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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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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宅豬] 擇日飛昇(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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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3 15:24:02 |只看該作者
第0010章 碰瓷

  「我肯定是人,絕不是妖怪!我家住在許家坪,我有父有母,我父母都是人,我父名叫許安,我娘名叫田蕊君,是田家坪人。」

  許應小聲嘀咕道,「我還記得去許家坪和田家坪的路。我肯定是人……」

  蛇妖蚖七聽著他的碎碎念,心中也有些納悶:「如果他真的是人,那麼他為何能煉成我妖族功法和拳法?可見他人的成分沒有那麼多,妖的成分更多一些。」

  許應放下心事,一邊走,一邊催動太一導引功,汲取太陽之精。

  隨著他將象力牛魔拳修煉到第六重,呼吸間陽光形成的光粒風暴越來越明顯,光粒伴隨著他的呼吸,紛紛進入體內!

  許應催動雷音淬體和大日淬體,煉去體內殘存的真陽氣血,修復身體損傷。

  不過他沒有打開泥丸秘藏,不能像丁泉、韋褚那樣的儺師快速治療傷勢。

  而且這次與黃思平對戰,險些被開膛破肚,胸口留下見骨的傷口。就算傷勢痊癒,也會留下觸目驚心的疤痕!

  許應嘆了口氣,心中默默道:「若是有尋龍定位和開啟秘藏的法門,那該多好……」

  開啟泥丸秘藏,修成不死之身,的確令人羨慕!

  「而且我的臉一定可以白很多,說不定今後可以靠臉吃飯。」

  少年的心中充滿了不切實際的憧憬,向蚖七道,「乾爹說,城裡有錢的婦人喜歡臉白的少年。前年吃不上飯時,他就想把我賣給城裡的婦人,只是我皮膚不白沒有賣掉。隔壁蔣守正家的孩子,便買了個好價錢,在城裡活得很好。」

  蚖七沉默片刻,道:「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悲嗎?」

  許應笑容很是純真:「這年頭,能活著就很好了啊。他吃得比我飽,穿的比我暖。」

  他彷彿很羨慕那個被賣掉的孩子。

  山腳下的河道裡有巨大的屍骨,單單指頭便比許應還要高。

  許應和蚖七走在巨型屍骨旁邊,從屍骨的胸腔穿過河道,一人一蛇停下,抬頭望著粗大的肋骨,均有種光怪陸離的感覺。

  「這是昨晚奈河河面上,攻打破廟的存在嗎?」許應喃喃道。

  這屍骨不知是神是魔,又或是其他什麼生物,被大銅鐘擊殺,屍骨落入奈河,化去了一身血肉。

  經過屍骨身邊,他們又聽到奇特的聲音,像是有萬千人在竊竊私語。

  蚖七道:「神靈享受祭祀,百年修成法力,三百年煉成丈六金身。這肯定一尊神靈,竊竊私語是神靈的香火之氣在作祟。香火之氣就是神靈的法力,這尊神靈雖然死了,但是香火之氣並未完全散去。」

  許應打量這具骸骨,心中只覺震撼,詢問道:「如此巨大的神靈,該是多少年?」

  蚖七搖了搖頭:「三百年丈六金身,這尊神靈骸骨有三四十丈,恐怕需要上萬年的祭拜,才能養成如此強橫的金身神靈。但我讀了這麼多書,書中說有文字記載的歷史只有三千年。上萬年祭祀的神,哪裡來的?」

  許應注視著骸骨上明滅不定的金色紋理,腦海裡也是滿滿的疑問。

  他們繼續前行,穿過庵子嶺的山林,在河道中又遇到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更加龐大,堵在河道中央,沒有下半身,只有上半身。

  屍體上的血肉並未被奈河完全化去,還有血肉附著在粗大的骨骼上。

  遠遠看去,白骨上的血肉還在慢吞吞蠕動。

  許應和蚖七正要走過去,這時天空中一群野鳥飛來,黑壓壓的,從河道上空飛過,突然白骨上的血肉唰地齊齊射出,宛如青蛙的舌頭,將那群野鳥統統黏住,拉入河道中。

  鳥群驚叫,羽毛翻飛,但很快就沒了動靜,只剩下群鳥的白骨和羽毛落了一地。

  而那具屍體上,血肉翻湧,比先前多了不少。

  許應和蚖七毛骨悚然,連忙屏住呼吸,從河道旁繞過去。

  突然,那巨大的屍體猛地抬起頭來,空洞的眼睛『看向』許應和蚖七的方向,祂的腦袋像是一座肉山,肉芽在上面蠕動爬行。

  「快跑!」許應急忙喝道。

  一人一蛇沒命狂奔,而那半截屍體兩條胳膊用力爬行,速度飛快,沿著河道狂奔,追擊而去!

  那屍體追了片刻,失去了許應和蚖七的蹤跡,這才作罷。

  許應和蚖七一路亡命,不知不覺來到澗山,見怪屍沒有追來,這才鬆了口氣。

  「你看澗山!」蚖七急忙道。

  許應抬頭看去,只見澗山的山頭缺了一大塊,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怪物抱著山頭啃了一口。

  不過,山的這一側有許多碎石,更像是什麼東西把山頭撞出一個缺口。

  「這世道,越來越亂了。」許應搖了搖頭。

  前方便是一道寬大的山澗,水流潺潺,約有三四丈寬,水至清,可以看到河底。現在是旱季,倘若到了雨季,山洪便會從上游席捲而下,山澗就會變得極為危險。

  蚖七去山澗另一邊捕獵,許應則脫得精光,跳入山澗,洗去身上的血污,又把衣裳洗了洗。

  過了不久,他穿上濕漉漉的衣裳,催動氣血,渾身熱氣騰騰,不過多時,便將衣服蒸乾。

  突然蚖七的驚叫聲傳來,許應連忙跑過去,只見山林中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砸得折斷的樹木,山林中還有騰騰熱氣傳來,越往前走越熱。

  許應又往前走了數十步,只見前方的樹木完全倒伏下來,樹木折向同一個方向!

  而在倒伏的樹木中間,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銅鐘漂浮在那裡,離地兩尺,鐘壁上各種奇異紋理時而亮起,時而熄滅,明滅不定。

  伴隨著紋理的幻明幻滅,大銅鐘也是起伏不定。

  更為古怪的是,這口鐘漂浮起來時,會緩緩的變大一圈,落下時,又慢慢的縮小很多!

  它像是在呼吸。

  但是在鐘壁上,有一個很深的手掌印記,深達三寸有餘,幾乎將這口鐘一掌打穿!

  從手掌和指節來看,這是一個女子的手掌,很是秀氣。

  許應不由想起昨晚的那個棺中女鬼,心道:「從手掌印記來看,可能是漂亮女鬼打出的印記。」

  這個手掌印記四周,各種奇異紋理交織,時而紋理迸發,時而崩潰破滅,似乎手掌印記中蘊藏著恐怖的力量,正在破壞大銅鐘的內部構造。

  更為奇特的是,許應竟然覺得大銅鐘正在用一種奇異的呼吸吐納法門,激發自身潛能,與手掌印記中的恐怖力量相對抗!

  它在自我療傷!

  不遠處,蛇妖蚖七咬著一隻十來斤的黑野豬,那黑豬已經中毒死了,還有一隻黑野豬被他壓在身下,卻還活著。

  一蛇一豬瞪大眼睛,驚恐地看著這口大銅鐘。

  「這口鐘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還以為它被捲入陰間。澗山的那個缺口,難道是它撞出來的?」

  許應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遠遠地伸出手來,低聲道,「它受傷了嗎?」

  蛇妖蚖七焦急萬分,壓低嗓音,叫道:「別亂來!會死人的!」

  許應大著膽子,一點一點往前蹭。

  蛇妖蚖七叫道:「許應,快回來!你還沒有給老蔣家留個種,你死了,老蔣家就絕後了!」

  許應手掌漸漸靠近大銅鐘。

  突然,大銅鐘頓住,不再上下起伏,也不再忽大忽小。

  蛇妖蚖七驚叫一聲,屏住呼吸。許應也只覺這口大鐘彷彿長著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看看自己到底打算做什麼。

  四周的空氣溫度一下提升了許多,倒伏的樹木被烤得發出畢畢剝剝的聲音,不斷炸裂。

  許應一動不動。

  過了片刻,大銅鐘又自上下起伏,忽大忽小,專心致志的對付鐘壁上的掌印。顯然,這口鐘認為許應沒有什麼威脅力。

  許應只覺四周的空氣溫度也變低很多,悄悄向前挪了一步,手掌繼續向前伸出。

  大銅鐘又停了下來,許應僵住。

  蛇妖蚖七和那黑野豬,心臟都提到嗓子眼裡了。

  大銅鐘繼續上下起伏,呼吸吐納,許應手掌輕輕落在鐘壁上,摸了摸,露出滿足的笑容。

  蛇妖蚖七小聲叫道:「你冒著被大鐘敲死的危險,就為了摸它一把?」

  許應笑道:「昨天晚上我們靠它才在奈河改道中存活下來,它受傷了,我們當然要摸一摸安慰安慰它。我家的貓狗,都是這樣撫摸,就會冷靜下來。」

  蛇妖蚖七竟然覺得他這話有幾分歪理,然而就在許應轉頭的一瞬,突然噹的一聲大響,那口大銅鐘從空中落下,砸在地上!

  許應也被嚇了一跳,急忙回頭,只見大銅鐘的鐘壁抖動不休,鐘壁上的紋理也是一片紊亂,跳來跳去,時不時抽搐一下。

  這情形,像極了重傷垂死的人!

  「快點回來!」

  蛇妖蚖七尖著嗓子,聲音有些沙啞,叫道,「它要死了!待會爆開,炸得你滿頭滿臉是血!」

  許應見狀,也不敢確定這口劇烈抖動的大鐘會不會爆開,連忙向蛇妖蚖七走去。

  他剛剛走出兩步,只聽身後傳來大鐘拖著地面的敲擊聲。許應回頭看去,只見大銅鐘還在他身後,向他移動了兩步的距離,依舊在抽風般抖動,像是要斷了氣。

  許應向前邁開一步,大銅鐘也向前拖動一步的距離。

  許應再向前走出一步,大銅鐘抽搐著向前滑動一步。

  許應快步向前走去,身後大銅鐘噹啷噹啷滑行,跟在他的屁股後面。

  「你被訛上了!」

  蛇妖蚖七尖著嗓子,小聲叫道,「你剛才摸了它,被它訛上了!它受了重傷,難以自保,你摸了它,它就賴上你。我就說不能扶老太太過馬路的吧?」

  旁邊的小黑豬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許應撒腿就跑,身後大銅鐘噹噹噹噹連碰帶撞,一路冒煙,塵煙滾滾,始終跟在他屁股後面!

  許應閃身從兩株並排的大樹間穿過,身後哢嚓兩聲巨響,兩株大樹整齊倒地!

  許應跳過一塊兩三人高的山石,下一刻山石被碾成齏粉,大銅鐘噹噹作響,還是跟在他的身後,不離不棄。

  許應又跑了回來,蛇妖蚖七和小黑豬看著他屁股後面,大鐘還在拖著地噹噹撞來撞去。

  少年停步,臉色木然,臉上有兩行淚滑了下來。

  「我殺了人,還弒了神,而今正在被城隍和官府通緝。屁股後面掛著這口大鐘,生怕人看不到聽不見,我可能活不過半天。」許應仰頭望天,免得眼淚滑到嘴裡。

  突然,他身後的大銅鐘無聲無息的漂浮起來,緩緩旋轉,越來越小,而後唰的一下,鑽入他的後腦之中!

  許應看到蛇妖蚖七和小黑豬驚恐地看向自己身後,猛地轉頭,卻見大銅鐘不見了蹤影,不由又驚又喜,笑道:「總算丟掉了這個拖油瓶。」

  蚖七的尾巴尖指著他的腦袋,結結巴巴,正要說話,突然腦海中傳來一聲鐘響,蚖七悚然,尾巴軟了下來。

  「蚖七,你抓了兩頭野豬,我看這頭野豬怪有靈性的,不如放了吧。」許應打量被蛇妖壓在身下的小黑豬,提議道。

  蚖七道:「這隻黑豬是被我毒死的,我的毒無藥可解,你若是吃它肯定一命嗚呼。這隻活的沒毒,你確定要把活的放了?」

  過了不久,兩隻小野豬被架在篝火上烤得油光錚亮,油脂滑落,滴在火堆上,頓時空氣中泛著松木的煙香和肉香味兒。

  許應和蚖七吃飽喝足,繼續向著吳望山而去。

  「小七,也不知為何,我晃頭的時候,總是能聽到鐘聲。」

  許應晃了晃頭,有些詫異,側耳傾聽片刻,道,「我好像幻聽了。」

  蚖七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許應又晃了晃頭,又聽到了鐘聲。

  「別晃了,再晃當心把腦袋晃掉!」蛇妖蚖七暗暗揪心,總擔心許應晃得太猛,大鐘把他腦袋從裡面敲破。

  許應不僅經常聽到鐘聲,還覺得自己氣血不那麼充足,沒走多遠便有些氣喘,他只當自己傷勢未癒。

  蚖七看在眼裡,卻是駭得險些魂飛魄散,只見短短片刻,許應便形容枯槁,臉色蠟黃,眼圈發黑,像是被女鬼採補了三百回合一般!

  突然,許應腦海中一個洪鐘大呂般的聲音響起:「少年,你可知道何謂內觀存想?」

  許應一怔,急忙道:「誰?誰在說話?」

  蛇妖蚖七怔住,四下打量,道:「有人說話?我怎麼沒聽到?」

  許應腦海中,那聲音懶洋洋道:「你明明氣血修為到了,採氣期也修煉到絕頂,卻不懂內觀存想,修為無法再進一步。」

  許應左右看去,卻沒有看到說話之人,試探道:「敢問前輩,何謂內觀存想?如何內觀?如何存想?」

  那個聲音悠悠道:「所謂內觀存想,內觀者,取足於內。採氣期採太陽之精氣,是取於外,採精氣,足氣血。內觀,則是觀於內,觀自己體內,打開希夷之域,內見五臟六腑,非凡景象,如玄似幻。到了那一步,五氣朝元,調和五氣,化作元氣,才是採氣期大成。採氣大成後,才能看到人體玄關,進軍下一境界。」

  許應不解,道:「前輩,你說的下一個境界,與儺師境界對不上。你說的莫非是妖族修煉方法?」

  蚖七聽到許應在嘀嘀咕咕,急忙看過來,卻見許應對著空氣說話,鬼鬼祟祟,心道:「阿應這是怎麼了?」

  那聲音疑惑道:「儺師是什麼?我說的是煉氣士!你不是煉氣士嗎?」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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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4 01:14:34 |只看該作者
第0011章 希夷之域

  許應有些失望,他以為那個神秘的聲音說的是儺師的儺法,不免有些激動,沒想到全然不是。

  「煉氣士又是什麼?我修煉的不是妖法嗎?」

  他有些疑惑,道,「前輩能不能幫我打開泥丸秘藏,教我儺法?」

  那聲音很是暴躁,道:「你修煉的明明是煉氣士的功法,與妖法沒有干係!至於儺法,那是什麼東西?廢話少說,我教你如何內觀。你眼眸似閉非閉,眼前僅存一線光,觀自己鼻翼,心存一念。這一念,為你的意識。聽我口令,眼為日月,發為星辰,眉為華蓋,頭為崑崙,佈列宮闕,安置精神!我要你安置精神於眼眸之間,化精神為一念,將這一念,煉為神識!」

  許應雙眸似睜非睜,似閉非閉,眼前只存一線光芒映入眼簾,目視鼻翼,但眼中所見的卻不是鼻翼,而是一線光芒。

  他的意識集中在這一線光芒上,心存一念,別無所想。

  那聲音震耳欲聾,繼續在他腦海中響起,道:「煉意識為神識,你便可以看到眼前光芒為一扇門戶,推門而入,便是體內的希夷之域!不過煉意識為神識,需要花費數日時間,等到你煉成神識再叫我……咦?」

  許應眼眸半睜半閉間,隱隱有神光似乎含在眼眸之間!

  這正是神識!

  那個聲音驚咦一聲,險些從許應的後腦勺裡跳出來。

  發出聲音的,便是藏在許應後腦勺裡的那口大銅鐘。昨晚這口大鐘在奈河上大殺四方,斬殺六七位強敵,不料棺中少女脫困,將它重創。

  它拚命逃脫,撞在澗山上,連翻帶滾砸下山,跌到山澗旁邊。它試圖治療傷勢,但傷勢太重,無法自己治癒。

  正巧許應路過,打算摸摸它的『腦袋』,它察覺到許應是個煉氣士,於是便動了碰瓷的打算。

  大銅鐘藏身在許應腦海裡,竊取他的氣血療傷,但許應明明是煉氣士,卻不懂得修煉,著實把它氣得夠嗆,因此才出言指點。

  正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又所謂捨不得媳婦套不著流氓,再所謂要想馬兒跑得快,得讓馬兒吃得好。許應修煉速度提升,它也可以竊取更多的氣血,傷勢也會更快痊癒。

  不過指點歸指點,它不信許應能在短短時間內便煉成內觀。但讓它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許應居然在它剛說完煉一念為神識後,便將自己的意識煉為神識!

  這個速度著實把它嚇一跳!

  大銅鐘是見過大世面的,在它那個時代的有道之士,在內觀存想時,目中有神光吞吞吐吐,長短不定!

  這神光,就是神識。

  許應眼中雖然沒有神光溢出,但目蘊神光,的確是修成神識的徵兆!

  只是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它卻不知,許應修煉的功法叫做太一導引功,修行這門功法時需要收斂心猿意馬,只保留一個念頭。

  這一念,便是太一。

  雖然太一是他的念頭,但念頭卻是空的,足以容納他所有精神。

  許應已經意識守太一守了七年,根基無比穩固,此刻得到大銅鐘指點,精神化作一念,煉一念為神識,可以說是水到渠成,簡單無比。

  大銅鐘心道:「只是修成神識也不成,他想看到那座門戶,還需要幾日的修行,而且就算能看到那座門戶,也需要幾日時間磨礪神識,方能推門而入,進入希夷之域……」

  它剛剛想到這裡,卻見許應眼中神光氤氳,在這短短一瞬,少年竟然看到那座門戶,神識推門而入!

  「這小子是個大才!」

  大銅鐘心神大震,「距離天才,只差一橫了!這等資質只怕能追得上主人……嗯,比主人還差那麼一小點兒。」

  許應內觀眼前神光,隱隱約約只見神光中有一座白玉門戶,除此之外,不見他物。

  他『走』上前去,門戶漸高,漸廣,推門而入,突然一片奇幻般的世界出現在他眼前,正是大銅鐘所說的希夷之域,也即是體內如玄似幻的世界!

  他的『視野』變得開闊起來,明亮起來,各種絢麗繽紛的色彩映入眼簾!

  這種色彩,無比清晰,清晰到自然界中根本沒有與之對應的顏色!

  但這並非他的眼睛視覺,而是他的神識視覺!

  適才推門而入的一瞬間,他的神識發生了奇妙的變化,讓他擁有了內視自身的能力!

  他只覺自己的神識像是有了飛行能力,正漂浮在浩瀚空中,跟隨著一股股肉眼可見氣流穿梭。

  四周雲霧繚繞。

  那些氣流,那些雲霧,是他體內的氣!

  在高高的天空中,有巍峨山川倒懸,那是心臟肺腑!

  他甚至可以看到五臟六腑上的傷痕,那是他這一路上受到的內傷!

  許應看到,有的氣蒸騰化雨,形成雷雨的瞬間,雷層中轟隆隆雷聲炸響,雷霆迸發出明亮的閃電,照亮遍佈雲靄的天空和大地山川!

  「原來這就是雷音淬體!」

  許應突然間便明白了雷音淬體的真相,心中生出一種莫大的歡喜。

  突然,明亮的光芒映照而來,許應看去,只見有氣匯聚,形成一輪熾烈如火的光芒,彷彿大日一輪,從自己的體內升騰而起,在龐大無比的五臟六腑間遊走。

  那輪大日映照肝臟,呈現出青色光,映照肺腑,呈現出白色光,映照心臟,呈現出赤色光,映照腎臟,呈現出黑色光,映照脾臟,呈現出黃色光!

  這便是大日淬體!

  如此波瀾壯闊的景象,令他心曠神怡!

  他的身體內部,像是有著無量空間!

  這就是內觀!

  許應回頭看去,只見『自己』正漂浮在一座白玉門前。

  剛才他就是推開這扇門,開啟了一座肉身中如玄似幻的世界!

  這個肉身世界,便是大銅鐘所說的希夷之域!

  大銅鐘道:「你的資質還算湊合。既然你打開了希夷之域,那麼我教你如何才能五氣朝元。神識為意,引五嶽之氣。」

  許應跟隨它的話,神識牽引,只見天空中如岳倒懸的五臟中,一道道神秘的氣紛紛而來,向他這裡匯聚。

  心、肝、脾、肺、腎五臟之氣,分為赤、青、黃、白、黑五種顏色,被他神識牽引,五氣朝元,匯聚一體!

  五色氣流融合,頓時神光煥發,金光萬道,元氣形成!

  這正是五氣朝元!

  許應只覺體內充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浩浩蕩蕩,比從前的氣血更為純粹,更為雄渾!

  這種奇妙的元氣奔流,所過之處,甚至連他五臟六腑的內傷也在不知不覺間好了不少!

  大銅鐘也是震驚無比,他原本以為許應還要用一段時間才能做到五氣朝元,將五臟所生的五氣煉成元氣,卻沒想到,許應居然信手拈來,直接引來五氣,做到了五氣朝元!

  「這個大才,勉強可以加上那一橫了。」大銅鐘心道:「當然,比我家主人還差了那麼一點點!嗯,就一點點兒……」

  許應內蘊五氣,五氣朝元,化作元氣,只覺自身氣血勃勃蘊生,筋骨齊鳴,五臟六腑如有龍吟虎嘯,身心舒暢。

  蚖七嚇了一跳,只覺短短時間,許應的氣息便變得綿綿悠長,氣血雄渾。

  「阿應這是怎麼了?」

  他剛想到這裡,卻見許應的氣血飛速枯敗下來,宛如又被女鬼採了三百回合。

  「這就正常多了……不對,這絕對不正常,絕對是那口鐘在搗鬼!」

  蚖七的蛇臉陰晴不定,內心掙扎糾結,心道:「許應,吾弟也,我不能坐視他被鐘魔採補!」

  他鼓足勇氣,正要開口說話,突然腦海中鐘聲一響,蚖七勇氣頓失,心道:「反正採幾下也死不了,隨他吧。」

  澗山腳下村落,村民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兒,向村口看來,只見一尊身高丈四的巨人走入小村落。

  那巨人赤裸上身,身上纏繞著青色飄帶,腦後背著一個船舵狀的圓輪,赤足,只穿著一條短褲,一身肌肉如刀削斧劈,岩石一般稜角分明。

  祂的身上瀰漫著青色的煙火之氣,那是人們供奉給祂的香火。

  這些香火之氣如同靈蛇,在祂身上飛來飛去,極為靈動。

  村民們聽到陣陣輕微的竊竊私語聲,心中凜然,老人悄悄把牲口攆到村後藏好,婦人連忙抱起孩子,還有出落得水靈靈的大姑娘小媳婦把手伸到鍋底,抓兩把鍋灰抹在臉上。

  那巨人神靈一邊走,一邊打量村子,突然停下腳步,抓起一個老漢,甕聲甕氣道:「五隻雞,兩罈酒。雞要清水煮,只放些鹽巴八角,煮一刻就撈起來放在涼水裡冰一冰。」

  那老漢帶著哭腔道:「上神,我家裡只有兩隻老母雞,還要下蛋湊起來,到黃田鋪鎮的集市去賣錢。酒更是沒有嘗過,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那巨人神靈將他扔在地上,冷笑道:「要我吃人嗎?快去村裡搜!」

  老漢連滾帶爬,急忙去村裡求爺爺告奶奶,討來幾隻雞。

  村民們戰戰兢兢,準備好清水雞,又湊了兩壇寡酒,篩去渾濁的酒底子,供奉給那巨人神靈。

  老漢倒酒,顫巍巍道:「上神哪裡來的?」

  巨人神靈大口吃雞,大碗喝酒,道:「我在楊梓塘鎮享受香火祭祀,已有二百三十四年,香火未斷。楊梓塘鎮的鎮民喚我楊仙公。我奉城隍旨意,捉拿要犯許應。你可有女兒?讓她來唱曲兒喝酒。」

  老漢哭訴道:「娶不起媳婦,哪裡有閨女?」

  巨人神靈瞥了鄰家一眼,見有女孩兒,便讓前來唱曲聽助興,詢問道:「多大了?」

  「十二歲。」

  「十二歲還小。等十四五歲時不要嫁人,我來寵幸,明媒正娶,不會辱沒你。」

  巨人神靈丟給少女一根雞腿,少女面帶菜色,慌忙抱著雞腿啃,感激涕零,饞得旁邊老漢喉結滾動。

  這時,巨人神靈心有所感,看向村口,只見一個身子稍微瘦弱的少年走來。

  那少年只有十四五歲,身材卻很高大,骨骼很寬,大手大腳,他衣衫雖然破敗,但器宇軒昂,眉宇間藏著一絲不馴的桀驁。

  少年氣色不好,眼圈發黑,眼眶深陷,氣血不足。

  他身後跟著一條大蛇,黑白相間,長達數丈,天生帶著一股妖氣。

  「弒神者許應!」

  巨人神靈哈哈大笑,站起身來,聲如洪鐘:「其他神靈都往西北趕,以為能在那裡攔下你,但我聰明,知道你可能反其道而行。所以我便留在這裡,果然等到你了!」

  那少年正是許應,聞言並不驚慌。

  蛇妖蚖七叫道:「你既然知道來人是弒神者,還不快滾?零陵司法佐丁泉,典獄官韋褚,都死在許大少的手中,石山上還有他們的屍體為證!石山神黃思平,被許大少砍斷了一條腿,落荒而逃!你若是識相,馬上滾蛋,你家許爺和牛爺給你一條活路!」

  巨人神靈詫異,笑道:「許應,石山神是妖王,典獄官、司法佐是儺師,他們敗亡在你的手中,看來你的確有幾分本事。不過,你怎麼肯定,我的實力比他們弱?」

  祂邁步走來,屈指一彈,一道香火之氣激射而出,迅如閃電,在半空中化作一支利箭,將措不及防的蛇妖蚖七洞穿,釘在地上!

  蚖七痛得眼淚橫流,知道碰到了硬茬子,叫道:「你捉拿逃犯許應,關我牛蚖七什麼事?為何傷我?」

  那巨人沒有理會他,輕輕一抹手掌,掌心中香火之氣形成一口長達丈餘的利劍,屈指彈劍,劍鳴清越,悠然道:「跪下,許應。不要反抗我,讓我砍了你的頭,拿去向城隍交差!」

  「跪下?」

  許應握緊拳頭,低頭看著自己那雙佈滿傷口的拳頭,嘴角倔強的撇了撇,「當我打死蔣家田的神靈老爺時,我就暗暗發過誓,從此不再跪木雕泥塑的神。」

  少年氣血沸騰,在身後形成高達丈餘的象首人身的神人,向那巨人神靈昂揚大吼,吼聲驚天動地。

  許應抬起頭來,眼睛放光,如暗夜星辰般閃耀:「我生來自由身,誰敢騎在我頭上,誰敢叫我奴才,叫我跪下,我他娘就打死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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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2章 脫煞為元,象王神體

  那巨人神靈楊仙公聞言,震怒無比,冷笑道:「生來自由?你生歸人間帝王管,死歸陰曹地府管,哪來的自由?此言大逆不道,罪該萬死!我還想給你留個全屍,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他邁步衝來,龐大的身軀卻靈活無比,手中香火之氣凝練而成的利劍也極為靈動,儼然劍術大家的風範,向許應殺來!

  許應暴喝,右手迎上刺來的利劍。

  他身後的象首神人同時伸出手掌,厚重的煞氣與刺來的利劍交鋒,發出嗤嗤的刺耳聲音,像是金鐵與砂石摩擦發出的聲響!

  他的右手與利劍之間火光四濺,利劍刺入厚重的煞氣,被煞氣抵擋,難以深入,只在他的掌心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讓許應稍稍鬆一口氣。

  巨人神靈也被劍中傳遞來的力量震得手臂抖動了幾下,心中暗讚一聲:「反賊好大的力氣!」

  不過許應手掌可以擋住利劍,但身體其他部位卻擋不住。

  巨人神靈舞動利劍,一柄長劍,刺,挑,雲,斬,劈,點,崩,掛,撩,抹,各種招法變化莫測,靈動得不像話,讓許應不得不連連躲避,避開劍鋒!

  「噹!」

  許應抓住巨人神靈回劍的一個機會,手掌拍在劍背上,象力爆發,那口利劍頓時被他一掌拍得粉碎!

  許應進步上前,一拳轟出,身後象神煞體發出昂揚怒吼,同時一拳轟出,拳印與許應的拳頭重疊!

  這一拳轟出,狂風大作,甚至在拳印後方形成一片真空地帶,讓四周草木砂石紛紛捲起,填補真空。

  這一幕,宛如草木砂石跟隨著許應這一拳,一起轟向巨人神靈一般,增添了幾分威勢!

  那巨人神靈裂嘴嘿嘿一笑,竟然揮拳迎上。

  他的拳頭青氣繚繞,從血肉之軀瞬息間化作磐石,與許應的拳峰重重撞在一處!

  「嘭!」

  兩人拳峰之間的空氣炸開,聲音震耳欲聾,狂風向兩旁山林吹去,樹木搖曳,嘩啦作響。

  許應後退一步,心中一沉。

  那巨人神靈也立腳不穩,向後連續退出三步,這才將許應這一拳的力量卸去,讚道:「反賊本事不壞!」

  許應握緊拳頭,心道:「我最大的長處便是力量,但我的力量並未佔據壓倒性優勢。而祂除了力量之外,還練就了香火之氣作為法力,能夠施展法術。局面對我不利!」

  更關鍵的是,不知為何,許應體內的氣血總是莫名其妙減少!

  雖然許應得到『神秘聲音』指點,練就神識,打開希夷之域,做到五氣朝元,煉五氣為元氣,但氣血卻在不斷流逝!

  從澗山走到這裡,許應發現自己莫名丟失了五成左右的氣血!

  倘若全盛時期,許應還有信心戰勝巨人神靈,但現在,他心中著實沒有底氣。

  巨人神靈讚嘆一聲,笑道:「不壞。你確實有硬拚石山神、典獄官的實力,單單你這身力量,已經比肩神靈,值得我動用全力。」

  祂身上的香火之氣突然凝聚,再度形成一口丈餘長劍,被祂抓在手中。

  隨即,第二口劍形成,這口利劍卻是短劍,只有七尺,被祂另一隻手抓住。

  然後第三口劍、第四口劍形成,它們更短,只有四尺,漂浮在空中,緩緩移動。

  這兩口劍,屬於這尊神靈的法術。

  「是飛劍術!」

  蚖七雖然被釘在地上,卻關心戰況,叫道,「我家藏書上說,神靈可以孕煉香火之氣,煉成飛劍,可以取人首級於數十里外,神出鬼沒,防不勝防!」

  許應盯著這兩口劍,額頭一滴滴冷汗冒了出來。這兩口劍雖然短,但是給他的威脅更大!

  蚖七叫道:「祂這兩口劍,看起來飛行距離沒有那麼遠,但劍飛在空中,沒有手掌的掌控,劍招的變化便會多出幾十倍乃至上百倍!你若是當成尋常劍術,便會中招,死於非命!」

  巨人神靈大怒,又是一揮手,香火之氣化作三支箭羽,咄咄咄,插入蚖七身體。

  蚖七咳血,叫道:「我還堅持得住。我看他尚未煉成金身,你替我打死祂!」

  許應目光閃動,盯著這兩口飛劍,心中默默道:「必須近身搏殺,直接打穿他的身軀,將他身體打碎,不能給他施展飛劍的機會!」

  突然,他猛地跺腳,地面陡然沉降,出現一個大坑!

  四周的碎石卻被他這一腳震得紛紛飄起,多達上百塊大大小小的鵝卵石和碎石,小的指頭大,大的甚至有上百斤,都被他狂暴的氣血震得浮空!

  許應踏足的同時,一拳轟出,那一塊塊石頭伴隨著拳頭打出的狂風呼嘯而去,咻咻作響,跟著拳風砸向那巨人神靈!

  象力牛魔拳第三重,勁發丈外。他已經修煉到第六重,一身氣血何止勁發丈外?

  這一拳帶著亂石,形成方圓四尺的拳印,威勢驚人,直達數丈外,威力不減!

  許應步履跨出,腳步落地,第二次踏足,地面再度沉降,亂石浮空!

  他又是一拳轟出,拳風帶著亂石形成第二道拳印,轟向巨人神靈!

  「咚!」

  他第三步落地,第三道拳印轟出!

  那巨人神靈咧嘴一笑,雙手舞劍,硬撼三道拳印,塊塊山石與劍光碰撞,啪啪炸裂!

  祂身邊兩口飛劍飛舞,將那些來不及擋住的亂石擊碎,頃刻間便連破三道拳印,尤有餘力。

  碎石化作齏粉漫天飛揚,遮擋住巨人神靈的視線,而在飛揚的粉塵之外,許應衝至,轟出第四拳!

  這一拳,他勢在必得!

  就在他一拳穿破粉塵迷霧,他的耳邊也聽到了飛劍的破空聲。

  許應怒吼,拼盡全力打出這一拳,而兩口飛劍也自迷霧中飛出,一劍直奔他的面門而來,另一劍則從他身側擦身而過!

  許應抬起左手,擋在面前,身後的象首神人也自抬手,厚重的煞氣形成的手掌率先迎上飛劍!

  只聽嗤的一聲,象首神人的手掌被洞穿,緊接著許應左手掌心的氣血被刺穿,手掌隨即也被洞穿!

  飛劍中蘊藏的巨大力量壓迫著他的手掌,刺入他的左前胸,從他胸口刺入,刺穿肩胛骨,從後背刺出!

  同一時間,許應右手揮拳,轟擊在巨人神靈的身上,氣血化作洶湧的力量爆發!

  「轟!」

  他與巨人神靈幾乎同時飛起,向後落去!

  許應被飛劍帶著飛起,釘在村口六七丈遠的一株大樹上,飛劍化作煙氣散去,他也滑落下來。

  他試圖抬起左手,左臂卻酸軟無力,提不起任何力量。

  他的肩胛骨被洞穿,左手被廢,左胸腔被刺穿,沒有多少戰力。

  「祂應該死了吧?」

  許應抬起頭,向遠處看去,只見前方塵煙瀰漫,未曾散去,不知道那巨人神靈的死活。

  就在這時,一口飛劍鈴鈴作響,緩緩從塵煙迷霧之中飛出。

  許應瞳孔皺縮,只見塵煙之中緩緩顯露出一個高大的陰影。

  那高大陰影身上的飄帶被打斷了大半,腦後的圓輪破了三分之一。

  祂的肋骨處破開一個拳印大的洞口,被許應那一拳直接轟穿了身軀!

  但祂依舊未死!

  「如果我是血肉之軀,應該已經被你打死了。」

  塵煙中的高大身影向外走來,呵呵笑道,「但誰叫我是神靈?許應,你的武道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那高大身影抬起手掌,用力一揮,塵煙呼的一聲被他一掌吹散,露出高大巍峨的身軀!

  許應站在樹下,按住左前胸的傷口,心中萬念俱灰。

  他體內氣血所剩不多,就算想走也走不掉。

  「拚死一搏罷!」

  許應咬牙,鼓盪殘存氣血,準備最後一搏。

  就在此時,突然腦海中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少年,你可知如何脫煞為元?」

  許應急忙道:「前輩,何謂脫煞為元?」

  巨人神靈正在向他走來,聞言急忙停下腳步,謹慎的觀察四周,冷笑道:「你還有幫手?」

  蛇妖蚖七也是呆住,心道:「有人說話?我怎麼沒聽到?莫不是那口鐘,把阿應的腦子玩出了問題?」

  許應腦海中,那聲音指點道:「你內蘊五氣,五氣朝元,化五氣為元氣,不懂脫煞為元,才會被這個草包欺負。煞,是你體內的煞氣,污濁的氣血。你修煉武道,先煉成煞體,需要脫煞為元,才能再進一步。」

  許應一點即通,不禁又驚又喜,笑道:「原來如此!多謝前輩指點!」

  巨人神靈東張西望,沒有發現來人,冷笑道:「你小子少虛張聲勢,以為我看不出,你根本沒有幫手!」

  許應鼓盪體內氣血,忍著傷痛,一遍又一遍催動象力牛魔拳!

  「昂--」

  他胸腔傳出象鳴,震動山野,伴隨著象鳴聲,他五臟六腑氣血翻湧,身體表面,污濁的氣血如同廢氣,從無數打開的毛孔中嗤嗤排出!

  他的破敗衣衫很快被廢氣中的血污侵染,變得緋紅,甚至衣擺有血珠滴落。

  許應氣血運轉,體內運行的氣,越來越純淨,雜亂氣血越來越少。

  他周身光芒燦燦,象神煞體漸漸沒有了血煞之氣的污濁模樣,逐漸煉去煞氣,脫煞為元,如同一尊真正的象神屹立在他的身後!

  象力牛魔拳的最後一重,象神王體,被他煉成!

  他的氣焰滔天,有一種霸道絕倫的氣勢,任何大妖在他面前都只能俯首稱臣!

  他已經將象力牛魔拳,煉到了妖王才能煉成的境地!

  蛇妖蚖七不禁看直了眼,喃喃道:「許應他又突破了,他真的成為了大妖王……」

  他突然想到,就算許應是妖,修煉象力牛魔拳也不過兩天時間。短短兩天時間,許應便將象力牛魔拳修煉到妖王層次。

  修煉速度這麼快,合理嗎?

  「不過他突破的話,意味著我也離突破不遠了。」蚖七心道。

  反正聰明人怎麼修煉,他就怎麼修煉,不會有錯。

  就算錯了,也是聰明人的錯。

  大蛇被釘在地上,心道:「有時候就這樣躺平,也蠻好的。」

  許應腦海中,大鐘暗道一聲慚愧,心道:「我竊取他氣血太多,讓他實力無法完全發揮,差點便害死了他。但好在這小子夠聰明,能短時間領悟脫煞為元。否則若是換做一個蠢一點的,比如旁邊這條蛇妖,就死定了。」

  那巨人神靈見到許應脫煞為元,也是心中一驚,不管不顧的衝上前來。

  祂有著強大的自信。

  「我貴為楊梓塘鎮的神靈,享受香火供奉二百三十四年,法力雄渾,還能比不上一個毛頭小子?就算你突破,又有何妨!」

  祂的飛劍先他一步,直刺許應面門!

  許應左臂被廢,只能用右手抵擋這一擊!

  電光火石間,許應抬起右手,迎著飛劍一拳轟來。

  他的身後,象首神人的身軀愈發高大,跟著一拳轟出!

  巨人神靈冷笑,這一劍,必將許應右臂刺穿,將他釘在身後的樹上!

  然而,許應這一拳轟出,身後竟形成一片莫大真空地帶,甚至連村口的大樹也被拉扯得險些連根拔起,樹冠往前傾斜,樹葉嘩啦啦作響,紛紛揚揚,匯聚到這一拳形成的狂風之中!

  「啪!啪!啪!」

  飛劍撞上許應的拳頭,逕自炸裂,被打回原形,化作一團香火之氣飄散!

  許應這一拳威勢不減,迎上巨人神靈斬落的雙劍,象神與少年的拳峰重疊。

  劍與拳碰撞的一瞬間,狂風驟起,無數樹葉在風中翻飛飄舞,向兩旁散去!

  蛇妖蚖七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心中慌亂:「誰贏了?誰輸了?」

  樹葉紛紛揚揚飄落,顯露出那巨人神靈與許應的身影。

  只見那巨人神靈雙手握著的長短雙劍俱碎,身上纏繞著的護體香火之氣被轟穿,胸膛破開一個大洞。

  大洞兩旁,碎石畢剝作響,一點點炸開。

  「你的力量,遠比我精純……」

  那巨人神靈眼中終於露出驚恐之色,看著比自己矮小很多的少年,顫聲道,「你竟敢弒神!你觸犯天條,天下沒有你容身之地……」

  許應仰頭看著他,緩緩收回拳頭,抿了抿嘴唇:「神靈老爺不給草民一條活路,我為何還要敬你如神?」

  他繞過巨人神靈,向蛇妖蚖七走去:「第一次弒神之後,在我眼中,神靈老爺便與供桌前的芻狗一樣,沒有什麼區別。下次弒神,我會更加熟練。」

  「陰庭不會放過你……」

  巨人神靈崩塌,頹然倒下,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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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3章 黃田鋪封神

  巨人神靈死掉,他凝練的香火之氣也逕自消散,插在蛇妖蚖七身上的幾支箭羽也化作香火之氣散開,無影無蹤。

  許應檢查蛇妖蚖七的傷勢,微微皺眉。

  蚖七的傷很重,昨晚他便受了內傷,再加上剛才與巨人神靈一戰所受的箭傷和劍傷,如果不加以救治,只怕命不久矣。

  「我大抵是不行了。」

  蚖七倒是看得很開,道,「我死後,你把我蠟乾了,還能免一年的捐稅。呀,我忘記了,你去衙門交稅就是自投羅網!哈哈哈哈咳咳咳!」

  他劇烈咳嗽起來。

  許應笑道:「你死不了。你忘了嗎?我是捕蛇者,我能抓蛇,也能醫治蛇。前面就是黃田鋪鎮,我去那裡抓些藥,敷了我的藥,保管你活蹦亂跳。」

  蚖七中氣不足,精神委頓,道:「你去黃田鋪鎮,豈不是送貨上門?黃田鋪鎮的神靈,只怕比剛才那尊巨人神靈毫不遜色。你現在的狀態比我好不了多少,不是祂的對手。我是異蛇,你是捕蛇者,咱倆是仇家,你若是拋下我立刻就走,我不會怪你。」

  許應搖頭道:「黃田鋪鎮沒有神靈。我前段時間來過這裡,黃田鋪的神靈據說高昇了,被調走了,城隍還沒有安排新的神靈過來。不過,你說得對,我應該拋下你就走。」

  他丟下蛇妖,走到村裡。

  蚖七慌了,連忙道:「我還有救,不要丟下我!你好歹救一下試試!」

  許應沒有好氣道:「我還能帶著你進鎮子抓藥療傷不成?我餓了,先吃些東西,你且不要走動。」

  蚖七這才放心。

  許應來到巨人神靈剛才吃飯的地方,只見村民們被嚇得躲藏起來,只有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還坐在地上,手裡拿著個沒啃完的雞腿,呆呆地看著他。

  許應看了看桌子上,還有半隻雞沒有吃完,於是從懷裡取出一塊碎銀子放在桌上,道:「這是我替大個子神靈給的飯錢。」

  他狼吞虎嚥,很快把半隻雞吃得一乾二淨。

  那少女見他實在飢餓,把自己沒有啃完的雞腿遞給他。

  許應很想接過來啃幾口,但還是忍住,又摸出一塊碎銀子給她,道:「丫頭,幫我照看我兄弟,給他端盆水喝,不要讓他死掉了。還有,不要離太近,他有毒。」

  少女點了點頭,貓兒一樣舔著雞骨頭上的肉絲。

  許應大步出村,不過多時便來到黃田鋪鎮。

  這座城鎮處處張燈結綵,一片熱鬧,街道上人們扛著烤好的乳豬、雞鴨,牽著小牛犢,抬著花轎,喇叭嗩吶吹得滴滴噠噠,向前趕去。

  許應混入人群,沿街觀望,尋找藥鋪,心道:「這麼熱鬧,難道是哪家員外娶妻?」

  一支鼓隊敲著大鼓走來,鼓隊後面是高大的花車,黃牛開道,牛身上披紅掛綵。而花車上是一個蓮花狀的神龕,龕上有一尊石雕的神像。

  那神像長著六條手臂,手臂和手掌間有青銅飄帶纏繞,繞到身後身前。神像有前後兩張面孔,雕工精細,栩栩如生。

  神龕四周,擺著前後兩個香爐,點著手臂粗的香燭,香氣裊裊,熏著神像。

  「黃田鋪的神靈被調走了,這是請了新神嗎?」許應心道。

  黃田鋪鎮的人們還在街上擺了流水宴席,香味撲鼻,許應擠向前去,抓起一些肉食塞到嘴裡,先填飽肚子。

  說來也怪,自從澗山遇到那口大鐘後,他便時刻感覺到飢餓,總是吃不飽,還氣血兩虧。

  他又跟著花車向前走了半里路,終於看到黃田鋪鎮的藥鋪。

  藥鋪掌櫃和夥計也在門口看花車,店裡除了許應再無旁人。

  許應掃了一眼,喚來一個夥計,道:「給我抓些草藥。」

  那夥計往外瞅,漫不經心道:「要大夫開方嗎?」

  許應搖頭道:「不用。我說藥名你來抓藥,要快!」說罷,排出自己最後幾兩碎銀子。

  他原本打算逃到外地,留著銀錢娶媳婦的,但現在蚖七受傷,顧不得許多,先買藥再說。

  那夥計見錢眼開,連忙道:「客官要什麼藥材?」

  許應報出一個個藥名和斤兩,那夥計聽到他報的藥名和斤兩,不禁嚇了一跳,心裡嘀咕道:「這是醫治大象嗎?要得了這麼多藥材?」

  許應要醫治的除了自己,還有蚖七這個蛇妖,蚖七長達三丈有餘,體重八百斤,雖然比不上大象,但也非同小可,需要的藥材也多。

  作為捕蛇世家,日常出入山林,與毒蛇蟲蟻妖魔鬼怪打交道,自然要懂些醫術。許應跟隨祖父和養父多年,醫術不弱,治傷不在話下。

  只是許應需要的藥材頗多,那夥計一時半會抓不來,許應索性出了藥鋪,跟上花車,心道:「且看如何封神。」

  他見過鄉村裡的封神,很是簡單,有道德的長者過世後,立個祠堂,用泥巴或者木頭製作雕像,靈位放在雕像前,每日供奉就可以了,久而久之雕像就有了神異之處。

  但城鎮上的封神不同於鄉野,城鎮上的神靈都是有陰庭編製的,要陰庭冊封。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時期,還有皇帝的冊封,很是莊重莊嚴。

  這種封神,許應沒有見過,不免好奇。

  人群簇擁著那花車來到鎮上的一座廟宇,這裡早就人山人海,擠不進去。許應停在廟外張望,只見各種祭品祭牲源源不斷送到廟中,許多壯漢將神像請下來,移到廟宇中的神龕上。

  香氣裊裊中,一尊矮小的土地神從地下鑽出,唰地一聲展開一面青色畫榜,搖頭晃腦,念道:「奉天承運,陰庭詔曰:黃田鋪鎮陰神黃三多,生前樂善好施,廣積善緣,積善行德,德感天地,義泣鬼神。今零陵城隍薛靈府奉旨,敕封黃三多為黃田鋪之神,享人間香火,納去世百福!欽此--」

  那五短身材的土地神猛地一收青榜,尖著嗓子叫道:「禮樂起--龍神行雲,雨師布雨!請黃員外靈位!」

  話音剛落,鼓樂頓起,喇叭嗩吶吹得更響了!

  天空中突然陰雲密佈,許應抬頭看去,只見雲霧之中,有巨大的生物在飛舞,像是廟宇裡柱子上雕刻的神龍。

  突然,天空又下起雨來,隱約可以看到有神靈站在雲端,控制雨水,想來就是土地神所說的雨師神。

  雨師和龍神都是陰庭中的官吏,來黃田鋪鎮封神就是走個過場,待到請來了黃三多黃員外的靈位,雨便停了,雲也散去,雨師和龍神也消失不見。

  廟中,封神大典還在繼續。

  許應向一旁人群打聽,問道:「這位黃員外,莫非是有大德之人?死後直接被封為鎮上的神靈,地位很高,生前一定做過不少善事吧?」

  人們紛紛冷笑,有人當著許應的面,朝地上狠狠啐了兩口濃痰,又用腳擰了擰。

  許應大惑不解,詳細詢問,黃田鋪鎮的鎮民卻又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笑道:「小哥有所不知,這黃三多黃員外是我零陵縣鼎鼎有名的大善人,號稱良田多多,財寶多多,美妾多多。大善人生前沒有少做好事,大善人孝敬城隍,逢年過節便往城隍廟塞了不少錢。對鎮上百姓,也可謂善行纍纍。大善人開設妓院,讓女孩去妓院做活,好有錢賺。他兼併土地,讓鎮民賣盡良田,都為他幹活,他好發工錢養活這些人。」

  此言一出,頓時四周人們嘩啦一聲散開,離他們遠遠的,避之不及。

  許應看去,說話的人是個頭髮鬍鬚花白的老者,身穿紫黑色綢緞衣裳,倒背著雙手,下巴的鬍鬚紮著一個小黑繩,很是精神。

  「黃員外作惡多端,為何還能封神?」許應不解,詢問道。

  那精神老者笑瞇瞇道:「他買通了城隍,城隍薛靈府用他的錢,為他打通陰庭上下,給他死後買個神職,還不是輕而易舉?」

  許應失聲道:「陰庭竟然如此腐敗?」

  那精神老者笑道:「陰庭不腐敗,老百姓能被欺負成這樣?活著受他欺辱,死後還要受他欺辱。」

  這話說出口,四周人們驚恐莫名,紛紛再度後退,遠離許應和那老者。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冷笑道:「黃員外賄賂城隍,固然沒錯,但官府又能好到哪裡去?難道官府就沒有得到黃員外的好處?」

  許應循聲看去,只見人群向兩旁分開,一尊有兩個常人那麼高的巨人走來。那巨人腳踩黑色鎏金麒麟吞天靴,身穿紅色龍蟒大袍,頭戴黑紅烏紗帽,面容清瘦矍鑠,大袖飄飄,姿態不凡!

  那神靈所過之處,人群彷彿被無形的大手撥動,自動向兩旁分開。

  許應心頭一跳,暗道一聲糟糕:「城隍神像!」

  那尊巨人正是零陵城隍爺,名叫薛靈府,在位城隍已經有五百年之久,從至道大聖明孝皇帝時期便已經在位,享受香火祭祀!

  城隍薛靈府逕自走到許應與精神老者身前,冷笑道:「黃員外生前,沒有少往官府裡塞銀子。他逼良為娼,妓院女子受不住懸樑自盡時,官府收了他的銀子判他無罪。他兼併土地,強買強賣,賤民被逼得投井跳河,也是官府為他擦的屁股。這些事情,你們當官的可為,難道我陰庭就不可為?」

  「這老者是當官的?」

  許應心頭大震,急忙後退一步,離那精神老者遠一些,心道:「難道城隍說的是他?他是誰?剛才還正氣凜然,像是個好人,原來也與城隍沆瀣一氣,都不是好人!」

  那精神老者哈哈大笑,面對城隍薛靈府絲毫不懼,背著雙手悠然道:「城隍說的是。老朽的確沒有少收黃員外孝敬的錢和珍寶。人生在世,當然要盡可能的享受。上頭不乾淨,我們這些在底下當官的,又怎麼能乾淨得了?」

  城隍薛靈府見他承認,不覺有些詫異,笑道:「我以為你們這些活人會厚顏無恥,拒不認賬,沒想到周一航周老爺你居然認賬。你們這些當官的,臉皮千錘百煉,比我想的還要更厚一些。」

  那精神老者周一航渾不在意他的嘲諷,笑道:「我兒身為零陵城縣令,他做的事,我為何不敢認?是皇帝能管得了我周家,還是陰庭能管得了我周家?」

  許應再向後退了一步,心道:「這老頭,是縣令周陽的老爹!這下完蛋了……」

  如果是丁泉、韋褚那等普通儺師,他還能應付,但是換做周家的儺師,他便應付不來了,更何況周一航還是縣令周陽的老父,實力更是高深莫測!

  城隍薛靈府聽周一航提及周家,臉色頓變。而今皇權旁落,周家的確是一個皇權也管不到的龐然大物!

  「案犯許應,打殺蔣員外,觸犯了王法,我要帶走。」周一航神態篤定,微笑道。

  許應身體突然猛地一沉,只覺四肢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箍住,動彈不得,卻是被那老者周一航的氣息鎖定!

  在他的氣息壓迫下,許應只覺自己氣血澀滯,根本無法運轉,更別說破開氣息鎖定了!

  城隍薛靈府哈哈大笑,聲如驚雷,悠悠道:「皇權旁落,世家弄權,藩鎮割據,但我陰庭的神權可沒有旁落!周家在陽間沒有掣肘,行事未免霸道,但在陰庭面前,就算你周家老祖來了,也須得禮讓三分!許應觸犯天條,理當押到陰庭受審!」

  許應身體又是猛地一沉,另一股極為強大的氣息將他鎖定,正是城隍薛靈府的氣息!

  薛靈府與周一航,一個是封神五百年的城隍,一個是周家深不可測的儺師,任何一人,都遠勝許應!

  他們僅憑一縷氣息,便足以將許應牢牢鎖住,讓許應動彈不得!

  「兩個老梆子,本事不怎麼強,卻很囂張啊。」許應腦海中,那個神秘的聲音突然傳來。

  許應又驚又喜,連忙道:「前輩,你能出手打死這兩個老梆子嗎?」

  「不能!」

  大鐘很乾脆回絕他,道,「我現在重傷在身,自身難保,對付不了他們。」

  城隍薛靈府和周一航自然聽不到大鐘的話,但卻聽到許應嘴裡迸出「兩個老梆子」的字眼,立刻齊齊轉頭,目光兇惡,落在他的身上。

  許應悶哼一聲,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小聲道:「兩位老爺,我說的老梆子,不是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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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4章 挑釁官府

  城隍薛靈府和周一航各自冷哼一聲,氣息收緊,把許應捆得更緊一些。

  兩人氣勢越來越強,針鋒相對!

  城隍薛靈府目光閃爍,笑道:「周老爺,明人不說暗話,周家想得到他,莫非為了他註解導引功這件事?」

  周一航微微揚眉,腳下地面突然劈哩啪啦龜裂,被他的氣勢壓得青石板越來越碎,呵呵笑道:「看來城隍爺的消息也很靈通。沒錯,許應殺了蔣員外,殺了幾尊神靈,我都不管。但是他能註解導引功,這件事老朽不得不管。城隍爺親自出動,難道是許應讓陰庭也有了興趣?」

  他們的氣勢讓四周人群急忙四下退去,遠離這座鎮中廟宇。

  即便是剛剛入住神像成為神靈的黃三多黃員外,也連忙跳下神龕,躲到廟後。

  城隍薛靈府哈哈大笑,衣袍無風自動,飄來蕩去,道:「你們周家四處挖掘上古洞府,探索上古的奧妙,陰庭看在眼裡,豈能不知?實不相瞞,陰庭這些年也得到了許多上古隱秘,需要有人來破解!」

  他神威瀰漫,香火之氣在身後凝結,形成一座高大的神龕,神威越來越強!

  神秘聲音在許應腦海中響起,道:「我若是未曾受傷,一縷氣息便將他們處置了,但我現在受了傷。不過你不用擔心,聽他們的意思,你很重要。既然如此,便先讓他們把你擄走,只消幾天,我借你的氣血恢復少許,哪怕只能施展一絲手段,也足以除掉他們!」

  許應聞言,大受鼓舞,心裡又有些疑惑:「借我的氣血恢復?那麼這位前輩難道是……」

  周一航身上一股奇異的能量流動,對抗城隍越來越強的神威,目光閃動,微微一笑,道:「但我周家卻不想與人分享上古隱秘。若是得不到許應……」

  他嘆了口氣,道:「那麼許應,最好變成死掉的許應。魂飛魄散,神魂俱滅,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城隍薛靈府露出笑容,道:「陰庭也是這個意思。今天我若是帶不走許應,就必須殺掉他,不能留給陽間!」

  許應臉色頓變,悶哼一聲。

  他腦海中,大鐘也噹的響了一聲,顯然這個轉折,讓這口大鐘也有點懵圈。

  「不過周老爺,有一點我佔優勢。」

  城隍薛靈府呵呵笑道,「你就算殺了他,也還得再度出手,毀掉他的魂魄。而這就給了我機會,我帶不走他的肉身,帶走他的魂魄也是一樣。」

  周一航氣勢提升到巔峰,即便是城隍祭出神龕,也絲毫不能壓住他的氣勢,淡淡道:「你大可放心,我若是出手,一擊之下,許應必然形神俱滅,死得不能再死!」

  許應再度悶哼一聲。

  此時,街道上人跡全無,只剩下他們三人。

  剛才的喇叭嗩吶大鼓,聲音全消,祭品和元寶蠟燭丟了一地。

  風漸起,吹動飄零的紙錢,有小牛在風中孤單的哞了一嗓子。

  許應站在料峭寒風中,顯得幾分悲涼,心道:「蚖七還在等著我抓藥回去……」

  突然,城隍薛靈府率先出手!

  他身後香火之氣形成的神龕光芒萬道,伴隨著他翻手為印,神龕中也迸發出萬民念誦之音,讓人神智錯亂,難以穩住精神!

  同時,城隍薛靈府身上由內而外泛出燦燦金光,那是神靈的金身!

  神靈吸收香火,百年修成法力,三百年煉成金身,城隍薛靈府享受香火五百年,金身穩固,非同凡響!

  他翻手為印,打出驚世雷音,聽到這雷音,許應只覺魂魄震盪,下一刻便見自己飛了起來!

  他向下看去,只見另一個自己站在原地,這才知道自己魂魄竟然被城隍這一印震出了肉身!

  不僅如此,藉著魂魄狀態,他還看到了肉眼看不到的東西,那是城隍薛靈府掌印下一團團浮動的火焰!

  城隍薛靈府掌印下那些火焰給他一種大毀滅、大恐怖之感,彷彿魂魄只要黏上一絲,便會飽受痛苦煎熬,甚至將魂魄點燃,魂飛魄散!

  然而,城隍薛靈府這一印並非針對許應,而是攻向周一航,許應只是聽到掌印迸發的雷音便被震得魂魄離體,可想而知直面祂攻擊的周一航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噹!」

  許應耳畔突然傳來一聲鐘響,便覺肉身彷彿化作了一個大漩渦,把自己的魂兒拉著往下墜,下一刻又落回肉身之中。

  許應驚魂甫定,卻見周一航面對這一印,依舊倒背雙手,盡顯從容。

  下一刻,這老者腋下竟然又長出兩條手臂,翻手迎上城隍薛靈府的印法,他竟要與修成金身的薛靈府,以硬碰硬!

  修成金身的城隍爺,其實力超凡脫俗,香火法力雄渾,比許應先前遇到巨人神靈高出不知凡幾,他的印法又是針對魂魄,豈能硬接?

  然而周一航手掌伸出的一瞬,這個清瘦老者竟然骨骼瘋長,渾身筋肉迸發,頃刻間從清瘦狀態化作幾與城隍爺差不多高大的巨人!

  其人肉身,筋肉如虯龍盤結,恍若神靈!

  許應眼睛險些瞪出眼眶,他原本打算趁著周一航與城隍爺交鋒的時候,觀摩其招法,與得自丁泉之手的《泥丸隱景煉氣法》相對照,參悟周家絕學。

  但周一航動起手來,與《泥丸隱景煉氣法》完全對不上!

  一絲一毫都對不上!

  丁泉是周家栽培的儺師,跟隨縣令周陽,實力也算不俗,許應原本以為丁泉視若珍寶甚至不惜為之殺掉同僚的《泥丸隱景煉氣法》,就算不是難得的功法,也不會太差。

  但現在看來,他還是把周家想得太善良了。

  《泥丸隱景煉氣法》,恐怕是周家用來給下人練的功法,真正的周家人,煉的是另一套甚至是另一種功法體系!

  丁泉這些底層儺師,賣命都得不到真傳!

  僅僅周一航的肉身變化法門,便足以與城隍金身相媲美,甚至還要更強!

  再加上四條手臂,周一航簡直就是肉身成神的存在!

  「嘭!」

  兩人掌印相交,迸發出沉悶驚人的聲響,許應身處兩人交鋒之地,被震得眼睛耳朵鼻子,都有鮮血流出。

  而掌印相交的城隍爺與周一航各自悶哼一聲,身軀大震,周一航自忖魂魄穩固,與肉身凝練為一體,但這一印幾乎將他魂魄震裂!

  而城隍爺薛靈府自恃金身強大,絕非周家的泥丸秘藏所煉的肉身所能媲美,但甫一交鋒,他的金身便裂開一道縫隙!

  「我將他格殺之時,我的金身(魂魄),必然寸寸斷去!」兩人目光交錯,心中同時生出一個念頭。

  城隍爺薛靈府和周一航心有靈犀,目光錯開的一瞬,便各自落在許應身上。

  「既然我死戰也無法得到許應,那麼就只有幹掉許應,讓對方也無法得到這一條路可走了!」他們同時想道。

  下一刻,城隍薛靈府與周一航同時出手,向許應擊去!

  城隍薛靈府的掌印之下,是覆滅一切神魂的降魔陰火!

  周一航拳印如山,至陽至剛,那是周家老祖所傳的無上儺法,東君平天印!

  這一拳印,必要將許應肉身連同魂魄,一起轟碎成渣!

  就在此時,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鐘突然出現,倒扣住許應,城隍薛靈府的降魔陰火和周一航東君平天印齊齊轟在這口大鐘上!

  「噹--」

  大鐘被兩人敲響,城隍薛靈府臉色劇變,金身啪啪啪出現一道道裂痕,巨大的力量向後倒飛而去,轟然撞斷一株街頭老柳樹!

  另一邊周一航擊中大鐘的粗壯手臂突然皮膚炸裂,雄壯無比的肌肉扭曲,化作齏粉,隨即臂骨啪啪炸裂。

  周一航口中吐血,倒跌飛出,撞塌身後廟宇,栽入廟中。

  大鐘下,許應呆立,又驚又喜,驚的是那個碰瓷自己的大鐘突然出現,喜的是大鐘居然幫自己擋下這一劫!

  突然噹啷一聲大響,大鐘墜地,在他屁股後面滾動幾周。

  許應腦海中傳來那個神秘聲音,道:「我把最後的力氣也用完了,你自求多福吧,我睡了。」

  「大鐘就是那個指點我的前輩!」

  許應回頭,只見大鐘倒地,鐘鼻朝向自己的屁股,鐘口向外,像個大喇叭。

  他轉身,大鐘也噹啷啷的跟著轉動了半圈,始終在他屁股後面。

  這可能是大鐘的自保方式,現在它陷入昏死狀態,卻始終鎖定許應的身形,不離不棄!

  「也就是說,我現在逃跑的話,這口大鐘會一路噹啷啷敲鑼打鼓的跟著我……」許應眨眨眼睛,有些絕望,這讓他怎麼逃亡?

  「咳咳咳……」突然,廟後傳來咳嗽聲。

  許應轉過身來,只見周一航所化的巨人血肉模糊,扶著牆緩緩的站起身來,一邊咳血一邊盯著自己。

  這老者筋軀猙獰,被鐘聲震盪毀了大半,然而泥丸秘藏卻藏有無盡的活力,讓他肉身不死!

  只是,那鐘聲也傷到了他與肉身緊密相連的魂魄,讓他渾渾噩噩,一身實力折損了七八成。

  但即便折損七八成,他也足以掌控許應生死!

  「你竟然有一件法寶護體,是我大意了。」

  周一航身子搖晃,血肉一塊一塊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身上卻有新的血肉生成,然後新生的血肉裂開,再度脫落。

  他的傷勢之重,超出許應想像!

  但周家的泥丸秘藏修煉法門著實神奇無比,即便傷成這樣,他依舊未死。

  周一航盯著許應身後的大鐘,驚訝道:「這件法寶能夠擋住我和城隍全力一擊,也算不壞,它此刻威能耗盡,已成廢物,再也無法保護你。」

  他的目光約過許應,看向城隍,只見城隍薛靈府那巨大的身軀腦袋砸入一戶人家的牆頭中,身子被壓在柳樹下,不知死活。

  「嘿嘿,原來我的實力,還是比城隍強一些。」

  周一航一搖一晃的向許應走來,身上還不斷有血肉從骨骼上剝離墜落,他的目光奇異,伸手向許應抓來,笑道,「許應,你將是我周家崛起的珍寶……」

  他話音未落,只見許應猛地轉身,周一航聽到噹啷啷的聲音傳來時,為時已晚。

  許應屁股後面,那口倒下來還有一人高的大鐘,在許應轉身的那一刻呼嘯掃來,伴隨著噹啷啷的聲響,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周一航被大鐘碾壓著,生生掃飛出去!

  他人在半空,腦袋裡還有些懵然:「發生了什麼事?」

  「嘭!」

  他砸穿廟宇另一側的牆壁,連翻帶滾,翻出數十丈外,砸在一堵石牆上才堪堪停下。

  周一航掙扎起身,雙腿卻啪啪作響,那是脛骨斷裂的聲響!

  周一航心中一驚,不敢再動,剛才被大鐘砸中,傷到了他的脛骨,若是貿然行動,只怕他雙腿骨骼立刻斷開!

  他猛地抬頭,看到許應躍起的身影,心中大怒:「這小子竟然不逃走,反倒向老夫殺來,真是作死!」

  許應人在半空,向他面門一腳掃來,正是象力牛魔拳中的招式。

  在周一航看來,這一招粗鄙不堪,然而伴隨著這一腳的卻是一口偌大的銅鐘,呼的一聲掄了過來!

  「噹!」

  周一航被銅鐘掄在身上,雙腿盡斷,砸回廟宇。

  周一航渾渾噩噩,剛剛掙扎起身,便見許應已經來到身前,背對著他筆直跳起,落下。

  大鐘砸在周一航腦門上,老者半截身子入土,許應再度跳起、落下,噹噹噹,連續十多次,把廟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許應向坑中看去,周一航依舊未死。許應皺眉,遠處傳來城隍薛靈府的咳嗽聲,他顧不得這些,立刻衝出廟宇:「不能讓城隍爺緩過氣來,也得給他來兩下!」

  路面並不乾淨,大鐘砸到地上的石子,把石子碾成齏粉,便像鐘口噴煙。

  許應走一路,身後的大鐘便煙噴一路。

  「亡命之徒,好生囂張!」

  周一航雙腿盡斷,雙臂發力爬出大坑,盯著許應的背影,氣得咬牙,「逃命還要屁股冒煙!你這是在挑釁我零陵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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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5章 許大善人

  城隍爺薛靈府被壓在柳樹下,眼看許應拖著大鐘奔近,這位城隍爺猛地坐起,哈哈笑道:「我陰庭洪福齊天,今日得到許應!」

  適才祂與周一航齊齊出手,準備擊殺許應,卻誤中大鐘,被大鐘反震,五百年苦修的金身幾乎破滅,神龕中積累的香火之氣也險些被震成齏粉!

  幸好土地神剛才就在廟宇裡封黃三多黃員外為神,沒有離開,這個土地神見祂受傷,便急忙從祂身邊鑽出,在神龕中插上幾炷香,為祂上香。

  城隍爺得到祂上香,這才緩過氣,收攏崩散的香火之氣,穩住金身。

  此刻許應向這邊跑來,便是自投羅網,即便是城隍爺城府頗深,也不禁喜笑顏開。

  祂還未來得及站起來,許應距離祂便只有兩三丈,這少年一邊跑一邊轉身!

  城隍爺薛靈府剛剛站起,臉上的笑容還在綻放,便見一口大鐘掃了過來!

  「老爺抵擋!」那土地神慌忙叫道。

  城隍薛靈府臨危不亂,立刻調動殘存香火之氣,化作一面大盾擋在身側。

  「嘭!」

  大盾被大鐘碾碎,銅鐘繼續掃來。城隍薛靈府縮頭,聳肩,準備硬抗這一擊,同時左手探出,抓向許應。

  有了大盾做緩衝,祂被撞得頭暈目眩,卻無大礙。

  周一航遠遠見了,心中暗道一聲糟糕:「薛靈府有土地給他上香,恢復得比我快!只怕許應要落入他手中了!」

  然而,許應像脫了線的陀螺,一邊奔來一邊瘋狂旋轉,城隍薛靈府剛剛擋下銅鐘撞擊,便見那大鐘發瘋一般轉了一圈又再度撞來,速度飛快,令祂目不暇接!

  目不暇接,指的是連眼睛都看不過來。

  眼睛看不過來,更何況手腳?

  城隍爺薛靈府接下銅鐘第二次撞擊,沒能接下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被撞得連翻帶滾,飛上空中!

  在祂飛空的那一瞬間,又被大鐘連撞數次,飛行速度更快,被生生砸向廟宇!

  那土地神原本躲在城隍身後,薛靈府被砸飛,祂哪能好過?也被一鐘輪飛,不知所蹤。

  周一航看到城隍爺飛來,急忙閃避,只聽轟隆一聲,城隍砸入廟牆中。

  許應拖著鐘狂奔而來,還未接近,人已經橫身而起,手在地面輕輕一按,人平行於地飛速旋轉!

  大鐘也被掄起,呼嘯旋轉,噹的一聲砸在廟牆上,將城隍薛靈府連人帶牆一起砸入地下!

  「噹噹噹噹!」

  一連串爆響傳來,城隍薛靈府的金身,竟被生生砸碎半邊!

  周一航調動泥丸秘藏,竭力修復肉身,突然許應頭下腳上,風車般轉動,大鐘呼嘯而來,砸在他的身上!

  「老夫這次栽了。」周一航心中一片冰涼,被大鐘狠狠掄在身上,半截身子飛起。

  許應這邊擊飛周一航,立刻轉身,輪動大鐘砸向城隍,不給兩人喘息機會。

  周一航落地,口中噴血,瞥見許應向自己衝來,叫道:「薛城隍,聯手才有生路!」

  城隍薛靈府被砸得金身碎了一半,另外半邊金身也是破破爛爛,香火之氣也處在崩散之中,難以堅持,聽到周一航的叫聲,頓知這個老對頭也到了油盡燈枯的關頭。

  「若是我們不聯手,真的要被這小輩敲死在黃田鋪鎮裡!」

  他想到這裡,聚集殘存法力,香火之氣化作一隻丈餘大手,探入廟中。

  新晉廟神黃三多躲在廟中觀望戰事,便見城隍大手抓來,被一把抓住。

  黃三多慌忙叫道:「薛城隍,還記得嗎?我還給你送過禮呢!」

  「知道,所以借你性命一用!」

  城隍薛靈府用盡力氣,將祂投擲出去,砸向許應!

  許應正在掄鐘砸向周一航,瞥見那兩面六臂神像飛來,急忙轉身,讓大鐘迎上黃三多。

  大鐘撞在神像上,那神像頓時四分五裂,黃三多不過是新晉神靈,剛剛享受一絲香火,便神軀破碎,神魂灰飛煙滅,一點不滅真靈飛向陰間去了。

  不過,經他這麼一緩,周一航便緩過氣來,立刻調動殘存法力,催動東君平天印,一掌印在大鐘上。

  「噹!」

  大鐘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被東君平天印爆發的恐怖力量掀起,連翻帶滾飛上天空。

  許應沒有被東君平天印擊中,然而卻只覺一股不可匹敵的力量襲來,將自己捲起,在空中身不由己連翻帶滾不知多少周。

  「糟糕!我能帶著大鐘做出各種動作,大鐘也會帶著我做出各種動作。」少年心道。

  大鐘墜地,在街道上彈起,落下,滾動幾十丈遠。

  許應也跟著墜地,彈起,落下,滾出幾十丈。

  周一航與城隍薛靈府也是呆了呆,頓時醒悟過來:「對付他,就得用這個辦法!」

  許應雙手撐地,站起身來,謹慎的盯著兩人。

  周一航與薛靈府勉強起身,卻都沒有上前,兩人儘管是零陵最頂尖的強者,但此時都是油盡燈枯,雖然知道對付許應的辦法,但自己衝上前去沒有同伴的配合,多半也是被許應掄著鐘打。

  許應吃了一次虧,肩頭傷口炸裂,也心知不妙,盯著兩人緩緩向後退去。

  他退入藥鋪。

  藥鋪夥計已經包好了藥,裝入一個大麻袋中,和藥鋪老闆一起站在店外張望,見許應過來,連忙回到店中。

  許應搶過麻袋,扛在肩頭,小心往後退,免得轉身的一剎那大鐘把藥鋪撞塌了。

  他退出藥鋪,這才轉身,向鎮外跑去。

  噹啷啷,大鐘一路冒煙,拖在他的身後,那聲音彷彿有一排人跟在他屁股後面,歡天喜地敲鑼打鼓。

  周一航、薛靈府各自鎮壓傷勢,沒有去追,任由許應離去。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

  周一航奮盡全力,調動泥丸秘藏活性,修復肉身損傷,苦笑道,「這次不是濕鞋,而是差點被許應這小傢伙拖下水淹死。」

  薛城隍面色陰沉,半邊金身畢剝作響,時不時炸出一個金燦燦的小碎片,落地便化作黃金。

  那個土地公不知從哪裡跑出來,跪在薛城隍腳下,向他上香磕頭,口中唸唸有詞。

  薛城隍飄散的香火之氣又漸漸凝聚,地上破碎的黃金也在蹦蹦跳跳,如同長了腿腳,不斷向他身上蹦去。

  「許應欺我們不備,以護身法寶傷我們,只要有了防備,對付他那口大破鐘不難。」

  薛城隍淡淡道,「只是周老爺恐怕是無法親自去捉拿許應了,因為周老爺很快就要赴黃泉了。」

  他話音剛落,鎮口處妖氣瀰漫,一尊妖神邁步走入黃田鋪鎮。

  薛城隍道:「我有土地公,可以地下行走,前往各山各湖調遣人手,土地公也可以監視許應的動靜。周老爺受傷,恐怕無力反抗我座下妖神吧?」

  周一航嘆了口氣,低聲笑道:「你能搬救兵,我便不能?薛城隍還不知我周家儺術,草木皆兵吧?通知一些晚輩前來接應,對我來說不是難事。」

  黃田鋪鎮的另一端,零陵縣司功、司倉、司戶等各部官吏先後趕來。

  又有各村各鎮神靈和各路妖神也趕到黃田鋪鎮,見到受傷的城隍爺,不由大吃一驚,急忙下拜上香,叩問平安。

  另一邊,零陵縣司功佐、司倉佐、司戶佐、司兵佐、司法佐、司士佐、典獄官等各部官吏也有數十人,雖然人數比神靈少,但都是周家豢養的儺師,本領遠超等閒草頭神。

  雙方列陣對峙,殺氣騰騰。

  至道大聖明孝皇帝過世之後,神權與皇權不和,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在永州更甚。

  別的地方還可以做到表面和睦,但在永州,尤其是零陵,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連皇權都難以下縣,更別說神權了。

  這裡周家便是土皇帝,割據一方,與陰庭的神權相爭,早就水火不容。

  周一航恢復先前的儒雅老者模樣,勉強走到陣前,笑道:「城隍爺,此事原本是個誤會,對不對?」

  城隍薛靈府得到村神、鎮神的香火,也勉強鎮住傷勢,越眾而出,正色道:「此事,本就是個誤會。」

  周一航笑道:「既然是個誤會,逃犯許應又倉惶在逃,你我雙方實在不宜多做爭執。若是被那許應逃出零陵,豈不是令人恥笑?」

  城隍薛靈府面露慚愧之色,道:「周老爺說的是。逃犯許應,危險無比,觸犯天條,當盡快繩之以法,不宜拖延。我們兩家的誤會暫且擱置,等將來再說。」

  周一航正色道:「我也正有此意。」

  兩人各自下令,讓各部官吏、村鎮山水諸神,追蹤圍捕許應,他們則留在各自隊伍後面養傷。

  薛城隍命一個土地神上香,吩咐道:「許應之事,非同小可,去請來寧遠文廟神龍前來助陣。」

  周一航也暗自命人去請縣令周陽,待周陽來到黃田鋪鎮,見到周一航一身傷病,不由吃了一驚。

  「陽兒,許應在逃,讓那些修為較低的官吏下來,他們不是案犯的對手,你帶領一些好手親自擒拿。我在後面為你坐鎮,提防薛靈府。」

  周一航吩咐道,「還有,把許應之事上稟刺史,請他調動周家高手圍捕許應。」

  縣令周陽心中一驚,道:「這小子不過是鄉野之民,至於要驚動刺史?」

  永州刺史姓周名衡,是朝廷駐永州的刺史,掌有兵權,麾下高手如雲。周陽雖然也是周家人,但無法進入周家權利中心。

  能夠進入這個世家權力中心的只有一小撮人,刺史周衡便是其中之一。

  周陽頗為不解,把許應的事告訴刺史周衡,便是給周衡送功勞,何不自己獨吞這個功勞?

  周一航道:「案犯許應,已經把妖法修煉到妖王的層次了。即便是妖怪,修煉到這等層次的也不多。我周家,斷然不能容忍他落在陰庭之手!」

  周陽遲疑片刻,鼓足勇氣詢問道:「爹,老祖宗的修為通天徹地,已經將秘藏威能,完全開發出來,當今世上無論鬼神,都難有出其右者。他老人家為何還會對妖法如此感興趣?」

  周一航目光幽幽,道:「陽兒,你的資格還不足以接觸到這些秘密。不過既然你好奇,那麼我便告訴你我知道的一些隱秘。」

  他沉默片刻,道:「二十年前,我跟隨族中長老,去嶺南北流縣都嶠山。那裡我族的儺師發現了一處上古洞天。族老翻遍皇家古籍,猜測這裡是上古煉氣士陀嫗的修煉之地,很有可能是神州少有的保存還算完整的洞天。那次有三位族老坐鎮,周家核心子弟二百人,儺師千位,浩浩蕩蕩,探索這座洞天。我們遇到了很多怪事。」

  他的眼中露出恐懼之色,過了片刻才穩住情緒,道:「無論是儺法儺術還是鬼神的法術,都無法解釋的怪事!這些怪事,只能用仙術仙法來解釋!我們這些儺師,包括三位族老,甚至完全看不懂!看不懂,你明白嗎?」

  他眼中的恐懼變成絕望。

  周家這次深挖都嶠山的洞天,死傷慘重,千位儺師全滅,周家核心子弟死傷過半,三大族老也折損了一位。

  最終,在付出慘痛代價後,他們從都嶠山的上古洞天中帶出來一些東西,其中有上古煉氣士陀嫗留下的玉簡。

  簡長一尺二寸,青翠如嫩竹,上面有金色文字,無人能識。

  除了玉簡之外,還有一卷手抄的古籍,應該是上古煉氣士陀嫗破譯玉簡留下的文字記錄。

  這卷古籍是一門功法,詰詘聱牙(牙,讀ya),晦澀難懂。

  「我們在那座洞天中還看到了一幅渡劫飛仙的壁畫,因此有族老猜測,上古煉氣士陀嫗見過有人飛昇成仙。她所破譯的,正是仙人的功法!」

  周一航講到這裡,定了定神,道,「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卷古籍了。不過我還記得那幾位族老見到那卷古籍,翻看時的情形。他們的臉色很古怪,古怪的像是吃了餿了三天的泔水一樣!他們說……」

  他頓了頓,道:「他們說,陀嫗破譯的仙法開篇,與妖法一樣。」

  縣令周陽瞪大眼睛,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零陵的山野間,妖怪眾多,雖不是滿地跑,但碰巧就能遇到一個兩個。

  這些妖怪有的為禍鄉野,有的隱居深山老林,還有的熊心豹子膽佔山為王,但大部分修成妖王的,都被陰庭籠絡了去,封了山神河神之類的神職,為陰庭打理山川河湖。

  周陽是看不起妖怪的,這些妖怪的功法千奇百怪,但都是採氣期功法,修煉到採氣期圓滿之後便沒了路,無法再進一步。

  妖修不如儺師,儺師開啟了秘藏之後,採秘藏之力而煉隱景,修為會越來越高,通天徹地,本領超凡入聖!

  周家的老祖宗,更是站在這個世界最頂端的人物,甚至連當今皇帝對他也要禮敬三分!

  但是妖修,甚至還不如香火封神的神靈!

  香火封神,只要神位還在,源源不斷吸收香火之氣,法力日漸精深,也可以修煉到極為強橫的境地!

  唯獨妖修,只能到採氣期,頂天了做個妖王,被封為妖神,轄地不過一山之地。

  至於妖族功法,更是乏善可陳,很少有人會去學習研究。

  但現在,周一航竟然說仙法的開篇與妖法一樣,不能不讓周陽震驚!

  「上古煉氣士陀嫗留下的典籍,雖然是破譯後的仙法,但太過於晦澀,詰詘聱牙(讀音ji,qu,ao,ya),還需要進一步破譯。」

  周一航閉目養神,道,「即便是破譯這卷典籍,也熬死了我周家的幾位天才,不少族中光芒耀眼的人物,也是為之愁白了頭。太難懂了。」

  他嘆了口氣,眼角有淚水流下。

  周陽目光閃動,道:「因此破譯妖族功法的許應,才顯得極為難得。」

  「但我周家若是得不到,那就必須毀掉。不能便宜了別家!」

  周一航面容變得有些陰冷,揮了揮手,道,「陽兒,你去吧。記得,一定通知刺史。」

  縣令周陽稱是,躬身離去。

  零陵曉山的一處山洞中,許應站在洞內,望向外面,只見天空陰雲密佈,雷雨交加。那雨下得爽快,瓢潑一般,又有狂風拉著雨線,扯得飄搖。

  天色漸漸黑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擋住了追兵。

  許應收回目光,洞中篝火上架著一口大鍋,鍋裡正在熬藥。

  蛇妖蚖七蜷縮在篝火旁烤火,病懨懨的,等待藥材熬好。

  山洞的角落裡,一頭黑熊縮頭縮腦,看著許應瑟瑟發抖。這裡是他的山洞,而今卻被許應和蚖七鳩佔鵲巢。

  「熊千里,不用怕,我們避雨之後就走。」許應面色和善的安撫熊妖。

  那黑熊口吐人言,道:「許大善人,你莫非騙我?上次你搶了我的經書,說看過就還給我,到現在都沒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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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4 01:25:45 |只看該作者
第0016章 人體秘境,黑鐵玄關

  許應面色微紅,道:「看完就還。這不是沒看完嗎?瞧把你急的,像是我能昧了你的書似的。」

  這黑熊是曉山裡的妖怪,與他算是老相識。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許應是零陵的捕蛇者,平日裡漫山遍野的跑,四處尋找異蛇。野路子走得多了,難免遇到妖怪。

  他雖是老實孩子,但自幼修習太一導引功,氣血雄渾,等閒妖怪還真不是他的對手。於是許應便與零陵山中的很多妖怪『不打不相識』。

  因為他修煉太一導引功多年,修為到了絕頂處,無路可去,所以就勒索這些妖怪,要來妖怪們的經書研究,試圖找出後面的道路。

  熊妖熊千里便是受害者之一。

  「咱們真的不吃掉他?」蛇妖蚖七瞥了瞥黑熊,舔了舔嘴唇,小聲道,「我有些餓了。」

  熊千里怒目而視:「姓許的,你們果然要吃我!」

  許應勸撫一番,道:「千里,你是知道我的,我人美心善,不吃妖怪。我若吃你,早幾年就吃了。」說罷,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嚕叫了幾聲。

  熊千里嚇了一跳,縮在角落裡更不敢出來。

  許應在山洞中翻找一番,身後大鐘也跟著他,四處撞得噹噹響。好在暴雨天,無法登山,否則這聲響非得引來追兵。

  他尋了半晌,山洞中只有些鍋碗瓢盆和一些舊書,還有些紅薯地瓜,沒有其他食物。

  許應瞥了角落裡的熊千里一眼,那黑熊哆嗦一下,叫道:「別看我,我不吃人的!你上次說不許害人,我連雞鴨貓狗都戒了,這裡沒有肉食!你看洞外的田地,這些紅薯地瓜都是我地裡種的!」

  許應撓撓頭,道:「平日裡還是可以吃些野味的。罷了,我又不是無肉不歡,吃些紅薯地瓜也死不了。」

  他弄一些紅薯地瓜,放在火裡烤,過了片刻,香味傳來。

  黑熊也餓了,小心翼翼湊到跟前,討了幾個吃。

  蛇妖蚖七見他沒出息的樣子,不禁來氣,叫道:「這裡是你的山洞,你種的紅薯地瓜,不是他的,你至於這麼小心?」

  黑熊抹去眼淚,哽咽道:「你是沒有被他打過……」

  蚖七不禁落淚:「兄弟,原來你與我一樣,也有這般遭遇。」

  許應放下烤紅薯,不悅道:「千里,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沒想到你居然這麼說話!」

  黑熊唯唯諾諾,坐在蚖七身邊,悄聲道:「他還抓起一塊石頭,從石頭裡搾出汁來,說我若是不給他經書,便把我腦袋也搾出汁,還要給我喝!」

  許應聽在耳中,黑著臉沒有說話,悶頭吃著紅薯,心道:「明明說願意與我做朋友,還背後說人壞話!哼!」

  蛇妖蚖七偷偷瞥了許應一眼,悄聲道:「他威脅我交出經書時,也用石頭搾汁,捏出水來,好不滲人!」

  熊千里壓低嗓音,道:「惡棍作派,還不如我們妖怪斯文!」

  蛇妖蚖七連連點頭,道:「兄弟平日裡讀些什麼書?」

  熊千里又驚又喜:「你也喜歡看書?」

  兩妖大有知音之感,有很多話要說,只可惜許應在身邊礙事。

  許應熬好藥,分為外敷與內服,為蛇妖蚖七上藥。蛇妖蚖七尾巴捲起大鍋,咕嘟咕嘟把湯藥服下。

  許應又為自己上藥,他的內傷不算嚴重,但皮肉之傷不輕,須得早些治療。

  上好藥,許應看向外面,天雖然黑了,但還沒有到太陽落山的時候。

  「蚖七,大鐘傳授我內觀之法,可以治療五臟六腑的內傷,也能提升修為,化五臟之氣為元氣。我傳授給你。」

  許應坐在篝火前,將意識凝練神識,神識開門,打開希夷之域的方法說了一遍,道,「你若是打開了體內希夷之域,便可以看到自己五臟六腑,心肺如山倒懸。五臟有五氣,散發五色神光,結合大日淬體便可以看到。你集合五氣,便可以五氣朝元,修成元氣。做到這一步,功力一日千里,成為妖王不難。」

  蛇妖蚖七聽得入神,那熊妖熊千里也在篝火旁聽講,有些懵懂。

  許應講罷,任由他們修煉,自己再度內觀,神識進入體內希夷之域。

  蛇妖蚖七是異蛇,原本實力與許應差不多,與許應鬥了三天三夜,才被擒住,本身資質便很是不凡。許應講了一遍,他便悟出良多,很快眼觀鼻鼻觀心,入定下來。

  那黑熊腦筋有些不太靈光,只好坐在篝火邊慢慢參悟。

  許應坐在篝火前,意守太一,眼眸半睜半閉間,眼簾下有神光吞吞吐吐,有如黃芽。

  眼前,那座白玉門再現,他推門而入,再度進入體內希夷之域。

  上次進入希夷之域時間太短,許應沒有多做停留,這次天降暴雨,阻斷了追兵,因此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探索這片體內世界。

  儘管是第二次進入希夷之域,但初次進入時的震撼感依舊絲毫未減!

  許應漂浮在空中,看向四周,希夷之域中那種不可能存在於世的繽紛色彩,讓他深深著迷。

  空中的元氣成流,氣流貫長空,如虹掛綵,高懸的心肺如山,倒垂下來,五氣如瀑,飄揚落下,匯聚成元。

  元氣蒸騰,遇雷霆而化雨,又或匯聚成團,變成灼熱大日,行於山川之間,照耀五臟六腑。

  許應心曠神怡,神識伴隨著元氣的氣流遨遊天地,借元氣治療內傷。

  只見雲層中,一道道雷霆如此清晰,如此奪目,甚至可以看到雷霆的每一個細節,充滿了力量和犀利!

  「大鐘說我只顧著採氣,卻不知內觀存想。而今內觀我學會了,存想又是什麼?」許應心道。

  大鐘為了保他性命,與城隍和周一航對抗,用盡了最後的威能,而今尚在沉睡,許應也無法與它聯絡。存想是什麼,他自然無從知曉。

  許應在希夷之域中遨遊良久,突然,藉著雷霆淬體時迸發出的亮光,他才注意到自己體內的還有著很多從前未曾注意到的黑暗區域!

  「那裡是什麼地方?」

  伴隨著雷電的亮光,他隱約看到黑暗中有巍峨的山脈,連綿起伏如巨龍,不知何處而來。待他藉著雷霆亮光循著山脈看去,只見這山脈走勢竟像是從上空而來,從天而降!

  許應驚疑不定,突然又看到滔滔的江水洶湧澎湃,從天際而來,像是要淹沒群山!

  那座山脈旁邊,竟似有一道天河倒掛!

  雷霆的亮光一閃即逝,巨型山脈和滔滔長河再度消失在黑暗中。

  許應定了定神,體內雷霆再度亮起,電閃雷鳴間,他隱約看到黑暗中的山脈與大河之間有一座頂天立地的門戶,亙在天地間,隔斷山脈與天河!

  那座門戶,在雷光中泛著黑鐵般的光澤!

  雷霆過後,那座黑鐵光澤的門戶也自隱匿在黑暗中。

  「那座門戶……」

  許應心神大震,神識飛起,試圖飛近去看,不料剛剛來到黑暗邊緣,突然他『眼前』一陣恍惚,神識有崩散的徵兆。

  他遲疑一下,再向前去,神識恍恍惚惚,突然間崩潰瓦解。

  許應從內觀中醒來,正要起身,卻猛地天旋地轉,咚的一聲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這一次昏迷,許應只覺睡夢中自己頭疼欲裂,渾渾噩噩,各種噩夢頻發,一個接著一個,噩夢詭異無比,恐怖駭人,如心魔入侵。

  待到他漸漸清醒過來,卻一個夢也記不起。

  許應緩緩張開眼睛,只覺腦袋裡面還是劇痛無比,像是一把斧頭砍在頭左側,至今還掛在腦袋上沒有拔下來。

  他的視線漸漸清晰,浮現出蛇妖蚖七和熊千里的面孔,兩隻大妖關切的看著他,見他醒來,二妖才鬆了口氣。

  「你突然間昏倒,嚇死我們哥倆了!」蛇妖蚖七叫道。

  見許應疑惑,他連忙解釋道:「在你昏迷期間,我與千里相談甚歡,已經拜了把子。我是哥。」

  「我是弟!」熊千里興奮道,「我們第一次發現我們竟然有這麼多共同語言,不拜把子就只能成親了!」

  這一晚,熊妖和蛇妖聊起許應,便有著說不完的話。

  許應晃了晃頭,又用力拍了拍,還是偏頭疼。兩隻大妖滿臉關切,目光卻有些期待,生怕他稍一用力,便把自己腦袋拍爆了。

  過了片刻,許應才感覺好一些,出了一會神,聲音沙啞道:「我剛才在希夷之域,好像看到了採氣期通往後面境界的玄關。」

  蛇妖蚖七微微一怔,熊妖熊千里也是身體猛地一震。

  兩妖對視一眼,蚖七聲音顫抖道:「阿應,你說什麼?」

  許應想了想,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道:「我修煉太一導引功,早就感覺到自己修煉到絕頂,有氣血衝關之勢,卻無關可衝,無路可去。但是剛才我內觀自身,看到了那座玄關,是一座漆黑的門戶,隱藏在黑暗中!我有一種感覺,只要衝破那座玄關,就是一片新天地!」

  蛇妖蚖七激動莫名,顫聲道:「你真的看到了那座玄關?玄關後面,真的還有路?」

  熊千里也壓制不住激動,瞪大眼睛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許應重重點頭:「絕對有路!」

  蚖七呆若木雞,突然淚流滿面,喃喃道:「真的有路,真的有路……哈哈哈!太好了,真的有路啊!阿應,你是我妖族的大英雄!」

  他欣喜若狂,激動莫名,歡呼不已。

  熊千里激動得熱淚盈眶,抱著蛇妖又蹦又跳,笑聲不斷。

  妖族修真,只能修煉到採氣期,最多修成妖王,便無法再進一步。基本上修煉到採氣期頂端的大妖,都會感覺到氣血衝關,卻無關可衝,根本無法進入下一個境界!

  倘若許應真的能找到下一個境界的門戶,那麼對於妖族來說,絕對是一件石破天驚的大喜事!

  「妖族崛起!」熊千里亢奮,緊緊握住拳頭,高高揮起。

  「推翻人類暴政!」蛇妖蚖七興奮得發癲。

  兩妖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神州是人類的,但終將是我們妖族的!」

  許應坐起身來,沒有參與到兩個妖怪的狂歡之中,喃喃道:「不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目前為止,你們都沒有煉成內觀,也沒有進入希夷之域,反倒是我這個人類先煉成了。這是否意味著,妖族功法可能未必是妖族功法?」

  他想起大鐘曾說妖法是煉氣士功法,道:「我覺得,妖法可能不是妖法,或許是人族功法,人族煉氣士修煉的功法。但不知為何失傳……」

  「為何一定是人族煉氣士,為何不能是妖族煉氣士?」

  熊妖熊千里一把攬住他的肩頭,興奮道,「我和七哥討論了一宿,得出重要結論,你一定是長得像人的妖怪!屬於妖怪中的人形異種!」

  蛇妖蚖七從另一邊蹭過來,勾肩搭背,嘿嘿笑道:「阿應,你早晚有一天會現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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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4 01:26:02 |只看該作者
第0017章 陰間入侵

  許應哼了一聲,對這兩個發癲的妖怪無可奈何。二妖居然還蠱惑他一起造人類的反,推翻人類統治,建立一個陸上妖國!

  「你做大王,我們哥倆都是服的!」他們叫囂道。

  洞中妖氣瀰漫,烏煙瘴氣,許應只好起身來到洞外。只見外面一片漆黑,大雨停了,但空中還是飄蕩著細雨,不知何時放晴。

  許應怔怔出神。

  人族儺師尋龍定位,尋找人體六秘,打開秘藏,然後採秘藏之力練就隱景。

  煉氣士卻是採氣煉氣,衝擊人體玄關。

  顯然,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修煉體系,沒有半點相通之處!

  「如果採氣煉氣是人族功法,那麼為何與儺師的儺法沒有任何相同點?」他心中頗為不解。

  洞中又傳來兩個妖怪的竊竊私語:「我們妖族在人類之前,一定有一個先導文明,建立輝煌的帝國,甚至分割了陰間陽間!後來,我們被人族佬用陰謀打敗,文明失落。」

  「人族佬太卑鄙了!」

  「但許大妖王,會引領我們光復妖族榮光!」

  「許妖王萬歲!」

  ……

  許應翻了翻白眼,這倆妖怪想像力比自己還要豐富。

  他動了動左肩,還是很疼,不過左肩的劍傷已經好了許多。

  他被巨人神靈飛劍刺穿左手和左胸,左肩的肩胛骨也被刺穿,原本整條左臂都無法動彈,但自從五氣朝元,煉五氣為元氣後,他的恢復能力似乎也比以前強了許多。

  若是換做從前,左肩的傷已經可以讓他修養半年了。

  「無論如何,還是周家的泥丸秘藏恢復力更為驚人!不對,是逆天!」

  許應想起周一航那恐怖的肉身,便不由得一陣艷羨,打開了泥丸秘藏,簡直是神話般的恢復力,不死不滅!

  就算煉不成周一航的肉身,像丁泉那樣,也是非同小可!

  許應幽幽的嘆了口氣,可惜他至今還不知如何尋龍定位,尋到自己的泥丸秘藏所在,而且就算找到泥丸秘藏,沒有大儺幫助打開秘藏,也是無用。

  更為關鍵的是……

  「我到底是人還是妖怪?」

  許應望向漸漸亮起的天邊,低聲自語,「我一定是人,一定是!我家住在許家坪,我有父有母,我父母都是人。我父名叫許少平,我娘名叫苗月梅,是苗田鋪人。我還記得去許家坪和苗田鋪的路……」

  他的身後,蛇妖蚖七突然停止歡鬧,疑惑的看著他的背影。

  熊妖熊千里道:「七哥,怎麼了?」

  蛇妖蚖七低聲道:「有點古怪。我明明聽阿應說過,他父親名叫許安,他娘名叫田蕊君,住在田家坪的。怎麼現在又變成他爹叫許少平,他娘叫苗月梅了?而且,住的地方也變了……」

  熊千里笑道:「一定是他剛才昏倒,撞壞了腦子!他腦子不好,那麼咱們哥倆,豈不是可以做一對弄權的奸臣?」

  兩妖對視一眼,又沒心沒肺的歡呼起來。

  終於,雨停了,天色放晴,漸漸亮了起來,許應突然警覺,抬頭看向遠處。先前有雨,天色黑暗,看不太遠,他一直沒有注意到奈河就在前方不遠處。

  這條陰間的長河激流澎湃,從石山方向奔來,自曉山和吳望山之間穿過!

  奈河的出現,表明現在還是夜晚。

  可是,奈河改道之後,不回故道了嗎?

  許應疑惑,向遠處看去。

  只見奈河入侵,山林中處處飄蕩著鬼火。而更遠的地方有一座墳場,也被影響,墳場中燈火通明,正有些墳墓中的骷髏爬出來,張燈結綵,大擺筵席,很是喜慶。

  還有些骷髏穿著綾羅綢緞,衣裳卻沒有繫,敞著懷在墳頭跳舞助興。

  突然,隆隆的聲響傳來,大地震動,許應他們洞也跟著搖晃起來。

  蛇妖蚖七和熊千里連忙從洞中出來,許應喃喃自語道:「莫非奈河回歸故道?」

  一人兩妖循聲望去,臉色大變,只見奈河的堤岸原本無形無質,此刻竟然隱隱顯露出堤岸的實體!

  奈河的堤岸,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正從另一個不可思議的世界,入侵陽間!

  奈河岸邊,大小山川憑空出現,擠壓著零陵原來的山峰,讓大地不斷震動顫抖,發出隆隆的巨響!

  這一幕實在駭人,一座又一座山巒從奈河兩岸湧現,把原來的大山擠得不斷向後退,即便是他們腳下的曉山也在抖動不已!

  曉山原本與秦岩洞所在的吳望山很近,只有數里,而現在,只怕被推後三十多里地!

  而這三十多里地,多出了幾座陰間的山與河道堤岸!

  「陰間入侵,難道就沒人管了嗎?」蚖七悲憤欲絕,叫道,「人族這麼多能人,這麼多儺師,麼不來管管?還有王法嗎?」

  他聲音中帶著無奈,叫道:「我的秦岩洞被推走了!我何時才能回家?」

  吳望山秦岩洞,原本只有四五里的路程,現在卻要多走三十多里,而且還要穿越奈河與那些陰間的山頭!

  許應心裡也不禁犯怵,陽間的山裡有妖怪和山神,誰知道陰間的山裡有什麼?

  冒險硬闖的話,即便他修成妖王,只怕也凶多吉少!

  這時,山下又有亮光傳來,那是神靈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光芒,光芒能照射十多丈遠近。

  許應心中一沉,雨勢剛停,天還未亮,這些神靈便開始搜山了!

  「蚖七,我們該走了!」許應呼喚道。

  東方漸漸吐白,太陽即將升起,空氣中還泛著水霧,陰間還在入侵陽間,碰撞的地方發出巨大的轟鳴聲,空間不穩。

  不過,隨著旭日昇起,奈河漸漸變淡,一切彷彿都回歸正常,唯獨奈河兩岸的山川還在,並沒有退回陰間。

  奈河還在慢慢消退,山中尚有些昏暗,一尊神靈雙手五指叉開,用手照耀四周。

  祂的手心中長著尋常人拳頭大小的眼睛,目射神光,洞照四周。

  空中還傳來風聲,那是永安鎮的神靈,人身鳥翼,振翅飛行。祂目光如炬,照下來兩道光柱。

  突然,一個身影無聲無息閃過,來到那手眼通神靈身前。

  那是一個少年,一隻手托著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鐘,舉重若輕。

  手眼通神靈的腦袋上沒有長眼睛,眼睛只在手心裡,祂卻也警覺,察覺到不妙,便立刻雙手向這邊照來。

  但已經來不及!

  那少年另一隻手一拳轟出,拳峰壓著沉悶的雷聲,一拳轟出,正中祂的心口。

  這一拳奇重無比,將手眼通神靈的身形震得倒飛而去的瞬間,力量貫通其身軀,將其身軀洞穿,力量所及之處,一切盡化齏粉!

  而拳頭中迸發出的雷聲,竟然打入手眼通神靈的體內,那神靈頓時神魂渙散,還未落地,神魂精氣便已瓦解!

  一拳格殺手眼通神靈的正是許應,他的實力比昨日與巨人神靈一戰時強橫許多,只是左臂還是有些不適。

  為了免得銅鐘拖地,被人聽見鐘聲,他不得不將銅鐘托在左手上。

  好在他修煉象力牛魔拳,力大無窮,托起這口鐘不在話下。

  許應腳步不停,縱身一躍,腳步在樹身上重重一踢,在半空中折向,衝向空中的永安鎮神靈。

  永安鎮神靈是鎮裡的神,又長有雙翼,佔據空中優勢,若是不能第一時間將祂打下來,就算逃出重圍,也難逃追殺!

  不過許應動手格殺手眼通神靈之時,永安鎮神靈已經察覺到動靜,立刻向這邊掃來,眼中神光落在許應身上!

  許應人在半空,距離祂還有數丈遠近,便已經力竭,無法威脅到祂,讓祂鬆了口氣,笑道:「小鬼,還帶著個大喇叭……」

  就在此時,空中一道細長身形閃過,卻是一條大蛇從下方彈起,落在許應的腳下。

  許應在那大蛇背上墊了一步,再度騰空,拳頭轟來。

  永安鎮神靈接受了二百年的香火,這身本領儘管不如巨人神靈,但也非同小可,一邊香火之氣化作飛劍,一邊振翅後退!

  祂擁有翅膀,迅捷靈動,許應在空中卻無處借力,只要祂躲開這一擊,便可以將許應從容格殺!

  然而許應這一拳轟出,身後頓時浮現出象王神體異象,神光四溢,與他一同一拳轟出。周遭空氣瞬間被拉成真空,讓永安鎮神靈即便振翅也無力可借,無法飛走!

  「轟!」

  天空中一聲雷霆般的爆響,許應這一拳直接將香火之氣所化的飛劍轟碎,永安鎮神靈二百年香火之氣所練就的法力,被一拳打穿,全無用處!

  祂的頭顱炸開,化作無數木屑四下咄咄飛去,無頭身軀猶自在用力振動翅膀,拍了幾下便從空中斜斜墜落。

  許應踩著永安鎮神靈的無頭身軀,滑落下來,只聽遠處有神靈叫道:「許應在那裡!」

  許應跳入山林,在地上滾動幾周,卸去空中墜落之勢,身形彈起,直奔山下。

  他的不遠處,蛇妖蚖七飛速游動,作為他的策應。

  一人一蛇路途中但凡遇到堵截的神靈,直接撲上前去,用最短的時間幹掉對手!

  哪怕是蚖七,也將象力牛魔拳修煉到第五重的巔峰,最擅長使用白象甩鼻這一招,以尾巴使出時,尾尖的速度甚至超越聲音,往往可以一擊制勝!

  當然,倘若不能一擊制勝,蚖七便會有危險,畢竟他是蛇妖,沒有四肢,無法像許應那樣施展象力牛魔拳的所有招式。

  但好在有許應與他互為策應,他一擊不中,許應的攻擊便會接踵而至,助他剷除對手。

  太陽升起,奈河完全消退,黑熊站在洞口遙遙望去,只見山林間諸神的身形此起彼伏,向同一個方向追殺而去。

  而那個方向有一處地方太陽之精異常,陽光到了那裡,便會變得異常濃烈,遠遠看去,空中的光粒形成一大一小兩個漩渦!

  那裡,正是許應和蚖七在一邊疾行,一邊對敵,一邊呼吸吐納,煉去自身雜質,提升氣血,讓肉身恢復速度更快!

  熊千里喃喃道:「許妖王,七哥,願你們一路平安!」

  許應與蚖七一路奔行十多里,深入奈河左岸,進入陰間群山。

  這十里,是一路打了十里,總算將追兵甩開!

  許應和蚖七身上又多出幾個傷口,他們卻沒有繼續修煉導引功,因為來到這裡,即便是陽光也變得陰冷起來,很難感覺到暖意。

  這時候催動導引功,只覺吸納來的是森寒之氣,連血液似乎都要凍僵。這種雜亂的力量,非但不會提升修為,反而對身體有著極大的危害!

  陰間群山陰森恐怖,山體烏黑,有的山崖上還有黑色黏稠的漿液流下,不知是什麼液體。

  許應右手托起大鐘向前走去,只見那座山崖下堆疊著白骨,鋪成一條道路,順著白骨道路看去,路頭有一戶人家。

  那人家以白骨砌牆,做成磚瓦,掛人皮為幡,以骷髏頭為雕件裝飾。

  陰風吹動人皮幡,上面寫著酒肆的字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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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8章 回首望鄉台

  許應和蚖七遠遠便聞到一股肉香味兒,讓本就飢腸轆轆的他們更加難忍。

  許多模樣古怪的人正在酒肆裡飲酒吃飯,許應用目光的餘光瞥去,心中凜然。

  餘光中,他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具白骨骷髏坐在那裡吃吃喝喝,而桌上的飯菜則是人心人腦等物。

  許應和蚖七在酒肆客人古怪的目光中向前走去,酒肆中的一具白骨骷髏問道:「他們這是去何處?」

  一個老鬼道:「望鄉台。」

  「不能再往前走了。走過了望鄉台,看到故鄉,就再也回不了陽間了。」

  那老鬼喃喃道,「他們應該像我們一樣留在這裡,讓我們吃掉他們的血肉,變成和我們一樣的孤魂野鬼,而不是去裡面送死……」

  前方霧氣漸漸濃了,青色的霧氣中青瓦白牆映入許應的眼簾,這是一條長街,街道很寬,兩旁都是老舊的店舖。

  許應看著這條街道,只覺有些熟悉,但是他確信自己沒有來過這裡。

  這時朗朗的讀書聲傳來,許應循聲看去,聲音從一間私塾裡傳出。許應站在私塾的窗戶邊,向裡面看去,只見私塾中有二十多個孩童,正在搖頭晃腦的讀書。

  私塾先生是個年輕的男子,看起來二十許歲,不到三十的樣子。

  許應看著他的臉龐,覺得有些熟悉,但不記得何時見過。

  過了片刻,下課了,孩童們從私塾裡呼啦湧出,歡鬧異常。

  私塾的女主人走了出來,身著白裙,是個恬靜溫柔的女子,寵溺的摸了摸幾個孩童的小腦袋。

  許應心中疑惑,這個女子也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卻不記得自己何時見過她。

  那女子注意到許應,笑問道:「少年,你找誰?」

  許應搖了搖頭,道:「路過。請問,你知道怎麼走出這裡嗎?」

  那女子抬手為他指路,許應稱謝,向那女子指的方向走去。

  那女子目送他離去,呼喚一個淘氣的孩童:「阿應,不要跑遠,要吃中午飯了!」

  「知道了,娘!」那個淘氣的孩童從許應身邊跑了過去,撞了一下許應的腿。

  許應呆住,木木的站在那裡。

  他猛地回頭,私塾和那條街道塵煙般消散。

  他看向前方的那個孩童,孩童停步,回過頭來,與孩提時的他長得一模一樣。

  孩童臉上露出笑容,身形也如塵煙般消散。

  只一瞬間,許應便淚流滿面。

  「阿應,你怎麼了?」蛇妖蚖七發現他停下,不解道。

  「我看到我爹娘了。」

  許應杵在那裡,過了良久,澀聲道,「可是,我認不出他們了。我認不出來他們……」

  他把大鐘丟下,蹲在地上,掩著面低聲抽泣:「我記不起來他們的模樣,我記不起來他們的名字,我剛才看到他們,可是我認不出他們……」

  蚖七靠在他的身邊,拍了拍這個少年的肩頭,低聲道:「阿應,我們該繼續走了。」

  許應默默的站起身來,順著那女子指的方向走去。

  前方,道阻且長,是一條崎嶇的路。

  旁邊還有一條平坦的大路,許應沒有順著大道走,而是走上這條難行的道路。

  「停步!」一眾神靈很快追擊到酒肆附近,突然其中一個身著灰衣的男子沉聲道,「前面就是望鄉,我們繞過去!」

  那灰衣男子看起來年雖不大,但身材卻是極高,有一丈三四,額頭生著龍角,手指也長著鋒利的指甲,不似人類。

  一尊神靈道:「石龍子前輩,進入望鄉會如何?」

  那灰衣男子乃是寧遠文廟中的石龍,也是一尊神聖。

  寧遠文廟規模宏大,香火旺盛,供奉至聖先師。文廟的正殿前後有四根銅柱,銅柱上盤繞著四條石龍,由最堅硬的石頭雕琢而成。

  因為文廟香火鼎盛,連帶著這四條石龍也漸漸有了神通!

  四龍吸收香火,已有四百年,各有不凡成就,煉就金身。灰衣男子名叫石龍子,是四條石龍之一。

  石龍子目光閃動,道:「望鄉不在陰庭管轄範圍,極為神秘,傳聞進入其中便會看到自己的故鄉。那裡介於陰間陽間之間,稍有不慎,便再也回不來,變成孤魂野鬼!」

  這時,一個聲音傳來,笑道:「我聽聞有些將死之人會躲入望鄉,讓自己身處陰陽兩界,不生不死,不老不滅。貿然闖入這些存在的領地,極為凶險。這些存在,為了活命什麼都做得出來!」

  石龍子循聲看去,只見縣令周陽率領一眾官吏快步走來。

  兩人對視,各自目光錯開。

  石龍子道:「許應進入望鄉,休想活著出來。周縣令可以回去交差了。」

  周陽淡淡道:「他犯了王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兩人目光再度對視,石龍子腦後煙霧繚繞,香火之氣漸濃,身上也漸漸浮現金光,赫然是金身運轉的徵兆!

  周陽微微一笑,氣定神閒,幽幽道:「陰庭的金身,與我周家的金剛不壞身相比,還差點一點。巧得很,我便煉成金剛不壞身!」

  石龍子冷笑道:「金身與金剛不壞身,孰高孰低,未有定論。更何況,周縣令年紀尚小,能將金剛不壞身修煉到第幾重?」

  周陽微笑道:「第二重!」

  石龍子瞳孔緩緩縮小,感覺到壓力。

  倘若周陽把不死之身修煉到第一重,祂還可以輕易取勝,但修煉到第二重,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兩人相爭,極有可能是兩敗俱傷,甚至同歸於盡的下場!

  周陽也不願與他撕破臉,提議道:「既然許應進入望鄉台,生死不知,我們又何必拚個你死我活?石龍子,我們繞過望鄉台,在前路上等他。」

  石龍子點頭,道:「許應落在誰手,那就看運氣了!」說罷,率眾離去。

  周陽目送祂遠去,目光閃爍,看向迷霧重重的望鄉台,低聲道:「望鄉台,傳聞一個可以讓人處在生與死之間的地方。聽說這裡躲藏著許多極為可怕的強者,他們壽元將盡時,便藏身在望鄉台中。但是進入其中,便再也走不出來……」

  他身後,一位官吏低聲道:「大人,望鄉台的傳說是真的嗎?」

  周陽臉色陰晴不定,選擇從另一個方向繞過望鄉台,道:「我原本也以為是假的,但後來我聽到一個傳聞。」

  他頓了頓,道:「這個傳聞在我族內流傳,說的是我周家老祖宗曾經面臨了一場必死之劫,當時老祖宗便想進入望鄉台,讓自己處在非生非死的狀態,躲避死劫。後來他老人家才智通天,憑藉著過人的天資,終於度過死劫,為自己續命,這才沒有躲進望鄉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望鄉台的傳說都是真的。」

  一眾官吏對視一眼,望向那霧靄瀰漫的地方,一個官吏喃喃道:「案犯許應進入那裡,真的走出來嗎?」

  周陽搖了搖頭,道:「他是壽元未盡之人,說不定有機會走出來。但也說不定……」

  他面色有些陰沉,道:「……會被那些壽元耗盡非人非鬼的存在,借屍還魂!」

  一眾官吏不禁打個冷戰。

  望鄉台中,霧靄重重,越來越濃,許應腳下的道路也愈發曲折崎嶇,下方便是萬丈深淵,頭頂怪石如刀戈森立,一不小心,便會甩得粉身碎骨!

  走過山崖,又是獨木橋,架在兩座壁壘般的山峰之間,那是一根圓木,走在上面須得萬分小心。圓木稍微滾動一下,便會摔下萬丈深淵!

  許應脫掉鞋子,調整自己的氣息,光著腳走在圓木上,用心去感應腳掌力量的變化,一點一點向前走去。

  後方,蛇妖蚖七則盤繞著大圓木,一點一點向前蠕動。

  他們向下看去,只見雲霧繚繞,深淵下是一道綠水河,河裡咕嘟咕嘟冒著綠色的氣泡,還有一具具腐爛的屍體飄在水面上。

  每一個氣泡鼓起來,便見氣泡腫脹成人頭的模樣,被吹得越來越大,漸漸從河面上飄起來。

  「少年郎從哪裡來?」一個氣泡上的面孔是妙齡少女,詢問許應,姿態嫵媚。

  許應不答。

  蚖七對著氣泡吹了口氣,氣泡上妙齡少女的臉越來越扭曲,叫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

  氣泡啪的一聲炸開,綠色的河水塗了蚖七滿臉都是。

  蚖七哆哆嗦嗦,跟著許應過了獨木橋,來到對岸。

  他們沿著山路向前,卻見有人站在路邊,長著三條腿,一動不動。

  走到近前,才發現不是三條腿,而是被人釘在木樁上。

  許應和蚖七看得頭皮發麻,悄然從一旁走過去,那人卻還未死,顫抖著叫道:「救我……」

  蚖七於心不忍,道:「怎麼救你?」

  「給我兩年陽壽!」那人叫道。

  蚖七向許應道:「給他兩年陽壽,就可以救他,我們陽壽尚多,何不救他一命?」

  他剛說到這裡,突然道路兩旁的樹木紛紛轉過身來,卻是一個個三足怪人,身下各有木樁,看起來像是長著三條腿,紛紛叫道:「給我兩年陽壽,救我性命!」

  蚖七嚇了一跳,這才看出他們並非被人釘在木樁上,而是他們的身體扎根在大地中,他們已經與樹木生長在一起。

  蚖七急忙跟上許應,再也不提救人一事。

  兩人提心吊膽,一路走過去,又見有人坐在路邊仰頭朝天,嘴裡長出茁壯的花株。還有人宛如稻草人,站在地裡,生出枝杈,形態如人,枝杈肋骨中央跳動的心臟肉眼可見。

  如此等等。

  這些人以奇怪的儺術為自己續命,往往將自己木化,變成植物,姿態怪異。

  他們走了良久,終於看到一處房屋,房屋前有個正常人,是個身材魁梧的虯髯男子,打量許應和蚖七,目光中有些詫異。

  許應大著膽子,上前問路,那虯髯男子驚訝道:「你們是從陽間來的?誰指點你們走到這裡的?此地是望鄉的唯一一條生路,沒有高人指點,休想過來!」

  許應踟躕片刻,將自己來到望鄉,看到父母一事說了,道:「若非雙親指點,我們必然走不到這裡。」

  那虯髯男子更加驚異,道:「望鄉、望鄉,在這裡望見的當然是自己的家鄉!少年,你看到的是你孩提時的事情。你父母早在七八年前,就看到未來的你,為你指點了一條生路!這是兩位高人,了不起,很了不起!」

  許應錯愕非常,他記憶中的父母葬身在許家坪,而且就是兩個普通人,高人從何談起?

  他回憶望鄉台所見的父母面孔,突然記憶一陣恍惚,父親和母親的臉也漸漸變得模糊。他們站在自己的記憶中,臉卻是兩張白紙,沒有面目。

  那虯髯男子道:「我可以送你們離開望鄉,只是我有仇家尋來,快要到了。我生前與他約鬥,前不久他也來到望鄉。今日正是我們約定的日子。你們先在我房中稍歇,待我殺了他,便送你們離開。」

  許應和蚖七震驚莫名。

  生前約鬥,死後決戰,這虯髯男子還真是別有一番豪情。

  許應和蚖七進入房中,卻見那虯髯男子取出一個半人多高的劍匣,立在身前,一手拄著劍匣,傲然而立。

  過了片刻,風雨如晦,這陰間突然狂風暴雨吹拂,電閃雷鳴,天空黑暗下來。

  隱約間,只見有巍峨神人立在烏雲之中,叫道:「袁天罡,你在蟠龍山斷我龍頸,壞我修行!今日定當斬你報仇雪恨!」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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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4 01:26:38 |只看該作者
第0019章 奈河橋,孟婆湯

  「原來這男子叫做袁天罡。」許應心道。

  但袁天罡是誰,他就不知道了。

  他只是一個鄉下少年,並不知朝廷之事,也不知袁天罡曾經有過一段輝煌的過去。

  蚖七書讀得多,知道袁天罡的大名,驚疑不定:「竟然是這位傳奇存在!」

  那虯髯男子仰頭笑道:「我奉文武大聖皇帝之命,斷你龍脈,免得你成了氣候,禍亂天下。此乃公仇,與私無關!不過你要戰,那就戰!袁某有何懼哉?」

  他劍匣中有光芒躍出,頓時風雨盡去,澄空萬里,湛藍如洗,不似陰間,竟像是回到了陽間一般!

  許應和蚖七震驚莫名,仰頭看去,只見那虯髯男子持劍騰空,與空中的巨人相爭,劍光矯騰,如電交織!

  忽然,那巨人身形陡變,化作山石巨龍,長達數十里,動靜驚天動地。然而未鬥幾何,虯髯男子祭劍而起,劍氣如長虹,斬在祂脖頸薄弱之處,一劍斷首!

  那龍頭轟隆一聲墜落下來,砸在房屋前不遠處,血流成河。

  許應和蚖七目瞪口呆,卻見虯髯男子落地,劍光也自回到劍匣中,劍匣合攏,劍光消失。

  虯髯男子道:「此龍乃山脈所化,有子母二體,母體當年被我斬了。祂搶奪皇家氣運,出生後便要禍亂神州,結果被我斬了,沒能做皇帝。祂子體修煉有成,便找我報仇。你們可以沐浴龍血,自有好處。」

  許應和蚖七來到龍首前,沐浴龍血,頓覺身上傷勢飛速痊癒,比服用靈丹妙藥還要迅速!

  許應左肩負傷,現在也自痊癒,只覺一身氣血澎湃,更勝從前!

  他連忙把大鐘也放在龍血中,浸潤龍血,心道:「但願大鐘也可以吸收龍血中的元氣,快些恢復。」

  虯髯男子看在眼裡,嘖嘖稱奇,打量銅鐘一番,笑道:「這寶貝的來歷不小,但牽連也不小。小兄弟若是福源不厚的話,只怕會被它連累,還是早些丟掉為妙。」

  許應心中微動,大鐘是被人煉製出來,鎮壓石山古井的,那古井中有一口黑棺,奈河改道時棺中少女脫困。

  難道虯髯男子所說的連累,指的就是此事?

  虯髯男子也沒有多做解釋,道:「龍血中蘊藏龍元,能治癒你們的傷勢,但吸收龍元太多,對人體不利。小兄弟傷勢痊癒後,最好不要吸收龍元,免得留下隱患。至於異蛇,不妨多吸收一些龍元,反而有大用。」

  許應於是不再沐浴龍血,只讓大鐘在血中泡著。

  蚖七索性把自己泡在龍血中,只覺龍血中精純無比的元氣紛紛湧來,想來便是虯髯男子所說的龍元,不禁又驚又喜!

  「阿應,我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化形為人了!」

  蚖七驚喜道,「等到化形為人,我便可以正兒八經的修煉象力牛魔拳了!」

  許應也頗為期待,詢問道:「小七,你化形之後,是男是女?」

  「什麼是男是女?應該是公是母!」蚖七叫道,「我當然是公的!」

  「好可惜。」許應惋惜道。

  蚖七怒目而視:「姓許的,我把你當兄弟,你想做什麼?」

  許應訥訥道:「我當然也是把你當兄弟了,不然還能怎樣?」

  「你話不由衷!你肯定有其他齷齪想法!」

  「我沒有,你不要含血噴人!」

  「還含血噴人?你們老許家的風評,在我們蛇族中就沒有好過!」

  ……

  蚖七吸收龍血中的龍元,很快便達到身體承受極限,只覺身體隱隱有爆開趨勢。那虯髯男子道:「修行之路切勿貪得無厭,吸收太多反而對你不利。」

  蚖七戀戀不捨從龍血池中爬出來,又趴在龍血池邊,大口喝了幾口龍血。

  虯髯男子見狀,搖了搖頭,道:「平白給自己增添了幾分化形為人的阻礙,真是愚鈍。小兄弟,你們跟我來。這條路雖然是活路,但到了奈何橋,婆婆是否願意放人,還是未知之數。到了橋頭,就看你們的福氣了。」

  許應左手托起大鐘,快步跟上他。

  蚖七回頭看了看龍首,心中惋惜,但還是跟了上來,心道:「若是能吃掉……」

  虯髯男子一路上尋山訪路,往往山窮水盡時,又有新的道路被他尋訪出來。許應和蚖七跟著他,只見道路兩旁一片森羅鬼蜮,恐怖陰森,不禁駭然。

  若是他們自己上路,只怕未必能活著走出去!

  終於,前方奈河在望,只見一道索橋貫通奈河,與對岸相連。

  只是奈河已空,只剩下一條河道,被霧氣鎖住。

  虯髯男子送他們來到這裡,道:「走過前面索道,便是陽間。倘若橋頭有婆婆賣茶,你們不要喝她的茶,只管過橋即可。喝了她的茶,便再也回不到陽間了!切記,切記!」

  許應稱謝,躬身道:「多謝前輩。前輩是否有未了心願?晚輩若能活著出去,定當報答!」

  虯髯男子踟躕一下,道:「我為了續命,這才來到望鄉,但到了這裡,生不得死不得,受困於此。雖然可以經常看到家鄉,但家人卻不知我的安危。」

  他取出劍匣,道:「這口劍匣,你背在身上,若是遇到我家人,劍匣自會飛起回到我家人手中。聊以寄托哀思。」

  許應稱是,將劍匣背在身後。

  劍匣上下各有牛皮帶子,可以在胸前扣在一起,背起來並不礙事。

  許應辭別,帶著蚖七向奈河上的索橋走去。

  那虯髯男子目送他們上橋,低聲道:「這少年福源不薄,但願能夠回到陽間。千萬千萬,不能喝婆婆的茶水!」

  許應和蚖七登上索橋,一路向前走去,平安無事,沒有碰到什麼賣茶的婆婆。

  一人一蛇漸漸放下戒心,有說有笑的往前走,待快要來到索橋盡頭時,只見橋邊有許多人在排隊,堵住了去路。

  許應和蚖七排在最後,看著人群緩緩向前蠕動。

  過了良久,只見這些人在排隊走到一個茶攤前飲茶。那賣茶的是個老太婆,白髮蒼蒼,岣嶁著身子,臉上皺紋千折百溝,手提茶壺,一碗一碗的斟茶。

  但茶壺中的茶水卻不見少。

  許應和蚖七來到這裡,腦中渾渾噩噩,已經將虯髯男子的囑咐拋在腦後,只覺得口渴難耐,自己排隊的目的,便是喝一碗婆婆的茶水解渴!

  終於,隊伍排到許應。

  橋的另一端,虯髯男子看到許應端起茶碗,暗嘆一聲,低聲道:「他的福源,終究還是淺薄了一些。他的父母雖強,還是不能庇護他活下來……」

  正在許應端茶要一飲而盡時,那賣茶的婆婆上下打量許應,突然臉色微變,將茶碗奪下,冷笑道:「臭小子,老身的茶你已經喝過不知多少碗,喝過不知多少次了,還想再騙我茶喝?出去!」

  許應突然間清醒過來,額頭冷汗津津,扯住要喝茶的蚖七的尾巴,將大蛇拖出索橋。

  橋的另一端,虯髯男子也是目瞪口呆,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過了半晌,他方才醒悟:「孟婆湯能消掉一切記憶,讓人回歸蒙昧混沌!婆婆適才說他喝了不知多少碗孟婆湯,是說他從前的記憶被洗過不知多少次,還是說他已經活了不知多少世?」

  可惜,許應已經離開了望鄉,不知所蹤,他也無法追回許應,探究許應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故事。

  許應拖著蛇妖蚖七走出索橋,蚖七也終於清醒過來,心中一陣後怕。

  他回頭看去,只見索橋如霧般抖動,漸漸消散,不見蹤跡。

  這次望鄉之行,如夢似幻,許應心中除了惆悵之外,還有些問題未解,心道:「為何我在望鄉中所見的父母面龐,與我記憶中的父母面龐,並不一樣?」

  雖然附近還有奈河兩岸的陰間山脈,但天色卻漸漸晴朗起來,不再瀰漫著迷霧。許應背著劍匣,只覺劍匣中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劍氣縈繞,時不時的在他眼前躍動,像是兩把劍在空中交擊、碰撞!

  許應詢問蚖七,蚖七卻毫無所覺。

  「我自幼讀書,書上說文武大聖皇帝,到至道大聖皇帝時期,武道昌隆,官儺中流行以氣養劍,這個袁天罡便是以氣養劍的大儺,終成一代神話。」

  蚖七猜測道,「這劍匣中還有他的劍氣,你背在身上便會被他劍氣影響,因此會看到劍影。」

  許應來了興致,詢問道:「那麼,是否能從他的劍氣中,參悟出他修行的劍法呢?」

  蚖七失聲笑道:「阿應,你說什麼夢話?等閒人給你一卷真經,你都煉不成,更何況從劍氣中參悟出劍法的奧妙?」

  他說的也是實情,多少人想要修行而不得其法,就算得其法也未必能煉成。就算是苦研多年,也有可能悟錯了,走上錯誤的道路。

  實例便是老牛家祖孫三代,修煉象力牛魔拳始終不得其法,未能修煉到第四重。

  只有蚖七得到許應的指點,很快便修煉到第五重,而今也快要突破到第六重了。

  由此可知,從劍氣中參悟出劍法,難度可想而知!

  許應興致勃勃,繼續自顧自鑽研。少年撿起一根筆直的柳枝,一邊走一邊隨手比划,把自己感應到的跳躍劍光,用柳枝施展出來。

  漸漸地,許應氣血貫通柳枝,不知不覺間,隨著他招式施展,他的氣血也按照一種奇特的方式運行,來到柳枝處便化作劍氣,鋒芒畢露!

  他柳枝刺出,或回手雲劍,或手腕挑劍,或劈,或削,或斬,或點,便聽得劍氣嗤嗤作響,並且聲音越來越尖銳響亮!

  劍法是許多最簡單的招式組成,大致分為刺、挑、雲、斬、劈、點、崩、掛、撩、抹、掃、架、截、花、繞、游等招式,許應原本從未學過劍法,但隨著他感悟劍氣,竟然無師自通,將這些基礎劍招掌握!

  他練得興起,氣血運轉越來越酣暢淋漓,只見柳枝竟然長出鋒利的劍芒,隨著他的氣血運轉而忽長忽短!

  這劍芒,是由劍氣凝聚而成,散發出冷冷的光芒,比真正的寶劍還要鋒利,無堅不摧!

  蚖七嚇了一跳,心道:「難道他真的能從劍匣中參悟出一套劍法?」

  突然,許應手托大鐘跳躍騰空,人在半空揮舞柳枝,嗤嗤劍氣傾瀉!

  蚖七嚇了一跳,急忙躲避,只見地面多出了幾十個孔洞,即便是石頭,也被劍氣洞穿!

  「這傢伙,托起大鐘還能這麼猛!」蚖七羨慕不已。

  許應落地,心中歡喜,手中柳枝戳來戳去,恨不得找個東西捅一捅。

  蚖七連忙離他遠一些。

  許應詢問道:「小七,我觀神靈運劍,飛劍離體,可達數十步,操控如意,如臂使指。祂們是怎麼控制飛劍的?」

  蚖七糾正他道:「神靈御劍殺人,千里之外可取人首級,可不是數十步。祂們的飛劍是由香火之氣幻化而成,不是真正的飛劍,沒有重量,而且,飛劍就是他們的法力,操控法力,不是理所當然嗎?」

  許應怔怔出神,突然欣喜若狂:「你說得對!小七,你太聰明了!我怎麼就沒有想到?」

  蚖七瞠目結舌:「等一下,我哪句話說的對?我有點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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