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酌泠泠水】茗門世家 (全文完)

鈞蝦逵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傻了？

    「辛苦四叔了。等這些黑茶我品嘗完畢後，還會有嘉獎。不過這次就不用您過去了，我讓唐頌跑一趟便可以了。」

    「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儘管說。我不怕辛苦。」葉鴻榮連忙表示。

    「好。」葉雅茗笑道。

    待葉鴻榮離開後，她便開始一道道地品嘗這些黑茶。

    雖說徽州和閩州不能大量產茶，但她買的現成的茶園裡的茶，本來是可以製出黃山毛峰、六安瓜片、屯綠、祁門紅茶以及武夷岩茶、正山小種等茶葉的。

    但這些茶葉不能一下子拿出來，否則龍井和鐵觀音的市場會受影響。自己跟自己爭市場，不利於他們的發展，同時也太過招人眼。

    葉雅茗的計畫是每隔五年拿出一樣，在她的有生之年把徽州和閩州兩地的名茶拿出來，也不枉她穿越一回了。

    因此她壓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心。

    這些地方，除了閩州一些中大葉種茶樹，其他茶葉的明前和雨前茶，她都叫製茶師傅製成了龍井。

    茶葉分類的不同不是因為茶樹種類的不同，而是因為製作工藝的不同。

    也就是說，同一株茶樹采下來的鮮葉，因為製作工藝不同，可以製成不醱酵的綠茶，也可以製成半發酵的烏龍茶、全發酵的紅茶、後發酵的黑茶。

    只是茶樹是有適製性的。不同的茶樹種類和其生長環境，讓它更適合製成某種茶。

    上輩子葉雅茗就喝過黃山出產的龍井茶，其實味道也不錯。只是它不產自西湖畔，所以就「不正宗」，即便味道好也賣不出價錢。

    茶葉裡「品牌」這兩個字的含金量極重，葉雅茗才在出售茶方的同時想盡辦法保證葉家龍井的優勢，今年還祭出了銀鍋炒茶的絕技。

    派去徽州和閩州的龍井茶製茶師傅都是十分成熟的老手，今年他們製出來的明前和雨前龍井，葉雅茗喝了，感覺也還不錯，至少沒墮了葉家龍井的牌子。

    這些茶並不運到京城和臨安來，而是直接在當地和周邊省份銷售。售價要比臨安的龍井茶稍微便宜一些。

    這兩個地方製完明前和雨前龍井後，就大量製黑茶。

    雖然葉雅茗派的是最好的黑茶師傅，也派了最好的評茶師過去，但她還是不放心，要親自進行檢查。

    因為這些黑茶是分批次製出來的，葉雅茗花了幾天功夫才把茶都品嘗完。

    她寫了評茶結果，讓人把唐頌傳來，把獎勵方案給他：「辛苦你去徽州，把這些獎勵帶過去。」

    在徽州製黑茶的一共七個製茶師傅，她定出了一等獎、二等獎和三等獎各一名，分別給了二百兩、一百兩和五十兩的資金，還每人發了一本精緻的榮譽證書。

    沒有競爭就沒有進步，建立良好的獎勵機製，十分重要。

    唐頌答應一聲，又問：「大少爺還沒從閩州那邊回來嗎？」

    「那邊遠，估計還有十幾天才能到。你一個人兼顧不了兩頭，那邊我另外派人去。」葉雅茗道。

    有馬運在，陶氏跟葉鴻昌鬧的那一場，還是傳到了葉雅茗的耳裡。

    既然陶氏對她只讓葉鴻榮跑腿有意見，葉雅茗便把葉嘉興也用上了。叔侄倆一人跑徽州，一人跑閩州，輪流去，不偏不倚。

    結果陶氏又心疼上兒子了。

    不過她沒到葉雅茗面前來說，葉雅茗也只當不知，即便葉嘉興叫苦不迭，葉雅茗也沒放過他。

    「姑娘，姑爺又送禮物回來了。」白蕊進來稟道。

    葉雅茗面露無奈，轉頭道：「拿過來吧。」

    陸觀弈身在邊關，心裡卻掛念著嬌妻。反正他有私衛，每隔半個月一個月就派人送一次禮物過來。有時候是邊關的特產，有時候他買的一個小玩意。

    大概在陸觀弈看來，禮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葉雅茗接到禮物時心裡還是很受用的。

    隨禮物來的總會有封信。

    葉雅茗先看了一下陸觀弈這次送來的禮物。

    這是一根做工有些粗糙的項鍊，風格粗獷，一看就是陸觀弈自己做的，上面墜著兩顆狼牙，這狼應該是陸觀弈打死的，否則他不會送葉雅茗這種東西。

    葉雅茗看著這個禮物，趕緊拆開信看了起來，想知道陸觀弈有沒有受傷。

    看了幾行字她就猛地坐直了身體，把在旁邊伺候的紫鳶嚇了一跳：「姑娘，您慢些。」

    她又問：「姑爺沒事吧？」

    葉雅茗擺擺手：「沒。」視線一直沒離開信紙。

    陸觀弈信上說，前段時間大金幾個部落之間發生動亂，與大晉軍兵發生了點衝突，他帶兵出戰時被狼群包圍，幸好無礙，還親手擊殺了頭狼。

    他送的那個項鍊上的狼牙，就是那頭狼的牙齒。

    而剛回到邊關的陸觀宇在這次衝突中卻沒那麼幸運。他在與大金人對打時受了重傷，雖被手下救回了軍營，但因傷了腦子人已變傻。

    葉雅茗：「……」

    葉雅茗知道，說是邊關安寧，只不過是兩邊之間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爭，實則邊境之間的小衝突時有發生。

    而這次的衝突竟然牽涉到陸大將軍的兩個兒子，還一個被狼群圍攻，一個在與大金人過招傷了腦子，還正好傻了。

    她怎麼覺得這裡面滿滿的全是陰謀。

    而這場衝突，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陸觀宇葬了母親後心懷恨意，懷疑是陸觀弈害死了他的母親，從而對陸觀弈下手。

    陸觀弈等這麼久一直沒對史氏和陸觀宇動手，就是想站在道義的高度上。畢竟他和妻子、孩子還要在這世上立足，活在凡世中就得顧忌名聲。

    他一直在等史氏或陸觀宇先動手。

    現在應該是陸觀宇想暗算陸觀弈，結果被陸觀弈反手給了一個回擊。

    陸觀宇沒死，而是傻了，這應該是陸忠勇這個父親可以接受的一個結局吧。

    畢竟陸觀宇從高處跌入泥淖裡，對這個世間充滿了恨意。他就像一顆炸彈，不定什麼時候就做出牽連九族的大罪，或是惹出大禍來。

    現在他既保住了性命，又不會再惹禍，再省事不過了。做一個傻子，或許會比滿心仇恨活在世上要輕鬆快活一些吧。

鈞蝦逵人

第三百五十二章 雙胞胎

    陸觀弈在信裡還跟葉雅茗說，讓她安心在臨安待產。有娘家人和齊夫人照顧，在臨安生產他更放心。

    他還說，他已寫信給太子了，讓太子派一個在生產上有經驗的太醫和京城有名的穩婆到臨安來，照顧葉雅茗。

    他就算不說，葉雅茗也不打算回京城去。她大著個肚子，在路上顛簸幾日，要是在路上發作，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不說京城沒有她掂記的人和事，就算皇帝下賜讓她回京，她也得想方設法讓皇帝收回成命。

    不過對於陸觀弈請太醫和穩婆來的事，她還是很高興的。

    女人懷孕本來就容易多想。生產在即，又是在這醫療條件特別低下的古代，女人生孩子不啻於在鬼門關走一遭。多兩個高水準的人在身邊，她這心也安定一些。

    她捧著肚子靠在軟榻上正消化著陸觀弈這信的內容，丫鬟進來稟報：「齊夫人來了。」

    「快請。」葉雅茗道。

    她正要起身，齊夫人就進來了，嘴裡還連聲叫道：「別動別動，你躺著就好。」

    葉雅茗想要起身也不過是裝裝樣子，聽到齊夫人這話，她老實不客氣地又半躺了回去。

    主要是她這肚子太大了，坐臥都不方便。

    齊夫人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對葉雅茗道：「我帶了鄧郎中來，讓他給你把個脈。」

    鄧郎中是回春堂的老郎中，今年快六十了，在婦產科上比較有經驗。從葉雅茗回到臨安起，張寧就退居二線，讓鄧郎中負責她。這幾個月來一直是鄧郎中給葉雅茗把的平安脈。

    葉雅茗點頭：「好。」

    她在丫鬟的攙扶下坐直了身體，整理了一下衣衫。

    齊夫人三天兩頭帶郎中來給葉雅茗把脈，葉雅茗身邊的丫鬟早已習慣了。

    紫鳶熟門熟路地拿了一個脈枕放到葉雅茗手邊，青枝搬了個小茶几過來放到軟榻旁，又搬了一張凳子來方便郎中坐。

    這樣，葉雅茗就不必起身去旁邊的椅子上坐著，直接呆在軟榻上就能把脈了。

    齊夫人朝外面示意了一下，不一會兒丫鬟便帶著鄧郎中進來了。

    鄧郎中進門拱了拱手，便坐下，給葉雅茗把起脈來。

    「如何？」齊夫人見他放開手，急忙問道。

    「夫人身體很好，兩個孩子也很健康。」鄧郎中道。

    是的，在葉雅茗這月份大一些後，有經驗的郎中通過把脈就知道了她懷的是雙胎。

    像那種生下一個後才發現肚子裡還有一個的事情，在葉雅茗這裡是不可能發生的。

    因此葉雅茗的肚子比一般人的都要大。四五個月的時候還好，月份越大，她的行動就越不方便。

    好在後面雖要製黑茶，但都不用她動手，她只需要看看製茶師傅操作是否規範，再讓人把茶樣拿到她面前，讓她觀察即可。

    讓力氣大的青枝攙扶著慢慢走走，對她的身體倒有好處。

    六月初孩子七個月的時候，天氣也熱了起來，她便回了陸府，由茶廠那邊把茶樣送過來讓她看看，她再聽人稟稟事便完了，一天也沒多少事。

    平時除了吃和睡，就由青枝扶著在府裡散步。

    明前茶製完，葉鴻盛就去了京城。尹氏本想留下來照顧葉雅茗的，葉雅茗卻覺得她留在這裡沒什麼用，還時不時要嘮叨幾句，自己還得打起精神應付她，便堅持讓她跟著去了京城。

    葉老太太原本也要搬過來照顧她的，也被葉雅茗拒絕了。

    陸府就挨著知府衙門，離葉家也不遠，離回春堂更近。她真要有甚麼，齊夫人、葉老太太和郎中不一會兒就能到。實在不需要那麼多人圍著她轉。

    齊夫人聽鄧郎中這麼說，放心之餘又問葉雅茗：「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嗎？」

    葉雅茗苦笑一聲：「不舒服的地方多了，不過到了懷孕後期都這樣，更何況我懷的還是雙胎。」

    尿頻就不說了，不管是坐著還是躺著都不舒服，晚上更是怎麼睡都不好睡，一晚上不知道要醒多少次。這時代沒有鈣片，她已經很注意攝入含鈣多的食物了，什麼蝦皮、牛奶每天都吃，但晚上腿還是會抽筋。

    這些症狀她都跟鄧郎中說過，但鄧郎中也沒辦法。他就算想給葉雅茗開藥，葉雅茗還不敢喝呢。

    是藥三分毒，誰知道這藥喝了對胎兒會不會有影響？

    鄧郎中點頭：「這都是正常的。別的不說，只夫人這心態，就是一等一地好。」

    葉雅茗是他見過的最省心的孕婦了。多少生了好幾個孩子的女人都沒葉雅茗懂得這麼多，把自己照顧得這麼細緻的。

    現在葉雅茗最關心的是自己什麼時候能卸貨。

    「鄧郎中，我什麼時候能生？」

    「你這正常情況應該是八月中旬，不過雙胎會提前一些。還有一個月，你們這段時間一定要多注意，儘量足月生。有什麼事馬上派人去叫我。」鄧郎中道。

    葉雅茗歎了口氣。

    兩個孩子在肚子裡搶營養，生下來本來在體重上就要比正常孩子輕，能呆到足月自然更好養活。

    可她這度日如年，只恨不得早生下來才好。

    鄧郎中來一趟，齊夫人也是給足了診金的。他盡職盡責地老生常談，叮囑了一番注意事項，這才由許贊送出去了。

    「這最後一個月特別關鍵，要不我搬過來陪你吧？」齊夫人不放心地道。

    「不用不用。」葉雅茗擺手，「真不用。這麼多下人呢，就侍候我一個，您有什麼不放心的？說句不好聽的話，您要過來，我還得費神照顧您，擔心您在府裡吃不好睡不好，也要打迭起精神來陪您說話。我祖母我娘說要來陪我，我都不讓。」

    她話聲剛落，丫鬟進來稟報：「姑娘，太太來了。」

    「太太？」葉雅茗詫異地問道。

    如果是陶氏，丫鬟就會喚她「大太太」。這不加首碼的，就只能是尹氏。可尹氏在京城呢。

    「對，太太從京城回來了。」

    「哎，你別動。」齊夫人按住葉雅茗，轉頭對丫鬟道，「還不快請。」

鈞蝦逵人

第三百五十三章 妹妹的親事

    沒一會兒，尹氏便進來了。

    「娘您怎麼回來了？甚麼時候回的？」葉雅茗問道。

    「昨兒晚上。」尹氏道，「這不想著你快要生產了，我不放心，便回來了。」

    她就兩個女兒，這大女兒頭一遭生孩子，她實在不放心。本不想去京城，被女兒勸著去了，結果到了那裡還是掂記著。

    這不眼看著快要生產了，她怎麼的都呆不住了，一個人帶著護院丫鬟婆子回了臨安。

    「你還好吧？」看著女兒的大肚子，她膽顫心驚。昨晚就聽婆婆說葉雅茗懷的是雙胞胎，現在看著葉雅茗這樣，她這心就突突地跳。

    「放心，好著呢。」葉雅茗笑道，說著朝綠萼看了一眼。

    綠萼連忙把鄧郎中的話跟尹氏說了一遍。

    葉雅茗月份大了後，本來不需要近身伺候的白蕊和綠萼在忙完手頭上的事後，就仍像以前一樣跟在葉雅茗身邊，唯恐那些小丫鬟侍候得不精心。

    「我從京城帶回來一個穩婆，是裕安長公主介紹的。你看要不要讓她進來看看你情況？」尹氏道。

    「嗯，那就看看吧。」葉雅茗道。

    等穩婆進門行禮，葉雅茗就吩咐綠萼：「你把情況跟李婆婆說說。」

    她這兒，除了葉老太太和齊夫人三天兩頭上門，其他的陶氏和葉家宗親、尹家舅母、梅家、陶家等親戚都會上門看望。葉雅茗每次都是穿戴整齊見客，還得把自己的身體情況給客人說一下，她真的說煩了。

    好在她身份地位高，又是特殊時期，稍微怠慢一些對方也不會說什麼。而且對方第一次來她見一見，等她表示說見客太累，別人也就知趣的不上門打擾了。最多派人送個禮便罷了。

    如果呆在京城，那些豪門世家按禮都會派家中女眷去探望，人多，在禮節上還得處處講究，宣武侯府還只有她一個主子，她每次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酬這些人，那才真正叫煩呢。

    讓綠萼應付完穩婆，葉雅茗對尹氏道：「我這還沒發動，不需要李婆婆近身侍候，讓她先住在葉宅，等我發動的時候再叫她過來。」

    尹氏早得了婆婆叮囑，知道葉雅茗身邊不宜放不知底細的人。聽女兒這樣說，她當即應了。

    「你們母女也許久沒見了，你們說話，我先走了。」齊夫人起身告辭。

    葉雅茗也不跟她客氣，叫人拿了水果給齊夫人，笑道：「這是我四叔從徽州帶回來的，多得很，您別跟我客氣。」

    齊夫人便沒推辭，帶著水果回去了。

    尹氏送她到院門口，回來問葉雅茗：「齊夫人常來？」

    葉雅茗笑道：「三天兩頭來，她兒媳婦懷孕生孩子的時候她都沒這麼緊張。」

    尹氏看著葉雅茗這肚子，問道：「郎中可有說，你肚子裡的是男是女？」

    葉雅茗嗔她一眼：「哪有郎中這麼神，通過把脈就能斷男女的？」

    她摸摸肚子：「男女都一樣。不管別人怎麼想，反正在我這裡，男女都一樣。」

    尹氏張嘴想說什麼，但還是閉了嘴。

    她吃了半輩子沒兒子的苦，自然希望女兒能一舉得男。陸觀弈可是侯府世子，沒有兒子繼承爵位怎麼行？

    葉雅茗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道：「陸家這爵位可不是世襲罔替的，得降等襲爵。到阿弈這裡已是伯爵，到我兒子這裡可就什麼都不是了。」

    「而且我的孩子，無論男女，他們想要什麼榮耀，我都希望他們自己去掙，而不是指著蒙祖蔭。」

    「那倒也是。」

    尹氏雖然還沒被葉雅茗徹底說服，但她早已學會不跟葉雅茗爭論了。反正葉雅茗的道理一套一套的，她根本說不過。

    她說起另一件事：「我們京城的鄰居，那個姓李的人家你還記得吧？」

    葉雅茗點頭：「嗯，記得。他家還想求娶音兒來著。」

    她饒有興致地問道：「怎的？有進展？」

    葉鴻盛和尹氏去京城，葉雅音和葉雅玉自然也跟去了。她倆在京城也開著鋪子呢。在葉雅茗的竄掇下，她們打算往化妝品行業發展。

    「那次跟音兒聊過後，我不是讓管家跟那邊透了風嗎？說音兒年紀還小，想晚兩年再成親。又說看孩子緣份。他家老太太是個講禮數的，不肯叫孫子私下裡去接觸音兒，她親自帶了李公子上門拜訪，說是只過來認識認識。我喚了音兒出來跟那孩子見了一面。那孩子長得周正，彬彬有禮的，我們都覺得不錯。」

    「後來音兒出出進進的，遇到李公子，兩人都會停下來說上幾句。幾次下來，兩人便熟了，還約著一起出去玩過幾次。我回來前，音兒跟我說，她願意結這門親，如果我們都不反對，李家就會派人上門提親。」

    葉雅茗看她這表情，一會兒欣慰一會兒歎氣的，問道：「莫不是有什麼問題？」

    尹氏搖頭：「李家這裡倒沒有。而是玉兒那邊。」

    她歎了口氣：「李抒，也就是李家這位公子，他有個他在私熟時的同窗叫柳玉章，跟他交情極好，音兒有好幾回遇到李抒，他都跟柳玉章在一起。不知怎麼的玉兒倒跟那柳玉章看對了眼。音兒跟我提親事之時，玉兒吞吞吐吐地跟我說了她跟柳玉章的事。」

    葉雅茗問道：「這柳玉章是不是有什麼不妥？」否則尹氏不會是這個表情。

    「柳玉章前年就中了秀才，準備今年下場參加秋闈。聽李抒說，他才華極好，很有可能中舉。只是他家貧寒。父母倒是俱在，他是長兄，下面還有一個十二歲的妹妹一個七歲的弟弟。他爹是童生，靠著坐館維持生計，一家人住在一個小院子裡，屋舍只有四間。」

    葉雅茗聽到這話，也皺起了眉頭，問道：「柳玉章先表示的要娶玉兒？」

    尹氏搖頭：「那倒沒有。聽音兒和玉兒說，每次柳玉章都極守禮，只是李抒想跟音兒多說幾句話，這才央了柳玉章招呼一下玉兒。是玉兒偶然的一次機會，看到柳玉章處理一樁糾紛，覺得他為人極好，便動了心思。」

    「不過她沒跟柳玉章說過她的心思，打算問過我們再說。」

鈞蝦逵人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中秋來臨

    葉雅茗沒問那柳玉章處理的是什麼糾紛。

    葉雅音和葉雅玉這倆小姑娘這幾年時常出去體驗世間疾苦，又開店做買賣，處理過許多事情，見過行行色色的人，與當年不諳世事的葉雅清完全不一樣。她們對人對事自有自己的一套看法，葉雅茗對她們還是挺放心的。

    李抒有國子監蓋章認證，又得了葉雅音的認可。柳玉章是他的好友，兩人是一類人，現如今葉雅玉對柳玉章也持認可態度。可見兩人都是很不錯的人。他們的性格、為人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現在惟一的問題就是柳家窮。如果沒有經歷過宋易風的事，或許葉家人也不覺得這是個問題。現在卻成了驚弓之鳥，對窮人家的孩子避之不及，唯恐又遇上一個鳳凰男。

    「也不是所有的窮書生都是宋易風。」葉雅茗道，「這事別急，先打聽打聽他們家為人再說吧。」

    「我倒不想急，可音兒和玉兒今年就滿十七歲了，再看上一兩年就太晚了。」尹氏道。

    世情如此。一般都是十四五歲相看，條件不錯的十六七歲都定下了。剩下的不是有這樣的毛病就有那樣的毛病。

    葉雅茗想了想道：「李家咱們也看了這麼久了，既然大家都覺得不錯，兩人也情投意合，那音兒的親事可以先定下。」

    「至於玉兒，柳家的情況不明，柳玉章對玉兒是個什麼想法還不知道呢。要是他嫌咱家是商賈，又或是嫌咱家太富，沒有結親的意願，這些都是白搭。」

    「哪有嫌咱家太富的？」尹氏嗔了葉雅茗一眼。

    以前葉家確實是商賈，被人看不起。可葉雅茗嫁進了侯府，葉家的茶商成了貢茶，尹氏跟葉鴻盛整天與京城頂尖的豪門世家交往，還真不覺得自家門第低。

    葉家姑娘能看得柳玉章，算是那小子燒了高香。他怎麼可能嫌棄？

    「娶了玉兒，他們一家可就得被人說吃軟飯的。當初宋易風不就是一面嫌棄咱家是商賈且太富，恨咱們讓他被人嘲笑，一面又不得不吃這軟飯，才心理扭曲的嗎？」

    尹氏這一兩年開點心鋪子，整日跟那些世家夫人應酬，一群女人聚在一起沒什麼事就八卦，她聽過不少齷齪事。也算得見多識廣了。

    聽了葉雅茗這話，她贊同地點點頭：「所以我確實看不上這柳家。要是玉兒嫁進去，不得全家都靠她接濟啊？接濟就算了，到頭來不光不感激，還得惱羞成怒，非得把玉兒踩在腳下才能彰顯他們的高貴。這人可是會變的。宋易風，當初你外祖和你祖父可都覺得不錯。」

    「以後養他爹娘就算了，他弟弟妹妹嫁娶沒准還得靠玉兒。柳玉章考上功名做了官，還不定對玉兒是副什麼樣的嘴臉呢。玉兒偏還是那樣的性子。」

    葉雅玉這幾年雖開朗大方了些，但從小生長的環境對她還是有很大的影響。相比起性子活潑跟個小辣椒一樣的葉雅音，葉雅玉就顯得比較沉默寡言，性子也有些軟，有點討好型人格。

    最後這一點，葉雅茗讓教導嬤嬤糾正了許久，她自己也開導過葉雅玉很多次，卻都糾正不過來。

    「你替她挑一下看看還有沒有適合的人選吧。咱們也側面瞭解一下柳家的為人。要是玉兒執意要嫁，咱們也勸不住，以後多幫襯就是。只要咱們多關心她且態度強硬，不叫柳家人欺負了去就是了。」

    至於葉雅玉過得幸不幸福，那就不是她們能管的了。

    路是葉雅玉選的，她們也不能打著「為你好」的旗號強迫她另選他人。更何況她們還不是親爹娘親姐姐，葉雅玉還是個敏感多想的性子，沒准她還以為大家要拿她去聯姻。

    「這事先不管，等我去京城後再說吧。」尹氏道。

    她這次回來短時間內不會再去京城了，起碼得等葉雅茗坐完月子後再去。那得等九月中下旬去了。

    「孩子的奶娘找好了麼？」尹氏說著，看看丫鬟們因為母女倆要說話都退了出去，她壓低聲音道，「白蕊和綠萼是什麼時候成親的？嫁的誰？她倆懷沒懷上？要是她倆做孩子奶娘就好了，你就放心許多。」

    「五月的時候一起成的親。白蕊嫁了許贊，綠萼嫁了馬運。」葉雅茗道。

    白蕊和許贊早就互相看上了。倒是綠萼和馬運，是葉雅茗成親後他們接觸得多了，互相看對的眼。

    「她們成親才兩個月，懷沒懷上我還真不知道。」葉雅茗說著，朝外面看了一眼。

    白蕊和綠萼是她的左膀右臂，她可捨不得讓她們在家裡給她帶孩子。

    「那奶娘找到了嗎？」尹氏又問。

    「嗯，祖母給找的，就在咱家家生子裡找的。」

    在葉雅茗成親的時候，葉老太太就想到這一步了，當時就給府裡幾個年紀到了的丫鬟配了人。就期望著她們能跟葉雅茗同時懷孕。

    因為當時成親的人多，還真有好幾個懷了孕的，這段時間陸續生了或即將要生孩子。前幾日葉雅茗還親自挑了挑，最後確定了兩個人。

    這些奶娘只求有母乳，且品行端正、性情溫柔，不虐待孩子。至於學識教養之類的還真不能要求太多。

    葉雅茗打算只讓她們餵奶。至於教導孩子，她打算另外選人。

    接下來葉雅茗仍然過著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雖說身體難受，但日子倒也一天天過去。

    眼看著八月來臨，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雖說預產期在八月中旬，但提前十天半個月地生產，也不算是早產了。

    結果兩個孩子倒是穩得住，一直到八月十五日中秋節的時候都還好好地呆在葉雅茗的肚子裡。

    葉鴻盛不放心女兒，七月底就從京城回來了。倒是原來說八月初能回來的陸觀弈，中秋節了還不見影子。

    葉家人擔心葉雅茗不高興，在她面前提都不敢提。

    葉雅茗雖說上輩子獨立慣了，卻也有些失落。畢竟是生孩子，鬼門關上走一遭，這孩子還是兩個人的。現在讓她一個人承受這些，那個人連面都不露，她自然不高興。

    但如果邊關有戰事，陸觀弈身為將領還真走不開，這她倒能理解。

鈞蝦逵人

第三百五十五章 產子

    八月十六日，葉雅茗剛吃過早餐，正被丫鬟攙扶著在廊下緩緩散走，就感覺肚子疼。

    她扶著白蕊的手一緊：「我可能要生了。」

    白蕊緊吸了一口氣，緩聲道：「姑娘別急，奴婢扶您到產房去。」

    東廂原來是給陸觀弈用的，但他根本沒空在這兒呆，葉雅茗老實不客氣地把東廂最南的那間屋子改成了產房，裡面的東西雖不能達到無菌，但以現在的條件也算是達到了極限。

    擔心她要生，夏嬤嬤和幾個丫鬟這半個月來都日夜跟在她身邊，隨時聽令。

    對於葉雅茗發作後的情況，夏嬤嬤早已在心裡預演了很多次。

    這會兒她不慌不忙地道：「紫鳶、青枝去洗手換衣，把主子的衣服拿到產房去替主子換上。紅葉、藍菱、橙蔓去喚人。」

    「是。」眾人馬上行動起來。

    因為葉雅茗隨時發作，葉老太太、尹氏，以及鄧郎中、三個穩婆十天前就住在了陸府裡。

    等丫鬟們替葉雅茗換好衣服，讓她躺到產房裡時，眾人都到了。

    葉雅茗早些日子就給穩婆們開了個會，強調要講衛生，事先要修指甲，進門之前要換上罩衣並用胰子洗手，摸了其他東西後要再次將洗手。

    因為她說這番話之前就給穩婆們送了厚禮，並許諾她順利生產之後還會有重謝，葉家的富庶和大方，穩婆們這陣子也都見識到了，自然無不答應。

    這些穩婆被人稱道，在衛生方面也是有一定認識的，並不覺得葉雅茗在無理取鬧。

    三位穩婆進門，青枝拿了月白罩衣給她們穿上，頭上也給戴了同色的帽子——古人忌諱純白，因此這些東西葉雅茗便換了月白色，即淺藍色。

    穿上罩衣後又淨了手，接生最利害的吳穩婆這才給葉雅茗做檢查。

    「您這是頭胎，沒那麼快。不過胎位很正，您不必擔心。來，跟著我說的方式用力。」

    胎兒兩日前就入盆了，胎位都是三位穩婆摸過的，比較正，否則吳穩婆早幾日就要用手法給她糾正過來了。

    葉雅茗在現代守過閨蜜生產，醫生教她如何呼吸用力，還有「開了幾指」這種話，守在病床前的葉雅茗是聽到了的。

    現在葉雅茗儘量保持冷靜，跟著吳穩婆的指導呼吸。可當陣痛來襲，所有的冷靜、風度、經驗都成了浮雲。

    疼，太特麼疼了，從來沒有過的疼，就仿佛靈魂被撕裂了一般。

    尹氏不放心，要進來守著女兒。此時見葉雅茗拼命忍耐，禁不住道。「你叫出來吧，儘管叫，叫出來就不那麼疼了。」

    葉雅茗不想叫，覺得叫了也沒用，反而白費力氣。聽了尹氏這話，她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

    可那撕裂般的疼痛仍然絲毫未減。

    疼過一陣，終於好了一些，外面遞了一碗紅糖酒釀丸子來，葉老太太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吃點東西，好有力氣生。」

    葉雅茗：「……」她剛吃過早餐好麼？

    白蕊喂到嘴邊，她還是吃了兩口。

    可最喜歡的酒釀丸子也沒能拯救她，沒過多久疼痛再次襲來，這一次的疼痛比上一次更甚。

    「啊……」葉雅茗尖叫。

    好不容易一陣疼痛過去，她抓住穩婆的手問道：「還要疼多久？」

    「快了快了，開了兩指了。」穩婆安慰她道。

    像這種第一胎的，從早上生到晚上都正常。更何況葉雅茗這還是兩胎，生得更久。

    但穩婆深諳產婦的心理，知道說得太久產婦會絕望，因此永遠都是「快了」。

    這「快了」果然只是開始，葉雅茗疼到後面都疼麻木了，只期望時間快點過去，好結束這個酷刑。

    「茗兒……」

    忽然，一個熟悉的男聲在她耳畔響起，粗糙的大手將她額上汗濕的亂髮撥到一旁去。

    葉雅茗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鬍子拉碴的男人的臉，要不是眉眼還算熟悉，她都認不出眼前這人來了。

    「茗兒，我回來了。」陸觀弈又道，「別怕，我在你身邊。」他抓住了葉雅茗的手。

    「出去，茗兒你快勸勸他出去。」尹氏在一旁著急地道。

    產房即是血房，不吉利，一向是不讓男人進來的。她沒想到外面的葉老太太和齊夫人竟然沒把陸觀弈攔住，讓他闖了進來。

    葉雅茗自然知道這說法，她並不相信這話。現代甚至還鼓勵丈夫在產房裡陪伴妻子。讓丈夫看到妻子生孩子時那種痛苦，他們會更疼惜妻子，降低成為渣男的概率。

    但她現在疼，根本沒心力去對抗世俗。更何況陸觀弈是邊關將領，過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而她都穿越了，鬼神之說不信也得信。

    萬一陸觀弈在戰場上真有個好歹，不光眾人埋怨她，便是她自己也會懷疑陸觀弈的不幸是她今日造成的。

    她喑啞著聲音道：「你出去吧。」

    陸觀弈搖搖頭，語氣堅定地道：「我就在這裡守著你。別怕，我一身煞氣，什麼邪祟都近不了這裡，你會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

    葉雅茗笑了，輕聲道：「好。」

    尹氏向來拿葉雅茗沒辦法，也不敢嘮叨這個出身豪門、一身懾人氣勢的女婿。她只得出去了一趟，跟齊夫人解釋葉雅茗勸了，勸不住陸觀弈。

    齊夫人早在陸觀弈下馬後就要往產房裡闖的時候就阻攔過了，既說了忌諱，也說了他身上不乾淨會讓葉雅茗和孩子生病的話。結果陸觀弈去從頭到尾把自己洗乾淨，穿了罩衣戴了帽子又往裡面闖，那是怎麼勸都勸不住。

    她無奈道：「隨他吧。那牛脾氣，也不知道像誰。」

    不知道生了這麼久宮道已開了，還是肚子裡的孩子擔心折騰娘親太久老爹會打屁股。陸觀弈到了不到半個時辰，一聲響亮的啼哭就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恭喜恭喜，恭喜世子爺、世子夫人，是個小公子。」穩婆一連聲道。

    尹氏喜極而泣。

    其實看女兒生孩子，比她當年自己生產的時候還要難受。她早已不想什麼生男生女了，只希望女兒能平平安安。

    可這一刻聽到葉雅茗生了個兒子，她還是高興得哭了出來。

    她這輩子受的苦，女兒再也不需要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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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龍鳳胎

    陸觀弈大鬆了一口氣。

    看到葉雅茗痛苦的樣子，他真覺得比割他的肉還要難受。現在這份痛苦終於結束了。

    他緊握著葉雅茗的手，喃喃道：「不生了，咱們再也不生了。」

    穩婆檢查了一下葉雅茗的情況，冷酷地打破了他的幻想：「還沒生完呢，肚子裡還有一個。」

    陸觀弈瞪大了眼。

    是了，葉雅茗給他寫信，曾說過她懷的是雙胞胎。所以她懷孕時比別人要難受一倍。

    葉雅茗可不是那種為免對方擔心，就不說自己難處的人。她自己難受，她就得讓陸觀弈也知道這種難受痛苦，免得他還以為生孩子就跟上廁所一樣簡單。

    所以陸觀弈的護衛兵來送信時，她都有一封厚厚的信給陸觀弈，上面寫的全是她懷孕期間的感受。

    所以軍營裡的同袍得知他夫人懷的是雙胞胎，都在恭喜他時，陸觀弈內心裡卻沒有喜悅，只有擔憂。

    剛才他看葉雅茗那麼痛苦，滿心心疼，把這事給忘了。

    「那還是這麼痛麼？」他問道。

    吳穩婆剛才可是看出了，這位陸小將軍是個特別疼媳婦的。

    她樂於讓小倆口的感情再好些，道：「肯定啊，生孩子哪有不痛的？這種痛是你們男人想像不到的。」

    陸觀弈一下握緊了葉雅茗的手，另一隻手撫了撫她的汗濕的臉頰，滿眼疼惜地道：「茗兒，生完這一個，咱們以後再也不生了，好不好？」

    這年頭沒有計生用品，想要不生孩子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過葉雅茗沒潑他冷水，乖順地點頭道：「好。」

    這話剛出口，她的臉色就驟然一變，疼痛再次襲來，「啊」，她仰頭尖叫。

    吳穩婆立刻精神起來。過了片刻，她叫道：「看到頭了，用力，用力。」

    葉雅茗只覺得「嘩」地一下，有什麼東西從肚子裡滑出去，整個人都輕鬆了。

    「恭喜將軍，恭喜夫人，是位千金。」穩婆笑道。

    夏嬤嬤也喜滋滋地道：「恭喜姑爺，恭喜姑娘，龍鳳胎呢，二位主子真有福氣。」

    葉雅茗鬆了一口氣。

    因為懷的是雙胞胎，她曾寫信問過裕寧長公主這方面的問題。

    這問題太過敏感，是豪門世家不宣之於口的秘辛。裕寧長公主沒寫信回她，而是特別派了一個嬤嬤到臨安來，藉口看望葉雅茗，送補品給她，實則是給她解惑。

    嬤嬤說，皇家和豪門世家，如果生的是長相極像的雙生子或雙生女，為避免出現李代桃僵的情況，都會處理掉一個。

    葉雅茗自然不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但要與世俗抗衡不是件愉快的事，況且以後孩子都得生活在別人的指指點點中，這很不好。

    她都打定了主意，如果她生了雙生子或雙生女，就帶著孩子長居臨安，少去京城。

    現在生了龍鳳胎，倒省了許多麻煩。

    這些事她也沒瞞葉老太太和尹氏。尹氏知道第二個孩子是女孩子，也大鬆了一口氣，連忙出去報喜。

    「阿彌托佛，佛祖保佑。」葉老太太喜得念佛，又問，「茗兒還好吧？」

    「好。」

    現在葉雅茗所有信得過的下人都守在這個院子裡，葉老太太不放心讓甲春、甲秋在廚房裡做吃食，直接讓她們用爐子在廊下燉雞湯，她和陸嬤嬤、俞嬤嬤不錯眼的盯著。

    剛葉雅茗生了第一個的消息傳出來，她就吩咐甲春往雞湯裡下了麵，這會兒正好。

    她道：「趕緊讓人把茗兒抬到正房去，梅兒一會兒你把麵端進去，好歹讓姑娘吃幾口，吃完再睡。」

    葉雅茗卸貨卸得如此辛苦，早已疲憊不堪，這會兒終於完成任務，心下一鬆就要睡去。

    「茗兒，還不能睡。產房污濁，丫鬟拿轎攆來抬你去正房睡。」尹氏搖醒她。

    青枝過來，把葉雅茗抱了起來，放到轎攆裡，兩個粗使婆子抬起她去了正房，再由青枝將葉雅茗抱上了床。

    陸觀弈則跟在她身邊轉移。

    葉雅茗雖然很累了，腦子還是清醒的。她疑惑地看了陸觀弈一眼。

    按著陸觀弈的習慣，有他在，絕對不會讓青枝把她抱上抱下，而是會親自動手。甚至因為他力氣大，都不用轎攆。畢竟從東廂到正房也沒幾步路。

    可陸觀弈似乎沒有動手的意思。

    葉雅茗在臥室的床上躺下，梅兒便把麵送來了。

    陸觀弈接過，坐到床邊，勸葉雅茗道：「我喂你，你好歹吃幾口， 免得肚子餓一會兒睡不安穩。」

    為了好喂，甲春十分心細地把面做成了如刀削麵一樣的麵條。陸觀弈用勺子舀了吹涼，遞到葉雅茗唇邊。

    生孩子八個多小時，葉雅茗中途就勉強吃了一點酒釀丸子和一小碗雞湯，根本吃不下東西。現在早已饑腸轆轆。

    又困又餓，葉雅茗實在沒精力去想陸觀弈的怪異之處，就著他的投喂吃了起來。吃了幾口後她胃口大開，把一碗雞湯面吃得乾乾淨淨，又讓給她白芯淨了面漱了口。這才安心睡下。

    孩子有人看著、有奶娘餵奶，她也不用擔心，這一覺便睡得十分香甜，再睜開眼，已是第二天己時了。

    一睜開眼她就對上了陸觀弈那略帶擔憂的眼睛。

    這會兒陸觀弈已把鬍子刮乾淨了，露出了英俊的面容。不過他瘦了許多，輪廓越發硬朗深邃。昨晚想來也沒睡好，眼睛裡還有血絲。

    一看他神色，葉雅茗就緊張起來：「怎麼了？孩子呢？」

    陸觀弈連忙道：「孩子很好。我是看你睡得太久，有些擔心你。」

    葉雅茗想要起身，就被他按住了：「別動，你要什麼，我給你拿。」

    守在外面的白芯聽到說話聲，在外面喚了一聲：「姑娘。」

    葉雅茗揚聲：「把孩子抱過來給我看看。」

    昨天生完後她只匆忙看了一眼，都沒看仔細。

    這府裡就她一個人生孩子，陸觀弈、葉老太太、尹氏和齊夫人都在，白芯等親信也都在，十幾雙眼睛盯著，她也不擔心孩子會被人調換，因此也沒好好檢查孩子身上有什麼胎記之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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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受了傷？

    不一會兒，一藍一紅兩個繈褓被抱了進來。這是葉雅茗特意準備的，好區別誰是誰。

    葉雅茗看著繈褓裡兩張呼呼大睡的小臉，臉上露出笑容，問道：「他倆昨晚哭麼？」

    「沒怎麼哭。吃了就睡，睡醒就吃，拉了就哼哼兩聲，很好帶。」尹氏笑道。

    什麼狸貓換太子的戲，她在京城沒少聽。在生產前葉雅茗也再三叮囑，她生孩子的時候讓她們一定要注意孩子，別被人調換了去。

    因此她們並不放心把孩子全交給丫鬟。昨晚葉雅茗生完孩子後葉老太太就去睡了，尹氏守著孩子。葉老太太睡到半夜就起來再換尹氏。

    不管怎麼的，辛苦一晚，等葉雅茗醒來把孩子完完整整地交到她手上，她們才放心。

    葉雅茗盯著兩張小臉看了一會兒。

    「兩個孩子都長得好，像你們。」尹氏笑道，「妹妹似乎長得更好看一些。」

    異卵同胞，倆孩子長得有幾分相像，但並不是一模一樣，一眼就能分辨出誰是誰。不過兩張紅通通有皺紋的小臉，葉雅茗還真看不出來好不好看。

    「稱了麼？多重？」她問道。

    說起這個，尹氏又笑了：「你養得好，哥哥四斤八兩，妹妹四斤整，穩婆連連稱讚說難得看到長得這麼好的雙生子。」

    葉雅茗鬆了一口氣。

    也不枉孕後期她肚子大得跟個氣球一樣，坐臥都困難。吃過的苦一切都值得。

    要不然這時代又沒有保溫箱。要是孩子太小，還不一定能養得活。四斤的重量，在雙生子中確實是難得的了。

    夫妻倆都倚在床頭看孩子，葉雅茗順手拍了拍陸觀弈的背：「孩子的名字你取得怎麼樣了？」

    陸觀弈驟然變色，一下子咬緊了牙關，露出痛苦的神色來。

    他這表情一閃而過，葉雅茗卻仍然看到了。

    她呆了呆，問道：「你怎麼了？」

    她摸了摸剛才拍的地方，想起昨晚陸觀弈怪異的表現，她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你是不是受傷了？」

    陸觀弈的臉色變了變，顯然葉雅茗又碰到他傷處了。

    尹氏也緊張地看著他。

    「沒事，一點小傷。」陸觀弈見瞞不住，只得道，「養養就好。」

    葉雅茗看著他瘦削的面容，問道：「你是不是受了重傷動彈不了，這才耽誤到現在才回來？」

    成親這麼久以來，陸觀弈對她的深情她能感覺得到。如果不是實在走不開，他一定會在八月上旬回到臨安來守著她生產的。

    陸觀弈看著她，點了點頭，伸手摸摸她的頭笑道：「我立了戰功，現在已是三品了。」

    「我又不需要你建功立業，你有什麼必要這麼拼命？」葉雅茗生氣地瞪他，「萬一你有個好歹，你讓我跟孩子……」

    說到這裡，她哽咽住了。

    生了孩子，她似乎變得脆弱了。

    「別哭別哭。」一看葉雅茗要哭，陸觀弈慌了，趕緊道，「哭了對身體不好。你放心，我以後不用再去邊關了。我申請調到兵部任職。過幾日聖旨就應該下來了。」

    「啊？」葉雅茗傻眼。

    她揪住陸觀弈的袖子：「怎麼回事？」

    「你先起來吃些東西，我慢慢跟你說。」陸觀弈摸摸她的頭。

    「對，來日方長，吃點東西再說。」尹氏趕緊道。

    葉雅茗看看尹氏和奶娘，以及幾個丫鬟都在，還有兩個孩子，滿屋子的人，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孩子先抱出去吧。紫鳶你伺候我洗漱。」葉雅茗對陸觀弈道，「你去歇著，我這裡不用你。」又叮囑，「叫張寧來好好給你瞧瞧，不瞧我不放心。」

    「好。」陸觀弈一副乖乖聽話的樣子。

    昨天葉崇明和葉鴻盛就來陸府守了葉雅茗一整天，只是坐在外面，沒到產房來。今日一早兩人又來了。

    齊夫人也來了。

    幾個長輩聽到陸觀弈受了傷，十分緊張，連忙叫了郎中來看，又招了安泰等人前去問話。

    大家這才得知陸觀弈前段時間受了重傷，養了一段時間好了一些，能動彈了就趕了回來。

    好在他傷口癒合得不錯，趕路的時候安泰又一直在勸他慢些，用沒爹的孩子如何可憐來打動他，一路上沒有太趕，傷口沒有崩裂。

    但原先長得很好的傷口有些紅腫，似乎又有發炎的跡象。

    郎中給他換了藥，又熬了藥給他喝了，大家才放心。

    「你說說，他怎麼就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齊夫人紅了眼。

    「就是啊，茗兒這邊有我們呢， 哪用得著你這麼緊趕慢趕的。」葉老太太和尹氏也連忙道。

    陸觀弈笑道：「我這不要緊，養養就好。茗兒生孩子要在鬼門關裡走一遭，我不放心。」

    聽到這話，大家都默然。

    可不是。如果葉雅茗生孩子真遇到危險，陸觀弈因為晚回來兩天沒能見葉雅茗最後一面，他一定得後悔一輩子。

    即便是齊夫人，也不好再說責備的話，只道：「茗兒坐月子，你也在隔壁好好歇息。」

    「對對，雞湯補品，茗兒有，你也要喝。都好好補補。」葉老太太也道。

    有長輩在，葉雅茗也不好問什麼。

    直到下午各位長輩都被葉雅茗勸回去了，只有尹氏留了下來，也被葉雅茗勸著回到隔壁院子歇息去了，葉雅茗才找到機會問陸觀弈是怎麼回事。

    陸觀弈知道不說清楚葉雅茗不放心。事情已經過去，他現在好好地坐在這裡，說清楚倒也不會嚇著葉雅茗。

    他道：「衛國公府不是跟大金那邊的人有勾連嗎？陸觀宇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得知那邊的一個部落要南下來搶糧草，便想借他們的手幹掉我。」

    「這支部落總是騷擾我們，讓軍隊不勝其擾。我得知這消息後便打算將計就計，一舉將其殲滅。本來可以輕鬆贏敵的，卻不想運氣不好遇上了狼群，兩邊夾擊之下才受了傷，我帶去的五百名士兵也死了一半。」

    「皇上有意調秦將軍來我爹麾下作副手，好互相牽扯。我們父子三人在一個軍營裡是大忌。只是原先沒有地方安置我、陸觀宇又是父親私自的安排，時間也短，皇上才容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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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夫妻詳談

    說到這裡，他自嘲一笑：「我早知道皇上有這打算，畢竟我父親手握兵權，把我留在京城做質子皇上才能放心。」

    「可如果我留在京城裡，即便參加武舉拿到武狀元，也只能從六七品官做起，在京中慢慢爬資歷。沒有個十年八年，都升不到四品；而想升到三品，得有非常突出的貢獻和才能才行。」

    武舉進士大多是留在京中兵部做職，去軍營裡也只是做相當於後世參謀的職位。

    要做武職，也要從小頭目做起，畢竟打仗是要死人的。只會紙上談兵的武進士，將軍們並不放心讓他們帶兵。需得慢慢歷練，一步一步升上去。只不過升得比一般士兵快一些，就跟後世軍校畢業生一樣。

    「所以我打了個時間差，趁著衛國公府當道，皇上對父親和我不設防之際，以被繼母迫害離家為藉口南下做買賣，然後投奔軍中；再借陸觀宇手中最後的底牌立大功，才能短短時間升上來。否則，只要我爹兵權在握，我就得一輩子被壓在底下。」

    陸觀弈明明極有才能，卻因陸忠勇不能出頭，不得不出此下策。要不是他替自己謀劃，怕是一輩子只能做個紈絝，甚至早就被史氏害死了。

    葉雅茗心疼地摸摸他長滿繭子的手：「其實做不做官，做多大的官都無所謂，我不在乎的。」

    「可我在乎。」陸觀弈低下頭，親了親她的臉，「我不想讓你在別人面前矮一頭，因為對方的身份地位忍氣吞聲。」

    他的茗兒，是面對皇帝公主都應該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談笑自若的人。他看不得京城隨便哪一家世家夫人小姐出來，都用鄙夷的目光看她。

    她們給茗兒提鞋的資格都沒有，何來的看不起？不過是因為她們家的男人站得更高而已。

    「更何況，你的茶葉攤子鋪得越來越大，這是一塊大肥肉，我不想讓人覬覦、算計你和葉家。」

    葉雅茗的鼻頭一酸。

    這是皇權和人治時代，只要有權有身份地位，就可以為所欲為。而商人，在這時代如泥淖般低賤，任誰都可以踩一腳。

    她敢把攤子鋪得這麼大，敢在徽州、閩州買下那麼大面積的茶山，敢把龍井、鐵觀音、黑茶拿出來，敢在京城裡開高端茶館，都是因為她背後站著個陸觀弈。

    否則，她就只能縮在臨安城，做一個小小的與金寶山、王寬等人無異的小商人。身懷寶山而無所作為，她大概會痛苦憋屈死吧？

    她吸了吸鼻子，把淚意逼了回去，輕聲道：「可你不是不喜歡過這種朝堂爭鬥的日子麼？想要只觀棋，不作棋子。你這樣，會不會很累？」

    感覺到她情緒上的波動，陸觀弈輕輕地把她摟在懷裡。葉雅茗怕碰到他的傷口，僵在那裡都不敢動。

    陸觀弈拍拍她的背，示意她放輕鬆：「沒事，都結痂了。」

    感覺到葉雅茗放鬆了自己，他才繼續道：「如果我在軍中，那只能是一顆棋子，就如同我爹，哪怕做到一品大將軍，手握兵權，也一輩子都是別人手裡捏著的一顆棋。可我回到朝堂上，就可以冷眼看別人相鬥，或是做下棋的那個人。主動權在我手上。」

    葉雅茗想了想，輕輕點頭：「確實如此。」

    大晉沒有特設的內閣，而是以三品官銜為界，三品大員主動入內閣。

    入了內閣，就有了話語權，就能成為那個下棋的人，而不是只能被動地當一顆棋子。

    兵部並沒有調任軍隊的權利，陸觀弈又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皇帝對他應該比較放心。

    陸觀弈是以軍功升上來的，他又是飽讀兵書之人。能為千里之外的戰爭出謀劃策，武能親自帶兵打仗。這樣的人才放眼整個大晉都不多見，更不用說在兵部這種憑本事吃飯的地方，皇帝即便不想重用他，也捨不得不重用。

    因此陸觀弈掌握兵部的話語權，甚至升任兵部尚書都指日可待。

    站得越高，就越能成為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哪怕現在陸觀弈身上打上了鮮明的太子烙印。但只要他站在了高處，成為了下棋之人，再有陸忠勇手中的兵權，不管哪位皇子做了皇帝，都只能好好籠絡他，而不是要他性命。

    「更何況，你給的三十六計實在是太好了。我也想進兵部，為大晉培養更多的軍事人才，增強大晉國力。因此上次回京成親，我就跟太子談過等我再立軍功就調任兵部的想法。」

    葉雅茗抬頭看他，目光灼灼：「所以你把一切安排好了，用史氏的死來刺激陸觀宇，讓他拿出最後的底牌來立戰功？」

    陸觀弈搖搖頭，撫了撫葉雅茗的背：「我本來想再緩上半年一年的。畢竟我才升四品不久。再立軍功的話，就算這軍功赫然，想升到三品也有難度。」

    「我沒想到鎮南王妃的兒子死得那麼快。」他苦笑了一下，「她還想把我們當槍使來對付楚家三兄妹。這我怎麼能忍？她既要出手對付史氏，那我只能助她一臂之力，讓史氏的死期早些到來。不過還好，我早就跟太子說了這事，他也排盡萬難把我推到了三品的位置上。」

    他早在十二歲那年，就把心腹手下往史氏身邊送了，這些年陸續送了七八個。他打的是廣撒網、重點捉魚的主意，想著無論如何，總有一個能得史氏的信任，站到她身邊成為她心腹，又仍對他忠心耿耿的。

    或許是他跟祖父一起挑選的人都不錯，或許是運氣好，當初送過去的人竟然不止一個成為了史氏近侍。

    其實早兩三年他就能輕易要史氏性命了。不過是時機不成熟，他不想惹惱衛國公府，也想利益最大化。

    而鎮南王妃的出手就是極好的時機。錯過了就再難得了。況且他有了想要用性命去守護的人，也想早點結束史氏的性命，免得她將魔爪伸向他的妻兒。於是這次便將計就計，結果了史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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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上交黑茶

    「那史氏的死最後是算在誰頭上？」葉雅茗問道。

    「自然是鎮南王妃。」陸觀弈道，「我讓人把線埋得深一些，故意讓表面上的線索指向我，等再查下去，衙門就會發現所有的指證都指向鎮南王妃。對於這一點，鎮南王妃都不覺得這指認有問題，她以為史氏是她派的人殺死的，只不過這人死得太過輕易了些。」

    「她現在如何了？」

    「死了，留下一封遺書，吞金自盡。」

    知道女人總是容易心軟，陸觀弈低頭看了葉雅茗一眼，解釋道：「她早就存了死志，打算要隨兒子去的。而且我猜她甚至想把鎮南王一起幹掉，只是怕牽連娘家才罷了手。死了對她而言或許是一種解脫。」

    想起那個即便經歷兒子病危的極致痛苦都仍用精緻妝容面對世人的美豔女人，葉雅茗贊同地點了點頭，心裡一陣唏噓。

    那是個可憐人，也是個狠人。兒子被害，而丈夫卻不為她和兒子討回公道，想來她早已恨毒了鎮南王。

    「對於史氏的死，以及陸觀宇的受傷，公公有沒有懷疑你？」葉雅茗又問。

    陸觀弈一笑，笑容淺澹：「無所謂他怎麼想。這事我必須去做。我不可能放任一兩條毒蛇在那時隨時咬你們一口。你們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有些話，即便是親密如夫妻，他也不好跟葉雅茗說。畢竟這牽扯到他父親的顏面。父親丟臉，他在葉雅茗面前也沒臉。

    兩父子從來沒談過相關話題。但陸觀弈猜測，陸忠勇對於史氏和陸觀宇的感官是很複雜的。

    史氏這樣一個衛國公嫡女、皇后親妹妹，對陸忠勇一見傾心，願意嫁給他，願意給他生兒育女，這對於當時地位不高的陸忠勇來說，也是一種肯定吧？

    而陸觀宇哪怕不是在陸忠勇期盼下生下來的孩子，身上終是流著他的血。他肯定是不願意看到兒子尚未娶親便喪了命。

    可這兩個人，又是陸忠勇恥辱的象徵。

    錚錚男兒，一品大將軍，屈於衛國公的權勢委身一個害了自己原配的女人，與她生兒育女。而衛國公府謀逆，哪怕禍不及出嫁女，史氏和陸觀宇身上都流著史家的血，他們跟衛國公府是一條心的。

    故而朝堂上誰都可以用這一點來攻訐陸忠勇，且一說一個准。這是能把陸忠勇拖入地獄的存在。

    他們一死一傻，對陸忠勇也是一種解脫。

    所以陸觀弈利用鎮南王妃作筏子弄死史氏，再用她的死刺激陸觀宇，讓陸觀宇先對他出手，而且人證物證俱在，最後他還只把陸觀宇弄傻而不是弄死，他覺得自己真是煞費了苦心，照顧到了父親方方面面的感受。

    要不是因為父親對他還好，他不需要這麼迂回曲折。

    能做到這一步，他覺得自己真是個再孝順不過的好大兒了。至於父親高不高興，他是真顧及不了。

    葉雅茗看了他一眼，說起了別的事：「兩個孩子，我給他們起了個小名，哥哥叫平平，妹妹叫安安。這名字雖俗，但我希望孩子一輩子能平安順遂。至於大名，你看是你來取，還是寫信讓公公取？」

    「你取吧。」陸觀弈道，「你那麼痛苦才生下他們，這世上沒有誰比你更有取名的資格。」

    「只有取名的資格嗎？」葉雅茗瞧著他，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那你還想要什麼？」陸觀弈低下頭，凝視著她，眼眸裡只有她的影子，聲音低沉，「只要我有的，你想要都拿去。」

    葉雅茗望著他，格外認真地道：「他們之於我，猶如鎮南王妃的兒子於她。這世上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們，否則，便是我的生死大敵。」包括你。

    兩人現在還濃情蜜意，陸觀弈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她和孩子的事，傷感情的話她不會說。但警鐘是要敲的，尤其在孩子這方面。

    「我也一樣。」陸觀弈聽出了她的未盡之辭。

    她是害怕他跟鎮南王或其他納妾養外室的男人一樣，為了別人傷害她和孩子。

    他輕吻她的唇，發誓一般道：「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和孩子。我更不會傷害你們。」

    「你今日這話我可記住了。」

    「嗯。」

    葉雅茗順利生產，要派人向所有關心她的人報喜，有陸觀弈在，葉雅茗便將這事都交給了他，她安安心心地坐月子。

    陸觀弈因調職， 有一個月的假；再加上養傷一個月，他足足有兩個月的假。

    第一個月，夫妻倆將養身體，順便帶帶娃，日子過得前所未有的安靜與清閒。

    而等葉雅茗從月子裡出來，這種清閒的日子便一去不復返。

    最後一批黑茶出來，她一一品鑒檢查後，要把這一批黑茶交給朝廷，送往大金了。

    十月一日是交貨的日子，陳震提前兩日到了臨安。他親自上門拜訪了陸觀弈，並送了兩個金項圈給孩子。

    到了交貨這日，葉雅茗乘馬車與陸觀弈一同去了茶廠。

    茶坊那邊有存放茶葉的倉庫，但地方不大。臨安這邊和徽州、閩州運來的黑茶量太大，葉家便在茶廠那邊建造了幾個大倉庫來存放黑茶，並派人看守。

    除了葉家的護院，葉雅茗還特意請了衙門的衙役來輪班看守。當然，這些衙役她都給了豐厚的加班費，因此衙役們十分樂意接這任務。

    知道這茶對於朝廷的意義重大，臨安的茶商如王寬等人哪怕是眼紅得能滴血，也不敢鬧什麼麼蛾子。

    葉雅茗到時，陳震已經到了，正在跟葉崇明和葉鴻昌、葉嘉興說話。

    看到陸觀弈和葉雅茗進來，他起身拱手行禮：「陸大人，陸夫人。」

    陳震五十來歲，是個極有能力的官員，但到如今也只是四品官，官銜比陸觀弈還低一級。這裡就不得不感慨軍營裡升職升得快。

    當然，這也跟陸觀弈身後站著太子，又是陸忠勇之子有關。

    「陳大人。」葉雅茗跟在陸觀弈身後打了聲招呼，「多謝陳大人前日送的賀禮，陳大人有心了。」

鈞蝦逵人

第三百六十章 灑麵茶

    跟陳震寒暄了兩句，葉雅茗這才跟葉崇明和葉鴻昌打招呼：「祖父、大伯。」

    葉雅茗坐月子，葉崇明即便是親祖父也不好進她屋裡去。因她生的是雙胞胎，葉老太太和尹氏都認為她虧了身體，恨不得她坐雙月，因此這會兒離出月子已有半個月了，葉雅茗仍不能出院子放風。

    因此葉崇明足有一個來月沒曾見過葉雅茗了。

    葉雅茗懷孕的時候並不胖，營養都給了孩子。這個月子坐下來她倒是胖了幾斤。

    此時的她臉色紅潤，皮膚吹彈可確，整個人跟成熟的水蜜桃一般，整個人洋溢著母性的光輝。與以前冷白皮、身材窈窕、氣質清冷的她完全不同。

    葉崇明這種上了年紀的人，就喜歡看孫女現在這種狀態。

    因此他頻頻點頭，道：「胖了，胖點好，以前太瘦，現在正好。」

    正打算鍛煉減肥的葉雅茗：「……」

    她不想談這個令人沮喪的話題，轉頭對陳震笑道：「大金的冬季馬上來臨，這茶葉要在冬季來臨前運往大金，時間緊迫，想來陳大人也不願意浪費時間。茶葉都在倉庫裡，我直接帶你們過去吧。你們抽樣檢查後如果沒問題，便可馬上稱重拉走。」

    陳震就喜歡這樣乾脆利索的辦事風格。

    他道：「多謝陸夫人理解。陸大人、陸夫人、葉老太爺請。」

    一行人去了倉庫。

    打開大門，裡面一排排三四米高的貨架呈現在眼前。貨架上堆放著的一塊塊用竹葉包裹的如磚頭一樣的茶磚，像牆磚一樣把貨架填滿，形成了一道道茶磚牆。

    之所以用竹葉來包茶磚，而不像後世那樣用紙包，是因為這時代的紙太貴重。用紙包成本太大，且在運送過程中容易損毀。

    倒是竹葉物廉價美還經磨損，包後再用麻繩紮緊，是最適合的包裝材料。

    「這次交茶一共多少斤？」陳震問道。

    葉雅茗看了葉崇明一眼。

    葉崇明對她道：「這些茶都是你張羅的，你最清楚情況。你不必顧著我們這些長輩，直接跟陳大人說便是。」

    葉雅茗點點頭，這才對陳震道：「徽州、閩州茶山上的茶樹還沒長好，需得明年才能採摘，所以今年的黑茶只能交十五萬斤。」

    除了原料，有經驗的製茶師傅也不足。所以今年是踩著最低那條線上繳的茶葉。

    陳震點頭笑道：「挺好。」

    第一年與大金交易，黑茶的數量宜少不宜多。量少才能把價錢提上去。如果葉家今年交二十五萬斤茶葉，陳震還想著是不是壓十萬斤下來。

    但如此一來，戶部就得把大量的銀錢壓在這單生意上了。雖說大晉還算富庶，國庫並不空虛。但一個國家哪哪都要錢，這種積壓貨物的行為很容易讓戶部被彈劾。

    現在葉家只交十五萬斤茶葉，戶部就完全不用糾結這個問題了。

    他又問道：「這些茶葉就這麼放著，不會壞嗎？」

    他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無論是龍井茶，還是前日他去陸府時陸觀弈回禮給他的鐵觀音，都得放在錫盒裡小心保存，否則色香味便留不住。

    如果要放罐子裡存放，便得在罐底和頂部放兩包用紙包著生石灰，吸收水汽，保持罐子的乾燥。

    「江南梅雨季節，這麼放肯定不行。但這些茶運來時已過了梅雨時節，天氣乾燥就不要緊。大金一年四季氣候都乾燥，就直接放在屋子裡，存個十年二十年都沒問題。」

    這些話，當初把黑茶拿出來的時候葉雅茗就曾跟陳震說過。陳震之所以要再問一次，也是本著對這筆生意負責任的態度，要再一次向葉雅茗確認，好轉達給大金的官員。

    葉雅茗帶他們看過幾個倉庫，將所有要交付的茶葉都介紹了一遍。

    等轉進最後一個屋子，看到裡面的茶磚是用紙包裝的，陳震心念書一動，問道：「這是用料比較好也比較昂貴的黑茶？」

    「對。」葉雅茗道，「這茶葉的品質，一會兒抽樣檢查的時候您與其他茶對比就知道了。」

    這批茶用的不光是好茶，她還進行了灑麵處理。

    瞭解茶的人都知道，茶葉的嫩芽嫩葉上才會有茸毛，也就是「毫」。毫毛呈白色，最嫩的芽尖上披滿白毫，到第四片葉子的時候這茸毛就消失了。

    所以買到茶葉後要鑒定它的品質，首先就要看乾茶。如果乾茶裡毫毛很多，說明製茶葉的鮮葉極嫩，用料極好。反之則是老葉老梗。

    老葉的苦澀味重，甘爽度差，味道不好。

    製黑茶時原料要進行握堆發酵，原料會變黑。但含有毫毛的茶葉仍然能看得出來，變黑的茶一對比，黑白分明，十分明顯。

    在葉雅茗的前世，安化黑茶會分為包心茶和灑麵茶。製作工藝不同，但意思卻是一樣，即把毫毛最多的好原料的茶灑在黑茶面上，讓茶磚看上去品質極好，在售賣時能賣出高價。

    這茶得分兩個部分製作，拼配工藝複雜，葉雅茗這裡人手不足，製茶師傅的製茶工藝也不成熟，但因為這茶是賣給大金皇族和貴族的。想想大金每年騷擾邊關，多少士兵及百姓為此丟了性命，葉雅茗就恨不得多賣些銀子才好。

    因此她親自指揮臨安這裡的製茶師傅製了灑麵茶。

    這批顯得品質特別高、味道也很不錯的黑茶，她打算以十五兩一斤的價錢批發給朝廷。朝廷賣給大金，至少要翻個一倍。

    葉雅茗指著架子上的茶道：「這些茶磚都是除卻包裝的重量後一斤一塊的。你們抽樣檢查的時候除了嘗味道，也稱一稱重量。如果沒有差錯，到時候可直接數茶磚的數量即可，不必再稱。」

    「當然，你們想稱也沒問題。茶的重量只會多，不會少。」

    陳震點頭：「陸夫人想得周到。我相信陸夫人的為人。不過公事公辦，稱還是要稱一下的。」

    說著他拱了拱手：「我們這裡怕是一天兩天忙不完。諸位不必陪著，讓一位管事留在這裡便行，諸位請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