。你身體要緊，還是不要勞累了。看在黑茶份上，便是王寬那邊製出了比咱們味道更好的茶，朝廷也不會把咱們的貢茶拿掉的。」

    這三年，自從葉雅茗接手葉家生意以來，就一往無前，順順當當，從來沒有吃過虧。葉鴻盛擔心女兒受不了挫折，且在她懷孕的情況下。

    葉雅茗笑道：「爹您放心，我會量力而行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懂得這個道理。」

    葉鴻盛這才稍稍放心。

    第二天茶園裡的莊奴和請來的園戶一早就上山採茶了，沒過多久，便有一簍簍茶青運下山來，由許贊和唐頌親自檢查後送到小院裡來。

    白芯和綠萼指揮一眾丫鬟進行攤晾。

    「紫鳶，你跟青枝把那口箱子搬過來。」葉雅茗吩咐道。

    紫鳶和青枝不用問就知道葉雅茗說的是哪口箱子。

    葉雅茗上山，吃的穿的用的都不能有缺，所以他們拉了好幾口箱子上來，裝著葉雅茗的衣物和慣用的日用品。

    另外甲春和甲秋的廚房用具、專供葉雅茗吃的米麵菜蔬，都用箱子裝著運了上來。

    住了幾日，搬到葉雅茗房裡的箱子都悉數打開，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用了。唯有一口箱子一直鎖著，鑰匙也在葉雅茗手上，不知裡面裝著什麼。

    現在葉雅茗吩咐，她趕緊將那口箱子搬了過來。

    葉雅茗掏出鑰匙，把箱子打開。

    紫鳶和青枝好奇地伸頭看了一眼，就見裡面是一口銀光閃閃的鍋？

    「拿出來。」葉雅茗道，「拿兩口。」

    紫鳶趕緊將銀鍋端起，就發現裝了四口鍋。

    難怪箱子還挺沉。

    兩口鍋拿出來後，葉雅茗把箱蓋蓋上，重新鎖好，讓兩人將箱子搬了回去。

    葉鴻盛檢查了一下攤晾的茶青，回來正想跟葉雅茗說可以炒製了，目光就被這兩口銀光閃閃的鍋給震住了。

    「這、這是」他驚詫地問道。

    「這就是我的秘方了。」葉雅茗笑道，「用銀鍋炒製的茶，味道比鐵鍋更好。即便那位秦四祥製茶的手藝並不比您差，但他又怎麼比得上用銀鍋炒出來的茶？爹您要不信，試試就知道了。」

    這也是當初發明炒青綠茶的大方和尚在創造炒青綠茶時所得的秘技。

    前世葉雅茗好奇於歷史記載，特意打造了銀鍋炒茶，發現用銀鍋製茶，確實能提升茶葉的味道。

    大概是使用銀鍋炒茶時會產生大量的銀離子，而銀離子的作用可以很好的保持茶葉的嬌嫩鮮美且有一定的殺菌作用，最後導致茶葉的品質提升。

    只是銀子貴重，打製銀鍋要不少的銀子，一處茶園起碼要幾個製茶師傅同時開炒，誰家為了那一點細微的差別用銀鍋炒製？故而後世才沒有流傳開來。

    要不是葉家的龍井成為了貢茶，擔心別家的茶味比味家好，葉雅茗也不會費心思去打製這銀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