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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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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宅豬] 擇日飛昇(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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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4 02:07:22 |只看該作者
第0040章 許公子請喝茶

  陰間,奈河旁邊,突然出現這樣一幅景象,不免有些瘆人。

  許應提高警惕,放慢腳步,經過那株柳樹,樹下那人相邀,道:「許公子,何不來坐一坐?」

  蚖七警覺,低聲道:「阿應,來者不善!」

  許應輕輕點頭,道:「既來之則安之。對方在這裡擺好陣仗,顯然已經等了很久,不會輕易放我們離開。」

  他走到那人對面,告了個罪,坐了下來。那幾個牛魔站在他的身後,卻不是站在地上,而是站在一團團陰風中,腳不著地,陰森恐怖。

  這是許應的底氣。

  雖然不知道這些牛魔為何跟著自己,但有這些牛魔和白骨打魂鞭在,料想遇到危險也可以應付。

  對面那人是個愁眉不展的老人,看不出有多大年紀,只能看到皺紋如刀,一刀一刀的刻入他皮膚深處,深得像是要刻到骨頭裡。

  他老得眼睛也深深的凹進眼眶裡,坐在青燈下,眼睛如同隱藏在眼眶中的兩點紅色的香火。

  他身上也有一股奇特的香火氣味,但是從外表上看,他不像是神靈。

  愁容老者為許應斟茶,許應儘管口渴,但不喝茶,詢問道:「老丈認得我?」

  蚖七盯著茶碗吞嚥口水,但這裡只有兩個凳子,兩個茶杯,沒有他的份兒。

  愁容老者笑道:「認得。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許應驚訝的看著他,努力回想自己小時候的情形,道:「我怎麼不記得老丈?我家住在許家坪,許家坪都姓許,我爹排行第三,叫許三郎,我娘是隔壁村的,叫駱英華。我在家裡排行第二,我還有個姐姐……不對!」

  他雙目漸漸赤紅,腦海中浮現出望鄉台的情形,記起那個撞了一下自己腿的小男孩,還有那對看不清面目的夫妻。

  蚖七和大鐘各自緊張起來:「糟了,阿應又要犯病了!」

  愁容老者示意他喝茶,道:「你小時候便有頭疼的毛病,到現在還沒好。真是可憐見的。」

  許應頭疼欲裂,端起茶杯又放下,笑道:「老丈既然抱過我,那麼一定知道很多我小時候的事吧?」

  愁容老者見他沒有飲茶,臉上的愁容便更多了,突然天空中電閃雷鳴,有一座大廟飛在天上,只聽白衣儺仙的聲音叫道:「那個養弄大蛇的小鬼,你藏在哪裡?不用躲了,出來!你再來耍兩劍讓我看看!」

  許應、蚖七臉色頓變,大鐘也噹了一聲,唯獨那幾個牛魔淡定自若,站在陰風中打了幾個響鼻。

  許應當即便要起身告辭,愁容老者道:「你大可以放心,他尋不到我這裡。很快永州鬼府判官凌有道就會經過這裡,會將他引走。」

  許應目光閃動,悄悄催動天眼觀察他,笑道:「老丈怎麼稱呼?」

  他眉心神識運鏡,天眼洞開,映照愁容老者。

  許應心頭微震,只見那愁容老者身後坐著一尊無邊廣大的神人,神人坐於虛空中,霞光萬道,不可直視!

  「煉氣士!」

  許應心中凜然,急忙散去天眼,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有任何異狀。

  這愁容老者,竟然與棺中少女一樣,都是煉氣士!

  可是,棺中少女不是說煉氣士已經絕跡了嗎?這個滿臉憂愁的老者來自哪裡?

  那愁容老者察覺到一絲異狀,似乎被人看了一眼,但隨即這種異樣感消失,心中詫異,四下看了一眼。附近只有破廟鬼神在遊蕩,還有白衣儺仙駕著大廟盤旋,搜尋許應等人下落,並無其他高人在場。

  「難道有高手隱藏在附近?」

  他沒有尋到窺探他的那人,心中暗提一絲防備,道:「水口廟的儺仙姓陳,名眠竹,曾經是南滇國的皇帝。他仰慕神州文化,來神州求學。此人確實天分驚人,福源也深厚得很,學得儺師傳承後,開玉京秘藏,又得到神秘傳承。回國後他修為實力日進千里,短短百年,便修至儺仙境界。」

  許應聽他說起白衣儺仙的來歷,不由仔細聆聽。

  愁容老者道:「陳眠竹壽三百六十七歲,他修成儺仙時,便感念自身壽元有限,於是為自己身後事準備。他集南滇國的國力,讓國人崇拜神靈,打造一尊尊神像。到他壽終時,他終於打造出水口廟,一端連接陽間,一端連接陰間。他將自己的隱景潛化之地藏於陰間,想做一個不死不滅的儺仙,陰陽兩世共存。他奴役諸神為他煉製靈丹,伺候他的飲食起居,讓他依舊過著皇帝般的日子。所謂仙人般的日子,不過如此。直到有一天……」

  許應接口道:「直到有一天,一劍襲來,切開他的隱景潛化地!有絕世強者進入他的潛化之地,將他斬殺!」

  愁容老者面色古怪,道:「那人劍闖他的隱景潛化地,並沒有殺他,而是吃了他。」

  許應心底一股涼意湧出,從尾椎骨一直爬到後腦勺,聲音沙啞道:「吃了他?」

  他不自覺地飲了口茶,潤一潤咽喉。

  蚖七和大鐘聽故事上癮,也渾然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愁容老者道:「吃得很乾淨,只剩下一張皮,連魂魄都吃乾抹淨。吃他的那個存在,吃得很是仔細,彷彿在品嚐自己烹飪的珍饈佳餚,當真是一丁點都不捨得浪費。」

  說到這裡,他的咽喉也忍不住上下滾動一下,彷彿在吞嚥口水,似乎儺仙是令人食指大動的美食。

  愁容老者拎起茶壺,為許應斟茶,繼續道:「倘若是普通的死法,陳眠竹不止有如此深的怨氣,就是因為活著的時候被一口一口吃掉,吃得只剩下了皮,所以才怨氣滔天。他其實只剩下一點殘存意識。」

  許應恍然大悟,飲茶道:「難怪他的實力看起來很強,但又沒那麼強。」

  愁容老者道:「他被人吃光了,就剩下點兒皮,能有多大實力?不過外強中乾,欺負欺負大儺,遇到箇中高手便會吃虧。好了,鬼府通判已經將他引走了。」

  這時,天上傳來凌通判的驚叫聲,隨即白衣儺仙哈哈笑道:「你這木雕泥塑的神,渾身沒有幾兩肉,也敢來我這裡撒野?」

  凌通判的聲音傳來:「我乃陰庭通判,你敢奈我何?殺了我便是觸犯天條,你吃不了兜著走!」

  「陰庭算什麼東西?改日殺上陰庭,我做陰庭天子!」

  他們聲音漸漸遠去,許應鬆一口氣,笑道:「多謝老丈。」

  愁容老者道:「許公子請上路。」

  許應起身,眼前有些迷糊,晃了晃頭,隨即清醒過來,帶著蚖七和幾頭牛魔走入茫茫夜色中,身形漸漸消失。

  愁容老者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刻,愁容老者失聲道:「孟婆,你這茶裡果真兌水了!何止是兌水,是水裡兌茶才對吧?」

  他氣得手足發抖,堂堂的孟婆湯、迷魂湯,居然只是讓許應稍稍迷糊了那麼一下,然後就清醒了,儼然什麼都沒有迷到的樣子。

  這裡面,肯定是孟婆放水!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孟婆問個明白,讓她給我一個交代!」

  愁容老者站起身來,收拾石桌,將茶具收起,順手去摸靠在石桌邊的青紙傘,卻摸了個空。

  愁容老者再伸手去摸,還是沒摸到紙傘,不由怒道:「我傘哩?哪個混賬偷了我的傘?」

  他心中凜然:「難道是剛才那個暗中瞥了我一眼的高手所為?他在暗中窺探我,又悄無聲息偷走了我的紙傘,莫非是在向我示威?」

  他警覺地看向四周,朗聲道:「是哪位朋友在和老朽開玩笑?不妨現身!」

  他等了良久,四周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於是一步一步後退,嚴防死守,提防有人暗中偷襲。

  他猛然縱身一躍,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青冥天空之中,這才鬆一口氣:「就算是這位大高手,也尋不到我半點破綻!」

  「終於到了無妄山!」

  許應等人回到無妄山秦岩洞,進入泥丸宮,蚖七不禁喜極而泣,道:「我兩次出洞,都差點死了,今後再也不出去了!」

  大鐘帶著一把青紙傘從許應的後腦勺處飛出,好奇道:「上次差點死掉是怎麼回事?」

  「我遇到一個捕蛇者,被他追了三天三夜。」

  蚖七打量青紙傘,疑惑道,「鐘爺,這把傘是怎麼回事?」

  大鐘得意洋洋,道:「我見它靠在桌腿邊,怪喜人的,趁那老漢走神的空檔便順手拿了,他果然沒有發現。」

  蚖七尾巴尖捲起這柄青紙傘,嘭地一聲撐開,送到自己頭頂,像頭上頂著個小蘑菇,道:「太小了。」

  那柄青紙傘呼的一聲變大許多,正好能罩住他的大腦袋。蚖七嘖嘖稱奇,叫道:「竟是一件法寶!」便沒有還給大鐘。

  「阿應有鐘爺了,這把傘理所當然歸秦岩洞二當家!」他心中暗道。

  許應拿起白骨鞭,仔細打量。鞭梢的骷髏頭搖頭晃腦,得意洋洋,發出哢哢的笑聲。

  這鞭子鞭打魂魄,活人死人乃至神靈,只要是魂魄都可以打中,甚至連城隍、破廟鬼神也會被打得身體扭曲痛哭流涕。但白骨打魂鞭卻打不了許應,讓他頗為好奇。

  「我為什麼不怕這種鞭子?」

  許應納悶,把鞭子交給蚖七,道:「抽我一鞭。」

  蚖七握鞭在手,頓時壯了慫膽,叫道:「阿應,是你讓我抽的,不能反悔!」

  許應催促道:「快點!」

  蚖七掄起鞭子抽下,叫道:「今日這一鞭打下,便報了我被你追殺之仇,你我兄弟從此恩怨兩訖,互不相欠!」

  「啪!」

  他一鞭子抽下,打在許應身上,許應還是只覺魂魄微微一震,沒有其他感覺。

  那幾個牛魔也跟著許應進入秦岩洞,見到蚖七抽打許應,不由大怒,紛紛揚鞭向蚖七抽下。

  蚖七慌忙叫道:「是他讓我抽的,不是我……啊--疼!」

  他中了一鞭,痛不欲生,倒在地上,頓時群牛環繞,掄鞭抽個不停,只聽慘叫聲與鞭子抽打的啪啪聲不絕於耳。

  許應連忙上前阻止群牛,這才將蚖七搶救下來,只見大蛇已經被打得口吐白沫奄奄一息,有氣無力道:「阿應,你欠我的兩清不了……」

  許應疑惑,道:「為何小七被打叫得這麼慘,為何我便沒有感覺?」

  大鐘也有些疑惑,道:「打魂鞭專打魂魄,難道是你魂魄與眾不同。你等一下,我把你魂魄敲出來看看!」

  它不等許應說話,便突然噹的一聲大響,許應被震得渾渾噩噩,張開眼睛,便見另一個自己站在自己的身前。

  大鐘道:「別看了,那是你的肉身,你才是魂。」

  「我才是魂?」許應驚聲道。

  大鐘上下打量他,道:「阿應,你實話告訴我,你吃了萬靈丹?」

  它痛心疾首道:「你的魂魄,快變成實心的了!」

  望鄉台。

  袁天罡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疑惑的看著背著雙手不緊不慢的向奈河橋走去的小老頭,只見這小老頭愁眉不展,不知有什麼煩憂事。

  「可是,他的那把青紙傘呢?」袁天罡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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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5 01:56:28 |只看該作者
第0041章 光田種道

  「他比以前更勤快了!」袁天罡心道。

  奈河橋上,那愁容老者在眾多鬼魂後面排隊,他一臉愁苦,比以前更加愁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輪到他。

  孟婆見是他,禁不住手又抖了一下。

  「阿婆,篩十碗茶,湯要濃。」

  愁容老者愁眉不展,道,「要頭道湯,不要二道湯三道湯。」

  孟婆忍不住道:「上使昨天不是來過了嗎?怎麼今日又來?還有,上使的傘呢?」

  愁容老者嘆了口氣,不提青紙傘這回事,道:「上次你的茶湯兌水了,沒能奈何人家。這次不同,這次來十碗頭道湯,封印就加固了。」

  孟婆氣極而笑,道:「老身這茶沒有頭道二道之說,藥力都是一樣!老身這茶又叫迷魂湯,吃了我的茶便會從魂魄中洗去一切記憶,讓你忘記前塵往事,陷入胎中之迷,比嬰兒還要嬰兒!斷無吃了茶還能記事的道理!」

  愁容老者道:「你光說沒用。他喝了你的茶,愈發精神了,甚至還有些亢奮。」

  孟婆怒火中燒:「不可能!若是不能迷他的魂,老身這金字招牌,就給你砸了!」

  愁容老者道:「十碗茶,湯要濃。」

  孟婆咬牙,死死盯著他,過了片刻,方才無奈道:「十碗茶,你餵大象呢?十碗茶水端到他面前,人家也得喝。還有,你上次拿走我的茶碗,我碗呢?」

  愁容老者把十個茶碗一字排開,擺在空中,道:「十碗。我有法子讓他喝下去。」

  孟婆只好斟茶,道:「若是真的封不住,上使有何打算?」

  愁容老者沉默片刻,道:「那就只能上報,目標脫困。請上頭發落。」

  孟婆打個冷戰,不再說話。

  過了片刻,愁容老者慢慢走出奈河橋,進入茫茫的黑暗之中。

  無妄山秦岩洞,泥丸宮中。

  大鐘沒有好氣,原本自己的鐘聲震響,應該是把許應的魂震得跑出身體,身體留在原地。現在倒好,鐘聲震響,許應的身體被震得跑了出去,許應的魂留在原地。

  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就是某人吃了太多的萬靈丹,不滅元靈充斥魂魄,把魂魄弄得無比壯實!

  許應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只見自己的手掌中有乳白色的光芒映照出來,玉骨冰肌,不似血肉之體!

  他看向自己的身體,光芒燦燦,有寸長的毫光從體內往外映照!

  「我是我的魂魄?」

  許應突然覺得左肩有些灼熱,扭頭看去,只見自己的左肩上有一團火焰,正自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他看向右肩,右肩也有一團火焰!

  他仰起頭,卻見自己頭頂也飄著一團火焰,更為旺盛!

  大銅鐘道:「這是人體三團陽火,煉為一體便是三昧真火,至剛至陽,可焚萬物。」

  「可是……」

  許應指向那些牛魔,道,「為什麼祂們的陽火與我不一樣?」

  那些牛魔看著他的魂魄瑟瑟發抖,縮成一團,彷彿對他極為畏懼。

  許應甚至可以看到牛魔體內的魂魄。

  祂們也有魂魄,魂魄的大小與身體彷彿,但是完全沒有自己這般光芒!

  祂們也有三團陽火,雖然看起來很是旺盛,但稍微遇到微風,便飄搖不定,隨時可能熄滅的樣子,完全沒有自己三團陽火這般穩定,風吹不動!

  大鐘道:「原來如此。難怪這幾隻牛魔會歸順你,你的魂魄太強,他們用打魂鞭抽你,你不疼,打魂鞭覺得疼。你用打魂鞭抽別人,打魂鞭威力恐怕能發揮出三四倍!你現在的魂魄造詣,恐怕已經超越了城隍通判,接近鬼王!這幾隻牛魔,多半把你當成鬼王,所以對你效忠!」

  「鬼王?」

  許應怔了怔,那自己豈不是許大鬼王?可是自己不應該是許大妖王的嗎?

  「你的三團陽火,是靠純陽異火淬煉,才如此精純,風吹不動。但你的陽火如此旺盛,便不是靠純陽異火了,而是你吃了太多的萬靈丹!」

  大鐘冷笑道,「你魂魄快要變成實心了,變成不滅元靈組成的魂魄,你的三魂七魄和肉身相比起來便顯得極為弱小。這三團陽火,一面要燒你的元氣,一面要燒你精氣。元氣來自肉身,精氣來自神魂。也就是說,這三團陽火把你當成蠟燭一樣點燃!你須得盡早修煉魂煉體,否則自身三團火便會把你燒盡!」

  許應心頭一突,頓覺事態嚴重。

  沒有鬼王的修為,魂魄卻達到鬼王的程度,絕非好事!

  就像自己一天只能賺兩個銅板,卻要花四個銅板,入不敷出,很快就會變成窮光蛋。

  大鐘督促道:「你現在剛剛進入叩關期,尾閭玄關開啟,開煉氣之門戶,通天河之宏途。這個境界通生死,曉陰陽,用天河之水調理五臟六腑,以壯體魄。另一邊又開通體內天山,勇於攀登,進軍下一境界。所謂通生死曉陰陽,代表著你可以調整修煉自己的魂魄了。」

  它鐘聲一震,便將許應的魂魄打回肉身,用心良苦道:「你以為我督促你修煉,只是為了竊取你的氣血嗎?並不完全是。我的目的,是讓你勤於修行,提升修為,早點自立,我才能竊取更多的氣血!」

  它諄諄教誨一番,道:「早點歇息,明天一早還要修煉。」

  許應取出一枚萬靈丹,拋給蚖七,道:「我給你留了一枚。」

  蚖七又驚又喜,又有些害怕,悄聲道:「鐘爺,我若是吃了這枚萬靈丹,是否會像阿應那樣燃燒魂魄?」

  大鐘道:「不會。你服下之後,魂魄應該會比這些牛魔更加強大。」

  蚖七慌忙服下靈丹。

  許應也是累了一天,吃些野味果腹,很快便沉沉睡去。

  夜半時分,幾隻牛魔化作黃牛,匍匐在泥丸宮地上打盹,忽然只見宮後的山壁裂開,一具白骨骷髏從山壁中走出。

  這些牛魔剛剛看到那骷髏,便自昏死過去,沒了知覺。

  那白骨骷髏無聲無息飄起,進入泥丸宮,來到許應的住所。

  大鐘此時正懸於許應上空,察覺到一絲異樣,正欲震響鐘聲,把許應喚醒,突然它也渾渾噩噩,神識錯亂,陷入昏迷之中。

  大鐘從上方跌落,險些砸到許應,卻見白骨骷髏輕輕抬手,大鐘便漂浮到一邊。

  白骨骷髏身體前傾,一根枯指輕輕探向許應的眉心,就在此時,許應眉心中一團異火湧出,火光大盛,向白骨骷髏席捲而去,火光滿室!

  「青襞,你也要與我作對?」白骨骷髏一驚,化作一道青煙消散。

  純陽異火猛地一收,滿室火光盡去,那朵火苗也自縮回許應體內,隱匿消失。

  大鐘噹啷落地,突然醒過來,有些茫然道:「奇怪,我怎麼睡著了?我不是懸在阿應上方護住他的魂魄,壓制他體內三陽真火的嗎?」

  它擔心許應真火太旺,會因此魂魄和體魄早衰,所以在許應睡著的時候依舊壓著許應肩頭的三朵陽火。

  許應也被吵醒,發現沒事,便又自睡去。

  次日,天還未亮,大鐘便噹噹作響,把許應震得眼冒金星,這口大鐘比他還要勤快,一會飛到他的房間噹噹響幾聲,一會飛到蚖七的房間咣噹咣噹撞擊來去,吵嚷著讓他們去做早課。

  便是那幾隻牛魔,也被它吵醒,睡眼惺忪的打著哈欠。

  許應為了洗臉,跳進水裡洗了個澡,一路游出秦岩洞,舒了個懶腰,穿上褲子和衣裳,開始今天的修煉。遠處,幾個女妖精羞澀的看過來。

  此時的少年,身上散發出一股雄性氣味,很是招惹女妖精。

  然而女妖精哪裡有修煉有趣兒?

  蚖七和幾隻牛魔出了秦岩洞,也開始一天的修行。

  蚖七在琢磨《龍蛇驚蟄功》,向許應討教龍蛇驚蟄如何修煉,許應一邊催動導引功,一邊破譯經文,道:「所謂驚蟄,是春雷乍動,陽氣上升,萬物萌發競發。這門功法是練就龍蛇純陽之氣,肉身變化的法門。」

  他一邊講解,一邊上手,講完一遍,便將龍蛇驚蟄功煉了一遍。

  蚖七頓時大有收穫,將這門功法弄懂七七八八,心中大是欽佩:「阿應雖然沒有白衣儺仙那麼有耐心,但的確是個好老師。他講的,我一聽就懂。」

  許應又講解另一卷《巴蛇真修》,道:「巴蛇真修講的是大小變化之道,其中有蛻變法門,極為不凡,可以與龍蛇驚蟄功對照修煉。」

  他還是邊煉邊講,煉了一遍,卻也將《巴蛇真修》講解一遍。邊煉邊講也可以相互印證,檢查自己是否理解錯誤。

  大鐘也在一旁呼吸吐納,見許應講解兩門功法字如珠璣,竟然看一遍便將這兩門功法吃透,心中一驚。

  「這小子好像不是捕蛇者那麼簡單,普通的捕蛇者,哪裡能看一遍,便將煉氣士功法講解得如此透徹?」

  《龍蛇驚蟄功》和《巴蛇真修》雖然更適合蚖七修煉,但這兩門功法都是煉氣士功法。煉氣士功法要比儺師功法晦澀很多,雖然不能說無法破譯,但絕對不會像許應這般輕而易舉破譯出來。

  「這麼說來,我碰瓷碰到了寶?」

  大鐘心中隱隱有些興奮,「我果然是天命所鐘,運氣好得不得了!」

  許應講解完,突然心有所感,腦海中突然湧現出另一段極為深奧的經文。

  那是太一導引功的後續經文,比《龍蛇驚蟄功》和《巴蛇真修》要晦澀太多太多,然而他卻自然而然理解經文的含義。

  他心念微動,按照太一導引功的心法調動體內元氣,神識進入希夷之域,頓時希夷之域中風雲變化,白雲蒼狗,彷彿日月穿梭,滄桑流轉。

  而在外界,蚖七、一眾牛魔紛紛仰起頭來,看向天空。

  空中一畝光田愈發明亮,陽光如同風暴般向這裡匯聚,灑在光田上,那光田中的禾苗竟似有生命一般在吸收陽光慢慢生長。

  看起來很慢,但其實禾苗長高也就發生在幾個呼吸之間。

  然後便見這一畝光田中的禾苗抽穗開花,很快便長出沉甸甸的種子。

  「鐘爺,你見過這種修煉法門沒有?」蚖七喃喃的問道。

  大鐘也有些茫然,道:「不曾見過。」

  它話音未落,便見光田中的禾苗成熟,一粒粒金燦燦的種子飛出,如同下了一片光雨,紛紛向許應體內落去!

  蚖七嘗試著截住一粒金色種子,那種子落入他的體內,頓時化作濃郁的元氣散開,陽氣濃烈!

  「像是稻子的種子,但是純陽稻種!」他驚訝道。

  「稻種,稻種……」

  大鐘低喃幾聲,突然失聲道,「我知道了,不是稻種,是道種!光田種道,火中栽蓮,這是一門直指大道法門的功法!只是,只是……」

  它迷茫萬分,只是這種直指大道法門的功法連它的主人都不曾得到過,許應這個窮鄉僻壤的捕蛇者,是如何得到這門功法的?

  它見證了許應在修煉時煉出光田與禾苗,也見證了禾苗成熟化作道種進入許應體內,但是許應何時學會了這種奇異的功法,它就一無所知了。

  「以他這個修煉速度,我的傷應該好的更快了!」大鐘心中歡喜,將剛才的疑惑拋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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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2章 混沌初辟,泥丸天開

  許應神識漂浮在天河之上,他不知自己光田種道帶個大鐘多大震撼,他只是率性而為,自然而然的修煉,並無刻意修成這樣的成分。

  光田種道,道種入體,讓他的修為節節攀升。

  他抬頭仰望,只見天河浩蕩,從群山之間穿過,那群山影影幢幢,高不可攀,有如仙山福地!

  前面的山巒很是清晰,但後面的山巒便漸漸模糊,遙不可見。

  他進入叩關期,還是第一次進入尾閭玄關,查看玄關後的希夷之域。

  這一重重天山,形態便像是人的脊樑骨,從下向上望去,層巒疊嶂。一重天山一重天,形態如半朵蓮花,這些天山蓮花便是一重又一重的天,對應著他的脊樑。

  天河從一重又一重天的中央穿過,他的神識在天河中沖刷,也在提升之中,速度遠勝從前。

  冥冥之中,他參悟出許許多多的道理,從前他修行時渾渾噩噩,現在有一種通曉陰陽變化,調節五臟六腑的感覺!

  他現在能清晰的感應到自己的魂魄,感應到魂魄如肉身一般,也有著各種奇妙的構造,應該便是所謂的通生死。

  他心頭生出一些明悟:「步步登天,方可進入下個境界。登天之路,主要還在於自己的積累,不可冒進。」

  早上能夠修行的時間有限,待到日上三竿,許應、蚖七、大鐘和幾個牛魔不約而同停止採氣。

  那幾隻牛魔化作老黑牛去草地裡吃草,慢吞吞的甩著尾巴,驅趕牛虻。

  祂們原本便是牛妖,純正的牛妖王,被封做陰間的鬼神,但回到陽間就會重新變回牛妖,難免有吃草的習性。

  山下有妖怪孝敬許大妖王和牛大妖王飲食,許應與蚖七吃了些早飯,飽暖之後,思考人生。

  許應只覺元氣充沛,更勝從前,只是依舊沒有趁手的武道法門。

  《巴蛇真修》和《龍蛇驚蟄功》中都有武道功法,經書中有巴蛇和龍蛇大道之象的練法,但顯然更適合蚖七這樣的妖修。

  而且,經書中畫的巴蛇和龍蛇的大道之象,只是撰寫經書的人對大道之象的見解,有著其局限性,就算悟性再好,也不可能超越撰寫經書的那人。

  許應也是無事,修煉這兩門功法中的武道法門,將巴蛇八式和龍蛇驚蟄六式煉得滾瓜爛熟,搖了搖頭:「成就有限。」

  蚖七見狀,心中大喜:「阿應也有吃癟的時候!我牛大妖王煉成這兩門功法,修為實力遠超於他!」

  許應背對著他,氣血發於體外,但見身後雲霧繚繞,形成數畝大小霧氣,霧氣中有巨大的白蛇頭顱緩緩探出。

  蚖七看直了眼,只見那大蛇頭角崢嶸,不似尋常蛇類,正是巴蛇,體魄之大,只怕一口一個象神!

  巴蛇從雲霧中遊出的身軀越來越長,圍繞許應不緊不慢的盤旋飛舞,纏了一匝又一匝。這巴蛇活靈活現,宛如從經書中游出來一般!

  突然,許應五指叉開,虎口如巴蛇之口,一掌拍出,頓時身後巴蛇張開血池大口呼嘯向前竄出,威勢之猛烈,讓山下群妖瑟瑟發抖。

  他長臂一甩,丈粗的蛇身從空中碾壓而過,在山谷中掀起陣陣狂風。

  此等威力,遠超象力牛魔拳!

  象力牛魔拳缺少大道之象,象王神體空有異象,而沒有支撐,但《巴蛇真修》中有巴蛇道象圖,可以觀摩參悟。

  許應現在施展的巴蛇八式,便是參悟巴蛇道象圖之後,領悟出大道之象,才有如此威力。

  但這等威力對於許應來說,還是遠遠不夠。

  巴蛇八式,比象力牛魔拳並沒有質的提升,根本無法與周家的三十六天罡隱景功相提並論。

  蚖七艷羨非常,慌忙翻動經書,去看許應把《巴蛇真修》修煉到第幾重了。

  大鐘懶洋洋的曬太陽,道:「別翻了,他已經修煉到第九重了。再往上修煉,便只能靠參悟真正的巴蛇來提升威力了。」

  蚖七駭然,大鐘的意思是,許應已經煉成巴蛇的大道之象,《巴蛇真修》中能煉的,已經被他煉到頂了。

  想要再進一步,必須觀摩真正的巴蛇,體悟巴蛇大道之象的真諦!

  「可是,阿應也沒有修煉幾遍,怎麼便把這門武道修煉到極致了?」他心中不解。

  大鐘道:「你不用氣餒。你比他差的地方是他長了個腦子,你比他好的地方卻也了不起,你是真正的蛇,他不是。只要你將《巴蛇真修》修煉到第九重,威力便肯定超越他!」

  蚖七大受鼓舞,立刻抓緊修煉。

  大鐘看了看他長達十多丈的龐大身軀,心道:「只竊阿應的氣血,終究是慢了點,連臭蛇一起竊,應該會快很多。這條蛇,越來越大了,氣血一定豐沛驚人!」

  另一邊,許應又運煉《龍蛇驚蟄功》中的武道法門,身形一起一伏,龍蛇飛舞,威勢驚人,龍蛇隨著他一招一式,竄來飛去,飛沙走石。

  他運煉龍蛇驚蟄六式,將這門武道法門中的蛇換成巴蛇,兩門武道功法化作一門,威力更強!

  然而許應想起周正的變化法門,便不由皺眉,他所改良的龍蛇六式,還是比三十六天罡隱景功遜色許多。

  「白衣儺仙陳眠竹明明是個儺師,但為何會有煉氣士的功法?」

  許應心中納悶,破廟世界的五臟仙山,明顯是借鑒煉氣士的希夷之域,可見陳眠竹在煉氣士功法上也有所涉獵。

  「還有周家和陰庭,為何對我念念不忘?」

  許應心裡更加納悶,周家和陰庭為了追殺他,可以說不惜血本,從許應斬蔣家神至今,因為此事死傷的周家強者和陰庭神靈,只怕有六七百位!

  「我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為了我,死傷這麼多高手,對於周家和陰庭來說值嗎?」

  許應想到這裡,頓了頓,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值!」

  「若是不值,他們便不會繼續派兵遣將,他們此次甚至不惜出動刺史和通判,也務必要拿下我,說明我一定存在讓他們動心的價值!那麼我的價值何在?」

  少年想了想,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恐怕就是這身『妖法』了。

  「也就是說,我身上的煉氣士法門讓他們動了心。」

  許應目光閃動,低聲道,「陰庭和周家想得到我,其實是看中我在煉氣士功法上的悟性。那麼,為何他們會對一個被淘汰掉的修煉體系如此動心?難道……」

  他目光閃動,突然大聲道:「鐘爺!鐘爺!」

  大鐘急忙飛來,許應道:「鐘爺,我想見識一下鐘爺的準頭。這塊石頭,鐘爺能否將它擊碎?」

  他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拋出。

  大鐘飛起,鐘聲一震,頓時石頭安然無恙,而不遠處的蚖七突然連翻帶滾從山上摔了下去。大蛇怒叫道:「破鐘,你又暗算我!」

  大鐘赧然:「我自從受傷之後,準頭一直有些不太好。阿應,你找我就是打石頭?還有什麼事嗎?」

  「沒了。」許應連忙搖頭。

  大鐘飛去。

  許應心道:「鐘爺不靠譜,若是讓它來打開我的泥丸秘藏,它萬一沒瞄準,打偏了……」

  他不禁打個冷戰。

  他之所以叫來大鐘,主要是想打開自己的泥丸秘藏,來驗證一下煉氣士功法與儺師功法是否互補。

  大鐘雖然不靠譜,但他這個想法卻沒有打消,反而越來越強烈。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既然鐘爺不靠譜,那麼我自己來打開泥丸秘藏!」

  許應目光閃動,進入希夷之域,神識一路升騰,來到希夷之域中那道劍氣前。遠遠看去,這只是一道飄浮在天空中的劍氣,但來到跟前,便發現其實這道劍氣如同長虹一般,長度驚人。

  這正是許應參悟出的劍術大道之象!

  許應帶著這道劍氣一路升騰,穿過五臟,飛越十二重樓,跨瑤池,過神橋,途徑日月,終於來到腦海中的那片混沌之氣組成的海洋。

  他漂浮在那顆混沌圓卵,也即混沌泥丸前,緩緩聚氣凝神。

  就在此時,他遲疑一下:「打開泥丸之後,這處秘藏就不可能合攏了。如果兩種修煉體系不能兼容的話,只怕對我將來的修為進境有著很大阻礙!」

  這一步跨出,就沒有後悔可言!

  許應猶豫,想到自己不過是個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捕蛇者,還被陽間和陰間通緝追殺,甚至連天道世界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不知何時便會喪命,要不要有這麼多的顧慮?

  他哈哈大笑,胸中豪氣頓生,全力調動自己的那一道劍術道象,刺向混沌泥丸!

  這一劍正中混沌泥丸,劍入丸中,忽覺阻力,然而劍氣暴漲,遇強則強,遇阻則開,一道長虹劍氣,將那混沌泥丸一劍洞穿!

  頓時混沌海生變,劍氣伴隨著一座洞天灌入海中,攪動混沌之氣,有磅礡生機自洞天中湧出,流向許應四肢百骸。

  許應頓覺像是有一道道冰冰的氣流在自己體內流淌,那是肉身活性,被他激發!

  泥丸秘藏,被他打開!

  許應哈哈大笑,心曠神怡。

  遠處,幾隻老黑牛正在地裡吃草,吃得累了便歪著身子躺下,甩著尾巴反芻,悠然自得的看著正在打成一片的蚖七與大鐘。

  「破鐘,你偷襲我,這是正經鐘能幹的事?」

  「我說了我是不小心!」

  「你還偷我氣血,別以為我沒察覺到!」

  「我還沒偷你氣血,你便污蔑我!打死你這條臭蛇!」

  「饒命!」

  ……

  說來也怪,洞天開闢之後,許應便覺這座洞天如他的肢體一般,有各種感覺,甚至如臂使指,讓洞天移動方位。

  「若是讓其他人幫忙,打開泥丸秘藏,恐怕不能像現在這樣如此靈動的掌控洞天!」

  許應有些慶幸,如果讓大鐘幫忙,自己這座洞天只怕便不受自己的掌控了。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心道:「泥丸宮石室的那本古籍上說,須得讓其他人幫自己打開秘藏,若是讓他人幫忙,豈不是說自己的泥丸洞天要被其他人掌握?」

  他左思右想,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不過儺師讓其他人幫忙開啟秘藏,也在情理之中,因為儺師在沒有打開秘藏的時候就是普通人,自然不能像我一樣獨立打開秘藏,必須要有其他高手幫忙。」

  許應看到蚖七被大鐘敲得滿頭是包,游到秦岩洞借洞中的神秘能量療傷,他突然腦中閃過一道念頭,不禁呆若木雞,站在那裡半晌都沒有動彈。

  「是啊是啊!」

  他突然失聲道,「我追尋秦岩洞的能量,尋龍定位,找到我的泥丸秘藏,表明秦岩洞的神秘能量只是激發我的泥丸秘藏的活性。可是,秦岩洞的神秘能量為何也能治癒蚖七?難道說……」

  他心頭怦怦亂跳,難道說人體六秘並非人類獨有,妖族體內也有六大秘藏?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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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5 01:56:59 |只看該作者
第0043章 地底有物大如山

  「不管怎樣,蚖七體內一定有泥丸秘藏!」

  許應眼中神識氤氳,急忙奔向蚖七,高聲道:「小七,先不要療傷等等我!什麼,療好了?並沒有!」

  「噗!」

  許應遙遙伸手一指,一道劍氣刺入秦岩洞,蚖七鮮血長流。

  「你又受傷了,這麼不小心?小七,你調用神識,感應神秘能量,便可以尋到你的泥丸秘藏!」

  蚖七好不容易才止住抽泣,按照許應所說,細細感應那股湧入體內的神秘能量。過了不久,這條大蛇失聲驚呼:「我體內竟然也有泥丸秘藏!難道……」

  他木雕泥塑般僵在那裡,喃喃道:「難道,我其實是人?我化形成了蛇妖?」

  許應想了想,實在無法跟上他的思維,試探道:「蚖七,你難道不覺得,其實妖族也有秘藏嗎?」

  蚖七一點即通,凜然道:「你的意思是說,這是人族佬的陰謀?在我妖族的先導文明時代,我妖族是文明的主導者,教會了人族如何打開秘藏如何修行。後來人族佬用陰謀推翻我妖族統治,並且讓我們的文明蒙塵。他們滅我妖族歷史,將我妖族封印,還要宣揚只有人才有秘藏!阿應,你想說的一定是我妖族的這段血淚史吧?」

  許應想了想,搖頭道:「我覺得妖族不懂秘藏一事肯定另有隱情,但一定不會是你說的這個隱情。小七,你們祖孫三代住在秦岩洞三百多年,有沒有想過秦岩洞中能治癒你們傷口的神秘能量從何而來?」

  蚖七不知。

  許應笑道:「我帶你去見那位住在石室中的前輩。他便是神秘能量的源頭,甚至連周家的老祖宗,也是從他那裡學得泥丸秘藏的奧妙。」

  他帶著蚖七返回秦岩洞泥丸宮,來到石壁前,打開石壁。

  蚖七驚訝莫名,他住在秦岩洞一百二十年,居然從不知道這裡有一座石室。

  「尋到這裡其實很簡單,只要逆著那神秘能量,尋找神秘能量的源頭,就可以尋到這裡。」

  許應道,「那位前輩的屍骨便在這裡……咦,那位前輩的屍骨呢?」

  許應瞪大眼睛,在石室中尋來找去,他上次來到這裡,明明看到那具屍骨便坐化在此,沒想到這次來,屍骨卻不翼而飛!

  他額頭冷汗滾滾,很快想到兩個可能:「要麼周家老祖來過這裡,要麼這具屍骨自己走了!」

  蚖七笑道:「阿應,此事簡單,秦岩洞中那股神秘力量還在,這表明那具屍骨一定還在洞中,只是不知在何處。咱們只需逆著那股神秘能量搜尋,便一定可以尋到他。」

  他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只見傷口已經癒合,又看了看許應的大腿,有心在上面來一下,但是想到自己肯定打不過許應,於是一咬牙,把剛剛癒合的傷口崩開。

  許應原本打算再給他一下,見他崩開傷口,倒是欽佩萬分,道:「小七你這是何苦?讓我幫你便是。」

  「你下手沒輕重,我自己來,比較放心。」

  蚖七當即調動神識,一路逆溯,尋找那神秘能量源頭。大鐘飄浮在他身旁,以鐘聲穩住他的神識,助他一臂之力。

  過了片刻,蚖七道:「咦,我竟又回來了,古怪,古怪!我還以為我穿梭了無量時空,去了異域世界,沒想到兜來轉去又回到了這裡!」

  許應緊張起來,只聽蚖七道:「這股源頭回到了水裡,我在跟著它……水好深,很冷,還在下潛……還在下潛,四周已經沒有亮光了……太深了,還在潛,等一下,到底了!我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很光滑,很大,邊緣有鋸齒,像是一個大貝殼……」

  許應和大鐘都是一怔,蚖七用神識摸到的,顯然不是他們在石室中見到的那具白骨。

  「很大,像貝殼一樣的東西,會是什麼?」

  許應剛剛想到這裡,只聽蚖七的聲音繼續傳來:「這東西比桌子還要大,有兩三丈寬,鋸齒很鋒利……等一下,下面還有一個這樣的東西,與這個半疊在一起,也很大很光滑。咦,旁邊還有一個……」

  許應微微皺眉,思索到底是什麼東西,突然目光落在落在蚖七身上。

  他注視著蚖七的鱗片,蚖七長達十多丈,每一個鱗片都有碗口大,層層堆疊,遍佈周身,只有頭頂的龍角上沒有長鱗片。

  「蚖七摸到的東西,與鱗片很像……就是鱗片!」

  許應毛骨悚然,急忙大喝:「鐘爺,速速把蚖七的神識拉回來!秦岩洞的洞底,藏著一個龐然大物!」

  大鐘不假思索,立刻一聲鐘響,鐘聲如波頃刻間傳遞到洞底,追上蚖七的神識,將神識帶回。

  就在它的鐘聲觸碰到蚖七神識的那一刻,還觸碰到了其他什麼東西。大鐘立刻憑借回聲將那東西的輪廓『看清』。

  那是堆疊有序的巨大鱗片,鱗片邊緣鋸齒狀,極為鋒利,鱗片寬度兩丈六七,到了某一個部位,鱗片便突然變小。

  而鱗片消失的地方,一個比鱗片大了十多倍的巨大眼瞳,正在幽幽的注視著蚖七的神識,似乎在觀察這個小東西到底打算做什麼!

  「快走!」

  大鐘帶回蚖七的神識,立刻鐘聲震盪,叫道,「洞底的大傢伙醒了!」

  蚖七神識回到身體,也是驚魂甫定,連忙道:「我家裡還有很多藏書……」

  大鐘率先一步衝入許應的後腦勺,叫道:「你家就要沒了,還在乎書?阿應,快跑!」

  許應立刻一步跨出,衝出泥丸宮,蚖七也顧不得許多,跟著許應向前衝去。他們經過宮前的水池,只見那水池陡然高了起來,水體圓坨坨的,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在頂著池水往上冒頭!

  許應和蚖七衝過水池時,那池水的高度便已經超過了泥丸宮,即將來到洞頂。池水劇烈湧動掀起的風浪從後方向他們出來,許應和蚖七隻覺獵獵的風攆著他們往前跑。

  而在他們身後,廊橋漫道,紛紛炸開。

  巨物,正自從水底升起!

  許應和蚖七衝上石橋,只聽水底傳來沉悶悠長的吼聲,頻率很低,卻震得他們五臟六腑都震顫起來!

  他們沿著石橋狂奔,但見橋下有巨大的軀體游動,距離他們越來越近,軀體越來越清晰。

  「跳!」許應大聲喝道。

  一人一蛇,縱身向前躍出,扎入水中,從大裂縫之間飛速游過。

  後方,湧起的水浪將秦岩洞的這座洞中洞完全淹沒,接著他們身後的大裂縫炸開,無妄山也跟著劇烈顫抖,像是龐然大物遊動時無意中觸碰山體,將大山震得晃動起來。

  許應和蚖七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拚命往前游去,蚖七是巨蛇,在水中速度極快,許應卻施展剛學的《巴蛇真修》,以神通調動水力,速度比蚖七絲毫不慢!

  然而在他們身後,秦岩洞的水面在劇烈抬升,有巨物撞碎石壁,潛在水中飛速向他們游來!

  自從陰間入侵,各地發生劇變,無妄山變高,秦岩洞也變得更為寬敞,但那龐然大物比秦岩洞還要龐大,擠得山洞不斷炸裂,被拓得更寬,洞頂的鐘乳石也紛紛破碎!

  許應腦海中,大鐘叫道:「水底的多半就是真正的泥丸宮主人,那具白骨是他用來掩人耳目的!他是比我鎮壓在井裡的那個大傢伙,還要大得多的大傢伙!再跑快點,追上來了!」

  無妄山下,愁容老者嘆了口氣,抬頭望山。

  「這次,就算是捏著鼻子強灌,也要把這十碗茶灌下去。」他低聲道。

  突然,愁容老者露出驚訝之色,望向山的另一邊。只見那裡,永州刺史周衡帶領著眾多氣息不凡的人物走來。

  周衡身份尊貴,是鎮守一方的節度使,然而此刻卻只能步行。

  他又胖又大,一個人有三個人那麼寬,大腹便便,走起路來便喘,然而此刻卻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面帶笑容,小心翼翼的在前方帶路。

  他神通廣大,能在白衣儺仙的追殺下逃生,只要施展神通,便可以飛天遁地,但現在他不敢動用任何神通。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人沒有乘坐車馬,也沒有施展神通飛行。

  就算是當朝皇帝也不能讓他如此小心,能讓他這般作態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周家的老祖宗。

  周家的老祖宗是個少年,黑髮白眉,眉宇間依舊有英氣,絲毫沒有三四百歲的樣子。

  愁容老者遠遠望見他,便立刻被他察覺,兩人目光對視,愁容老者面色更加愁苦,沒有前往秦岩洞。

  過了片刻,周家眾人走來,遠遠只見無妄山的山崖下有一愁容老者正襟而坐,面前一桌,二椅,一壺茶,兩盞茶杯。

  刺史周衡正要上前詢問,後面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衡兒,退下吧,是我故人。」

  刺史周衡凜然,心道:「老祖宗的故人?」

  那白眉少年道:「你們去秦岩洞請許公子出山,我與故人相會。」

  眾人稱是,腳步不停,趕往秦岩洞。

  而那白眉少年走上前去,來到愁容老者面前坐下,提起茶壺,打開壺蓋往裡面看了看,提壺為那愁容老者斟了一杯,卻沒有給自己斟茶。

  「茶壺裡是孟婆湯。世人都知我當年遭遇一場大劫,險些躲入望鄉台避劫,後來憑聰明才智想出破解之法,因此沒有望鄉台。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我當年被逼無奈,的確去了望鄉台。」

  白眉少年微微一笑,道,「當年我在望鄉台中參透生死玄機,卻無法走出望鄉台,後來見過閣下,跟著閣下的足跡,才走出望鄉台,沒有死在那裡。」

  愁容老者愁眉不展,道:「周小友福源深厚,定力驚人,道心高遠,你是少數沒有被孟婆湯迷住的人。你沒有喝下孟婆湯,便走出了奈河橋。」

  白眉少年笑道:「上次遇到閣下,閣下便在奈河橋上借茶,那麼這次遇到閣下,閣下的茶壺裡還是孟婆湯。到底是什麼事,讓閣下一次又一次的去借茶?」

  愁容老者道:「一件小事。周小友此來大張旗鼓來到新地,又是為何而來?」

  白眉少年笑道:「一件小事。」

  愁容老者嘆道:「小不了吧?你的壽元快要耗盡了,此來怎麼會是小事?」

  兩人對視。

  秦岩洞中,前面探路的周家儺師叫道:「大人,案犯許應和一條大蛇,正自向我們衝來!」

  周衡笑道:「一個毛頭小子,還不是手到擒來?你們走開,我來擒下他!」

  他身後,一眾周家高手各自散開。

  周衡屏氣凝神,果然看到許應和蚖七瘋狂向這邊衝來,周衡精神大震,正要出手,突然看到許應身後,滔滔大水充塞整個秦岩洞,水中似有什麼龐然大物,撞擊得秦岩洞不斷坍塌!

  這等場面,饒是周衡已經是大儺,也不禁膽寒。

  那水中大物比秦岩洞還要粗大很多,撞得山體搖晃,開裂,散發出的氣息一下子便將周衡的氣勢壓垮,給他一種泰山壓頂摧毀道心的大恐怖之感!

  周衡不假思索,轉身便逃,任誰也沒有想到吃得腦滿腸肥的刺史,此刻竟然能跑得如此之快。

  然而下一刻,周家眾人便也跟著周衡向外亡命狂奔!

  白眉少年正與愁容老者對視,突然,只聽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傳來,但見秦岩洞炸開,無妄山山體劇烈晃動,一個個身影從炸開的秦岩洞中衝出,被滾滾氣浪掀上半空。

  接著山體裂開,洪水從山中噴出,一聲嘹亮響徹雲霄的吼聲傳來,便見秦岩洞前長出一座山頭。

  許應、周衡等人落地,倉惶逃命,他們回頭看去,只見一座山峰向他們碾壓而來,那是地底大物在穿地而行,山峰應該是大物的背鰭!

  白眉少年眼角一跳,突然長身而起,落在眾人身後,背鰭之前,朗聲道:「雨婆,你保護許公子離開此地,我來會一會這個大物!」

  正在亡命奔逃的眾人之中,有一個老太婆,佝僂身子,老態龍鍾,聞言嘿嘿一笑,飛身而起,向許應奔逃的方向追去,笑道:「許公子,我周家並無惡意!」

  她從袖筒中取出一塊絲帕,抖手拋出,只見絲帕逕自飛向許應,越來越大,籠罩範圍越來越廣,罩住百畝山林!

  許應在絲帕下狂奔,跑著跑著,便見四周的樹木山石在飛速變大。

  他隨即醒悟過來,不是樹木山石在變大,而是自己在飛速縮小!

  「周家儺術,撒豆成兵,不過是逆用這種法術!這個周家老太婆,很強!」

  許應身軀很快縮小到黃豆一般,原本可以一步跨越的山石宛如萬仞高山,可以越過的灌木也變成了神話般的巨木!

  白眉少年看著衝來的山峰,微笑道:「我應該叫你老師才對吧?我當年進入石室,還向你的枯骨磕過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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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4章 儺術:撒豆成兵

  愁容老者嘆了口氣,知道今日無法讓許應喝茶,於是衣袖一捲,將桌椅茶壺茶杯收起,緩緩離去。

  他速度看起來很慢,但實則很快,沒多久便從無妄山消失。

  而那座無妄山突然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山腰微微一頓,無數碎石炸開,山體正緩緩向一側傾倒。

  這座山實在太巨大,哪怕是山崩,也需要過一段時間才會砸落在地面上。

  許應依舊在那方越來越大的絲帕下狂奔,然而他此刻化作豆粒大小,就算速度再快,一時間也無法逃出絲帕籠罩範圍。

  「阿應,是你嗎?」突然前方出現一條大蛇,詢問道。

  那大蛇頭生一黑一白的龍角,遍體明鏡般的鱗片,正是蚖七,雖然看起來還和以前一樣大,但那是相對許應而言。

  許應現在縮小成豆粒大小,蚖七也被縮小,長短不過尺許,但比起許應還是要大了百十倍。

  一人一蛇同病相憐,都被那周雨婆以一塊絲帕縮小體型。

  許應跳到蚖七背上,道:「小七,你速度快一些,咱們趁早逃離此地!」

  蚖七馱著他向外遊去,道:「這老太婆是什麼手段?怎麼如此厲害?」

  大銅鐘的聲音傳來:「應該是撒豆成兵的儺術,不過被她反過來使用。撒豆成兵可以讓豆子落地化作金甲神人,迎風便長,比正常人還要大很多。老太婆反過來用,便可以把人變得很小,縮小成豆粒。煉氣士中,也有類似的法術。」

  許應目光閃動,道:「我已經打開了泥丸秘藏,通曉生死陰陽,能夠掌控人體活性,她的儺術雖然精妙,但困不了我多久,我便可恢復正常體型。蚖七,《巴蛇真修》和《龍蛇驚蟄功》中記載的大小變化之術,你若是參透,也可以破她的儺術。」

  蚖七飛速向前遊去,回想許應所教的《巴蛇真修》中的變化之術,果然有關於肉身變化的法門,心中一喜:「還是阿應靠得住。經他這麼一點撥,我便知道破解的辦法了。」

  突然,他們透過絲帕,看到傾倒中的無妄山,不由心生絕望,那無妄山正向這邊砸來,要不了多久,便會將他們砸得粉碎!

  若是平時,他們還有可能逃出,但現在他們小胳膊短腿,根本無法逃出山體的籠罩範圍!

  就在此時,突然絲帕被一隻大手捏起,絲帕下,許應和蚖七被那絲帕裹挾,身不由己飛上天空。

  周家老嫗周雨婆咧嘴嘿嘿笑了一聲,將絲帕放在自己挎著的籃子上抖了抖,許應和蚖七隻覺天旋地轉,從絲帕下墜落,跌入籃中。

  「老身已經請來了許公子,先走一步!」周雨婆笑道,不知是在對誰說話。

  那籃子裡有小半籃子豆粒,許應和蚖七落在其中,砸得那些豆粒哎呦哎呦的叫喚起來。

  許應和蚖七嚇了一跳,卻見那些豆粒一個個像人一樣站起來,身穿金甲,頭戴金盔,手持青劍,眉宇間藏著勃發英氣,一個個俊朗不凡。

  蚖七嚇了一跳,警惕道:「你們是何人?莫非你們也是被妖婦所擒?」

  離他最近的一個金甲漢子雙手叉腰,面帶不齒之色,叫道:「什麼妖婦?明明蕩天府主!賴皮蛇不學無術!莫非你沒有聽說過撒豆為兵?我們就是蕩天府……」

  萬千金甲漢子齊齊轉頭向他們看來,整齊劃一,異口同聲道:「豆兵!」

  蚖七眼角抖了抖,向許應小聲道:「他們不是人?」

  許應還未來得及說話,大鐘的聲音傳來:「他們是撒豆成兵的豆子。那個周雨婆卻也了不起,居然能賦予這些豆兵智慧。這種法術,不是用秘藏活性就能辦到的事情。周家的儺法,恐怕已經在原來的基礎上有了精進,比煉氣士的同類法術還要精妙許多。」

  它一向認為儺法不如煉氣士時代的法術,此刻承認儺術撒豆成兵超越了同類法術,卻也難得。

  為首的金甲漢子問道:「你們哪個是許公子?蕩天府主吩咐,要我們照看公子,不能讓公子有所損傷。」

  許應不答,當即踩著一個豆兵的腦袋往外爬,試圖逃出籃子。

  「不要出去!」

  那金甲豆兵拽住他的雙腿,叫道:「外面有可怕的雙足神靈!爪子比你大幾十倍,鐵嘴金喉嚨,頭上冒著紅彤彤的火焰,長著鋼鐵利翅,吞雲吐霧,叫聲如雷!我們好多兄弟都死在雙足神的口中!」

  蚖七想了想,道:「你說的莫非是雞?」

  許應一心逃離此地,往上爬去,一眾豆兵拉拉扯扯,吊在他的腳下,要把他拉下來。許應好不容易才爬到籃子邊緣,掀開絲帕往外看。

  只見他們此刻在天空中,那老太婆挎著籃子,身後便是一隻大鵬鳥,振翅高翔,載著他們在空中疾行。

  那大鵬鳥,應該是老太婆的隱景所化,載著老嫗和他們飛行於天空之中。

  忽然,許應看到遠處的山巒震顫一下,接著便是恐怖的波動襲來,所過之處,天空中的雲朵被一下子蕩平!

  「糟糕!」

  許應臉色大變,連忙高聲道:「鐘爺,快出來救命!」

  大鐘從他後腦飛出,頓時將籃子撐爆,許應蚖七和那一串串抓住許應腳踝的金甲豆兵,紛紛跌入大鐘之中。

  大鐘乃是上古煉氣士所煉的法寶,又藏在許應的腦海中,周雨婆的儺術無法將它縮小,因此它還保持原來的形態。

  籃子爆開的一瞬間,立刻被周雨婆察覺。這老嫗心中一驚,急忙探手向大鐘抓去,道:「許公子,不要反抗老身,老身並無惡……」

  她一句話還未說完,突然那股無比恐怖的波動襲來,周雨婆身後的金翅大鵬儺法頓時破滅,可怕的衝擊力作用在這老嫗身上,老嫗口中吐血,被當場拋飛出去!

  「咣!」

  那股毀滅的波動碰撞到大鐘上,大鐘震響,鐘壁上各種符文亮起,嗡嗡旋轉,化作厚重無比的光壁擋在外面!

  然而那光壁上有一個巨大的掌印,正是棺中少女給大鐘留下的傷口,成了鐘壁的突破口!

  下一刻,厚重光壁便被撕裂,大鐘噹噹作響,被旋轉著轟飛出去。

  「完了!」

  大鐘心中一片悲涼,「我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偷到一些氣血,才治好一點傷勢,這次只怕又要前功盡棄!」

  大鐘內,許應、蚖七和數以百計的金甲豆兵上下劇烈顛簸,撞來撞去。有豆兵叫道:「壓到我了!我要死了!」

  說罷,便被壓成豆餅,死於非命。

  過了片刻,外面劇烈的衝擊才堪堪平息,大鐘從空中墜落,砸入山林中,一路噹噹作響滾出三四里地,這才止住。

  許應艱難爬出鐘口,坐在鐘沿上,兩腿打顫,身子還在瑟瑟發抖。過了片刻,他才緩過勁來,給晃散了的蚖七接上骨頭。

  剛才太顛簸,蚖七全身骨骼都被顛得錯開,幸好許應是捕蛇者,給他接上骨頭並不費事。

  蚖七來到許應身邊,看著遠處從中間斷裂的無妄山,欲哭無淚,喃喃道:「我家沒了……」

  他們身後,那些存活下來的金甲豆兵雙腿跪地,面對著同伴的屍體哭天搶地。剛才那次神通波動,造成很多豆兵被碾成豆餅,死於非命。不過活下來的還有大半,足足有三四百人。

  突然,一個豆兵站起身來,踢了那些還在哭啼啼的同伴一腳,叫道:「大丈夫在世,當馬革裹屍,建功立業,何必做小兒女哭啼?都給我起來!你們忘記蕩天府主辛辛苦苦的栽培了嗎?」

  那些豆兵像打了雞血般精神起來,一個個龍精虎猛。

  許應驚訝地打量他們,這些豆兵居然能在那麼恐怖的衝擊中存活下來,說明他們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弱。

  相反,這些豆兵每一個都很強,有著不俗的實力!

  「周雨婆把他們煉成豆兵之後,一定反覆淬煉,提升這些豆兵的戰力。」許應心道。

  「鐘爺,你沒事吧?」

  許應呼喚兩聲,大鐘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阿應,我傷上加傷,須得躲入你的泥丸洞天療傷。」

  它踉蹌飛起,越來越小,倏忽間鑽入許應腦後,消失不見。

  下一刻,大鐘便搖搖晃晃飛入許應的泥丸秘藏,飄浮在泥丸洞天之中。

  「鐘爺受了傷,眼下只能靠我們自己了。古怪,到底是何人在爭鋒?神通強悍到這等程度,僅僅餘波衝擊,便讓鐘爺傷上加傷!」

  許應定了定神,此等神通,威力遠超白衣儺仙,著實強悍。

  他所知道的能夠硬撼地底大物的強者不多,從白衣儺仙的表現來看,多半不是地底大物的對手。全盛時期的銅鐘,肯定可以,棺中少女自然也可以。

  還有那個愁眉苦臉的老者,多半也能辦到。

  其他人,便沒有這等本事了。

  「此次周家來了不少人,為首的便是刺史周衡,還有這個叫周雨婆的老婦人,也是周家高手。難道是周家老祖出手,與地底大物一戰?」

  許應大是動心,地底大物有可能便是泥丸宮主人,而周家老祖則可能是三百多年前那個進入石室的捕蛇者,也即是泥丸宮主人的傳人,他們之戰,該會何等精彩?

  他恨不得立刻回到無妄山觀戰,但僅僅一次神通餘波的衝擊,都險些讓他們喪命,更何況靠近觀戰?

  「此地不宜久留,周家的人只怕很快就會尋到這裡!」

  許應四下望去,但見四周到處都是高大得難以置信的樹木,而那一座座山巒,更是龐大得難以形容,無法翻越!

  「你們不能走!」

  那些金甲豆兵將許應和蚖七攔下,為首豆兵道,「蕩天府主吩咐,你們要留在這裡,等候府主!」

  突然一個豆兵指著天空尖聲叫道:「兩足巨人來了!」

  許應仰頭看去,只見一群不知名的藍色飛鳥發現了他們,向這邊飛來。這些藍鳥是陰間的異種飛禽,許應作為捕蛇者,見多了各種飛禽走獸,但這種藍色異鳥從未見過。

  只見鳥群呼啦啦落地,向他們衝來,這些異鳥有如傳說中遠古洪荒裡的神祇,身披彩翼,銅筋鐵骨,有著萬千倍於許應等人的體魄!

  它們腳步落下,地動山搖,羽翼扇動,狂風大作!

  它們啄下,一個個豆兵毫無抵抗之力,骨斷筋折,被一口吞下,一命嗚呼!

  許應四周,到處都是慌忙逃竄的豆兵,哭喊連天,宛如滅世大劫將至。

  一隻異鳥啄下,將許應身邊的豆兵啄成兩半,死得無比慘烈,他一半身體被異鳥直接吞掉,另一半身體還在慘叫不停。

  也有豆兵振奮精神,手舉青劍,與異鳥格殺,然而這種鳥不是凡物,而是來自陰間大山中的異種,不懼刀劍,直接一口一個,將那些反抗的豆兵啄死!

  許應終於清醒過來,立刻高聲道:「小七,快走!」

  蚖七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遇到如此可怕的場景,驚叫一聲,急忙跟上許應!

  後方,一隻異鳥低著頭呼嘯衝來,啄住蚖七的尾巴,將他拎了起來,許應大喝一聲縱身躍起,跳到鳥頭處,一腳掃出。

  他身後浮現出兩個豆粒那麼高的象王神體,跟著他一腳掃去。

  「啪!」

  那隻異鳥被踢得嘴巴歪了一下,將蚖七甩了出去,然而巨大的反震力卻將許應身後的象王神體震散,化作血霧飄散。

  許應又驚又怒,落地後見那異鳥利爪探來,立刻巨蟒翻身,手指粗細的巴蛇圍繞他的身軀旋轉,唰唰唰,將那異鳥的雙足纏住!

  「給我倒!」許應暴喝。

  那異鳥雙足發力,卻將他的氣血所化的巴蛇震斷!

  許應呆住。

  巴蛇是他參照《巴蛇真修》中的巴蛇道象圖,參悟出的大道之象,竟然被一隻不知名的鳥兒破了!

  眼看他便要被異鳥啄死,蚖七橫刺裡衝來,尾巴捲住許應,呼嘯便走,避開那異鳥的鳥喙啄擊!

  「掩護許公子離開!」一個豆兵高聲叫道。

  數十上百的金甲豆兵湧來,奮不顧身,衝向那些追擊許應的藍色異鳥,一個個拚命搏殺。

  藍色異鳥大開殺戒,豆兵們肢體橫飛,宛如煉獄戰場!

  「護送許公子!」

  金甲豆兵們紛紛湧來,揮舞青劍,與巨鳥拚殺搏命,一個又一個倒下。

  許應呆了呆,這一幕,竟讓他有些感動。

  「小七,放我下來。」他輕聲道。

  蚖七聞言,尾巴舒展,將他放下。

  許應停下腳步,沒有繼續逃亡。蚖七催促道:「阿應,還愣著幹什麼?咱們快走!」

  許應搖頭,沉聲道:「我打開了泥丸秘藏,已經是儺師了。我想逆推一下撒豆成兵的儺術,不能讓這些豆兵為了我們白白犧牲!」

  猛然間,他調動泥丸洞天,頓時腦後浮現出一片混沌空間,撥開混沌雲霧,浮現出泥丸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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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5章 山窮水盡愁無計

  那些金甲豆兵還在前赴後繼,向藍色異鳥撲去,不斷有人倒在許應面前,被異鳥啄得粉身碎骨,然後吞下。

  但還是有金甲豆兵撲到異鳥身上,用手中的青劍去與異鳥戰鬥,異鳥對他們來說,就是千百倍於自己的神靈,無邊廣大,然而他們卻悍不畏死!

  儘管他們只是豆子,卻感動了許應。

  他催動泥丸洞天,插入混沌海,轉化混沌海的能量,化作磅礡的活性!

  他沒有學過儺術,卻要以儺師的身份一戰!

  他把這些黃豆變當成了人,當成了有思想有生命的人!

  他要為這些人嘗試一下自己未曾涉足的領域!

  正在養傷的大鐘頓時被驚醒,它身處泥丸洞天之中,立刻察覺到這座洞天竟然在慢慢運轉,從洞天中湧出的活性極為濃烈,甚至侵入它的體內。

  當然,這種活性對它來說沒有多大用處,它沒有肉身,無法利用活性來療傷。

  相比來說,許應這座洞天很小,甚至還比不上周家的一些普通儺師的洞天,但從中釣取的泥丸活性卻質地極高!

  「阿應難道是要施展儺術?」

  大鐘不禁呆滯,「可是,他從未學過儺術啊!他只是剛剛打開泥丸秘藏,不會以為自己就是儺師了吧?」

  許應仔細回想自己中招縮小時身體的異狀,感應體內那股磅礡活性,他嘗試著把這種活性當做自己的元氣,將活性搬運到身體的角角落落。

  他像運轉元氣一樣運轉活性,漸漸地,他的元氣與活性漸漸融合,沁潤肺腑,填塞血肉,讓元氣活潑潑的運轉,逐漸有一種萬物化生的感覺。

  突然,他催動象力牛魔拳,只見自己的後背漸漸隆起,身體越來越高,手指生長,合攏,化作蹄瓣。

  他的鼻子生長,額骨高隆,腦袋越來越大,漸漸雙耳招風,竟然當著蚖七的面妖化,化作象首人身象蹄,儼然一尊兩個豆粒高的象王神!

  「阿應終於現出原形了……」

  蚖七瞪大眼睛,喃喃道,「石山神說的沒錯,他果然是妖怪!」

  許應散去象王神的形態,身體又自恢復如初,這一次試煉,他已經有了六七成把握可以施展出草木皆兵!

  他的心中,沒有所謂儺法,也沒有所謂煉氣士的法術神通,他只有一種想法,那就是率性而為,發揮自己的元氣和活性的特長,自然而然的去施展自己的能力。

  他只是覺得,自己擁有了施展草木皆兵或者撒豆成兵的能力。

  一隻藍色異鳥一腳踩下,將一個金甲豆兵踩在腳底,張開鳥喙,啄向他的頭顱。

  眼看便要將金甲豆兵的頭顱啄碎,突然許應伸手一指,那豆兵頓時身體節節暴漲,頃刻間從豆粒大小,化作一尊身高二尺的金甲小神人!

  藍色異鳥啄在他的胸口,然而那尊小金甲神人卻一劍將鳥頭刺穿。

  許應催動體內元氣與活性,邁步而行,進入豆兵與異鳥的戰場,信手指點,一個個豆兵飛速變化,變成二尺小神人,頓時局勢逆轉。

  小金甲神人身形縱躍起伏,沙殺向那些藍色異鳥,很快將鳥群殺死近半,其他異鳥見狀,紛紛振翅而起,飛上天空。

  又有十多個小金甲神人取下弓箭,彎弓便射,將逃走的異鳥紛紛射殺。

  蚖七看直了眼,連忙詢問道:「阿應,你施展的是儺術?」

  許應想了想,搖頭道:「我也不知是不是儺術,只是覺得理應如此。」

  蚖七呆滯,過了半晌,方才道:「前輩是何方神聖轉世?」

  許應聞言失聲笑道:「蚖七,你看閒書看得太多了,想到哪裡去了?我自然是我,不是什麼人轉世?我家住在許家坪,我爹娘很疼我,我記得很清楚……」

  蚖七見他又要來這事,連忙打斷,道:「且住!阿應,你能對這些豆兵施展撒豆成兵,那麼是否能對我們也施展這種法術,破了那老妖婆的儺術?」

  許應沒有陷入對許家坪的回憶中,精神狀態很是正常,笑道:「破她的儺術不難,難點在於我的修為遠不及她深厚。想破她的儺法得一點一點來。」

  蚖七振奮精神,道:「只要能破解就好。」

  就在這時,只聽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傳來,笑道:「許公子要破解什麼?」

  許應、蚖七臉色一變,便見頭頂一塊絲帕落下,將自己和那些豆兵遮蓋。

  下一刻,他們便出現一個籃子裡,老嫗周雨婆掀開絲帕,向籃子裡看了一眼,呵呵笑道:「多虧老身這些豆兵在,否則老身真的尋不到許公子。可惜這些豆子殘了。」

  她輕輕一抖,將這些豆兵從籃子裡扔出去,不再理會,逕自離開。

  「老妖婆,七爺與你拼了!」蚖七躍起,張口去咬這老嫗指頭,打算毒死她,然而卻被周雨婆二指輕輕一捏,便鉗住他的七寸。

  周雨婆冷笑一聲,便要將他捏死。

  許應淡淡道:「周家請許某做客,為你周家破解妖法,你卻要殺我朋友,莫非不怕你家老祖宗動怒?」

  周雨婆急忙停手,笑道:「許公子,老祖宗說請你,可沒說請這條異蛇。不過老身賣給公子一個面子,不為難他便是。」說罷,把蚖七放下。

  蚖七鬆了口氣。

  許應爬到籃子邊緣,向外看去,只見那些豆兵還在跟著周雨婆,茫然不知所措。

  許應揮了揮手,泥丸秘藏的生機湧出,那些金甲豆兵一個個生根發芽,長成一株株茁壯的豆苗。

  許應回到籃子裡,心中默默道:「他們這麼細小,很難在新地存活下來。但是他們回歸本我,依舊變成豆子,就會在這片山林裡茁壯成長,開花,結出新的豆子,一代代活下去。」

  蚖七看到這一幕,心道:「自從遇到阿應以來,我遭遇了這麼多危險,大鐘也一次又一次受傷,但我們卻沒有離開阿應這個瘟神,大概就是因為他身上的人味吧。」

  人味這種東西,很多人都沒有。

  周雨婆察覺到許應體內的活性流動,心頭大震,驚聲道:「許公子打開了泥丸秘藏?」

  許應仰面躺在籃子裡,翹著二郎腿,悠悠道:「連你家老祖宗尚且要請教我,那麼我能打開泥丸秘藏,又有什麼可驚訝的?」

  周雨婆哼了一聲,將絲帕蓋在籃子上,提著籃子快步疾行,目光閃動:「老祖宗與那地底大物惡戰,打得新地破裂,不知戰況如何。我被餘波衝擊,受傷頗重,須得盡快尋到其他族人。」

  許應在籃中問道:「雨婆婆,你們怎麼會來到這裡?按理來說,周家老祖這等高高在上個的人物,不應該留鎮京師嗎?」

  周雨婆道:「許公子是不知道,奈河改道,陰間入侵,引起朝野多大震動。而今所有人都在盯著永州這塊新地,嘿嘿,神州大地,什麼寶山福地沒有被世家大閥佔據?唯獨新地,還未有人涉足。這裡的寶貝兒都是無主之物!」

  許應醒悟。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陰間入侵,奈河兩岸的新地中肯定有很多寶藏,自古寶藏動人心,想來神州各種勢力都被驚動,來新地尋寶探險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

  「我周家就是自永州起家,永州出現新地,理當歸我周家所有,家祖自然不得不來。」周雨婆道。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這位婆婆,敢問無妄山怎麼走?」

  許應心中一怔:「這個聲音是……元未央!對了,元未央身邊的那個青衣老僕驍伯,絕對是個大高手!」

  他正要出聲,突然周雨婆一隻手探入籃子裡,捏住蚖七的脖頸,笑道:「兩位往那邊走。」

  許應心念微動,沒有出聲,而是潛心感悟破界劍意,一絲若有若無的劍意從籃子中散發開來。

  元未央道:「多謝婆婆。驍伯,咱們走吧。」

  驍伯的聲音傳來:「公子可以去無妄山見那個許妖王,但公子一定要記得,萬萬不能下河摸魚挖泥鰍!」

  元未央溫和的聲音傳來,道:「我只是與他交流神識運煉之法,怎麼會下河摸魚?」

  他們漸行漸遠,周雨婆這時才將捏住蚖七脖頸的手鬆開,繼續向前走去。過了不久,周雨婆的聲音傳來:「許公子,前面有座破廟,咱們先去破廟落腳,在那等待族人尋來……水口廟!奇怪的名字!」

  周雨婆提著籃子向水口廟走去,許應心頭一緊:「糟了!周家不想弄死我,但白衣儺仙卻絕對想弄死我!」

  元未央溫和的聲音傳來:「這位婆婆,前面便是一位儺仙的隱景潛化之地,那位儺仙橫死,怨念頗重,不宜前行。」

  周雨婆停步,笑道:「多謝指教。你們不是去無妄山嗎?怎麼又回來了?」

  元未央的語氣有些淡漠:「我那友人在你的籃子裡,又何必去無妄山?」

  許應在籃子中,忽聽外面傳來地裂山崩般的巨響,籃子也劇烈震動,應該便是青衣老僕驍伯突然出手,攻向周雨婆!

  「元家儺法?」

  籃子顛簸,隔著籃筐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許應也不知道戰況如何。

  突然,只聽呼的一聲,許應察覺到籃子騰空,不像是被人抓在手中,急忙喚上蚖七,一人一蛇縱身一躍,跳出籃子!

  果然,籃子飛在半空,而周雨婆卻不在附近,只有遠處傳來劇烈的神通波動。

  許應與蚖七身在半空,向下墜去,蚖七驚叫連連,許應大聲道:「螞蟻是摔不死的,我們沒有比螞蟻大多少,也不會摔死!」

  他們呼嘯墜地,將地面砸出一個小坑。

  許應身形彈起,與蚖七飛速離去。這一路狂奔未做停留,過了不知多久,實在跑不動了,他們才停下歇息。

  跑了這麼久,他們才跑過一座小山丘。

  突然,周雨婆怨毒的聲音傳來:「許公子,為何元家的高手會突然攻擊我?許公子能否給老身一個解釋?」

  許應心中一緊,起身看去,只見周雨婆渾身是血地走來。

  這老嫗原本便被周家老祖與地底大物的神通波動所傷,哪怕是泥丸秘藏也無法治癒,現在又被青衣老僕驍伯重創,心頭怒火滔天,惡狠狠道:「許公子,你計謀百出,但也逃不出老身的手掌心!你中了我的儺法,無論走到哪裡,都擺脫不了老身的感應!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休怪老身心狠手辣!」

  她面色陰沉道:「家祖只吩咐帶你回去,可沒說活的死的還是殘的!」

  許應鼓盪氣血,突然身形從黃豆大小長到兩三寸高,道:「雨婆婆,你難道想不到,或許並非是你尋我尋到這裡,而是我把你引到這裡的呢?」

  周雨婆冷笑,探手抓來:「想破我儺術,做夢!就算你把老身引到這裡,又能如何?」

  就在此時,她心生警覺,急忙一躍而起,一道白骨打魂鞭無聲無息從她身後襲來,自她腳下飛過。

  「好險,但是沒有打中我!」

  她剛想到這裡,四條白骨打魂鞭便落在她的身上,將這老嫗打得慘叫一聲,跌落在地!

  許應鬆了口氣,向周雨婆身後看去,只見五隻雄壯的牛魔站在陰風中,手持白骨打魂鞭,圍著周雨婆便手起鞭落,團團抽打!

  蚖七隻覺大是解氣,叫道:「打得好!」

  許應微微一笑,低聲道:「終於等到你們了。」

  他從籃子裡脫困之後,逃亡方向恰恰是已經被折斷的無妄山,因為他知道,這五隻牛魔只要還活著,便一定會鍥而不捨的追趕過來。

  果然,周雨婆追上他們的時候,五隻牛魔也追到這裡。

  周雨婆被打得慘叫連連,在地上滾來滾去,叫聲甚至讓許應也有些不忍,於是用指頭堵住自己的耳朵。

  聽不見,就不會動惻隱之心了。

  這時許應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少年,眉宇間英氣勃發,只是眉毛雪白,頗為古怪。

  那少年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牛魔鞭笞周雨婆,沒有阻攔。

  蚖七也看到那白眉少年,心中沒來由生出一絲恐懼,彷彿遇到了天敵。

  許應輕輕揚眉,他從這個白眉少年身上看到一些熟悉的東西。

  那白眉少年邁步走來,輕聲道:「我之所以沒有阻攔你鞭笞她,是因為她違反了我的命令。我讓她請你,而她卻用羞辱手段將你縮小,絲毫沒有尊重貴客,所以當打。」

  他來到許應面前,淡淡道:「我叫周齊雲,三百多年前我與你一樣,都是捕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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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6章 柳暗花明解是因

  許應暗嘆一聲,知道自己再無逃脫的可能,周家老祖周齊雲,是傳說中的人物,當今世上最強大的存在。

  自己在他面前,斷無逃脫之理。

  他心中只覺有些荒誕,周家老祖周齊雲是三百多年前捕蛇者,因為捕捉一條異蛇而誤入秦岩洞,得到泥丸宮傳承。

  三百多年後,捕蛇者許應也因為一條異蛇進入秦岩洞。

  冥冥之中,有一種奇妙的緣分將他們聯繫在一起。

  周齊雲輕輕揮手,五隻牛魔突然無聲無息飄起,落在一邊,周雨婆忍住傷痛,艱難起身,侍立一旁不敢言語。

  許應只覺一股奇妙的力量湧來,身上的撒豆成兵術頓時解開,身體恢復如初。蚖七也恢復原來體魄。

  周齊雲來到許應身邊,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開啟泥丸秘藏,卻沒有修煉他的功法?是了,他留在泥丸宮中的經典,我能帶走的都帶走了,不能帶走的就一把燒掉了。因此你沒有得到他的傳承。」

  許應微微一怔。

  這件事絕對是醜事,沒想到周齊雲竟然大大方方的講了出來,倒有壞得光明磊落的意思。

  「周前輩,你當年為何要燒掉泥丸宮主人的心血?」許應問道。

  周齊雲走在前方,淡淡道:「當年我為了捕捉一條異蛇,闖入秦岩洞,誤入石室,得到泥丸宮主人傳承,心中大喜,向那具白骨磕頭拜師,以為此生必將飛黃騰達,不必再做捕蛇人。但石室中的經典太多,汗牛充棟,各種武學各種神通法門,應有盡有。我無法全部帶走,又不想留給後人,更不想有人也來到這裡學會與我一樣的法門,於是便心一橫,把帶不走的統統燒掉!」

  許應微微皺眉,亦步亦趨的跟上他。

  周齊雲露出笑容,顯然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反而為自己這個舉動很是自得。

  他不緊不慢前行,道:「我自知秦岩洞事關重大,若是被人知曉這裡有一座泥丸宮洞天,又有神秘莫測的傳承,多半會被人循著蛛絲馬跡,尋到我的頭上。於是,我便留下一卷經文和一葫蘆靈丹。」

  許應心頭大震,失聲道:「蚖七祖父尋到的那葫蘆靈丹,是你留下的!」

  「蚖七祖父?」

  周齊雲驚訝的看了蚖七一眼,道,「你是那條異蛇的孫兒?哈哈哈,我與你們祖孫真是緣分不淺。」

  蚖七也是心頭大震,失聲道:「就是你追趕我祖父,逼得他進入秦岩洞?祖父在世時,還經常提到你,說若是沒有你這個捕蛇者,他一定不會發現秦岩洞中洞,也一定不會修成妖怪。」

  周齊雲露出笑容,道:「你祖父成為妖,是我的成全。泥丸宮主人在石室中留下很多靈丹妙藥,助我築基修行,我便留下一葫蘆靈丹給那條帶我進入此地的異蛇。那條異蛇服下靈丹,便會開啟靈智。我還記得我留給他的經書叫做大日導引功,是泥丸宮主人藏書中為數不多的妖族功法。」

  蚖七連忙道:「大日導引功中還有一門武道功法,叫做象力牛魔拳!」

  周齊雲想了想,道:「應該有這門武道法門。我當時不安好心,想到我能尋到這裡,有人肯定也能尋到這裡。他們若是發現泥丸宮主人的寶藏落在我的手裡,一定會千方百計除掉我得到寶藏。嘿嘿,於是我便給了那條異蛇靈丹和大日導引功。」

  蚖七還是沒有聽明白,許應卻明白過來,道:「周前輩好計謀。別人即便尋到這裡,也會以為是異蛇得到了泥丸宮主人的傳承。他們還以為泥丸宮主人的傳承不過如此,不會深究下去。」

  他這麼一說,蚖七頓時醒悟,叫道:「你嫁禍我祖父!」

  周齊雲淡淡道:「我若是沒有留下那一葫蘆靈丹和功法,焉有後來的你?」

  蚖七不再說話。

  許應詢問道:「周前輩,那時候你多大年紀?」

  周齊雲看了看他,道:「與你差不多年歲。」

  許應感慨道:「我便沒有前輩這般縝密的心思,居然能在短短時間內便想到這麼多事。前輩想得太深太遠。」

  周齊雲嘆道:「後來我才發現,我小心過頭了。根本沒有人去秦岩洞,也根本沒有人去關心一條蛇變成蛇妖。而我漸漸崛起於零陵,四年後我成年時,便已經是永州第一人。」

  前方一座破廟映入眼簾,許應張望,心頭一跳,那是水口廟。

  此刻水口廟不再原來的大裂縫上,而是向南移動了三十里!

  許應心頭一突:「這座破廟是在向無妄山移動!看來白衣儺仙多半知道我住在無妄山,只是他還不知道,無妄山已經遭了無妄之災!」

  周齊雲筆直走向水口廟,繼續道:「我在五十七歲那年打開第八洞天,秘藏第八層已經被我開啟,那時我是神州中最引人矚目的儺法新秀。至道大聖明孝皇帝見了我,撫摸我頭頂,讚我是通才。我一通百通,的確當得起這個稱謂。」

  許應心神激盪,一個得到天下人認可的天才,的確值得自傲。

  周齊雲走入水口廟的大門,此時的水口廟不再是門外一個世界門內一個世界,而是普普通通,看起來與尋常廟宇並無區別。

  「我五十七歲開闢秘藏第八層,然而直到我一百四十三歲,才打開秘藏的第九層。世人都說我這個通才江郎才盡,恥笑我,羞辱我。然而我之所以遲遲沒有突破,其實是我看到了泥丸宮主人在功法中留下的陷阱。」周行雲逕自走向中央大殿,臉上露出悲傷的神色。

  許應微微皺眉,道:「陷阱?什麼仙境?」

  他突然想到自己開啟泥丸秘藏的遭遇,立刻醒悟過來,道:「周前輩,難道是泥丸宮主人幫你打開泥丸秘藏?」

  周齊雲走至水口廟的中央大殿,衣袖輕輕一拂,頓時空間震盪,中央大殿與震盪的空間向兩旁排沓而去!

  空間劇烈震動,雷霆交加,轟鳴不斷,空間被擠出滾滾雷火,無窮能量迸發!

  許應看得心驚肉跳,便見隱藏在水口廟中的另一個世界被周齊雲打開,五嶽仙山與大廟映入他們的眼簾!

  「周家的老祖宗好生猛!」蚖七驚嘆道。

  周雨婆惡狠狠瞪了這條大蛇一眼,蚖七道:「再瞅,讓阿應的牛子抽你!」

  周雨婆打個冷戰,膽怯的瞥了瞥許應身後的那五隻牛魔。

  許應四下看去,只見破廟世界與他上次來時已經有很大的不同,天空中懸空的巨石已經不見蹤影,那些揮舞著血管觸手的大肉塊也消失不見。

  而那五座仙山上卻有猩紅色的血肉在蠕動,一些粗大的肌肉線條攀爬在山體上,像是一條條血色大蟒,似乎還在生長。

  許應心中凜然:「這個邪儺仙肯定又吞噬了不少人的血肉!他被那人吃光之後,試圖掠奪他人血肉。他要復生!」

  周齊雲足底生雲,托著眾人飄上天空,他則閒庭信步向那座五嶽仙山之間的大廟走去,道:「石室中,我向泥丸宮主人的屍骨叩頭時,屍骨突然抬手指出,點在我的眉心。這一指,便打開了我的泥丸秘藏。這的確是個陷阱,我在打開泥丸第五重時,便意識到這一點。於是我廢掉五重洞天,從頭修煉。我差點因此死掉。」

  許應收回目光,既是震驚,又是欽佩,讚道:「前輩是有大魄力大毅力大智慧之人。開啟秘藏五重,修成五大洞天,已經是人中龍鳳了,可以成為節度使委以大任。而你說廢掉就廢掉,並且還能重修回來,實在是天分驚人!」

  周齊雲道:「你也開啟了泥丸秘藏,莫非是你在叩拜那具屍骨時,被他一指點在你的眉心,打開你的秘藏?」

  許應搖了搖頭:「我跪他作甚?泥丸秘藏我自己便可以打開,何需求人?」

  他言語間自有一番傲氣。

  周齊雲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過了片刻,繼續道:「我說的陷阱是功法中的陷阱。開啟秘藏,沒有對應的功法很難將秘藏的威力發揮出來。五十八歲那年,我準備衝擊秘藏的第九層,突然察覺到這個破綻,禁不住一身冷汗。」

  這時,他們已經來到大廟,廟門大開,門前風雨飄搖,那道飛瀑也變得異常恐怖,瀑布中隱藏的萬千神通處在即將爆發的狀態之中!

  另外還有幾百尊身高七八丈的神祇立在門前,殺氣騰騰,周身香火之氣繚繞,萬民念誦之聲如同雷鳴!

  通過大廟洞開的門戶,只見白衣儺仙端坐在仙殿前方,白髮飛舞,仙光如劍環繞四周,如臨大敵!

  他在周齊雲踏入破廟之時,便已經感應到這個強敵,自知其人實力高明至極,來者不善,因此早就在大廟前佈下天羅地網,靜候周齊雲等人的到來!

  周齊雲對這幅陣仗視而不見,向許應輕輕欠身:「告罪。」

  說罷,他身形飄然而起,恍若化作一道仙光,在爆發的飛瀑和數百尊殺伐的神靈之間穿過!

  下一刻,他的身形出現在大廟中,仙殿前!

  白衣儺仙陳眠竹還未站起,便被他一指點在眉心,頓時身後皮囊炸開,一身精氣外洩,很快乾癟下來,化作一張沒有充氣的人皮向後飄去!

  「啪!」

  人皮掛在仙殿的大堂上,緊貼牆壁!

  許應心頭一跳,這時大鐘的聲音傳來:「阿應,此人好強!他這一指,把邪儺仙的怨念都打碎了,將他徹底抹殺!」

  這時,周齊雲彷彿察覺到什麼異狀,回頭向許應看來。

  大鐘凜然:「他察覺我了!」

  許應也是心中一緊,面帶笑容向前走去,他剛剛來到大廟前,便突然只見那道蘊藏著無盡大道之象的隱景飛瀑突然分崩離析,數百尊偉岸神祇的腦門,嘭嘭炸開!

  許應還未走到廟門前,一切已經塵埃落地!

  「我剛才只看到他的身形快如電光衝過去,卻沒有看到何時他出手將這一切震碎。」他驚駭莫名。

  「這位邪儺仙也是可憐人。」

  周齊雲背對著他,站在仙殿大堂上,背負雙手仰起頭,看著釘在牆壁上的人皮,靜候許應走來,道,「我察覺到儺師功法藏著極大的破綻,他卻沒有察覺到,以至於隱居在隱景潛化地中,被人所趁,吃乾抹淨。嘿,技不如人,死得其所!」

  許應來到他身後,聞言失聲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位儺仙的儺法中藏著一個陷阱,以至於他被人吃掉?可是,誰能知道他的功法中存在陷阱?」

  他說到這裡,突然醒悟。

  知道功法中存在陷阱的人,自然是開創功法的人!

  他額頭冒出一顆顆汗珠,突然想到泥丸宮主人的傳承,倘若被泥丸宮主人的骸骨打開秘藏,又修煉泥丸宮主人的功法,豈不是相當於跳進陷阱裡,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對方?

  周齊雲招手,人皮飄蕩下來。

  他仔細查看人皮,道:「你知道我是怎麼跳出泥丸宮傳承的陷阱的嗎?」

  許應正要搖頭,突然靈光一閃,道:「妖法!不對,是煉氣士功法!」

  周齊雲驚訝的抬頭看著他,眼角跳動一下,過了片刻,方才道:「你這麼聰明,讓我突然對你生出一股殺心。我不習慣見到比我聰明的人。」

  他頓了頓,順著許應的話繼續說下去,道:「沒錯,是煉氣士功法。我發現陷阱之後,苦苦思索良久,始終未能尋到解決之法。整整八十六年,我四處遊歷,尋找儺仙的蹤跡。八十六年間,我一共找到十七位儺仙的隱景潛化之地。」

  他吐出一口濁氣,面色平靜道:「他們都死在自己的潛化之地中,無一例外。嘿,所謂飛昇體內小仙界,只是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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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5 01:58:02 |只看該作者
第0047章 幕後黑,手太香

  許應聽得頭皮發麻,十七位儺仙隱居在自己隱景潛化之地中,想做一個人間仙人,誰曾想竟無一人存活!

  那麼儺師的修行之路,是否還有意義和價值?

  「他們生前經歷了大恐怖,我查看他們的屍體,往往都如這個鬼儺仙一般,只剩下一張皮囊。」

  周齊雲仔細檢查白衣儺仙的人皮,不肯放過任何細節,道,「還有些儺仙的屍體還算完整,只是缺失了一部分,比如修煉泥丸秘藏的儺仙,缺少了大腦泥丸宮。修煉絳宮秘藏的儺仙,被挖去了心臟,還有人被割去了雙腳,摘下了腦袋等等。」

  許應和蚖七禁不住都打了個冷戰。

  按照他們的推算,殺死這些儺仙的人,就是傳授他們功法的人,也就是他們的師尊!

  但從周齊雲的描述來看,他們更像是被豢養的食物,挑剔的饕客會選擇最美味的部位品嚐,有的泥丸好吃,有的心臟好吃,所以只吃這些地方。

  蚖七忍不住道:「我在書上看到過,有些人飛昇是金蟬脫殼,肉身如蟬蛻,只是皮囊,拖累我們的俗物,蛻去皮囊方可飛昇。那麼有沒有可能,那些只剩下皮囊的儺仙,其實已經飛昇了呢?」

  周齊雲詫異道:「你倒讀過不少書。」

  蚖七得意的仰起頭,語氣略帶謙遜,道:「我老牛家書香門第,藏書甚多,我閒來無事也讀了一些。」

  他想起現在家都沒了,那些書多半也被埋在水底,老牛家祖孫三代的榮耀盡付東流,不禁悲從心生。

  周齊雲聽到老牛家三字,不禁皺眉,不知為何這家子會姓牛,他卻不知是當年自己無意中留下的那卷象力牛魔拳惹出的事端。

  「我也知有這麼一種說法。還有一種說法是羽化飛昇,說他們羽化成蝶,蛻去了原來的外殼,變化成另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形態。」

  周齊雲道,「但我仔細研究過這些所謂飛昇者剩下的皮囊,發現他們其實是被吃掉的,並無所謂飛昇。」

  蚖七道:「還有一種飛昇法門,叫做劫火飛昇,就是儺仙坐化,身上燃起劫火,肉身只剩下一團灰燼,然而他們真魂卻已經飛昇到仙界去了。」

  周齊雲忍不住多看他兩眼,讚道:「你書讀得真多。你知道另一個說法,兵解飛昇嗎?」

  蚖七點頭道:「知道。傳說儺仙死亡,又或被人殺死,葬於棺中,開棺一看卻無屍體,只剩下衣裳指甲等物,傳聞便是兵解飛昇或者屍解飛昇。他們留下指甲衣裳等物,只是為了障人耳目,不至於驚世駭俗。」

  許應一直插不上嘴,只聽他們談論,心道:「看來讀書也有些用,我便聊不來這些。」

  周齊雲道:「倘若這些都是假的呢?倘若這些儺仙並沒有飛昇,而是被人吃得只剩下衣裳和指甲呢?」

  蚖七黑著臉,怒沖沖道:「難道書裡都是騙人的?」

  周齊雲笑道:「你要看是誰寫的書。倘若我來寫書,我便拆穿這些騙人的勾當,把血淋漓的事實寫出來,免得後人誤入歧途!」

  他丟下白衣儺仙的人皮,邁步走出大廟,道:「這十七位儺仙,他們的老師便是罪魁禍首!這些老東西傳功的目的,不是傳承自己的道統,而是割韭菜!」

  他冷笑道:「把天下英豪當成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但是,我偏偏不要做這個韭菜!我要反戈!」

  許應跟上他,卻見大廟外站滿了人,密密麻麻,黑壓壓一片。

  這些人氣息極為強大,身後混沌海動盪,一座座明亮的洞天扭曲時空,插入海中,汲取能量。

  洞天散發出的耀眼光芒,甚至讓大廟世界中的太陽也失去光輝!

  「周家的高手,多如天上繁星!」許應禁不住驚嘆。

  這是何等龐大的世家,何等龐大的勢力!

  周齊雲站在廟門前,聲音傳遍群山:「周氏子弟、門生,聽我號令。逢廟拆門,見房揭瓦,但凡是根棺材釘都要撬出來,將這處隱景潛化之地,給我搬空!」

  一眾周家高手紛紛躬身:「是!」

  他們四面八方而去,但凡有用的東西,統統拆下帶走,哪怕是白衣儺仙留下的隱景,也被強大的儺師煉化,裝入一個個奇特的器皿中。

  許應還看到白衣儺仙的人皮,也被他們捲了起來。

  甚至還有人去五嶽仙山,將那些血肉一塊一塊的切下來,放在器皿中培養,不知打算做什麼。

  至於那些已經化石的神靈,也被他們扛走,一個不剩。

  從他們井然有序的行動來看,他們應該不是頭一次做這種事情,而是已經做過了很多遍。

  周齊雲依舊走在前方,許應和蚖七足下雲氣自生,一人一蛇站在雲上,不由自主的跟著他。

  「周前輩,你八十多年來尋找到這麼多儺仙,便沒有一個存活下來的嗎?」許應詢問道。

  周齊雲停下腳步,思索片刻,道:「我尋到十七個死掉的儺仙,但還有一些隱景潛化之地,裡面空空如也。既沒有儺仙的屍體,也沒有灰燼。我也不敢肯定他們是否活著,不過希望渺茫。」

  許應明白他的意思。

  進入隱景潛化之地的儺仙,基本上已經壽元告罄,就算識破陷阱逃出去,恐怕也活不了幾年。

  「我在看出功法的陷阱之後,搜尋五嶽三山,尋到這些死於自己隱景潛化地的儺仙,雖然內心失望,卻也不是沒有收穫。」

  周齊雲向破廟世界的入口走去,繼續之前的話題,道,「能夠成為儺仙的人,也都不是庸才,他們也或多或少意識到儺師功法中存在的問題。有些儺仙甚至已經走了很遠,他們嘗試著從更古老的修煉體系中尋找出解決之道。我在他們的遺物中尋找到了一些妖法。」

  蚖七張口欲言,但還是沒有說出自己關於妖族先導文明的猜測,心道:「姓周的畢竟是人族,我就算揭穿人族佬的陰謀,也只是打草驚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許應道:「所謂妖法,其實是上古煉氣士的功法,但是不知為何失傳,變成了妖物的功法。他們從這方面入手,提醒了周前輩?」

  周齊雲悠然道:「他們雖然失敗了,但他們的經驗很難得。」

  許應目光閃動,試探道:「而你這次來永州新地,為的是尋到我,讓我幫你破譯煉氣士功法,解決你功法中的陷阱?」

  周齊雲哈哈大笑,搖頭道:「我功法中的陷阱,早已被我解決,否則一百七十年前我便不敢突破,開啟秘藏第九層。」

  他言語中帶著強大的信念和自負,道:「我此次來新地,只為三件事!第一件事也是最小的一件事,便是斬殺泥丸宮主人,以絕後患!」

  許應心神大震,看著他的背影。

  周齊雲絕非善類,但不知為何卻非常有魅力。

  周齊雲背負雙手,仰頭看著天空,目光明亮:「他雖然對我有師恩,但存心要吃掉我,我不能坐以待斃。從前我沒有這個把握除掉他,但現在我有了。無妄山一戰,是我與他的初戰,我因為要防備另外一人,被他遁走。但他一定會再來。」

  他從容不迫,悠然道:「下次,我便不會給他任何機會。」

  許應詢問道:「第二件事呢?」

  周齊雲微微一笑,道:「第二件事,我要效仿至道大聖明孝皇帝,親自去一趟陰間,和陰庭天子談一談。我不希望在我全力以赴的時候,有人在背後捅我刀子。」

  許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前往陰庭與陰庭天子談判,難道周齊雲已經有了至道大聖皇帝般的戰力?

  周齊雲微微一笑:「第三件事,才是重中之重。我做前兩件事,只不過是為第三件事鋪路。」

  許應定了定神,問道:「那麼,第三件事又是什麼?」

  周齊雲笑道:「等到我斬殺泥丸宮主人之後再說,現在還為時尚早。許應,你留在我身邊,幫我破譯《陀嫗仙書》。」

  「《陀嫗仙書》?」許應疑惑。

  「我周家從都嶠山的上古洞天中得到一卷仙書,極為玄妙,晦澀難懂。洞天主人叫做陀嫗,因此稱作陀嫗仙書。」

  周齊雲道,「我周家已經有不少才俊在破譯仙書,破解出不少有用的內容。許應,你有破譯仙書的才幹,我周家便不會虧待你。」

  許應眼角跳動一下,道:「周前輩盛情邀請,又是我的前輩,我自然不會拒絕。只是我殺過周陽、周一航,只怕到了周家會有一些誤會。」

  周齊雲搖頭道:「他們不敢對你太過分。」

  「前輩誤會了。」

  許應面色平靜道,「我的意思是說,我會還手。」

  周齊雲深深看他一眼,笑道:「敢於弒神的人,的確無法無天。你儘管還手。」

  他們走出破廟世界,回到水口廟中,卻見水口廟中居然有人。為首的少年眉清目秀,白衣青黛,正是元未央。他身後的是青衣老僕驍伯。

  兩人原本就在水口廟附近,為了搭救許應而與周雨婆衝突,後被周雨婆逃脫。二人追擊良久,沒能尋到許應和周雨婆。

  恰逢周齊雲強行撕開水口廟的偽裝,顯露出五嶽仙山,二人便急匆匆趕到水口廟,沒想到便遇到許應一行人。

  元未央目光落在周齊雲身上,眉頭微蹙,又看了看許應。

  驍伯跟在他身後,看了看周齊雲,沒能認出來他便是周家老祖。

  周齊雲在兩百多年前功成名就,之後便一直深居淺出,很少拋頭露面,因此驍伯並未見過他。

  元未央正欲說話,突然許應哈哈笑道:「未央,你也來了?好久不見!」

  他走上前來,拉住元未央的手,悄悄捏了捏,笑道:「周前輩,這位是我零陵城的故人。未央,這位是周家的周前輩,在周家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又捏了捏元未央的手,心中納悶:「他的手怎麼這麼柔軟?皮膚也比我細膩很多,好滑。城裡的男孩子,保養得真好,不像我們鄉下的老爺們糙得很。」

  驍伯盯著他的手,眼中險些噴出火來。

  許應又捏了捏,確認很滑。

  元未央不動聲色抽出手來,輕聲道:「既然你不方便,那麼未央便先告退了。」

  他轉身離去。驍伯惡狠狠的瞪了許應兩眼,連忙跟上他。

  就在此時,周齊雲的聲音傳來:「你姓元?你們元家的元無計本事不壞,我與他交過手,他惜敗我一招。」

  元未央停步,驍伯臉色頓變,這才知許應剛才是好意。

  元無計是元家的老祖宗,一身修為通天徹地,高深莫測,早已是元家的神話!

  而這個白眉少年卻說元無計惜敗於他,那麼此人只能是周家的老祖宗!

  周齊雲語氣不容反駁,道:「破譯陀嫗仙書,需要天分極高之人,你們元家的人天分都很高,你留下吧。」

  驍伯正欲發怒,卻被元未央抬手擋住。元未央躬身道:「敢不從命?」

  他來到許應身旁,靜靜站在那裡,一言不發,似乎自己的遭遇與自己無關。

  蚖七突然注意到,許應總是在嗅自己的右手,面色古怪,連忙悄聲詢問:「阿應,你手怎麼了?」

  許應又嗅了嗅自己的指尖,低聲道:「奇怪,我剛才捏了元兄弟的手,現在手上染上了一股香味兒。你聞聞!」

  蚖七嗅了嗅,鄙夷道:「這老爺們娘裡娘氣的,手這麼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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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8章 陀嫗仙書

  「好像是瑞香和蘭花的味道,還有股奶甜味!」許應又嗅了嗅手。

  蚖七道:「噁心!」

  許應向元未央致歉,道:「元兄弟,我還未謝你在路上的援手,便又連累到你,我心裡很是不安。」

  元未央搖頭道:「我來尋你,豈有不施援手的道理?至於被周家老祖宗留下,與你無關,是我看到水口廟再發生劇變,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所以來到這裡。你已經提醒我了,是我運道不好。」

  許應笑道:「你能來尋我摸魚,我也很是開心。」

  元未央搖頭道:「我尋你是交流神識運煉的奧妙,並非摸魚。」

  許應自顧自道:「還可以一起挖泥鰍。你捉過蝦嗎?捉的時候得小心,慢慢的摸過去,出手要快,否則它們會向後跳出你的手,蹦到你的臉上。」

  青衣老僕驍伯面帶憂色,看到元未央眼睛亮晶晶的,顯然被某人說得有些動心。

  「小兔崽子!」

  他有心發作,但是周齊雲就在跟前。在這位當世最強大的存在面前,他發作不得。

  元家人丁稀薄,到了元未央這一代更是沒有幾個能夠活到成年的子女,這個古老世家快要從世間除名,因此驍伯也擔心元未央的安危,不想他離危險分子太近。

  過了片刻,天空中祥雲裊裊,但見雲中有龍出沒,待到跟前,卻是四條神龍拉著一輛寶車前來。

  那龍是龍神,帶著厚重的香火之氣,想來是木雕或者石雕的龍,久經供奉,因此有騰雲駕霧之能。

  周齊雲登上車輦,許應和元未央也跟著上車,這車從外面看來不大,但內部卻很是廣闊,蚖七低頭游進來,發現自己就算躺在車裡也綽綽有餘。

  「難道是法寶?」他心中暗道。

  四條神龍拉著車輦騰雲而起,向遠處駛去。

  許應掀開車簾往外看,只見白雲裊裊,車輦穿行於雲霧之中,濕氣很重,很快車內便濕漉漉的。

  拉著車輦的四條神龍身上也不斷滴水,偶爾雲層中還有閃電擊中神龍,迸發出陣陣火光。每當此時,便可以聞到香火的氣息。

  許應關上車窗,透著琉璃格往外看,免得車裡濕氣太重。

  但見車輦駛出雲層,忽然一座瑰麗山川撲面而來,山峰高萬仞,陡峭如削,拔地而起。山中不知有什麼可怕的生物,發出陣陣吼聲,形成層層肉眼可見的音波向外震盪!

  那四條神龍身上的香火之氣,甚至被震散不少,身形也有些不穩,腳下的雲霧也有些散亂,車輦劇烈顛簸。

  周齊雲哼了一聲,聲音不大,但那座瑰麗大山中卻突然雷電交加,彷彿有無形的巨人一拳砸在那吼聲處,震得山谷也在劇烈震盪。

  吼聲戛然而止。

  蚖七讚道:「白眉老祖,霸道無比,我祖父敗在他的手中,敗得不冤!」

  許應向窗外看去,四神龍拉車繞過粗大的山峰,從兩座山峰之間的峽谷中駛過,下方是明亮的大江,從上往下看,如同一條銀色的飄帶,映照著日光,波光粼粼。

  隱約間,他彷彿看到有魚龍從大江中躍出。

  江山如畫,壯麗如歌。

  四龍拉著車輦行駛不知多少里,還是沒有看到人類的城市,許應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新地到底有多大?」

  為何飛了這麼久,都沒有看到零陵城?

  他甚至沒有看到湘江瀟水。還有永州城就在附近,為何也看不到永州?

  他放眼看去,到處都是巍峨大山,聳立雲端,心中不禁有些惶恐,這裡竟無一處是他熟悉的地方!

  「我進入新地時,新地沿著奈河兩岸已經生長到八百里左右。」

  周齊雲望向窗外,道,「我也不知這段期間,新地又生長多少。」

  前方一株巍峨大樹映入眼簾,樹冠超越群山,雲霧漂浮在樹冠下。

  許應又看到了奈河,這株巍峨大樹生長在奈河的彎道處,河流因為這株大樹而轉向。

  「是槐樹!」蚖七大腦袋擠到窗戶邊,眼睛湊到窗欞前向外看去,認出樹種。

  許應看直了眼,這麼大的槐樹,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樹木是天生的仙,只要樹身不枯不折,樹根沒有蟲蛀腐蝕,便可以永遠的存活下去。這株樹也是如此。」

  周齊雲頗有感觸,道,「大槐已經生長了不知多久,可謂塵世中的槐仙,它雖長在陰間這等不適合生長的地方,但卻因為無人砍伐而久存於世,成為仙株。大槐又叫陽槐,是陰間至陽至剛之物,在這裡百鬼不侵!你能感受到大槐的精神。」

  許應聞言,散發神識,果然察覺到那株巍峨的槐樹中有一種古老的神識在緩慢的運轉,厚重,低沉,古老又深遠。

  他不知道大槐在說些什麼,可能只是毫無意義的吟唱,又像是在闡述自己對生命對大道的感悟。似它這等古老的生命體,語言似乎已經沒有了意義。

  樹上掛著許許多多槐花,陽春季節,正值槐花開放的日子,滿樹金燦燦的槐花將開未開,可是香味已經瀰漫開來。

  許應嗅到香味,只覺體內元氣竟然在不知不覺間提升!

  「這裡絕對是一處修煉寶地,等到槐樹花開,只怕天地元氣更為濃烈!」

  龍輦正是向這株槐樹駛去。到了槐樹下,許應這才發現這裡有一處古老的宮闕,有周家子弟進進出出。到了宮闕前,許應仰頭看去,上面寫著鳥篆蟲文。

  「槐花宮福地。」許應心中默念道,沒有作聲。

  這種文字是上古文字,大鐘也不認得,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在周齊雲面前賣弄為妙。

  槐花宮福地多半是前人察覺到在槐樹下修煉,事半功倍,把這裡當做洞天福地,因此建造此宮。

  只是不知為何,前人拋棄了槐花宮。現在新地湧現,周家的高手尋到這裡,將此地作為探索新地的據點。

  「那麼,前人為何會拋棄此地呢?」

  許應心有不解,「此地天地元氣濃烈,是一處福地,按理來說絕對是必爭之地。如果此地地處陰間,也應該有陰神或者陰間強者佔據,而不應該空置。」

  龍輦緩緩降落,早有人將宮門打開,四條神龍開道,駛入槐花宮。

  周齊雲下車,吩咐前來迎接的老僕,道:「布衣,你帶著許公子、元公子去參閱陀嫗仙書。」

  許應和元未央走下龍輦,那位名叫布衣的老僕欠身道:「兩位公子,請隨我來。」

  青衣老僕驍伯多看了他兩眼,知道這老僕修為深不可測,是周家內府總管,被賜姓周,叫做周布衣。

  許應逕自催動太一導引功,天空中頓時奇特花香滾滾而來,蘊藏著豐富的元氣,在空中化作畝許道田,不斷有道種飛入許應體內。

  蚖七見狀,也自催動大日導引功,只覺修為不斷提升,心中暗讚:「其他地方修煉,只有早上才能修煉一段時間,而這株大槐樹下卻可以日夜不斷修煉。只可惜槐花開放的時間只有小半個月。」

  但即便小半個月時間,也相當於在外修煉一年之久了。更何況,花開濃烈之日尚未到來!

  更何況大槐樹的槐花中蘊藏元氣,幾乎是純陽元氣,省去不知多少淬煉元氣的步驟。

  老僕周布衣見一人一蛇如此張揚,心中冷笑道:「妖修!」

  元未央詫異的望向許應頭頂的畝許道田,很快看出妙處,道:「許妖王,你的這門功法很是奇特,我看你修煉,與其他妖修已經有所不同,好像是另一條極為不凡的道路。」

  許應道:「此為種道之法,我無意中領悟出來的。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元未央想了想,道:「我需要問過母上,才能答覆你。」

  許應大為不解,不知道為何學種道之法還需要詢問爹娘。

  驍伯卻是心頭微震:「未央是打算與他交換功法?只有交換功法這等大事,才需要詢問主母!但元家的功法豈能輕示與人?什麼種道之法能與元家的祖傳功法媲美?」

  他看向許應的目光充滿警惕:「小騙子!若是沒有我跟在身邊,元家功法只怕都要被他騙了去!」

  許應跟著周布衣走入一座大殿,只見殿內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站或坐或臥,千姿百態。

  有人長出三顆腦袋六條胳膊,脖子伸得老長,身前身後捧著三本書,拿著三支筆,盯著書本寫寫畫畫。

  還有人額頭長出眼睛,雙手也長出眼睛,似乎要以奇怪的角度去審視漂浮在空中的經文。

  又有人仰頭大睡,鼾聲如雷,腦海中卻有神識溢出,如氣泡一般漂浮在空中。其人魂魄坐在氣泡中,盯著空中浮動的經文,一遍又一遍的嘗試各種功法。

  還有人身邊到處都是書籍紙張,堆疊如山,把自己圍在中央,他的手臂足有十八條,不斷翻閱各種典籍,查證經文。

  有人愁白了頭,有人喃喃自語,神態瘋癲,還有人大把大把的揪著自己的頭髮,已然禿了。

  突然有人哈哈大笑,叫道:「我悟了!我悟了!」

  然後便大口大口的吐血,被人扇一巴掌,喝道:「畜生,你悟了什麼?」這才清醒過來。

  漂浮在空中的經文,是一張張金紙,上面有手書文字,看字跡應該是女子的筆跡,很是秀氣。

  這些金紙有光芒滲出,光芒將文字映照在空中,殿內每一個人都可以參閱。

  蚖七興奮莫名,向許應道:「這裡有書看!過去一百年,我家裡的書都被我看完了!我書讀得多,你們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老僕布衣道:「許公子,元公子,這些文字便是陀嫗仙書的內容。」

  許應仰頭看去,陀嫗仙書的內容是從基礎的導引功開始,採氣,叩關,交煉,二叩關,重樓,瑤池,神橋,三叩關,然後飛昇。

  這是一套完整的『妖族功法』!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內容,應該是法術神通以及丹方經文。

  「這有何可破解的?」許應大惑不解。

  在他看來,陀嫗仙書已經將修煉步驟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每一步該如何修煉,都清晰無比的寫出來。只要按部就班修煉,應該不會出多大問題。

  然而這座大殿中,周家一眾天才人物卻窮經皓首,苦苦參悟領會,甚至查閱各種典籍,似乎很難破解。

  「陀嫗仙書,是女子修煉的煉氣功法,男子若是修煉,恐怕會先去元陽。」

  許應大致瀏覽一遍,便看出問題,修煉陀嫗仙書,要不了多久便會元陽盡去,化作元陰,變成男相女身。

  若是女子修煉,那就沒問題了,反而精進神速。只是這門功法似乎有些地方也語焉不詳,好像不太完整。

  他又大致看了一下仙書中的法術神通,也多是配合功法才能施展的法術神通,不學功法,恐怕無法施展出威力。

  不過,元未央對陀嫗仙書很有興趣,從開篇開始看起,看得很是仔細。

  許應來到她身邊,悄聲道:「元兄弟,這是女子修煉的功法,男子不能修煉。」

  元未央悄聲道:「我覺得這門功法似乎很適合我,與我元家儺法似有互補之處。」

  驍伯面色陰沉,出現在他們身後,伸手將兩人分開:「公子,你們倆的頭快湊到一起了,注意分寸。」

  這時,許應注意到另有十幾位老者,白髮皓首,坐在大殿中央,沒有去看那些浮空的經文,而是盯著大殿中央祭台上漂浮的一根翠竹。

  這是一根綠玉簡。

  玉簡長約一尺,翠綠通透,彷彿美玉雕琢而成,又像是剛剛破土而出的竹子,似乎還能嗅到若有若無的竹香。

  這根玉竹上寫著一列文字,是鳥篆蟲文!

  許應心臟劇烈跳動一下:「這才是真正陀嫗仙書!不對,不是陀嫗仙書。這玉竹上的文字,寫的是太陰元育功!」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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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5 01:58:31 |只看該作者
第0049章 他還有救嗎?

  那根綠玉簡上寫的一列文字,便是太陰元育功。除此之外,還有一行小字,然後再無內容。

  許應向綠玉簡走去,打算看個仔細,卻被老僕周布衣攔住。

  「許公子,破譯綠玉簡,須得先鑽研陀嫗仙書。否則看不懂綠玉簡上的內容。」

  老僕周布衣似笑非笑道,「能在這裡參悟綠玉簡的,都是周家的族老。他們功參造化,學識通天,已經研究陀嫗仙書幾十年,這才能勉強看懂綠玉簡上的一點內容。許公子剛來,便想看綠玉簡,未免太不自量力。」

  許應微笑道:「布衣,你何時有資格指點我哪些該看,哪些不該看?你若是有本事,周齊雲便該請你破譯仙書,若是沒本事,請站到一邊,不要對有能力的人指手畫腳。」

  老僕周布衣又羞又怒,又不敢發作,只好退到一旁,心道:「鄉下野小子,不懂做人。」

  許應走上前去,這時大鐘聲音傳來,道:「阿應,這東西叫做玉簡,是一種特殊的玉竹。在極為古老的時代,煉氣士用這種玉質竹子記錄感悟,因此又叫做玉簡道書。不過玉竹極為罕有,價值極高,不是等閒煉氣士能夠弄到手的。這裡面記載的東西,可能比陀嫗仙書還要珍貴許多!」

  許應納悶:「玉竹?竹子還能是玉質的?地裡還能長出玉?」

  大銅鐘一幅理所當然的語氣,道:「地裡長出玉很奇怪,地裡長出木頭就不奇怪了?有些生物,身體裡還能長出金鐵來,比你提煉得還要純淨!」

  許應仔細想了想,覺得土裡長出玉似乎變得很合理了。

  他來到玉簡道書旁邊,仰頭細看那幾個細小文字。

  這裡共有八個字,也是鳥篆蟲文,但是與先前他所看到的鳥篆蟲文的寫法不同,筆畫間像是藏著許多奇妙的含義。

  待他看清第一個文字,便明瞭這個文字的意思,然而他認出這個文字的同時,卻又喪失了用語言去表達這個文字含義的能力。

  他無法用自己所知任何語言去形容和描繪這個文字的意義。

  強行表達,可以勉強用『太』字表達。

  就在他看懂『太』這個字之時,耳畔傳來陣陣奇異的聲音,讓他身體不由自主的做出相應的動作!

  他身體站定,一掌在左,一掌在右,曲起中央二指,上半身向後轉動,腰肢幾乎扭了一圈,扭到骨骼啪啪作響!

  待到這個動作做完,許應只覺體內元氣與天河之水沿著脊柱滔滔奔行,蒸騰化雨,清洗希夷之域,將五臟六腑清洗一遍!

  他看到第二個文字,若是用已知語言來強說,可以稱作『陰』。

  他耳畔傳來的奇異聲音頓變,彷彿有人在念誦神秘的經文,讓他的骨髓裡傳來娑娑的聲響。

  許應身不由己,雙腿曲蹲,一掌在前,一掌在後,脖頸向前導引,頓覺骨髓中一股股涼氣流動,骨髓嘩啦嘩啦響遍全身。

  最終所有氣力,聚於尾閭那座黑鐵玄關,在尾閭玄關沉澱下來!

  他看到第三個文字『元』,耳畔的聲音再變,許應也跟著做出第三個動作,一腳在前一腳在後,雙手按地,盡力仰頭。

  他體內水起天,火起陸,水火交煉,熔煉全身所有穴竅!

  最終,水火交匯於丹田附近!

  那玉簡道書上共有八個字,許應從頭看到尾,每看到一個字,便聽到一種不同的道音,八個字看完,五臟、尾閭、丹田、夾脊、咽喉、舌下、舌頭、眉心,裡裡外外,各有奇妙的事情發生!

  許應只覺自己從內到外被洗了一遍,比大日淬體、雷音淬體還要舒服舒坦!

  玉簡道書上的八個鳥篆蟲文,含義可以用太、陰、元、育、一、陽、永、真這八個字來表達。

  但其中的奧妙,只有看懂文字含義的同時,聽到文字的意義所化的道音,才可以領悟。

  更為古怪的是,玉簡道書上的八個字,隱約對應著採氣、叩關、交煉、二叩關、重樓、瑤池、神橋、飛昇這八個境界!

  許應修煉一遍,便只覺肉身、魂魄、神識、元氣、血脈,無不舒坦,自己腦海中的每一個念頭都珠圓玉潤,顆顆分明,不再像從前那般混沌。

  甚至,連希夷之域中的道象,也比從前穩固許多!

  「太陰元育功不會就這八個字吧?」

  許應疑惑,心道:「這套功法,未免也太簡單了!」

  相比太陰元育功的八個字,陀嫗仙書那就厚實太多太多了。

  陀嫗仙書是上古煉氣士陀嫗,對太陰元育功的闡釋,分為八個境界,每一個境界都有長篇累牘的註解。其中用到很多複雜的詞語來註解,而解這些複雜的詞語,又需要用更多的複雜詞語來註解!

  然而歸根結底,陀嫗的註解和對註解的註解,都是她對於這八個字的見解,蘊藏著她對道的理解,因此晦澀難懂,難倒了周家的天之驕子。

  但在許應看來,陀嫗所要表達的含義,並未超過太陰元育功的八個字。

  「而且,陀嫗前輩的理解好像有些不對。她抓到了太、陰、元、育等字的精髓,但對一、陽、永、真的領悟卻不太夠。」

  許應心道:「這或許是修煉陀嫗仙書就會變成女子的原因。」

  他站在十三位皓首窮經的周家族老前,一遍又一遍的練習太陰元育功,姿態怪異,引得一眾周家的天才人物紛紛矚目看來。

  「這人是誰?」一個少年白頭的周家子弟詢問老僕周布衣。

  周布衣連忙躬身,笑道:「幼呦公子,這位是鄉下來的少年天才。幼呦公子還記得前段時間鬧得風風雨雨的許應嗎?」

  白頭少年周幼呦驚訝道:「就是那個修煉妖法的案犯?聽說為了抓他,死了不少人。」

  周布衣點頭,笑道:「他看不上陀嫗仙書,要破譯玉簡呢。」

  周幼呦搖頭道:「胡鬧。鄉下人真沒見識,把一個騙子吹得神乎其神。」

  突然,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來:「哪個是許應?」

  這聲音洪亮,震得大殿內眾人耳膜嗡嗡作響,許應轉身向外看去,只見幾個年輕男女風風火火的從外面走進來。

  為首的男子身著白紅衣裳,風急火燎,剛剛進入大殿,便大聲道:「聽聞老祖宗擒獲案犯許應,讓他來這裡破譯仙書。哪個是許應?快點站出來!」

  許應走上前去,道:「我便是許應。」

  那白紅衣裳男子上下打量他,冷笑道:「便是你殺了周二哥和周一航伯父?」

  老僕周布衣上前,咳嗽一聲:「凡公子,許公子是老祖請來破譯天書的,公子不要生事。」

  那男子是周家內府的周凡,冷笑道:「衣伯,你可知他殺我周家多少人?整個零陵縣城,儺師全軍覆沒!周陽二哥,一航伯父,都葬身在他手中!永州府精銳,傷亡大半,多少人因他而死?甚至連周正也死了!」

  周布衣道:「凡公子見諒,老祖吩咐,讓我照看許公子。老朽不能讓你殺許公子洩憤。」

  周凡氣極而笑:「我又沒說要殺他,只是教訓教訓他!衣伯,連這個你都不許?」

  老僕周布衣轉頭看向許應,嘆道:「許公子,你看到了,不是老朽不關照許公子,而是眾怒難平。許公子就吃點虧,讓他們出出氣。有老朽在,公子性命無憂,最多只是受點傷罷了。」

  他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好在我周家別的不說,治傷絕對是天下第一。只要公子沒死,都能救活。」

  周凡大步向許應走來,還未來到跟前,右手便已經揚起,向許應的臉狠狠扇下,厲聲道:「我為陽二哥扇你一個巴掌,不過分吧?」

  許應聳肩,揚手,只一瞬間,手掌充血,大如蒲扇,一掌扇出雷鳴,後發先至,狠狠抽在周凡臉上!

  「啪!」

  音波炸開,鮮血飛濺,周凡被一巴掌抽得腦袋擰了大半圈。

  這一刻,他看到自己的屁股,下一刻便身軀呼嘯旋轉,人在空中連翻帶滾,嘭的一聲砸在四丈開外的柱子上,啪嗒落地。

  周凡卻也了得,一躍而起,依舊生龍活虎。

  他躍起的瞬間,便見一道劍芒指在自己的眉心,將他逼得貼在柱子上。

  大殿中,周家一眾子弟紛紛上前,一個個聲音喝道:「放肆!」、「混賬!」、「快把劍放下!」

  劍芒後方四丈之外,許應站在那裡,淡淡道:「過不過分,憑實力說話。在我面前,你有過分的實力嗎?」

  他環視一周,將周家眾人的臉色神態收入眼底,面色溫和,道:「我從前一直不太明白,周陽周老爺已經是縣令了,是我們那裡最大的官,他要什麼有什麼,有十幾個漂亮的媳婦,千頃良田,花不完的金銀財寶,吃不完的美食。出門八抬大轎,進門美眷嬌妻。我們這些種地的,賣菜的,要什麼沒什麼。很多人娶不起媳婦,斷子絕孫,很多人建不起房子,睡的是土窩草棚。我們家裡窮得叮噹響,吃了上頓沒下頓。周老爺為何還那麼貪財,還要搜刮我們這些窮哈哈?我們吃不起飯,他為何還要搜刮我們僅存的糧食?」

  他微笑道:「看到你們,我便清楚了。原來他要餵飽你們。你們錦衣玉食,衣食無憂,出門鮮衣怒馬,無數奴才眾星捧月,原來背後有一個個周縣令像供神一樣供著你們!」

  蚖七尾巴拍地,讚道:「碩鼠碩鼠,無食我黍!說的便是你們這群肥老鼠!阿應,我說得對不對?」

  許應撫掌讚道:「老牛家不愧書香門第,這句話很有學問。」

  蚖七哈哈大笑:「你終於承認我學問比你好了!」

  周家眾人臉色鐵青。

  老僕周布衣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許應喝罵道:「謠言,這些都是針對我周家的謠言!今天你敢說出這話,明天你能幹出什麼我都不敢想!」

  蚖七詫異道:「你是周家的奴才,怎麼說話倒像周家的主子?我們親身經歷的事,到你口中也成了謠言,難道你口銜天憲,言出法隨?」

  老僕周布衣手也抖了起來,怒罵道:「小小蛇妖,敢放厥詞!我周家執行的都是皇命,推行的都是皇恩,你敢質疑周家,就是質疑皇帝,質疑皇命!你要造反!」

  蚖七怒道:「許你們做土皇帝,便不許我造反?」

  許應咳嗽一聲,打斷他們,劍芒輕拍周凡的臉,啪啪作響,道:「這一次我放過你,下不為例。想找我切磋,隨時歡迎。想替周陽父子報仇,那麼我們便按尋仇的規矩來。」

  他散去劍芒,目光有些冷峻:「不過你們要記清楚,我與周陽父子的仇,是血海深仇。想為他報仇,拿命來報!」

  周凡盯著劍尖,只見劍芒散去,立刻厲喝一聲,肉身內傳來嘭嘭爆響,他右臂肌肉瘋狂生長,隨著他的手臂揚起、落下,一張長達四五丈的肉翅形成!

  那肉翅上筋肉如岩石般稜角分明,充斥著難以想像的爆發力!

  隨著他的手臂揮出,一根根赤金色羽毛從肉翅內部扎出,瘋狂生長,頃刻間遍佈肉翅各處!

  那些金羽鋒利無比,像是能工巧匠用最好的鋼鐵一片一片打磨而成,精緻,充滿羽毛的細節!

  這是參悟過大道之象的儺法!

  周凡揚起手臂,揮下手臂,手臂化作一個長達數丈的肉翅金羽刀,只發生在一瞬間,便已經變化完成!

  他的手臂落下的瞬間,肉翅金羽刀便已經落在許應頭頂,喝道:「為陽二哥報仇,你又能怎樣?這裡是周家!」

  許應肩頭,一道雪亮的劍氣迎著他的肉赤金羽刀的刀尖,筆直切向前方,勢如破竹,劃過一道靚麗的劍光,從刀尖瞬息間劈到周凡眉心,錚的一聲穿過他的身軀,斬在他身後的柱子上。

  那根青銅柱子上雕龍繪鳳,極為古樸,泛著青色的光澤。

  此刻柱子上多出一道細細的血線。

  許應有些驚訝,自己這破界一劍,竟然沒能傷到這根青銅柱分毫,可見槐花宮的確是一處寶地。

  「周家治傷天下第一,他還有救嗎?」許應側頭,詢問老僕周布衣。

  青銅柱前,周凡眉心一道血線,適才破界一劍已然分開他的大腦,將他的泥丸秘藏一劍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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