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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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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宅豬] 擇日飛昇(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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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5 01:58:48 |只看該作者
第0050章 元育八音

  老僕周布衣身體又在發抖,顫抖著想抬起手除掉許應,卻又不敢抬。

  別人不知許應的來歷,但他知道。

  他知道,許應是周家老祖宗周齊雲親自送過來的!

  單單這一點,他便不敢造次!

  「我只是打算讓凡公子教訓教訓這個鄉下野小子,誰讓他不尊老,羞辱我沒本事?但他怎麼敢殺了凡公子?」

  他額頭冒出冷汗,作為內府的總管,這些年他見多了大風大浪,神州的世家大閥之間充滿了齷齪,他周布衣什麼陣仗沒有見過?

  似許應這等無名小輩,進入周家,恃才傲物,得罪了他這樣的內府總管,一個小鞋便可以整得許應生不如死,跪地服軟。

  但像許應這樣一上來便真刀真槍,甚至打死了主子,他真的沒有見過。

  許應注意到他的神態,有些失望,道:「你騙了我。你說周家療傷天下第一,但你救不回他。早知道我就不下手這麼重了。」

  蚖七疑惑道:「真的?」

  「假的。」

  許應搖頭道,「他為周陽這等狗官報仇,死有餘辜。我怎麼會留手?我這麼說只是好做人,給他個臺階下,不讓他的面子太難看。」

  蚖七讚揚道:「阿應,沒想到你這麼體貼,我錯怪你了。」

  「混賬!當我周家無人嗎?」

  終於有人在震驚與憤怒中清醒過來,突然一個身影衝來,殺氣騰騰,幾步之間便已經身高丈五,皮膚金光燦燦,有如佛陀金身!

  那佛陀腦後混沌海翻湧,兩大洞天散發出明亮的光芒,加持其肉身!

  「今日,我要為那些死在你手中的周家子弟和門生報仇!」

  那人掌印寬大,一掌雷音動,宛如傳說中的大雷音寺的佛陀施展降魔手段,掌下便是佛爺的無名怒火!

  許應後退一步,詢問道:「切磋還是尋仇?」

  「尋仇!」

  那人話音剛落,便見許應一掌拍出,身後塵霧起,長角的巨蛇從霧中衝出,兩人手掌碰撞的同時,巴蛇與佛陀大手遭遇。

  那位周家男子悶哼,只覺一股滔天大力襲來,臂骨哢嚓斷裂!

  他身形被巴蛇頂著,倒飛而去,隨即頓在半空,被巴蛇一口咬住,吞噬!

  許應氣血所化的巴蛇異象散開,卻是許應五指叉開,扣住那人的咽喉,將他舉在半空。

  「還敢傷人?」

  一個個周家子弟大怒,兩人從斜刺裡竄出,還未到跟前,便見許應手掌用力一擰,巴蛇異象再現,繞著那周家男子盤旋,猛然發力!

  「哢嚓!」

  那男子全身骨骼盡碎,甚至連頸骨也被絞斷,更為可怕的是許應這一擊截斷他的泥丸秘藏活性傳輸,讓他落地之後,只能治癒頭部的傷,而脖頸以下像是截肢了,沒有任何感覺。

  那男子心頭湧出莫大的恐懼,張口大叫。

  而另外兩位周家子弟在奔出之初,便直接開啟泥丸秘藏,洞天盡開,將自己的修為提升到極致!

  這二人各得周家三十六天罡隱景功中的一種隱景,已經修煉到景與體合,體與魂合的地步。

  所謂景與體合,指的是隱景與肉身合一。三十六天罡隱景功中多是神魔佛陀神獸,甚至還有天神的形態變化,景與體合,便可以讓自己的肉身變化成神魔形態。

  體與魂合要更難一些,魂魄與肉身緊密合一,隨著隱景變化而變化,如此三體合一,修為實力自然倍增!

  這二人,一個是三足神人,烈焰為刀,一個是三目神人,目射神光,趁著許應施展巴蛇真修之時,一左一右襲來!

  許應身形躍起,道:「你們切磋還是尋仇?」

  「尋仇!」

  許應在半空中如巴蛇翻身,手足舞動之間,衣襟下有龍飛出,有大蟒翻滾,與兩人的招式碰撞在一起!

  他們皆是武道,尚未修煉到神通的地步,看似異象交鋒,實則是武道招式碰撞。

  那兩人頓時只覺對方的力量排山倒海般碾壓過來,說不出的深厚雄渾,心中各自一驚:「他開了三層洞天?不對,他是妖修,難道他的妖法突破了採氣期?」

  對於他們來說,許應施展的是無上妖力,早已超過妖王妖神的極限!

  兩人各自施展全力,大吼一聲,奮盡所能擋住龍蛇一擊,龍蛇盡碎,這二人肉身上肌肉隆起之處,啪啪炸開,鮮血尚未流出便被狂暴的純陽元氣蒸騰成血霧!

  兩人對視一眼,咬緊牙關:「周家人只要打不死,受傷再重也不怕!」

  他二人體內湧出的血霧突然凝聚在一起,化作一柄血色短劍,赫然是許應的劍氣與血霧融合,只聽嗤的一聲,其中一人的太陽穴便被血劍洞穿!

  血劍折向,來到另一人面前,眼看便要將他穿透,突然一個白髮少年橫跨一步,擋在那人身前,抬手硬撼許應的劍氣!

  他的手掌瞬間變得如同金石一般,泛著金燦燦的光澤,與許應劍氣碰撞的一剎那,忽然變得又厚又大,屈指連彈,每一指都沉重無比,噹噹數響,將劍氣打得偏向一邊!

  這道劍氣與他擦身而過,斬在地面上,順著地面切在一根粗大的青銅柱上。

  那根青銅柱發出噹的一聲大響,隨即這一劍遇強則強,劍氣威力暴漲,銅柱又自發出噹的一聲巨響,餘音裊裊!

  許應一劍落空,也是心中凜然,雙腳一前一後,身形向前一伏,施展出龍蛇驚蟄功的龍蟒雙行這一招。

  突然,他鬼使神差的想到太陰元育功的第三個字,『元』字,腦中頓時有宏大嘹亮的道音響起,體內元氣竟分陰陽兩路,水火交煉,伴隨著龍蟒雙行這一招施展出來!

  「哤咕--」

  許應雙手向前推出,純陽元氣化作神龍,純陰元氣化作巴蛇,神龍矯騰怒吼,巴蛇翻滾糾纏,滾滾而來,向那白髮少年碾壓而去!

  那白髮少年便是在這座大殿中參悟陀嫗仙書的周家六公子周幼呦,他因為天分極高,自幼便受器重,讓他參悟陀嫗仙書。

  只是陀嫗仙書著實晦澀難懂,讓他少年白頭。

  不過他的天分的確極高,剛才破許應的破界一劍,便是他小試牛刀。

  然而許應這一擊,至剛至猛,龍蛇合璧,威力一下子提升了六七倍,這一擊掀起的層層聲浪甚至讓他的臉皮被吹出許多層褶子!

  周幼呦護住身後那位周家子弟,在許應狂暴的攻勢下立不住身形,身不由己向後滑去,眼看龍蛇異象撲來,連忙高聲叫道:「切磋!是切磋,不是尋仇!」

  他奮盡所能抵擋這一擊,心中正自絕望之際,突然龍蛇雙行這一招的後力全消。

  周幼呦驚疑不定,卻見許應踉蹌後退,臉色漲紅,彷彿醉酒了一般。

  「這位公子修為深厚,神通驚人。」

  許應連退數步,終於站定,平復一下氣息,道,「能與閣下切磋,是許某榮幸。今日之戰,便當做平手如何?」

  周幼呦呆了呆,雙手還在抖,連忙道:「我不如你……」

  許應笑道:「那麼就是平手了。在下許應,敢請教?」

  「周幼呦。」周幼呦滿臉迷茫。

  許應肅然起敬:「幼呦兄弟年紀輕輕便有此等本領,令人欽佩。敢問兄台年歲?」

  周幼呦還是沒有回過神來,喃喃道:「我十六歲……」

  許應道:「真是年輕有為,我十四歲。」

  周幼呦沉默,不再言語。

  蚖七悄悄向許應豎起尾巴,悄聲讚道:「阿應,你現在懂得做人了,看來在秦岩洞不是白住。你讀了很多書,變得彬彬有禮。你讀的莫非是《五禮通考》?」

  許應欣喜道:「你看出來了?就是最厚的那本書,我每天睡覺都要讀,睡得很香。」

  他們適才打得天翻地覆,而大殿中央的那十三位周家族老也沒有醒來,依舊專心致志的參悟玉簡道書,令人欽佩。

  至於其他周家子弟,雖然躍躍欲試,但許應最後那一招雙行實在嚇人,讓人看不出他的深淺,一時不敢上前。

  元未央目光一直落在許應身上,突然向身邊的青衣老僕道:「許妖王得了真傳。」

  「什麼?」驍伯彷彿沒有聽清。

  元未央道:「他得了真傳,陀嫗仙書中的內容是偽書,並非真傳。或許只有一半真傳。」

  驍伯還是沒有聽懂,道:「未央你想說什麼?」

  元未央眼眸有些黯然,沒有再說什麼,逕自向玉簡道書走去,自言自語道:「他剛才施展武道法門龍蛇合擊,本身元氣並沒有那麼濃烈。但他動手之時,卻多出陰陽變化,導致招法威力大增。那一招,暗合陀嫗仙書中所講的太陰之道,但又多出陽的變化。可見,陀嫗仙書要麼是殘篇,要麼是偽書……」

  她來到玉簡道書前,觀摩這根玉竹簡,思索道:「那麼,他又是怎麼從這八個字中得到了真傳?」

  她靜坐下來,對著玉簡道書上的八個鳥篆蟲文苦苦思索,開動聰明才智,然而久久無所收穫。

  突然,元未央靈光一閃,想起許應對著玉簡道書做出的那些古怪動作,心道:「難道是這個原因?」

  她當即有樣學樣,也對著玉簡道書做出同樣的動作。

  許應做出的八個古怪動作並不複雜,她觀察過許應的動作,因此學來不難。

  青衣驍伯看得呆了,只聽一旁有周家子弟嘟囔道:「好,又瘋了一個!」也不知他在說誰。

  元未央嘗試良久,把許應的八個動作學得惟妙惟肖,然而始終沒有任何收穫,心道:「一定還有心法。」

  她看向許應,只見許應和蚖七不在大殿中。

  她走出大殿,便見許應和蚖七不知何時爬到殿頂,一個做出古怪動作,一個盤在那裡,一人一蛇呼吸吐納,一吸一呼,如同拉動巨大的風箱,狂風呼嘯。

  只有在他們呼吸的間隔,才風平浪靜。

  這等修煉方式,一看就不像人類,十足的妖怪作派。

  元未央跳到殿頂,疑惑道:「你們不去參悟仙書嗎?」

  許應手腳不停,依舊在緩慢的修煉太陰元育功,慢吞吞道:「我已經學會了,就不去了。」

  大蛇光明磊落,道:「我看不懂,也不去了。等阿應熟悉的時候,讓他教我。」

  元未央張口欲言,又猶豫了一下,道:「我回去後請示母上!」

  許應停下來,好奇道:「你回去請教令堂,莫非是打算用元家的功法與我交換玉簡道書中的內容?可是元兄弟,元家有這等仙法妙訣可以交換嗎?」

  元未央臉色黯然:「沒有。」

  他正要從殿頂跳下去,許應笑道:「所以,你不要什麼事情都請教令堂。你也可以自己做出決定。比如,你拿出你們元家的尋龍定位術,開啟黃庭秘藏的法門,還有祖傳功法什麼的,我就跟你換了。」

  元未央露出一絲喜色,正要答應與他交換,突然青衣老僕驍伯出現在他身後,面無表情道:「未央公子,該下去了。別忘記,將來你是元家的主人,背負中興元家之任,不可與妖人來往甚密。」

  元未央身體僵住,道:「驍伯,我明白。」

  他眼中的喜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為任何事情所動的冷漠,跳下殿頂。

  驍伯深深看了許應一眼,道:「許公子最好離未央公子遠一些,不要想通過未央公子得到我元家絕學。」

  許應伸了個懶腰,繼續修煉太陰元育功,似乎沒有聽見。

  驍伯從殿頂跳下。

  大鐘的聲音傳來,道:「元未央很不錯,看出了陀嫗仙書的不足這才來找你。可惜這個老僕不識趣。阿應,我適才觀摩你修煉太陰元育功,覺得很是精妙,你傳我,我多半可以更快治癒傷勢!」

  蚖七好奇道:「大鐘,你也可以修煉太陰元育功?你是一口鐘,怎麼修煉?」

  大鐘氣道:「蠢蛇,元育八式只是外在,根本是元育八音!那八種道音,才是太陰元育的精華!我只要學會元育八音,就可以修煉!而且我是鐘,學得更快!」

  蚖七道:「我也可以學嗎?」

  許應打量蚖七的身材,勉為其難道:「應該可以,但可能學不全。」

  大鐘不懷好意:「阿應,你傳給他一半,讓他修成女子。等到他化形之後,你可以省下聘禮錢!」

  蚖七怒叫道:「破鐘,牛爺和你拼了!」

  一蛇一鐘打成一團,沒多久蚖七便叫鐘爺饒命,於是皆大歡喜。

  許應等到他們安靜下來,才將太陰元育功的元育道音傳給蚖七和大鐘,他無法將這八個文字的道音完全講出來,只能學個大概,但即便如此,也非同小可。雖然沒有陀嫗仙書講得深奧,但更為全面。

  於是,一人,一蛇,一鐘,便在殿頂一邊吸收花香帶來的濃烈天地元氣,一邊擺出各種奇特造型。

  老僕周布衣抬頭,向上瞥了一眼,冷哼一聲,快步向槐花宮主殿走去。

  「老祖宗,那個捕蛇者許應,惹事了。」他進入宮中,向周齊雲躬身道。

  周齊雲正在閉目養神,聞言淡淡道:「他打傷了幾個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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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1:39:46 |只看該作者
第0051章 學壞,只需要一步

  老僕周布衣遲疑一下,實話實說,道:「殺了兩個,重傷一個,傷勢不太好治。還有一個被嚇得有些瘋癲,正準備讓人看看神魂是否有傷。」

  周齊雲眼角跳動一下,徐徐張開眼睛,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聲如猛虎低吟:「殺了兩個?他敢在我周家殺人?」

  老僕周布衣身軀躬得更低。

  周齊雲哼了一聲:「布衣,你的心思有些多了。以往你在我身邊辦事時,勤勤懇懇,沒有任何疏漏。現在你地位高了,難免就有惰性,就有傲氣。你怠慢了他,輕視了他,以至於我周氏子弟有所傷亡。」

  老僕周布衣身軀一顫,低頭道:「老祖宗說的是。」

  周齊雲道:「你原本有機會救下那幾個子弟,但是你存了其他心思。許應得罪了你,你就縱容他殺了周氏子弟,讓他闖出大禍。這是借刀殺人,你要讓他死得不明不白。其實以你的本事,救下他們並不難。」

  周布衣噗通跪在地上,以頭叩地。

  周齊雲道:「你家裡還有子女罷?」

  周布衣老淚縱橫,擦拭眼淚道:「有兩個兒子,都不太爭氣,送到府裡看過,沒能成為儺師。大兒子的媳婦懷了,還沒生,小兒子還未成親,但霸佔了一個農家女,那農家女生了個男娃,已經有六歲了。」

  周齊雲道:「讓他把農家女娶了,給個名分,不要怠慢人家。男娃送到府中,就算不能成為儺師,周家也不會虧待他。你回家之後,安排後事吧。」

  周布衣重重叩頭,哽咽道:「多謝老祖宗成全!」

  他抬起頭,仰視周齊雲,擦去眼淚,道:「老祖宗讓我死得瞑目,許應會得到什麼懲罰?」

  周齊雲閉上眼睛,沒有去看他,淡淡道:「他有用時,就沒有懲罰。若是沒用,我會用他祭你。你去吧。」

  周布衣起身,默默離去。

  周齊雲閉上眼睛,調養氣息,過了不久,氣息突然有一絲紊亂。

  他嘆了口氣,張開眼睛,低聲道:「泥丸宮主人,我等你很久了,你為何還不來?你是隱藏在暗處,等待我的心亂嗎?可是,我在等待的時候,難道你便不在等?」

  之後幾天,周家眾人總是能看到許應、蚖七和大鐘,在殿頂擺出一個個奇特的造型。這幾日花香愈發香濃,這三個傢伙練得就更勤快了。

  眾人不禁大怒:「老祖宗把他抓過來,是讓他破譯陀嫗仙書的!此子卻恃才傲物,殺我周家數人不說,還根本不破譯仙書,天天在殿頂變著法子曬太陽,曬大蛇!」

  更為可氣的是,許應在殿頂,像是騎在他們頭上一樣。

  可是這幾日老祖宗周齊雲一直沒有出現,許應、蚖七他們便愈發張狂了,只在開飯的時候才跑出來,胡吃海塞一通,然後就消失不見。

  「他是來踏春的嗎?旁邊便是奈河,哪裡有春?」

  有人大怒,道,「二姐大哥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等二姐大哥回來,教訓教訓這小子,長長我們的威風!太可氣了!」

  元未央卻知道,陀嫗仙書只怕早就被許應破譯乾淨,非但陀嫗仙書,甚至連周家視若珍寶的玉簡道書,也已經被許應破譯。

  他能夠明顯的感應到許應、蚖七等人修為的提升,這種提升速度極為可怕,就算他修煉元家祖傳的《元道諸天感應》,也沒有這麼快!

  他有些猶豫。

  這幾日,陀嫗仙書被他破解了更多,但也看出更多的不足,其中不僅沒有關於陽的闡釋,對於煉氣士的某些境界,也語焉不詳,有很大的缺陷。

  因此,許應所掌握的太陰元育才顯得珍貴。

  「可惜,驍伯絕不會容許我拿《元道諸天感應》與他交換。驍伯不會,母上他們也不會。」他暗嘆一聲。

  這時,又到了飯點,許應、蚖七和大鐘準時出現。

  吃飯的地方與仙書大殿分開,要走過一段路。周家鐘鳴鼎食,飲食很有規律,而且飯菜色香味俱佳,膳食搭配合理,葷素相宜,是從皇宮裡請出來的御廚。

  以往許應和蚖七特別積極,總是排在隊伍的最前頭,這次雖然準時出現,但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元未央目光閃動:「古人說,吃飯不積極,定然有問題!」

  他於是也不再吃飯,尋找許應等人的蹤跡,果然在大殿中尋到許應、蚖七和大鐘。

  「鐘爺,我就說這根柱子了不得吧?我用破界這一招劈了兩劍,連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元未央朝殿內看時,只見許應、大蛇和大鐘圍繞一根青銅柱子竊竊私語,大蛇道:「把柱子挖了,扛出去,熔成銅汁,給鐘爺修補修補。鐘爺臉上的巴掌印到現在還沒消,女鬼下手太黑了。」

  元未央心頭怦怦亂跳:「他們在偷周家的東西!」

  這種事情,她從未見過,更別說經歷了!

  她探頭看去,便見許應和大蛇正在撬柱基,大蛇捲住柱子往外拖,許應施展龍蛇驚蟄功,調動龍蟒之力,努力向外推。

  即便是那口大鐘,此刻也靠著柱子,吃力的往外推去。

  大殿中央,那十三位周家族老依舊圍繞著玉簡道書團團而坐,對明目張膽偷盜柱子的許應等人視而不見。

  「我自幼讀聖賢之書,豈能坐視他們誤入匪途,一錯再錯?」

  元未央內心糾結掙扎,不想許應墮落下去,又擔心自己叫一聲有賊,周家人對許應不利。正在天人交戰,突然許應看到她,心中大喜,連忙向她招手:「元兄弟,這邊來,搭個手!」

  元未央鬼使神差的走上前去,柔聲勸誡道:「許妖王,你這樣做是不對的……」

  「好兄弟,你往這邊推。」

  「好。」

  有了元未央的幫忙,這根青銅柱子終於被撬動柱基,接著大殿發出一陣輕微的顫動,兩人一蛇一鐘,終於將這根青銅柱子撬了出來。

  「快走!快走!」

  許應、大蛇慌忙抬起柱子,飛速向外溜去。元未央心突突地跳,慌忙跟上他們,心中歡呼道:「我犯錯了,我終於犯錯了!原來犯錯是這種感覺,好生痛快!」

  她跟上許應,雙手托著柱子,心裡一陣爽快。

  許應等人一路小跑,扛著柱子來到那株巍峨的槐樹下,元未央回頭看去,卻見青衣老僕驍伯沒有跟來,應該是在吃飯。

  元家的規矩,食不言寢不語,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要正襟危坐,目不斜視,想來他沒有發現自己的離開。

  元未央頓覺輕鬆,便是自己扛著這根青銅柱子只怕也可以健步如飛。

  「咱們上樹!」許應向她喊道。

  「上樹?」

  元未央抬頭往上看,槐樹不知有多大,多高,巍峨入天際,它的樹皮炸裂,如龍鱗遍佈全身。

  這些龍鱗,清一色是逆鱗,一塊一塊大如席!

  槐樹雖有斜度,但是想上去卻不是那麼容易,扛著一根如此粗的大銅柱子上樹,只怕更為艱難。

  許應卻彷彿絲毫沒有考慮過這些困難,這種在元未央看來不理智的事情,他興致勃勃上手就做。

  他一邊存想巴蛇,捲住銅柱往樹上拖,一邊手腳並用往樹上爬,道:「元兄弟,前兩天我們在樹上發現了一些好玩的東西。你也過來!」

  元未央跟上他,施展儺術相幫,讓許應和蚖七輕鬆了一些。

  眾人往上爬出上千丈,還只是剛到樹半腰,休息片刻,又往上爬千丈,才到第一個枝杈,距離樹冠還遠。

  如此走走歇歇,歇了七次,這才來到一片平坦的地方。

  這裡是樹冠分叉的地方,四通八達,可以在中央建造一個容納萬人的小城,旁邊還可以種地墾荒,因為這裡居然還有厚厚的泥土,上面還有些花草!

  元未央還看到不遠處有一條河流,從另一株粗大的樹幹上流下來,水流竟然很急!

  她頗為好奇,不知道他們要把這根青銅柱扛到哪裡去,突然,前方熱浪滾滾,撲面而來,空氣也泛著焦灼的氣味。

  「到了!」

  許應和蚖七放下柱子,元未央連忙也放下,只見不遠處便是一個火坑,冒著赤青色火焰。火坑不大,只有三四丈方圓,但是熱量驚人,常人只怕靠近一些,便會被直接炭化!

  饒元未央是元家的儺師,也有些吃不消。

  她強頂著熱浪,來到火坑邊緣,向下張望,險些眩暈跌落下去!

  只見那火坑是中空的,深入大槐的樹身之中,四壁赤紅一片,明亮耀眼,深不知幾千丈!

  這株大槐,竟然不知為何,從內部點燃,燒到現在還未燒完!

  這時,便見那個被他們稱作『鐘爺』的大銅鐘飛起來,在空中慢慢變大,神識化作聲音傳入元未央的耳中:「這是天劫後留下的天火,你可以採一朵煉化,放在自己的希夷之域中。雖然不如阿應的那朵純陽異火,但也非同小可,對你的修行大有益處。」

  蚖七得意洋洋,道:「我前日也採了一朵。你沒有和阿應換功法,若是換了功法咱們便可以一起修煉一起玩耍,你就可以早點採到天火了。」

  元未央詢問道:「你說的希夷之域,指的是體內世界?」

  蚖七驚訝道:「你知道體內世界?」

  元未央道:「我無意中打開過,飛臨其中,但不知道叫什麼,而今才知道叫做希夷之域。希夷的意思是道的虛寂玄妙,希夷之域便是道妙之域,果然很是貼切。」

  蚖七看向許應,試探道:「是這個意思嗎?」

  許應輕輕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元家的秘藏是紫府,紫府秘藏蘊藏神識,作為元家子弟,神識一定無比強大。而神識內觀,便可開啟希夷之域,內見五臟六腑。對於元家子弟來說,打開希夷之域應該不難。」

  蚖七心中警覺:「姓元的,與我一樣博學多才,看來我有對手了。」

  大銅鐘越來越大,鐘口朝天,鐘鼻朝下,緩緩的堵住大火坑,道:「我蓋住大部分天火,你可以趁機來收取一些天火祭煉。」

  元未央稱謝,小心翼翼上前收取天火,道:「鐘爺,你適才說這裡是天劫留下的天火,那麼是誰渡劫?」

  她見許應稱大鐘為鐘爺,也稱大鐘為鐘爺。

  大鐘道:「還能是誰?當然是這株大槐。周齊雲說大槐是天生的仙,但若要成仙,就要渡劫,沒有例外的。這株大槐,要麼作惡多端,要麼是仙人般的存在。它被天雷劈了,天火燒了,遲早玩完。」

  它頓了頓,補充道:「再燒八千多年,它便會被燒死了。」

  許應和蚖七扛著大銅柱子上前,蚖七叫道:「鐘爺,你要挺住!」

  這一人一蛇說罷,便將大銅柱子塞入鐘內。

  許應拍了拍手,笑道:「鐘爺,你不會被天火烤化吧?」

  大鐘光光大笑,得意洋洋道:「你可知我家主人為了煉製我,煞費苦心,去天道世界竊取仙火,用仙火來煉我!仙火我都扛得住,更何況區區天火?」

  說到這裡,大鐘底部被燒得赤紅,漸漸聲音有些抖,道:「阿應,有點不太對勁。我想起來我傷勢未癒,烤得我有些疼,你借給我一點氣血……」

  許應裝作沒聽見,向一根粗大的樹幹走去。

  大鐘連忙道:「蚖七!七爺!你別走!借我一點氣血!」

  蚖七慌忙跟上許應,一溜煙去了。

  元未央好奇道:「他們去幹什麼?」

  大鐘被天火燒得坐不住,沒有好氣道:「打槐花去了!兩隻禽獸,這幾天一直打槐花烤著吃,暴殄天物。」

  他想起身旁還有元未央,心中微動,鏗鏘笑道:「那個,元老弟是嗎?能否借一點氣血耍耍?作為報答,我可以教你如何祭煉天火!」

  元未央當即應允。

  大鐘這才鬆一口氣,從她身上借來氣血,抵抗天火,又傳給她祭煉天火的法訣。

  元未央試了試,果然煉取天火很是容易。

  她收好天火,感覺再收便會危及自己的希夷之域,連忙停下,這時便見許應和蚖七帶著槐花歸來。

  這株大槐樹上的槐花,一朵便有尺許長,一枝能掛幾百朵,花團錦簇。許應和蚖七扛來一枝,花香撲鼻。

  槐花香不是艷香,除了花香外還有些青草香氣,很是淡雅。

  許應和大蛇各自弄下十幾朵,放在天火上烤,很快便烤得金黃,外表有些脆,裡面卻很香軟,裹著蜜的香味兒。

  元未央沒有吃飯,聞到味道,肚子便咕咕叫喚起來。

  許應聽到聲音,丟過來一朵烤好的,元未央連忙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小口品嚐,盡顯斯文。

  而許應那邊卻是把尺長的大花團成一團,整個塞進嘴裡,然後去抓其他槐花。

  元未央越吃越餓,也顧不得禮節,有樣學樣,把槐花團成一團塞到嘴裡,大口嚼動,只是嘴巴小,花蜜汁水順著嘴角流下。

  她連忙吸回去,只覺入喉甘香,是未曾吃過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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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2章 囚籠裡的少女

  元未央驚訝,槐花入腹,她竟然覺得肚子裡暖洋洋的,陽氣皎皎似大日映照,彷彿能照到骨髓裡去!

  元家的神識造詣可謂天下第一,有神識淬煉肉身的法門,但那是元家的高深法門,一朵槐花竟然也能起到同樣的效果,令她稱奇不已。

  不僅如此,吃下一朵槐花,便讓她只覺自己的元氣浮動,修為提升。她這才知道許應蚖七他們這幾日鬼混,得了多少好處!

  兩人一蛇三口作兩口,很快便把那一大枝烤完吃掉,吃得渾身熱氣騰騰,元未央額頭也滲出許多細密汗珠,全身陽氣流動,洗筋伐髓。

  許應站起身來,運煉太陰元育功活動一下,修煉太、陰、元、育、一、陽、永、真那八個姿態。

  大蛇也在那裡蛄蛹,像是也在修煉太陰元育功,時而用身體組成一個『乙』字,時而組成一個『凹』字,過了片刻,又組成『凸』字。

  元未央坐著觀看,隱約聽到許應和大蛇體內元氣、神識流動的聲音,還有玄妙莫測的魂魄低語聲,還能聽到他們骨髓裡傳來的索索聲。

  他們體內彷彿有光,漸漸升騰,運行到身體的各個穴竅時,便有神光自穴竅滲透出來。

  一個個穴位的內部構造被神光投影到空中,纖毫畢現,清晰無比,元未央驚訝的發現,這些穴位的內部構造,竟彷彿一個個天然的洞天或者宮闕!

  「這門功法非凡,修煉的時間越長,變化越多,的確比陀嫗仙書要好不少!」

  元未央默默觀看,待看到這些穴位投影時,心中有所領悟,心道:「從這些穴位投影,我可以結合《元道諸天感應》和內觀存想之法,創造出一個神藏法門!讓全身各處穴竅各藏一神,形成周身三百六十五神藏。」

  她想到這裡,靈感迸發,頓時只覺是否能得到太陰元育功也無關緊要了。

  「只是,我需要這些穴位清晰的內部構造,方可完善神藏。」她心中暗道。

  「嘴裡有些寡淡,元兄弟,咱們去捉泥鰍!」

  許應伸手拽起元未央,向樹幹上的那條河流跑去,元未央被他拽得踉蹌,連忙快不跟上他。

  「這裡怎麼會有泥鰍?」元未央看著面前的河流,驚訝道。

  許應放開手,大聲道:「蚖七,你去上游堵住河水!我們在下游挖泥鰍,待會多分你兩條!」

  蚖七稱是,游到上游,用自己龐大的身軀堵住河道。

  水勢不怎麼湍急,但因為有坡度,很快一段河水便被放完,剩下可以沒入腳踝的一層水面。

  不過淤泥卻有些深。

  許應弓腰捲起褲腿,道:「元兄弟,你把褲腿這樣捲起來,免得弄髒了衣裳。咦,你腿真白!」

  只見元未央躬身捲起褲腿,肌膚白皙細膩,許應忍不住在她腿上摸了一把,讚道:「綢緞一樣細膩。」

  元未央被他摸得心有些亂,但好在許應已經收手。

  許應又教她如何捲起袖子不會脫落,說罷跳入河道,只見那淤泥沒到腿彎處。

  元未央見狀,放下心來,小心翼翼下河,見許應雙手插入泥中挖來挖去,納悶道:「這裡真有泥鰍?咱們現在所處位置,比世上絕大多數山都要高很多,這種地方豈會有泥鰍?」

  許應小聲道:「有。這裡的泥鰍個頭很大,味道鮮美,地上吃不到的……我找到一條!」

  他連忙抽出手,抓住元未央的雙手往泥巴裡放,笑道:「你來摸摸看,小心一些,不要驚動了它。」

  元未央弓著腰,小心翼翼往下摸,笑道:「哪裡有……好大!」

  她驚叫出聲:「這麼粗一條……好滑,根本握不住!」

  她越想抓住,便越抓不住,被那泥鰍脫身。

  忽然泥漿翻湧,啪嗒一聲,一條長短約有五六尺的『泥鰍』從淤泥中躍出,張開血盆大嘴,滿口釘子牙,便向許應和元未央咬來!

  尋常泥鰍最長不過尺許,小嘴,長著鬍鬚,但那『泥鰍』大得驚人,長著龍口,背生背鰭,嘴角有長鬚飄揚,兇惡無比。

  怎奈面對許應和元未央這兩位少年高手,那『泥鰍』根本沒有下口的機會,便被敲昏過去。兩人被它甩起的泥巴濺得滿身都是。

  「好像是龍鰍!」

  元未央仔細打量,驚聲道,「真的是龍鰍!我在元家的典籍中看到過,龍鰍的嘴角一邊各有四條鬚,龍頭鰍身,滑不留手,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異獸!《千方錄》《至道帝紀》還有《武聖紀年》中,都有記載!」

  許應將龍鰍拋到岸上,眼睛亮晶晶的:「書上有說怎麼吃嗎?」

  元未央張口結舌,吃吃道:「沒、沒有說過。」

  許應搖頭道:「你讀的書,肯定不是正經的書。正經的書都會介紹能吃嗎怎麼吃。」

  元未央氣結:「豈有此理?」

  許應有些心虛,岔開話題,道:「元兄弟,你摸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泥巴上的氣孔,有氣孔的地方不要下手,下面便是龍鰍的頭,摸下去就會被咬一口。稍微凹下去的地方便是它的尾巴。」

  他手把手教學,又抓了一隻龍鰍,便放任元未央自己去抓。

  元未央心裡噗通噗通跳個不停,雖說她比龍鰍強大了不知多少,但挖泥鰍的那種興奮感、不安感和患得患失,著實刺激,是她從未有過的經歷。

  兩人挖了一段河道,抓到七條龍鰍。上游的河水越積越多,蚖七橫身擋著河道,水勢漸高,有些抵擋不住,許應和元未央連忙上岸。

  蚖七放開河道,河水湧來。

  許應看了看身上的泥巴,笑道:「元兄弟,咱們跳到河裡洗一洗!」

  元未央嚇了一跳,失聲道:「洗?洗什麼?怎麼洗?」

  許應納悶道:「當然是脫光衣服跳進河裡,洗我們身上的泥污,還能怎麼洗?城裡人真奇怪。待會我背過去,你幫我搓背,等搓好了,你背過去我幫你搓背。」

  他飛速把上衣脫光,然後去脫褲子。

  元未央臉色通紅,只見許應剩下一條短褲時,還是沒有停手,一脫到底。

  元未央驚叫一聲,吃吃道:「你怎麼可以脫光?」

  許應低頭往下看了看,有些無奈:「又長了一根!」說罷用力一揪。

  元未央瞪大眼睛,還未來得及摀住雙眼,便見許大妖王光著屁股撒歡一樣狂奔,噗通一聲跳入水中!

  這一幕衝擊太大,她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許應衝入河水深處,水沒過脖頸,一邊跳一邊向元未央拍水,笑道:「元兄弟,下來玩耍!」

  元未央臉色漲紅,低著頭往上遊走,大聲道:「我去那裡洗,我不太習慣和別人一起洗……」

  她腳步越來越快,一溜小跑直奔上游去了。

  「城裡人奇怪的規矩。我們鄉下都是在一起洗的。」許應搖頭。

  元未央向上走了數里,差點來到河流的源頭,這才停步,東張西望一番,又用神識搜尋一番,四周無人,這才開始脫衣裳。

  她想到許應一言不合便脫衣服的樣子,臉色便紅的發燙。

  又想到許應光著屁股衝進河裡的情形,臉蛋便更燙更紅了。

  她脫掉最有一件衣裳,把衣裳疊得整整齊齊,紋絲不亂,小心翼翼的站起來,雙手抱在胸前,突然鬼使神差的往下看了看,然後伸出兩根指頭捏住一根毛毛用力一揪,咯咯笑出聲來。

  她像許應一樣撒歡般奔向河流,口中呀呀大叫,噗通一聲跳了進去,濺起成片的水花!

  河中一個少女用力拍水,旋轉著揚起水花,笑道:「好自在!」

  過了許久,她才想起來要洗掉身上的泥垢,於是搓洗身子,反覆擦拭幾遍。她又來到淺水處,祭起四面明鏡,環繞自己全身,反反覆覆檢查是否洗乾淨。

  她用手輕輕揉搓乳下、腿彎這些容易藏污垢的地方,還有腳趾縫隙,指甲蓋也檢查得很仔細,這才上岸,一件一件穿好衣裳。

  她對鏡梳妝容,過了片刻,少女又變成俊朗的少年郎。

  元未央原路返回,來到許應洗澡的地方,許應和大蛇都不在,但陣陣鮮香味卻遠遠地飄過來,令人食指大動。

  元未央循著味走過去,只見許應和大蛇把大鐘架起來,把這口大鐘當成鍋來用,鐘內放滿了水,龍鰍已經下鍋。

  那大鐘還在叫道:「吃人嘴短,用人手短。今日之事誰都不許說出去,否則鐘爺敲碎他的腦殼!」

  元未央連忙走過去,心中既是驚駭又有些好笑。

  這大鐘擁有自主意識,甚至能夠修煉,能與人交流,顯然是法寶中最頂級的異寶!

  沒想到許應他們卻把它當成了鍋,用來煮泥鰍,而它不以為恥,反而叫嚷著誰洩密就殺誰。

  這種無恥的作風,出人意料。

  「鐘爺的傷勢好了嗎?」元未央詢問道。

  大鐘讚道:「還是元老弟懂事,不像你們兩個,回來後便要吃,連問都不問我一聲。我的外傷已經好了,但內傷還在。妖女厲害無比,想磨滅她留下的印記,我還需要多竊取一些氣血。嗯,還要勤加修煉。」

  「是偷取氣血。」蚖七憤憤道。

  大鐘震怒,噹噹作響:「竊不是偷!竊,嘿……」

  龍鰍湯鮮味十足,喝入腹中,令人只覺元氣如龍鰍般拱來拱去,疏通經絡,舒坦無比。龍鰍肉也鮮嫩無比,很是爽口。

  許應摘了樹葉做碗,葉梗做籌,元未央從未想過自己居然這麼能吃,她只覺自己這一頓吃的喝的,恐怕比此前十五年吃的喝的還要多!

  吃飽喝足,兩人一蛇直接躺在地上,四仰八叉,不再動彈。

  大鐘嚷嚷著,讓他們起來刷鐘,然而他們都吃得撐了,連根手指都懶得動一下,更何況刷鐘這等煩心事?

  大鐘罵咧咧的,自己跑到河裡去洗刷自己。

  又過了一會兒,許應、蚖七和元未央一躍而起,不約而同開始修煉。

  大鐘氣得破鐘大罵,卻不知兩人一蛇都是因為吃了太多的龍鰍,體內積鬱了大量的能量無處宣洩,被撐得又鼓又漲,只好爬起來修煉,才不是變得勤快。

  許應、蚖七一邊催動導引功,一邊又擺出各種奇怪的姿勢,兩種功法並行不悖,沒有絲毫干擾。元未央則在一邊修煉《元道諸天感應》,一邊觀察許應周身的穴位投影,同時對照《元道諸天感應》,漸漸地一門新的功法在她心中萌生。

  待到龍鰍湯的能量被消化一空,許應的魂魄神識平步青雲,登上希夷之域玄關後的第一座諸天!

  他站在第一諸天上,俯仰天地間,胸中豪氣生。試看而今天下,亂象漸起,能否有我永州捕蛇郎的一席之地?

  他們將槐枝、鰍骨丟到火坑裡,毀屍滅跡,打掃乾淨,這才下樹。

  許應和元未央向樹下跳去,每隔十幾丈便腳踩樹皮微微借力,再度向下跳去,輕盈如靈狐,靈動如彩蝶雙飛。

  蚖七則在樹皮縫隙間飛速游動,突然叫道:「阿應,我吃了太多好東西,只怕要叩關了!壞事了,我可能還要蛻變!」

  許應停下腳步,回頭道:「你上次蛻變,用了幾天時間才蛻好。這次又要叩關又要蛻變,恐怕要好些天才能完成。你先留在樹上,鐘爺為你護法,等蛻變完成後再下來尋我。」

  大鐘從他腦後飛出,來到蚖七身邊。

  許應轉身向下躍去,加快速度,追上元未央。

  「元兄弟,周家老祖不是善類,你與驍伯有機會一定要及時逃走。」許應輕聲提醒道。

  元未央心頭微震,向他看來,有些疑惑。

  許應講起自己發現秦岩洞石室一事,道:「無法帶走的經書,他統統燒掉。對待經書尚且如此,何況對人?待到我們破譯完陀嫗仙書之後,對他來說便是無法帶走的經書。」

  元未央心領神會,道:「對他來說,留下我們的性命,與當年秦岩洞留下經書是一樣的性質。他放火燒掉經書,也會用同樣的理由殺掉我們。」

  他們來到大槐樹下,迎面便見青衣老僕驍伯面色嚴肅的站在那裡,似乎已經等候多時。

  元未央看到驍伯,腳步落地,便隱藏起來少女的心態,又彷彿回歸了那位翩翩的貴公子,迎著青衣老僕走去,溫和道:「驍伯,等很久了吧?」

  他回過頭來,向許應微微一笑:「許妖王,改日再聚,期待與你交流。」

  許應微微欠身,元未央也微微低頭。

  驍伯目光凶狠的瞪了許應一眼,跟隨元未央離去。只是他並不知道,心裡被關押已久的天性釋放出來,再關進去,又能關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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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1:40:20 |只看該作者
第0053章 槐花宮主人

  大槐樹上,蚖七又爬回樹冠交叉處,一邊呼吸吐納,積蓄力量,準備叩關,一邊靜候二次蛻變的到來。

  「臭蛇,這次蛻變你會蛻變成人嗎?」大鐘問道。

  蚖七很是期待,笑道:「大妖修成妖王,便可以變化成人。我修成妖王那會兒,因為喝了許多龍血,所以耽擱了。但這次是第二次蛻變,一定可以變成人。」

  大鐘頓時來了興致:「阿應雖然傳你太陰元育功,但你確信你參悟透徹了嗎?若是只參悟出太陰,那就會變成女子。甚至有可能雌雄同體!」

  蚖七嚇了一跳,心中惴惴,心神不寧。

  大鐘連忙喝道:「你正值叩關期,叩尾閭玄關,心不至誠,玄關不開!快快收心,不要去想變男變女,順其自然!」

  蚖七連忙收心。

  大鐘圍繞他團團旋轉,輕輕搖動,發出鐘鳴,助他靜心,心道:「這事怪我,若非我提變男變女之事,他也不會胡思亂想。但願此次能化形成功!」

  四周花香濃烈,天地元氣充沛得過分,因此無須服用大藥,在槐花香中便可以叩關突破。

  不知不覺到了夜間,奈河湧現,大鐘守著蚖七,忽然覺得天氣轉涼,氣溫陡降。自從來到槐花宮之後,它還是頭一次在外面過夜,因此不知夜間竟然會這麼冷。

  它連忙把蚖七往火坑旁邊推了推,免得把蚖七凍僵。

  就在這時,大槐樹腳下,奈河的對岸,忽然有點點鬼火聚在一起,飄飄蕩蕩,向大槐樹飄來。

  「古怪……」

  大鐘仔細感應,鐘體震盪一下。那些向大槐樹湧來的鬼火,竟是無數騎著高頭大馬,身披腐爛鎧甲的陰間鬼兵!

  這些陰間鬼兵隊列整齊,不僅騎著白骨馬,還有騎著巨型牛魔的,騎著骨龍、骨鳳的。

  又有陰兵挑著破破爛爛的大旗,旗面迎風飄展,陰風從旗面透出,便見窟窿裡鑽出許許多多古古怪怪的陰間生物,有著滑膩黝黑的身軀,在旗面窟窿裡鑽來鑽去。

  而在陰間鬼兵的大軍中央,是一面籠罩數畝地大小的華蓋,像是破破爛爛的大傘,只是華麗無比,但也四處都是破洞。

  華蓋四周,垂下許許多多長長的飄帶,顏色純黑,也被腐蝕了,千瘡百孔,迎風飄蕩。

  華蓋下,陰鬼森然,有鬼王捧著鬼頭刀屹立,殺氣騰騰。

  而在華蓋靠後的地方,坐著一尊偉岸身姿,頭戴帝王之冠,瓔珞垂珠,身穿金黃龍袍,蟠龍繡於胸口。

  只是這位偉岸存在此刻也是沒有半點血肉,帝王之冠下的面龐是一具白骨,抓住龍椅的手也是森森白骨!

  大鐘噹了一嗓子,暗道一聲糟糕:「周齊雲選的地方,風水不好!槐花宮的主人,應該是一尊帝王!難怪槐花宮一直沒有被人佔據,原來那帝王死後也居住在這裡!現在,主人回來了!」

  它突然明白過來,為何泥丸宮主人遲遲沒有來『收割』周齊雲,原來是在等槐花宮主人的到來。

  周齊雲佔據槐花宮,槐花宮主人自然不能坐視。

  周齊雲與槐花宮主人對決之時,就是泥丸宮主人的收割之時!

  「周齊雲若是無法應對此劫,那麼覆巢之下無完卵,阿應只怕也要糟糕!」

  它遙遙相望,心中默默道,「不知這位帝王,是人間的哪位帝王?」

  這時,只見周家老祖周齊雲走來,背後跟著十三位容貌高古的老者,他們蒼老無比,正是一直坐在大殿中央參悟玉簡道書的那十三位周家族老。

  許應驚訝,這十三位周家族老參悟玉簡道書,一直不聞天下事,為何這時醒來了?

  十三位族老的背後,則是拆大廟世界的周氏子弟,男女老幼都有,一個個面色凝重,如臨大敵。

  「我只是偷了根柱子,不至於要動這麼大陣仗吧?」許應心底實在發虛。

  周齊雲經過他的身邊,腳步不停的走過去,道:「殿內少了根柱子,是誰拿的?」

  許應正要狡辯,周齊雲身後那十三位周氏族老齊刷刷抬起手來,指向許應。

  許應於是不再狡辯,道:「是我拿的。難道這根柱子很重要?」

  周齊雲走向宮外,淡淡道:「拿了也就拿了,反正這座行宮也不是我周家之物。」

  許應頗為驚訝,周齊雲一向是所過之處,地皮都要刮乾淨的,今日為何如此大方了?

  「這座行宮的正主來興師問罪了。」周齊雲淡淡道。

  許應跟著他走出槐花宮,抬頭看去,但見無邊無際的陰間鬼兵屹立在空中,隊列整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而在大軍的中央,千瘡百孔的華蓋之下,一尊白骨大帝衣冠楚楚坐在那裡,鬼王如文武百官站在下方。

  許應心中凜然,道:「為了一根青銅柱,還不至於如此大張旗鼓。周老祖,對方不是來找我的。」

  周齊雲嘆了口氣,卻露出笑容:「來找我的。想來泥丸宮主人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而今他終於等來了。」

  許應明白他的意思,槐花宮之所以無人佔據,因為這裡是有主之地。別人忌憚此地主人,因此不敢來搶佔!

  而槐花宮主人,便是這位興師動眾的白骨大帝!

  泥丸宮主人之所以一直沒有來『品嚐』周齊雲,也是在等待槐花宮主人前來興師問罪!

  泥丸宮主人在暗,槐花宮主人在明,他要同時對抗兩人,只怕凶多吉少。

  周齊雲道:「面對這些老不死,真的不能犯任何錯。任何一個閃失,都有可能死亡。」

  他說的錯,是槐花宮。

  此宮雖好,但周家不應該在沒有弄清楚來歷便佔據此地,也是周家長期跋扈慣了,才有此疏漏。

  「從槐花宮的門額上的文字來看,他是一位上古煉氣士,比鐘爺的主人恐怕還要古老一些。」

  許應遙望那位白骨大帝,心道:「那麼他是誰?倘若蚖七在這裡,一定能認出他是哪位人間帝王。」

  周齊雲身後一片清光,清光如潮,向上湧動,悠然道:「但也可以讓泥丸宮主人放心出手,給了我格殺他以絕後患的機會。」

  許應聞言,心中微動:「他有信心同時對抗兩大儺仙般的存在?」

  天空風雲湧動,雷霆交加,無邊無際的烏雲籠罩槐花宮,沉沉壓下,突然電閃雷鳴間,烏雲中飛出一隻漆黑大手,手下業火熊熊,壓向槐花宮!

  這隻黑手遭遇到周齊雲身後的清光,猛然頓住,雷火形成一道薄薄的光幕,如利刃般四面八方掃去。

  許應立刻察覺到空間微微震動一下,然後便見大槐樹上多出一道傷口,深入樹身。

  而在不遠處,一座山頭無聲無息飛起,像是被無形的鋒刃將山頭切了下來。那山頭飛出數十里斜斜墜落,卻又遭遇餘波的衝擊,突然炸開。

  這一幕無聲無息,待過了一個呼吸的時間,才有沉悶的巨響傳到眾人耳中。

  許應急忙調運神識,催動天眼,這才看清天空中的景象。

  只見周齊雲身後還有一個周齊雲,坐鎮在無量空間之中,看似不大,實則無邊廣闊,周身散發著青光。

  那如潮水般湧動,不斷上升的清光,便是從這個周齊雲體內散發而出!

  「元神?」

  許應頓時想起棺中少女的元神,但隨即察覺到不對。

  棺中少女的元神強大,有如實質,但肉眼卻無法看見,甚至連元神散發出的光芒,也是寸寸毫光。

  而周齊雲的『元神』雖然更為龐大,但總有些虛,而且光芒肉眼可見,不是毫光。

  許應仔細打量,才發現周齊雲的『元神』的頭頂有一團火,那是魂魄上的陽火。

  「魂魄應該有三朵陽火,左右兩肩,頭頂百匯。周齊雲怎麼只有一朵……是三昧真火!」許應突然醒悟過來,只覺難以置信。

  周齊雲竟然合魂魄三朵陽火,煉成三昧真火,天分天資真是高得可怕!

  「他不懂煉氣士的功法,應該是挖掘煉氣士和儺仙大墓,從那裡得到的一些殘缺傳承。他憑借殘缺傳承,煉成三昧真火,並且把自己的魂魄修煉到這般強大地步!」

  對儺師來說,三昧真火是已經失傳了不知多久的上古絕學,神秘莫測,根本不知道煉法。而周齊雲卻將三昧真火復原出來,此等有大勇大智之人,令人欽佩。

  許應看向那位白骨大帝,但見其人也有元神,藏於身後的黑暗空間,那尊元神遍佈黑氣,破破爛爛,黑氣便是從元神腐爛的孔洞中溢出。

  那隻烏雲壓城的黑手,便是白骨大帝的元神顯化而成,否則根本看不見他出手!

  而擋住他的元神之手的,便是周齊雲的魂魄。

  他們一個魂魄,一個元神,碰撞一記,無形交鋒,神通的餘波在兩隻手掌間爆發,形成了無形的衝擊,導致槐樹樹身被切開一個傷口,遠處的一座山頭被削飛。

  若是不動用天眼,根本看不到真相!

  突然,許應身邊的周齊雲衝天而起,下一刻便已經來到空中,飄浮在華蓋前。

  他衣衫獵獵,身形雖小,卻彷彿無比廣大,那支陰間鬼兵數以萬計,又騎著各種異獸骸骨,佔據幾十里空間。但在他面前,彷彿這支陰間鬼兵只是一群細小的螻蟻!

  他的氣勢爆發,濃烈至極,清光照射之處,嚴禁如臂使指的陰間鬼兵忽然間便亂了起來。一個個白骨陰兵紛紛抬起手,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手掌。

  他們的手掌,接觸清光的部分在飛速的長出血肉和皮膚,骨骼也在恢復活性,血肉肌膚沿著他們的手臂往上爬,很快爬到他們的肩部。

  他們的胸腔中,也有心臟在躍動,在生長。

  他們的五臟六腑漸漸長成,死亡凋零的屍骨漸漸恢復活性。

  數以萬計的陰間鬼兵一時間殺氣盡去,一個個癡癡的看著自己的復活過來的屍體。

  周齊雲邁步向華蓋下走去,身影籠罩在華蓋陰影中的那位白骨大帝也抬起手掌,看著自己掌上血肉滋生,眼眶中有鬼火躍動。

  「這就是儺術嗎?」

  一個古老的聲音響起,白骨大帝反覆觀看自己的手掌,聲音從陰影中傳來,「在我那個時代還沒有這種奇特的法術。我感受到了我尚在人世時所擁有的強大力量……」

  他突然重重握手,手掌上的血肉炸開,又重新化作白骨。

  「可惜,復生只是假象!」

  白骨大帝緩緩站起身來,聲音夾雜著轟隆隆的雷音,「你企圖用血肉之身控制我,然而卻讓我從你衍生的血肉之中感受到了你的蒼老。你掌握著生機,卻和蜉蝣一樣早衰易衰,只有三百年的壽命,比我們這些沒有掌握生機的煉氣士還要短暫。你,煉錯了吧?」

  周齊雲臉色微變,白骨大帝趁著他心神動搖的一瞬,突然一指點出,白骨指頭所過之處,空間旋轉扭曲!

  與此同時他的身後,元神向一口浮空的彎刀躬身一拜,彎刀呼嘯斬來,直奔周齊雲身後的魂魄而去!

  許應眼角跳動一下:「這位白骨大帝說得沒錯!周齊雲明明打開泥丸秘藏所有洞天,掌握了無窮無盡的肉身活性和生機,怎麼還會衰老,怎麼會只有三百多年的壽命?可見他並非跳出泥丸宮主人的陷阱!」

  高手相爭,最忌心神不寧。

  周齊雲被白骨大帝直指內心深處的破綻,讓他氣息浮動,心神不安,於是便出現了破綻!

  就在此時,槐花宮附近的大地突然炸開,一個龐然大物發出雷鳴般的吼聲,直奔天空中的周齊雲而去!

  「泥丸宮主人!」許應驚聲道。

  夜色中,那龐然大物遍體鱗光,凶焰滔天,不知是龍是蛇。

  而在那大物的頭頂,坐著一具骨架,人骨迦趺而坐,顯得極為細小。

  「老師,你終於捨得出現了!」

  周齊雲突然哈哈大笑,同樣是一指,迎上白骨大帝的驚神一指,手指碰撞的剎那,白骨大帝指節突然節節炸開!

  而白骨大帝的元神祭起的彎刀呼嘯斬來,彎刀正中周齊雲魂魄脖頸,將他魂魄一刀兩斷!

  「我已經煉到泥丸秘藏的極境,魂魄不死不滅!」

  周齊雲轉身迎上龐然大物,微笑道,「老師,這是你當年傳功於我時,所沒有想到的吧?今日,我便請老師見識一下,你也未曾領悟出的極致境界,送老師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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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4章 借命一用

  許應仰望,只見周齊雲魂魄頭顱飛起,三昧真火射出,將那彎刀焚燬。他的魂魄相連,又自恢復如初。

  許應心神大震,連魂魄都可以再生,倘若周齊雲修成元神,豈不是連元神也是不死不滅?

  龐然大物遮蔽天空,來到周齊雲身前,與細小的周齊雲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們碰撞在一起時,天空變得極不穩定,像鏡子一樣脆弱易碎。

  許應看到從碎裂的空間中逃逸出的雷火,一團又一團,沿著天空裂痕縫隙四下游走,然後突然炸開,比煙花還要絢麗!

  就在大物與周齊雲碰撞的一瞬間,那具人骨站起,一劍刺出。

  人骨的這一劍,似乎比大物那一擊的威脅力還要強,周齊雲身後混沌海動盪,九大洞天齊出,插入海中,調動所有力量,與這一劍抗衡。

  突然,天空中明亮的光團炸開,一時間各色仙光從洞開的天空中照耀下來,許應竟然看到了希夷之域中那種人世間不可能擁有的清晰色彩。

  光芒所照之處,大槐樹四周的陰間也隨之劇烈動盪。此時正值夜晚,正是陰間入侵最嚴重的時期,然而在仙光照耀之處,陰間竟因此飛速退去,甚至奈河也為之斷流!

  陰陽兩界間不穩定空間動盪更加劇烈,這從天而降的仙光,竟有干涉到兩界之爭的威力!

  許應看清仙光來源,只見仙光自周齊雲體內照耀而出,他彷彿傳說中飛昇的仙人,飄飄然,遺世獨立。

  一座仙境,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打開。

  許應看到神州大地的山河社稷,畫卷般向四周延伸,恍如仙境!

  龐然大物和槐花宮主人被瞬間拉入神州山河社稷中,大物的頭頂,那具人骨突然躍起,流光般向仙境外飛,試圖在神州山河社稷尚未完全展開時逃離此地。

  然而神州社稷的展開速度比他飛行速度要快,等到他飛出數百里,只見神州山河社稷與這片天地完全融合,沒有了邊界。

  那具人骨停在空中,向外看去,不見新地,不見大槐,也不見奈河,心知自己不殺掉周齊雲,便無法離開。

  那具人骨回頭,飛速趕到大物身邊,站在大物頭頂。與其與大物分開,不如合力一戰,還有勝算。

  先前在無妄山與周齊雲一戰,對於他和周齊雲來說都有些倉促,雙方都準備不充分,未能來得及施展出最終手段,便各自離去。

  沒想到這次看似必勝之局,周齊雲卻施展出隱景潛化的最終形態,將他們拉入自己的仙境決戰!

  許應抬頭仰望,看到白骨大帝也被拉入那片神州仙境,不禁動容。

  隱景潛化之地,是儺師獨特的修煉方式,一切都為壽元到了盡頭,能有一塊長生不死的仙境立足,潛化藏形,長生永壽。

  然而周齊雲的修行方式卻有些不同,他的隱景潛化之地,竟像是不要潛化藏形!

  他竟是要將自己的隱景潛化之地,與整個神州大陸完全融合,將神州變成仙境,無須像白衣儺仙那樣藏身在陰陽兩界的夾縫之間!

  他要堂堂正正的活在人間,要堂堂正正的做一個長生不滅的仙人!

  單純這一點,他便勝過白衣儺仙不知凡幾!

  周齊雲的神州仙境綻放開來,那些陰間鬼兵身上長出的血肉頓時腐爛凋零,一個個陰兵清醒過來,嘶吼一聲,向槐花宮撲去。

  周家十三位族老立刻衝天而起,迎上陰兵。

  這十三位族老的實力極為強大,各自身後的洞天明亮至極,扭曲空間,有的隱景化作長河,在半空中激盪,掃來掃去,蕩飛數以百計的陰兵;

  有的隱景是山巒,沉重無比,飛入青冥天空,猛然落下,砸得陰兵人仰馬翻粉身碎骨;

  還有的隱景是長虹,族老立在長虹之上,大殺四方!

  然而陰間鬼兵實在太多,當即有不少陰兵繞過他們,衝向槐花宮。

  「許妖王,現在正是我們離開的好時機。」

  許應回頭,便見元未央和驍伯站在不遠處,元未央目光清澈,向他看來,道:「而今周家強者自顧不暇,其他周家高手也即將自身難保,已經無人可以阻止我們離開。許妖王若是願意,驍伯可以護送我們離開。」

  許應遲疑一下,搖了搖頭,道:「多謝好意。我還有兩個朋友在大槐樹上,不能就這樣走了。」

  驍伯冷笑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許應,你不自知也不知人,我擔心你會死在這裡。跟著老夫,老夫可以送你出去!」

  元未央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道:「不愧是許妖王。驍伯,我們走吧。」

  他隨著驍伯衝出槐花宮,那青衣老僕殺出重圍,連斬數十個陰兵,實力驚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周家子弟也魚貫而出,與陰兵碰撞廝殺,許應沒有去阻擋陰兵,而是趁亂折回槐花宮中,四處翻找值錢的寶物。

  他在水口廟見識到周家見廟揭瓦的手段,大受震撼,因此動了趁亂搜刮一些財富的想法。

  許應溜入周齊雲休養的書房,打算找點寶貝兒,看到書桌上有一方玉印,心知是寶貝,便抓在手中。

  正在此時,突然天空中劇烈震盪,彷彿有一座巍峨大山從天上砸下來,砸得地面抖動不已。

  許應連忙推開窗戶往外看,只見一條長達百里的山脈砸入陰間群山之中,山勢連綿起伏,赫然是龐然大物的身軀!

  許應仰頭,便見周齊雲的仙境中,龐然大物的腦袋正在墜落下來!

  就在他仰頭張望之時,許應又看到那籠罩數畝的華蓋摧折,向後飛去,在凌厲的光芒中四分五裂。

  下一刻白骨大帝碎裂,那破爛元神燃起大火,帶著火光遁走。

  許應見狀,關上窗欞,把手中的玉印放回原處,擦掉自己的指紋,退出書房,關上房門。

  「趁火打劫,也得分能不能打。」淳樸的少年心中暗道。

  天空中,龐然大物的腦袋砸落,帶著熊熊烈火,在地面滾動了幾週,僅僅是幾週,便滾動了十數里地,擋在正在逃遁中的元未央和驍伯面前。

  這裡突然多出一座巍峨大山,山底還在汩汩的噴著血漿,形成一條寬五六丈的血河。

  驍伯正打算帶著元未央翻山,元未央卻停下腳步,驍伯回頭,疑惑的看過來。

  元未央面色淡然,道:「驍伯,走不掉了,回去吧。」

  驍伯大聲道:「未央公子,翻過這座山,便可以逃出去!」

  元未央搖頭,道:「此時的周家老祖,已經是神州第一人了。他比擊敗祖上元無計那時,強大了太多太多。」

  驍伯不解。

  元未央繼續道:「與其逃走被他捉回來,不如主動留下。留在他身邊,還可以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驍伯沉聲道:「但是他用完你們,便會除掉你們!留下來只會凶多吉少!」

  「驍伯,你還不明白嗎?他扔下泥丸宮主人的頭顱便是一個警告。」

  元未央轉身,向槐花宮走去,道,「他可以扔下這顆頭顱化作大山擋在我們面前,也可以直接扔在我們身上。你我都阻擋不了,只有被壓死的份。」

  驍伯心神大震,踉蹌走回他身邊,喃喃道:「周家老祖不可能這麼強,他不可能與兩大絕世存在交鋒的同時,還能關注到我們的一舉一動……」

  元未央仰望天空仙境中的戰鬥,面色淡然,道:「他已經是人間仙人了。他只要不犯錯,便人間無敵,長生永壽。只是……」

  他有些不解,低聲道:「周家老祖,你還在尋求什麼?為何還需要我們幫你破譯煉氣士的功法?」

  元未央回到槐花宮,便見槐花宮的動亂已平,許應已經在等候他們了。

  驍伯看到許應,老臉微紅,抬起衣袖掩面,暗道一聲慚愧,心道:「我說他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沒想到他居然料到我們會回來,在這裡等我們了。」

  許應倒是不以為意,仰頭看著天上仙境中周齊雲與那具人骨的最後對決,面色有些憂慮,道:「周家老祖如此之強,是我未曾料到過的。我本以為最低也會兩敗俱傷。」

  先前他還有把握能夠逃出周齊雲的掌控,現在一點把握都沒有!

  元未央心中也生出隱憂。

  周齊雲絕不會容許他們繼續混日子,肯定會讓他們破譯陀嫗仙書。

  不破譯,就是死。

  破譯,也是死!

  「那就交給他陀嫗仙書。」許應突然道。

  元未央驚訝的看著他,過了片刻,默默點頭。

  天空仙境中的戰鬥停歇,許應仰頭看去,只見那具人骨站在空中,手中劍突然嘩啦破碎,人骨屹立不倒。

  而周齊雲少年白眉,整理衣衫,托起衣擺向那具人骨恭恭敬敬的跪拜下來,雙手伏地,頭叩地面。

  「你畢竟是我恩師,儘管你不懷好意,但對我依舊有恩。」

  周齊雲面色如常,道,「我殺你是為不孝,跪請恩師諒解。」

  那具人骨哈哈大笑:「好,好!有徒如此,吾心甚慰。我也可以放心去了!」

  那具人骨啪的炸開,化作齏粉。

  周齊雲收斂仙境,煌煌神州如絹畫入體,捲入他的體內。

  他從天空中走下,步態穩健,落地時卻突然踉蹌一下,嘴角溢出一絲血跡,隨即被他吞嚥下去。

  許應與元未央心中一喜:「他還是受傷了!他並非無懈可擊!」

  然而周齊雲卻鬼使神差的看了一旁的大槐一眼,白眉輕揚,低聲道:「看到我受傷,你還不出手嗎?」

  許應與元未央聞言,寒毛倒豎,一根根毛髮都在顫抖。

  周齊雲這句話中暗藏了多層意思,他們想一想便身軀發抖,不敢往深裡想太多。

  周齊雲走過來,面色淡然,向兩人輕輕點頭,道:「這幾天,我想看到陀嫗仙書的破譯經卷,你們準備一下。」說罷,走入槐花宮中。

  許應和元未央對視一眼,沉默片刻,異口同聲道:「他到底有沒有受傷?還是裝作受傷引出另一個敵人?」

  驍伯大為不解,連忙詢問道:「你們說的另一個敵人是?」

  許應與元未央齊齊看向大槐,驍伯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疑惑道:「公子,你們指的是這株大槐?不可能,大槐就是顆樹而已……」

  許應湊到元未央耳邊,悄聲道:「你家的管事腦子有些蠢笨,你不要事事都聽他的,會連累你的。」

  元未央氣若蘭芝,小聲道:「我知道。但是有時候擰不過他,我母上很嚴厲,讓我出門在外聽他的。」

  許應道:「會把你帶笨的。你耳垂真好看,晶瑩剔透的,像是半透明,還能透光。」

  元未央耳垂紅了。

  驍伯陰沉著臉,上前雙手插在兩人中間,將他們分開。

  許應打個哈哈,笑道:「走,回去睡一覺,明天破譯陀嫗仙書!」

  這一夜風平浪靜。

  到了午夜丑時,突然電閃雷鳴,大地劇烈震動,周家老祖周齊雲所居住的房間炸開。眾人衝到房間外,只見窗欞上陰影幢幢,房內斧聲燭影,搖曳不定。

  突然哢嚓哢嚓的巨響傳來,一根根粗大無比的根鬚破土而出,有如巨蟒,卻更為粗壯,虯結盤繞,將周齊雲的房間死死包圍!

  過了片刻,大槐樹劇烈震動兩下,便沒了動靜。

  許應也在人群中,不知周齊雲房中發生了什麼事。

  正在猜疑之際,忽然層層根鬚下,房門開啟,周齊雲從內打開房門,氣色比之前好了許多,道:「我借了大槐道友八千年的生機活性,現在好多了。你們各自回去歇息。」

  許應和元未央頭皮發麻,各自轉身默默往回走。

  過了片刻,元未央悄聲道:「鐘爺說過,大槐還有八千年便會被燒死。」

  許應默默點頭,道:「他故作受傷,引誘大槐出手偷襲他,實則存了奪取大槐生機的念頭。大槐只要出手,便會落入他的圈套。」

  元未央道:「其實,他受傷真的很重。」

  許應目光閃動,周齊雲格殺泥丸宮主人之時,的確受傷很重,那時大槐出手絕對可以殺他。但周齊雲故作受傷的姿態,大槐反而不敢出手。

  待到周齊雲回到房中,佈置完畢,再引誘大槐出手。

  大槐只要出手,便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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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5章 江湖兒女多嫵媚

  「可是,槐樹為何要殺他呢?」元未央頗為不解。

  槐樹若是不出手,應該也不至於死。

  它的肢體很龐大,根觸眾多,深埋在地下,可能地下的身體比地上還要大很多倍。想要殺死這樣一個偉岸的生命,著實困難。

  但它一出手,便會被周齊雲抓住它的神魂意識藏身之所,從而將它斬殺!

  「大槐應該是想尋找一個轉生的軀體吧。周齊雲是這裡最強的存在,已經受傷,倘若無力反抗它,就可以奪舍周齊雲。畢竟,它只剩下八千年的壽命了。」

  許應心有感觸,道,「我們人生長短不過百年,苦苦修行如周家老祖,也不過三百多年的壽元。大槐即便生機斷絕,卻還有八千年的壽命。它捨棄八千年壽命去奪舍一個朝生暮死的人類,未免得不償失。」

  元未央想了想,道:「大抵是它在看到周齊雲施展隱景潛化之地,展現神州仙境的時候,讓它覺得可以靠這種辦法永遠存活下來。」

  許應突然打個冷戰。

  周齊雲那時只怕就動了暗算大槐,借大槐的生機來為自己療傷的念頭,他之後的每一個言行舉止都是在佈局,引誘大槐入局。

  他不想讓自己受傷太久,因為他還要去做第二件事。

  大槐就是他的療傷聖藥。

  那麼,周齊雲選擇大槐作為自己與泥丸宮主人決戰的地點,是否是早已存了暗算大槐的念頭呢?

  「大槐可能真如大鐘所說,有可能大奸大惡,但周齊雲用釣魚的手段引他犯錯,城府太深,不是正道。」

  許應想到這裡,突然記起周齊雲說過的話。

  「面對這些老不死,真的不能犯任何錯。任何一個閃失,都有可能死亡。」

  錯,就意味著死!

  就是這麼殘酷。

  「周齊雲對我們來說,也是老不死。我們面對他也是如此,必須不能犯任何錯,否則任何一個閃失,便可能是死亡!」

  翌日,許應在修煉時能明顯的感覺到大槐樹的花香變淡了許多,那種濃郁得沁人肺腑的天地元氣也變得淡了。

  不過大槐的槐花依舊開得濃烈,各個枝頭的花骨朵都在一夜間綻放,似乎在用最後的生命去盛開,在陰間留下不一樣的燦爛色彩。

  「可惜,你錯了一步。」許應看著漫天槐花凋零飄落,心中默默道。

  他回到大殿,開始一字一句的破譯陀嫗仙書。

  大槐已死,泥丸宮主人已死,白骨大帝遠遁,周齊雲的傷勢痊癒之後便會去辦第二件事。在這段時間,許應必須把陀嫗仙書破譯出來。

  至於破譯出多少,需要許應自己斟酌。

  破譯得太多,留著他就沒有了用處,破譯得太少,留著他也沒有用處。最好是在有用無用之間,才能保住性命。

  而且,必須要給真經。

  周齊雲的天分和悟性都高得可怕,給他的經書中夾雜著錯誤,很容易被他察覺。被這樣的人物懷疑你的用心,就是自尋死路。

  許應一邊破譯仙書,一邊修煉,兩不相礙。他原本以為藉著槐花盛開,可以踏足叩關期第二重天,而今大槐已死,只怕無法修煉到第二重天。

  這兩日,槐花宮中周家的人越來越多,卻是搬空水口廟的周氏子弟和門生也趕了過來。

  大殿中,幾個周氏子弟面露喜色,不住的看向許應。

  許應埋頭破譯仙書,也沒有在意。

  過了不久,周齊雲出關,來尋許應和元未央,詢問道:「兩位都是才智過人之輩,是否破譯出陀嫗仙書?」

  許應和元未央各自獻出自己破譯的仙書,周齊雲將兩卷書放在一起,同時掀開兩卷書,雙眸一左一右,同時閱讀。

  過了良久,周齊雲合上兩卷經書,道:「只有這些?」

  元未央道:「破譯到這裡,已經是我的極限。」

  周齊雲看向許應,許應為難道:「若是能給我們一些時間……」

  周齊雲將兩卷經書卷起,收入囊中,道:「我將前往陰庭,拜會陰庭天子。你們隨我前去,伴隨左右。陀嫗仙書,還有內府典籍,任由你們翻閱!」

  許應和元未央暗自鬆了口氣,知道兩人破譯得恰到好處,暫時保住性命。

  許應連忙道:「我還需要上樹一趟,我朋友蚖七還在樹上。」

  周齊雲揮了揮手:「快去快回。我周氏兒郎已經開始伐樹,這裡的一切,都要帶走。」

  許應連忙出了槐花宮,向大槐匆匆走去,只見許多周家子弟儺師正在忙碌。

  有的在清掃戰場,把大物的屍身切割成很多份,不同的部位分門別類,煉寶煉藥還有食用的,各自分類整齊。

  還有人在繪製大物道象圖,大槐道象圖。又有一些人在拆槐花宮,將這座宮闕拆裝上車,不知運往何處。

  許應來到大槐樹下,便見十幾個男男女女背負劍匣,催動飛劍切割大槐。他們劍術相當精妙,運劍時遍體生光,如同一個不斷閃耀光芒的大雪球。

  「周天斬妖劍,好劍術!那日周陽周縣令若是有這等劍術,便不必死了。」

  許應讚了一聲,從他們身邊經過,輕輕一縱,跳到樹上,沿著龍鱗般樹皮紋理向上趕去。

  樹下一個聲音道:「大兄,他就是許應!」

  下方伐樹的那十幾個男女各自抬起頭來,往上張望,說話的那人是被周幼呦從許應手中救下的那個周氏子弟。

  被他稱作大兄的是個三四十歲的青年男子,身材頗為高大,眉目與周齊雲有些相似,面白無鬚,妝容很是精緻,塗抹了胭脂水粉,衣裳也頗為花俏。

  此人正是周家內府的大公子,名叫周植。

  「走,跟上去!」

  周植等人立刻縱躍而起,向許應追去。周植道:「先不要動手。在這裡殺他,恐被人知曉,祖上怪罪。再往上走一些路,殺他也不遲。」

  那十幾個周氏子弟恨恨道:「這廝到了我周家的地盤,還敢出手殺人,不知道老祖宗為何還要留下他!」

  周植淡淡道:「老祖宗想長生不老。他的儺法已經修煉到盡頭了,再難有所進步,所以一心想得到妖法傳承,觸類旁通。嘿嘿,他老人家佔著位子始終不讓出來,還想永生,還不想當皇帝,讓我們這些晚輩怎麼往上爬?」

  那十幾個周氏子弟紛紛稱是,道:「大兄修為進步神速,將來做家主,我們心服口服。」

  他們沒有直接動手,而是向上走了兩三千丈,四個周家子弟見是機會,立刻取下背上的劍匣,立在身前。

  那劍匣噠噠打開,從裡面飛出一支支小小的飛劍,迎風便長,向上飛去!

  劍匣是周家煉的法寶,儺師法寶除了面具之外,也有各種常見的寶物。像周家這等世家大閥,自然各種寶物應有盡有。

  他們先前便是用這種飛劍伐樹,此刻用飛劍殺人自然也不在話下。

  他們各自施展周家絕學,周天斬妖劍,劍術比周陽精妙不知多少。他們無須種植妖柳控制飛劍,只需各自手掐劍訣,潛心運劍,便可以將複雜多變的周天斬妖劍施展出來!

  那些飛劍騰空,團團飛舞,如若一個個大雪球沿著大槐向上滾去,卻半晌不見回來,也不見許應的蹤影。

  那四個祭劍的周家子弟再度手掐劍訣收劍,卻見剛才飛走的那些飛劍,又飛了回來,各自鬆了口氣。

  周植突然有所警覺,急忙道:「小心!」

  他話音未落,便見那飛回的幾十支小小的飛劍突然速度大增,刺穿一個個周家子弟的心口、咽喉、額頭,速度之快,連他都來不及搭救!

  便是那個在大殿中僥倖逃過一劫的周氏子弟,也被一劍穿喉,隨即幾支飛劍分別釘入胸口和額頭,將他釘死在樹上,雙目圓瞪,死不瞑目。

  「這個許應,是劍術大家!他的劍術,比我周家的周天斬妖劍還要精妙!」

  周植豎起二指,噹噹連敲,將刺向自己的飛劍敲碎,被震得手指顫抖,心中一驚,「這幾支飛劍中暗藏的力量好強!」

  他低頭看去,自己的兩根敲劍的指頭被切破,破了他的金剛不壞身。

  再看向其他周家子弟,只見眾人紛紛催動劍匣,祭起飛劍,飛劍舞動化作一團銀球護住周身,卻聽噹噹幾聲,一團團銀球被刺穿,隨即飛劍崩亂,四處散落。

  而那些周家子弟則往往被刺穿眉心,釘死在樹上!

  十六人而今只剩下六人,竟有十個周氏子弟死在這一波劍襲之中!

  「好劍術!但是修為更加可怕!」

  周植面色轉冷,向其他活下來的五個周家子弟道,「你們給我的消息有誤!他的修為,比你們說的還要渾厚!」

  那五個周家子弟中,有幾人是在大殿破譯陀嫗仙書的,見識到許應在大殿殺人的情形,但那時許應的修為比而今許應的修為要低了許多。

  這幾日,許應趁著槐花開,日夜勤修不綴,修為雖不說一日千里,卻也一步登天,登上叩關期第一重天。

  更何況,他參悟出元育八音的奧妙,有空便要修煉一番,錘煉筋骨氣血,內煉五臟六腑,神識魂魄都被磨礪得如鋼似鐵,祭劍之後,飛劍的威力也自大增!

  以那日許應的修為,去衡量今日許應的戰力,自然會吃個大虧!

  周植躍起,暴喝一聲,身後光芒璀璨,猛然浮現出一尊鳥首人身鳥足神人,如許應的象王神體立在身後,然而有所不同。

  那神人羽翼振動,周植身體平行於地,腳踩樹身,向上直奔而去。

  他衣袖捲動,突然嘩啦啦無數金羽飛出,如同一口口丈長飛刀,破空聲咻咻作響,從樹皮紋理間飛過,速度極快!

  許應原本隱藏在樹皮紋理之間,立刻被他金羽飛刀逼出,避開在樹皮紋理間穿梭的一根根長羽。

  這些羽毛邊緣鋒利至極,像是千錘百煉的鋒刃,羽片寬大,一條條羽片便像是一口口纖薄的金劍拼成一根羽毛,形態如長刀。

  這是道象!

  大道之象!

  「周家的人絕對有大鵬的道象圖,否則不可能連羽毛都煉得如此細緻入微!」

  許應剛剛想到這裡,便見周植迎面奔來,這個青年男子拳腿如狂風驟雨,瘋狂轟來,伴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身後的天鵬神人也自瘋狂向許應攻去!

  周植的拳、掌,化作天鵬神人的羽翼長刀,刀光凌厲霸道,周植的腿,化作天鵬神人的鳥足,利爪可以撕裂一切!

  許應以巴蛇八式和龍蛇六式硬接,巴蛇和龍蛇皆被震得氣血散亂,如霧蒸騰。

  許應也自身軀大震,腳踩大樹,不斷向樹上退走,腳下的樹皮啪啪炸開,碎木翻飛!

  周植羽翼旋轉,又是無數金羽飛刀飛出,形成金色的洪流,從各個方向,向許應砍下!

  同一時間,另外五個周氏子弟從下方跳躍如飛,飛速向這邊奔來。只是比起許應和周植的速度,他們要遜色很多,一時間跟不上兩人。

  周植殺得興起,嬌喝一聲,人在半空咻咻旋轉,那天鵬神人也自身形旋轉,兩張十多丈長短的翅膀如同兩口神刀,哢嚓哢嚓砍入大槐之中,向許應切去!

  許應周身被金羽飛刀包圍,退無可退,猛然雙足在樹上站定,雙腿深深插入樹身,存想元育八音,雙掌一前一後迎著天鵬雙刀推去!

  狂暴的元氣翻騰,自他掌下湧出,化作龍蛇矯騰澎湃,呼嘯迎上天鵬雙刀,狂暴的勁力將四周一切金羽飛刀震得粉碎,根本無法近身!

  「哤咕--」

  龍吟蟒吼,雙方招式碰撞,周植悶哼一聲,身後天鵬神人雙翼盡碎,神人身軀炸開,周植渾身血霧蒸騰,皮膚被激得炸裂!

  他整個人連翻帶滾,向樹下跌落!

  許應驚訝:「這人好強,接我一招元育八音,居然都沒死!」

  就在他身形停頓的一瞬間,另外五位周氏子弟也衝了上來,正要祭起劍匣,突然只聽一聲嬌笑從下方傳來:「我功成以來,好久沒有棋逢對手了!」

  許應怔了怔:「這人是男是女……等一下,難道是……」

  他不禁呆住,失聲道:「是個天才啊!他參悟出了陀嫗仙書!這麼說來,他元陽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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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6章 斬草需除根

  雖然許應參悟陀嫗仙書,知道修煉這門功法會元陽盡去,漸漸變得男相女身,但是卻不知道如何元陽盡去,不免來了興趣。

  周家大公子周植自下而上,呼嘯而起,他人在半空,身後道象化作金毛暴猿,腳掌爪扣樹皮,龐大的身軀平行於地,向上狂奔,與許應相隔還有十多丈,便猛然一拳砸來!

  其態瘋狂,比牛魔還要狂暴,這等打法,每一拳轟出,身後高大數丈的金毛暴猿道象的拳頭也自轟出,僅僅拳風,便讓大槐樹大如席的樹皮紛紛炸開。

  許應施展巴蛇八式,巨蟒纏身,與他硬撼,卻被震得氣血翻騰,不斷向上彈起,巴蛇道象也像是香火一樣冒煙,氣血不斷散去!

  許應突然手掐劍指,左手食指中指相並,拇指按住小指無名指,雙指向前刺出。

  希夷之域中,破界劍氣的道象頓時消失,下一刻,一道長虹般劍光自許應右肩而出,自上而下斬落,直劈周植!

  周植雙手合併,硬接劍氣,身後暴猿道象也自雙掌重重並在一起,迸發出一聲雷鳴!

  「嘭!」

  一聲爆響傳來,赫然是周植和那暴猿道象一起被壓得跪下,膝蓋下大槐樹皮被砸得四下翻飛!

  許應的破界劍氣遇強則強,他抵擋得越強,劍中蘊藏的劍氣越強!

  周植跪在樹皮上,身後的暴猿道像已經被一劍劈開,劍光直指他的腦門,壓得他眼耳口鼻一起流血!

  這一劍劈到他眉心一寸處終於止住,周植臉上鮮血混著汗水四下流淌,卻露出一絲笑容。

  後方,那五位周氏子弟追來,見狀紛紛打開劍匣,一支支飛劍呼嘯而出,向許應刺去!

  許應見狀,右手劍指刺出,頓時一支支飛劍失控,被他劍意操控,嗤嗤嗤,一支支飛劍威力暴漲,蘊藏莫大力量,刺在周植身上!

  周植金剛不壞身著實強悍,這些飛劍只刺入他肉身兩寸便自止住,無法再進一步!

  「好本事!」

  大公子周植一聲嬌喝,突然一躍而起,人在半空,異象再換,身後暴猿異象突然燃起熊熊烈火,化作一隻三足金烏,撲擊而來。

  那金烏雙翼火焰熊熊,溫度極高,蘊藏著恐怖的太陽精氣,羽翼一揮,便將一支支飛劍熔毀。

  而金烏三足,開顱裂腦,摧枯拉朽,即便是飛劍落在上面,也無法傷他分毫!

  許應硬撼幾招,實在接不住,不斷借力向樹上退去,突然又施展出元育八音中的『太』字道音。

  他體內頓時五臟調動,腹大如鼓,耳聽得希夷之域天河之水倒灌而來,與元氣一起激盪,壯大五臟六腑!

  許應迎著周植和三足金烏一拳打出,右臂衣衫啪啪炸開,筋骨齊鳴,氣血充盈激盪,甚至連纏繞周身的巴蛇在這一刻也凝實了許多倍,如同真正的巴蛇,有吞天之能!

  他這一拳轟出,周植人在半空,只見巴蛇張開血池大口,一口將自己連同身後的金烏道像一起吞下!

  然而巴蛇道象並非實質,自然不可能真的吞下他,但這一拳中蘊藏的力道卻結結實實落在他的身上。

  周植全身炸裂,身後的金烏道象直接被碾滅,化作塵煙消散!

  「難怪能殺我周家這麼多高手,許妖王,你真是太厲害了!」

  周植嬌笑一聲,向下墜落的同時,又自存想,施展出三十六天罡隱景功的另一種變化,身後浮現出天龍道象。

  龍游於樹,奔行如飛,自下而上衝來!

  許應將元育八音施展開來,連破三十六天罡隱景功數種變化。

  兩人一路從大槐腰線打到樹冠附近,後方那五個周氏子弟早就累得氣喘吁吁,跟不上兩人,只能強撐著往前趕。

  呼呼兩聲,許應和周植各自落在樹冠處。

  大公子周植抬起左手,輕輕把鬢角的亂髮順到而後,抿嘴一笑,道:「許妖王不愧是許妖王,居然能夠接得住我周家三十六天罡隱景功,實在是少年英雄!」

  許應面色淡然,道:「三十六天罡隱景功,不是周家頂級的法門。周家老祖對戰強敵,從未用過這門隱景功,可見你們周家最頂級的功法,並沒有傳給你。」

  周植深有同感,感慨道:「我周家人事積弊已久,大家族通病,老的不想退,小的又爬不上去,得不到最頂級的傳承。大家為了幾個真傳子弟的名額鬥來鬥去,甚至不惜殺害同族。嘿嘿,這些老東西不讓位給年輕人,大家族就失去了活力。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去修煉陀嫗仙書?」

  許應哈哈大笑,催動太一導引功,趁機恢復一些元氣,笑道:「你參悟出了陀嫗仙書的真諦?」

  周植悠然道:「我自幼天分頗高,但自知之明,知道我並非周家最聰明的。周家這麼多聰明人,所有天才都去參悟陀嫗仙書也沒能參悟出來,我又何必多此一舉?但我知道,這些聰明人肯定會將他們參悟出的東西,整理匯總,送到老祖那裡。」

  許應驚訝。

  周植笑道:「沒想到是吧?其他人也沒想到,甚至連老祖宗自己都沒有想到,我居然可以從他那裡竊取陀嫗仙書的破譯內容!我勤加修煉,沒過幾年便參悟出太陰元育、天人化生、萬物滋長的奧妙。」

  許應面色古怪,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自悟,而是從周齊雲那裡偷來的?」

  周植咯咯笑道:「參悟陀嫗仙書,消耗腦力智慧,消耗時間,需要翻閱大量典籍,聰明人都是交給別人來幹,自己可以剩下時間去做其他事。連老祖宗自己都不去參悟,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許應詢問道:「你多久沒有刮過鬍子了?」

  周植面白無鬚,光潔如幼,得意笑道:「我原本鬍鬚濃密,但修煉了陀嫗仙書後不僅鬍鬚沒了,就連皮膚也好了許多。」

  許應試探道:「除了鬍鬚之外,是否還有其他變化?」

  周植臉色微變,聲音有些像是女子,尖聲道:「你都聽說了些什麼?誰在背後亂嚼舌頭?」

  這時,那五個周氏子弟來到此處,見兩人沒有動手,反而在聊天,都有些詫異。

  許應循循善誘道:「你覺得,是否有可能是周齊雲故意把陀嫗仙書放在那裡,讓你取走?實不相瞞,周齊雲的心思太縝密了,我不覺得你有機會偷到他任何東西。」

  周植臉色再變,尖著嗓子咯咯笑道:「他讓我偷的?他讓我得到陀嫗仙書,對他有什麼好處?」

  許應嘆道:「他也不知道陀嫗仙書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修煉破譯出來的仙書是否有什麼隱患,能否與儺師修煉體系兼容。所以他需要一個試驗品,你主動偷書,不就成了他的試驗品?」

  周植眼角跳動,厲聲道:「你胡說!」

  許應道:「他還要觀察你,看看你修煉陀嫗仙書之後,身上是否起了什麼變化。你身上的任何變化,他說不定比你還清楚。」

  周植臉色陰晴不定。

  許應思索道:「我現在想知道的是,既然他已經有一份破譯好的仙書,為何又讓我和元未央破譯仙書?」

  說到這裡,他醒悟過來。

  周齊雲之所以還要尋其他人破譯仙書,目的是想多次驗證是否還存在紕漏。

  反正對他來說,僅僅是抓兩個小輩的事情。

  許應道:「你變成女人之後,周家老祖便已經猜出,陀嫗仙書是女子才能修煉的功法。再加上我與元未央各自破譯一份,他已經可以肯定這一點。」

  「女人?」那五個周氏子弟各自既是錯愕又是好笑,其中一人叫道,「大兄,他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變成了女人?」

  另一人忍不住笑道:「今後該叫你大哥還是大姐……」

  周植突然抬手,只聽噗的一聲,那人便已經被他右臂所化的肉翅長刀砍成兩斷!

  其他幾人大驚,連忙叫道:「大兄,我們是一家人!他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你怎麼能痛下殺手?老祖宗若是知道你這麼做……」

  「老祖宗不會知道!」

  周植目露凶光,肉翅一翻,金羽翻飛,化作金羽飛刀的洪流,將那幾人淹沒!

  過了片刻,四人倒下,變成四具屍體!

  許應只是在一旁看著,並未插手,待到周植斬殺這五位周氏子弟,目光兇惡的向他看來,這才道:「你做的不夠徹底,周家還是會查到你的頭上。」

  周植微微一怔,不解其意。

  許應道:「周家有鑄金身之法,也有提魂問話的法門。他們五人的魂魄尚在,只需要詢問他們的魂魄,便可以知道是死在你的手中。」

  周植看向那五人的屍體,微微皺眉。

  許應道:「我煉有天眼,可以觀人魂魄。人死之後,魂魄不會立刻離體飛入陰間,而是會與屍體的腳拴在一起。此刻這五人的魂魄便站在他們腳邊,惡毒的看著你。」

  周植冷笑,一拍後腦,腦後飛出一面白骨幡,應該是白骨大帝麾下的那些陰間鬼兵所用的寶物。

  周植搖動白骨幡,便見幡中飛出一條條白骨鎖鏈,將那五人的冤魂鎖住,拉入幡中。

  他雖然看不見這五人的魂魄所在,但這件陰間法寶專克魂魄,擒拿五人魂魄不在話下。

  周植收了白骨幡,咯咯笑道:「現在,知道我秘密的,只剩下你了。」

  許應微微一笑,道:「並不是。鐘爺,蚖七,出來吧。」

  周植凜然,背後一個巨大的陰影冉冉升起,籠罩自己。他急忙轉身仰頭看去,只見一個小山般的巨大腦袋高高揚起,腦後鬃羽如旗,飄揚不定。

  這是一條大蛇。

  大得不可思議的大蛇。

  他的鱗片像是明鏡,映照著世間的色彩,陽光落在上面,被返照出虹光。

  他的頭上生出了鹿茸般的嫩角,一黑一白,分叉生長,指向腦後的天空。

  他的身軀盤在大槐粗大無比的枝幹上,將大槐的枝幹壓得低垂。

  他倒掛下來,抬起自己小山般的腦袋,疑惑的看著周植這個『小東西』。

  他是蚖七。

  這次化形,他非但沒有變成人,反而更加巨大了。

  他的身上甚至散發出一股來自遙遠蠻荒時代的氣息,彷彿血脈中有古老的力量被喚醒,帶給人窒息般的壓迫感。

  而他的腦後,一口一人多高泛著青色斑斑鏽跡的大鐘飄來,道:「阿應,大槐死了。」

  許應道:「周齊雲殺了它,借它八千年壽命為自己療傷。我們該下去了,周家的人準備伐樹,把這株大槐帶走。」

  大鐘道:「可惜了這不知多悠久的生命,也過不了飛昇成仙這一關,終於在周齊雲的手中應了仙劫。」

  周植鼓盪所有修為,腦後浮現一片混沌海,三座洞天光芒綻放,厲聲道:「我打開了三座洞天,修煉陀嫗仙書,修成煉氣士第二境界……」

  「咣!」

  大鐘震盪,鐘聲一響,周植魂魄被震出身體。

  許應左手劍指向前刺出,一道劍氣洞穿周植肉身眉心,將他大腦刺穿,連同腦後混沌海和三座洞天一起刺穿,洩了他的秘藏活性!

  天空中,蚖七巨大的尾巴落下,狠狠抽在他的身上,將他肉身砸成爛泥!

  許應轉身向樹冠邊緣走去,道:「鐘爺、蚖七,走了!」

  蚖七從樹枝上滑落,大鐘飛到許應身邊,許應突然輕輕揮手,拍在鐘壁上。

  大鐘被拍得鐘口朝向周植魂魄,發出噹的一聲大響,周植魂魄還在渾渾噩噩,被鐘聲衝擊,頓時魂飛魄散!

  「雖然你已經很可憐了,但我不想讓周齊雲通過你的魂魄,知道我的一些秘密。」

  許應頭也不回,跳下大槐,縱躍而去。後方,巨蛇蜿蜒而下,攀附大槐,跟在他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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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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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7章 帶你飛!

  龍輦上,周齊雲仰頭,看著面前這條巨蛇,白眉輕輕皺起。自己這輛龍輦雖是寶物,但也塞不下這個龐然大物。

  先前蚖七的體型約有十三四丈,筆直的躺在龍輦裡都可以。現在,他非但變長了,而且還粗了許多,蜷起來塞進去都有些困難。

  元未央仰頭打量蚖七,勸誡道:「這才幾天,你就胖成這樣?你減肥罷。」

  蚖七冷笑:「休想!」

  許應向周齊雲道:「周老祖無須擔心,他修煉了巴蛇真修,可以變化大小,龍輦還是可以裝得下的。小七,你變小一些。」

  蚖七叫道:「小應,今後不要叫我小七,叫我牛七爺!」

  說罷,催動巴蛇真修,努力了半晌,似乎小了一點點兒。

  許應轉過頭,向周齊雲道:「周老祖,你家龍輦能否變大一點點?」

  最終,他們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把蚖七塞進車裡,蛇頭露在外面。即便如此,龍輦內部也有些擁擠。

  周齊雲進入車中,與許應等人擠在一起。這位大人物對此毫不在意,只要你有才華,且對他有用,他可以盡可能的容忍你。

  但倘若沒用,那麼你就危險了。

  拉著龍輦的那幾條神龍吃力的起航,神龍們剛剛踩到香火之氣所化的雲頭上,便險些跌落下來。四條神龍腿腳有些顫抖,終於還是成功的乘雲駕霧,向永州府而去。

  龍輦駛入雲端,從青山綠水之間穿過,一道瀑布掛於山川之間,霧氣迎著陽光照耀,有色彩斑斕的彩虹橫於兩山之間。

  龍輦從彩虹下駛過,沾上一些彩虹的濕氣,也被陽光照得色彩絢麗。

  龍輦內,周齊雲坐在車窗邊,取出三卷書攤開了,信手翻閱。許應偷看一眼,三本書的內容基本一致。

  這時,一隻柔軟溫和的手掌抓住他的手,在他掌心指指畫畫。

  許應心中微動,低頭看去,卻是元未央坐在他旁邊,抓住他的手,用食指在他手心悄悄寫字。

  她寫的是『仙書』二字。

  許應輕輕點頭,周齊雲翻閱的三卷書,都是陀嫗仙書的破譯本!

  許應捏住她的手,在她手心裡寫寫畫畫,元未央仔細辨認他寫的是什麼字,過了片刻才忽覺他要寫的是一大段話,不知道要寫到猴年馬月,連忙把手抽回。

  許應不動聲色把手放在鼻下,心道:「元兄弟的手為何這麼香?難道他是花妖?」

  他聽過花妖的傳說,這類妖怪住在花苞裡,香氣逼人,花兒開放的時候花妖便會在花苞中翩翩起舞。

  只是許應走這麼久的夜路,妖怪見得多了,卻沒有碰到過花妖。

  「奇怪,今天他手上的香味不是瑞香和蘭花香。」

  許應細細分辨,心道:「應該是百合與梔子花。嗯,依舊有一股奶甜味,難道元兄弟每天還要喝奶?」

  元未央見他不住嗅手指頭,面色古怪,於是狠狠瞪他一眼。

  周齊雲看書,突然問道:「大公子修煉了陀嫗仙書,一定變得很奇怪吧?」

  許應從香味中醒來,一股寒意順著脊樑爬上來,爬到後腦勺。

  他的腦海中,大鐘也是猛地一震,心中暗道一聲糟糕:「我們殺大公子的事情,被他知道了!」

  元未央心中凜然,她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周齊雲問出來,便一定是大事!

  周齊雲沒有再說話,像是在等許應回答。

  許應沉默片刻,實話實說,道:「大公子修煉了破譯後的陀嫗仙書,實力很強,但是元陽盡去,煉成元陰之體,變成了女子。」

  周齊雲抬起頭,目光直視他。

  許應目光清澈,沒有躲閃,與他對視。

  周齊雲收回目光,道:「那麼,你為何沒有修煉陀嫗仙書?」

  許應額頭冒出一些細密的汗珠,頓時明白他的意思。大公子周植偷盜陀嫗仙書,見到仙書便忍不住修煉,許應破譯仙書,為何忍住沒有修煉?

  「或許他讓我破譯陀嫗仙書的目的,就是看看我是否像大公子那樣,變成女子!」

  許應定了定神,微笑道:「因為我破譯仙書的時候,便已經察覺出按照仙書修煉,肯定會元陽盡去變成女子。所以我沒有修煉。」

  周齊雲目光再度落在他的臉上,道:「為何不告訴我?」

  許應笑容不減,道:「我能看出來,周老祖會看不出來?周老祖是人間仙人,豈會因為區區一本仙書變成女子?似周老祖這等驚才絕艷之人,最多只是借仙書為跳板,開創出自己的絕學,而不會拘泥於前人的功法。」

  周齊雲露出笑容,道:「你應對很得體。」

  許應遲疑道:「周老祖,大公子一事……」

  周齊雲繼續看書,淡淡道:「他本是男兒身,卻變成了女嬌娥,有辱周家門風。死了也好,省了我親自動手。」

  許應不再說話。

  過了片刻,許應走出龍輦,來到車轅上,元未央見狀,也跟著走了出來。

  青衣老僕驍伯見元未央出來,也想出來,但留周齊雲一個人在車裡,多少顯得失禮。周齊雲揮了揮手,他才如釋重負,走出龍輦。

  他來到外面,只見許應和元未央不在車轅上,頭皮一緊,腦子發懵:「這就被拐跑了?我如何向老太太交代?」

  他急忙躍到車頂,這才鬆了口氣,只見許應和元未央此刻坐在大蛇蚖七的腦門上。

  蚖七腦袋很大,兩條粗大的鹿角中央有兩塊巨大的鱗片,很是平整,如同兩塊巨石。許應與元未央坐下,已經到了四月,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坐在這裡迎著風,居然也沒有任何涼意。

  風有點大,吹散了少年的衣衫和頭髮。

  元未央伸手摸了摸蚖七腦後的鬃毛,驚訝道:「很軟和,真的是羽毛,像是剛出生的小鳥身上的絨毛!」

  許應上前摸了摸,嘖嘖稱奇,蚖七的鬃毛軟軟的,又有羽毛的質感,從上向下擼起來手感十分好。

  「再摸咬你們!」大蛇身軀被困在車中,腦袋卻威脅道。

  許應和元未央充耳不聞,又擼了兩把,蚖七叫道:「我是蛇,沒有人性,再摸我一口毒氣噴死你們!」

  許應和元未央戀戀不捨的停手,許應道:「七爺何時可以化形為人?」

  蚖七呼氣興起雲霧,吸氣形成旋風,不緊不慢道:「這次我感應到將叩玄關,體內化生之力漸長,於是來到黑鐵玄關前,感悟天地玄根。我悟得乾坤顛倒的泰象,又悟得離坎往來,從而立我自身之玄根。玄關因此而開。我亦從杳杳冥冥中感悟到祖輩的血脈呼喚,順其自然而化形,便成了今日的形態。」

  許應聽得玄之又玄,瞠目結舌,詢問大鐘道:「鐘爺,他還能在此化形嗎?」

  大鐘道:「我也不知蚖蛇可以化形幾次。不過大部分妖怪,好像只能化形一次,而他已經化形了兩次……」

  元未央大為佩服,道:「他是領悟了道的真諦,覺醒了體內的遠古血脈。七爺是個很有靈根的妖怪,此刻已經有了大道之象。」

  許應心中微動,蚖七開啟尾閭玄關後,體魄之中的確像多了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靜時如山阿,動時也帶著莫名的壓迫感和威嚴,確有大道之象的特質。

  他的體內,太古蚖蛇的血脈漸漸覺醒,不知是叩關的作用,還是槐花的作用,抑或是蛻變的結果。

  大鐘道:「阿應,你看看蠢蛇,他這次叩關才是正經煉氣士的叩關!你那次叩關,也配叫叩關?」

  許應虛心求教:「鐘爺,七爺叩關,與我叩關,有本質上的區別嗎?」

  大鐘道:「並沒有。他只是多了一些虛頭巴腦的蛇生感悟而已。」

  蚖七目光深邃,遙望遠方,聲音也變得厚重渾厚:「我感悟到天之蒼茫,地之厚重寬廣,生命之虛無。我悟道了……好餓,有吃的沒有?這幾天槐花都凋零了,我在上面快餓瘋了!」

  驍伯走來,面色肅然:「七爺何不食生命之虛無?」

  此言一出,許應和元未央忍不住哈哈大笑,驍伯嘴角也露出一絲笑意,隨即又板起臉來,咳嗽一聲,道:「公子,笑不露齒。」

  元未央急忙正襟危坐,過了片刻,道:「許妖王曾經說過屢次嘗試御劍飛行,卻始終不得其法。這些日子我查閱了周家收藏的一些典籍,發現御劍術已經失傳。古籍中有一些關於御劍的零星記載,多是說先秦時代的煉氣士御劍,不是站在劍上,而是劍氣化作團團流光,將自己周身包裹起來。」

  她取出自己抄錄的典籍,其中有一副圖,圖上是一人手掐劍指,周身劍氣流光一般,自上而下流遍全身。

  元未央道:「這種御劍飛行,形如飛梭,兩頭尖尖,中間鼓鼓,人藏於其中,破空而去。」

  許應湊到近前來看,讚道:「如此一來,劍光護體,可以穿過聲音屏障,可以穿過雷火,不受到傷害。的確比站在劍上飛,好太多了。」

  元未央道:「可惜,御劍飛行已經失傳,周家的典籍中沒有記載如何才能御劍飛行,只有前人的描摹。我元家的藏書雖多,也沒有多少關於御劍飛行的記載。」

  她又取出幾卷抄錄本,一一展開,道:「我元家有神識騰躍法門,周家有肉身變化之法,郭家有雲梯天縱之術。其中以郭家的雲梯天縱之術最為高明,雲梯登天,輕輕一縱,快如流星。我元家神識騰躍法門是存想之法,借神識存想,虛空立物,腳踩立物,便可以踏空而行。」

  抄錄本上是簡化的神識騰躍法門,許應看了一遍,便明白其中原理。

  神識騰躍其實還是步行,只不過是在天空中步行。

  這個法門是先在空中存想出一個立腳之地,比如一塊方磚,如此便可以踩在上面,再存想下一塊方磚,便可以移動腳步。

  這樣,便可以一步一步躡空而行。

  倘若神識足夠強大,可以在空中存想一片坦途,直接奔行在坦途之上,道路不斷向前延伸。

  只是這種騰躍法門對神識的損耗比較大,即便是元未央這等打開黃庭秘藏的神識高手,輕易也不願意用這種方式趕路,寧願步行。

  至於其他世家的飛行法門,也都是借存想行於天空之中,包括周家的肉身變化成飛鳥也是如此。

  顯然,這幾種法門都不如御劍術。

  許應心中微動,詢問道:「鐘爺是否懂得御劍術?」

  大鐘道:「我那個時代,煉氣士已經開始式微,許多東西都已經失傳。我家主人也不懂得御劍術,不過他尋到過御劍術的殘訣,曾經在我面前念誦過。」

  它念誦一遍,許應細細聆聽,卻是一小段神識運劍的法門,很簡短,只有三十多個字。

  許應將殘訣念出,元未央取出紙幣,低頭寫在紙上,殘訣雖短,但字義玄奧,元未央一時也看不懂。

  許應卻是一看就懂,說出殘訣意思,元未央經他點撥,驚喜道:「我元家在神識上有過人之處,或可補上殘訣缺失的部分!」

  青衣老僕驍伯遲疑一下,想要阻攔,又停了下來,心道:「若是能用元家功法補上殘訣,也是一件大好事,傳出去一星半點的功法,應該也沒有大礙。」

  元未央在紙上寫出百餘字,便智慧告絕,無法繼續寫下去。

  許應與她湊到一起,揣摩經文,提筆續寫。兩人在劍術上都是僅憑一點劍意便參悟出劍術的大道之象的人,天分極高,很快便寫出一篇二百餘字的劍訣心法。

  許應與元未央對視一眼,眼中有光芒閃動。

  許應道:「我先嘗試,我有鐘爺在,摔不死。」

  元未央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突然縱身一躍,從蚖七頭上跳了下去,甚至連驍伯也來不及阻攔!

  許應心中一驚,急忙躍下。

  驍伯和蚖七各自驚叫,便見兩人從高空急劇向下墜落,速度越來越快,以這個速度,就是鐵打的人,也將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此時,兩人身上突然有劍光流轉,那是舞動的劍氣,自二人的指尖迸發,圍繞他們身體旋轉,漸漸化作一道劍氣飛梭,越來越明亮。

  「咻!」

  眼看便要墜落時,兩道劍氣飛梭交錯而過,在下方兩座大山之間的江面上留下兩道掀起的巨浪,浪花濺起,飛瓊洩玉。

  那兩道劍氣飛梭速度越來越快,猛然間從水面拉起,幾乎是貼著兩岸的山峰急劇向上飛去,繞著山峰團團旋轉。

  此時,周齊雲也被驚動,推開車窗向外看去,只見那兩道劍氣飛梭在峰頂相逢,相互纏繞著向高空飛去,很快超過了龍輦,突然又自分開,從山谷中穿過。

  周齊雲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低聲道:「好高的天分,居然參悟出御劍之術。只是……」

  他臉色轉冷,心中有些不舒坦,冷笑道:「一對狗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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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8章 天神殿

  天空中兩道劍氣飛梭在新地的山川之間穿梭來去,每當迎上日光,便泛出絢爛的光彩。忽然,其中一道劍氣飛梭衝天而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蚖七的大腦袋上。

  劍氣頓消。

  元未央站在那裡,胸口劇烈起伏,臉色也因為太興奮而染上紅暈。

  她有些氣喘,畢竟是頭一次御劍飛行,消耗太大,饒是她修為不俗,也累得夠嗆。

  元未央強於神識,但元氣不如許應深厚,她可以神識運劍,施展出更為複雜多變的劍招,但元氣不深厚便堅持不了多久。

  許應強於元氣,神識不如元未央,正打算也停下來,突然,他身後背著的劍匣無人自動,劍匣中有劍氣歡快低鳴,似乎在雀躍,很想飛出劍匣。

  許應心中微動,想起自己與匣中劍氣一起感悟水口廟劍意的情形,立刻調動神識,與匣中劍氣接觸。

  他的神識剛剛觸碰到劍匣中的劍氣,那劍氣便藉著他的神識從匣中躍出,下一刻,許應周身纏繞的劍氣突然暴漲!

  「咻!」

  他的眼前一黑,卻是他的速度大增,血液從頭部流向腳底板,大腦缺血。

  許應急忙鼓盪氣血,視野這才恢復,隨即頭皮發麻,只見他眼前一黑的那麼短短片刻,他飛越了七八里地,竟然迎著一座大山撞了過去!

  現在他的速度太快,比先前快了四五倍,劍氣破空,在身後留下一個個雪白的氣團!

  後方,元未央和蚖七驚叫,只見許應周身劍氣暴漲,破空發出雷鳴,身後甚至拖著一道劍氣流光,迎著山峰撞上前去!

  許應竭盡所能神識控制劍氣,掌握方向,但還是與那座山峰擦身而過!

  「嚓!嚓!嚓!」

  一連串刺耳的聲響傳來,那座山峰側邊一塊塊巨大的山石飛起,被許應周身的劍氣從山體上切下來!

  許應心臟差點提到嗓子眼裡,卻見劍氣掠過那座山峰,自己反而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不禁又驚又喜。

  「袁天罡前輩的劍匣,果然厲害!」

  他速度越來越快,但也感覺到元氣消耗速度也越來越快,連忙道:「住!住!住!」

  他竭力調動那道匣中劍氣,躁動的劍氣震動不停,但漸漸被他穩住,許應終於有一種控制劍氣的感覺,放慢速度。

  只是這道劍氣依舊躁動不安,時不時便要飛騰一下,他還需熟練運劍,才能如臂使指。

  過了片刻,蚖七見到一個方圓丈餘的劍氣圓團向自己飛來,不由毛骨悚然,連忙叫道:「阿應,你當心把我腦門切出一個大坑!」

  許應展開雙臂,四周都是躍動的劍氣,徐徐落地。

  突然,劍氣猛地一收,嘩啦啦如水流動,盡數收入他背後的劍匣中,消失不見。

  「真是好劍!」

  許應讚嘆一聲,道,「袁天罡前輩這麼好的一個人,為何養的劍氣如此暴躁?難道他其實把自己暴躁,煉入劍氣之中,因此自己才能保持平和?」

  蚖七看不到自己的腦門,連忙道:「我腦袋如何?還在嗎?鐘爺,鐘爺,你敲我腦袋一下,讓我聽個響……好了,別敲了,暈!」

  許應和元未央興致勃勃,又坐了下來埋頭討論,把自己在飛行時遇到的困難說了一番,對原有的御劍訣加以改良。

  不知不覺間,夕陽西下,龍輦還未駛出新地,也看不到永州城,更別提零陵了。周齊雲似乎也迷了路。

  四條神龍拉著他們走得累了,周齊雲於是停下龍輦,讓四龍歇息。

  蚖七也終於可以從龍輦中出來放風,心中極為歡喜。

  他們歇息的地方就是一片大湖,湖邊是淺灘大澤,清澈見底。蚖七游入水中,在湖面上形成一道道前進的波瀾,將湖中的大魚驚得不斷躍出水面。

  大蛇趁機填飽肚子。

  許應打量四周,只見這裡三面環山,中央有個小山頭,與其他山勢沒有接觸,孤零零的杵在這裡。

  小山頭並不高,只有三四十丈,也不是很大,但是山上卻有許多古老的樹木,長出了龍鱗狀的樹皮,有些樹看起來只怕已有上萬年。

  許應走到山腳下,卻見樹上坐著一尊尊石像,石像不高,大的有一人高,小的只有拳頭那麼大。

  他在山下走了一圈,這山上竟然密密麻麻,到處都是這樣的石像,看樣子只怕數萬不止。

  他抬起腳步,正想到山上細看,突然耳畔傳來陣陣奇特的雜音,像是有人在他耳畔竊竊私語。

  大鐘立刻緊張起來,發出噹的一聲大響,將許應腦中雜音煉去,喝道:「阿應,不要動!還記得被我鎮壓在井底的大傢伙嗎?這裡有那種東西!」

  許應頓時記起當初在小石山的情形,那時奈河入侵,他與追殺者被困小石山荒廟,看到井邊有鎖鏈,便往井中看了一眼,看到井底有只大眼睛!

  那時,他便聽到這種奇特的竊竊私語聲,以至於心智被迷!

  「這裡不是一個大傢伙!」

  大鐘緊張萬分,喃喃道,「我感應到了成千上萬個大傢伙……怎麼會這麼多?就算我全盛時期,也頂不住……」

  許應聞言,立刻神識運鏡,向這座山丘看去。

  就在此時,他希夷之域中的天眼明鏡嘩啦一聲破碎,一股莫名的力量入侵他的希夷之域,邪惡又神聖,古老,強大,異常,要將他的神識完全抹殺!

  這種力量,異於鬼神的力量,異於儺師的力量,不是世俗的力量,彷彿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

  只一瞬間,許應的天眼破碎,神識近乎瓦解!

  當此之時,大鐘自許應腦海沉降下來,進入希夷之域,大鐘一路噹噹作響,將那股侵襲而來的邪惡強大的力量擋住!

  許應的希夷之域中,那朵純陽異火的火焰突然暴漲,大火瀰空,將那股入侵的力量燒得吱吱作響!

  大鐘鐘聲震盪不斷,從許應日月雙眸,一路跨神橋、走瑤池,下十二重樓,鐘聲震來蕩去!

  它又飛臨許應五臟仙山,將侵入五臟的異常力量煉去。

  純陽異火也在空中燒來燒去,將那股來自山嶺間的異常力量煉化。

  許應神智還是渾渾噩噩,神識被摧毀近半,元未央見他氣色不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在他的眉心。

  許應只覺眉心冰涼,自己混亂的神識漸漸收攏,穩定下來,向元未央道謝。

  元未央疑惑道:「許妖王,你的神識為何突然瓦解?」

  大鐘聲音凝重道:「他剛才何止神識瓦解?若是沒有我和他體內的異火,只怕連命都丟了!阿應,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怎麼會引起異常力量的侵襲?」

  許應看向面前這座矮小山頭,驚疑不定,道:「我剛才看到了一片神光,光芒是從這些小小石像上發出的,每一道神光都直通天際,像是連接著另一個時空。然後……」

  他晃了晃頭,喃喃道:「然後,我就看到祂們在看著我,從另一個世界看著我……」

  「祂們?」

  元未央疑惑,「祂們是誰?」

  許應搖了搖頭,詢問道:「鐘爺,你在小石山井中除了鎮壓棺中少女之外,鎮壓的另一個龐然大物是什麼?」

  大鐘沉默片刻,道:「一尊下凡作惡的天神。現在我遭到重創,不再鎮壓小石山古井,那尊天神祇怕與妖女一樣,也逃了出來。待我養好傷,一定要把祂與妖女一起抓住,重新塞回井中!」

  許應沉默。天神,天道世界中的神祇。

  被他用鞭子驅趕走的瘟神,也是來自天道世界的天神。

  但是剛才他用天眼觀察這座小山丘上的石像時,也被對方觀察,那一刻,有上萬雙眼睛注意到他,否則也不會頃刻間將他神識摧毀!

  但是,這麼多天神,哪裡來的?

  這些天神,與這座小山丘上的石像又有什麼聯繫?

  許應瞥了正在閉目養神的周齊雲一眼,心中默默道:「既然周老祖來到這裡,在這裡落腳,那麼一定不會無的放矢。難道此地與陰庭有關?」

  過了不久,夕陽落山,天色黑暗下來。

  這座小荒丘卻漸漸明亮起來,而且光芒越來越亮,光芒如燭,卻洞照雲霄,似乎能夠照到另一個世界!

  元未央、驍伯與蚖七從未見過這種景象,紛紛抬頭觀望,而許應用天眼看到的卻要比這幅景象還要壯麗萬千倍!

  「至道大聖明孝皇帝的帝紀中記載,帝與僕三兩人至蒼梧,經鬼崽嶺入幽冥。」

  許應回頭,只見周齊雲不知何時起身,來到他們身後,也在仰頭打量這座小荒丘。然而此刻的小荒丘卻隱約間變得無比巍峨,遠超附近其他山峰!

  「至道大聖皇帝便是從這裡進入陰間,找到陰間天庭,與陰庭天子對話,訂下了陽間的神權皇權一統的協議。至道大聖皇帝晚年昏聵,致使盛世毀於一旦,陰庭也趁機撕破協議,插手陽間。」

  周齊雲邁步向山中走去,道,「今日我效仿至道大聖皇帝,拜訪陰庭,你們可隨我來。」

  許應亦步亦趨跟上他,詢問道:「周老祖是效仿至道大聖皇帝,與陰庭天子再訂神權皇權一統的協議嗎?」

  周齊雲悠然道:「我若是皇帝,為天下百姓社稷,便會打入陰間續訂協議。但我不是。而今朝廷聖神章武皇帝尚在,我身為臣子,豈能越權?那豈不是要謀反?」

  他頓了頓,道:「我此來,只為我自己。」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私心。

  許應左思右想,不知道他來到陰間天庭,究竟是想謀朝篡位時不讓陰間搗亂,還是驅逐陰間守護永州?

  周齊雲引領著他們走入那越發巍峨的山中,天空中的燭光更加明亮,他們步步登山,忽然只見天空中無量的神光倒灌下來。

  這一刻,許應和元未央兩人都感受到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強大意志以及異常力量,一股一股的降臨,注入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像之中!

  石像在轟隆轟隆長高,變大,周身神光,高達千仞,坐在一株株比大槐也不遑多讓的古樹上。

  祂們坐在古樹的指頭,如鳥,目光中沒有任何感情,目視著許應等人。

  許應向上望去,天空中的神光照耀,萬千道神光組成一座大殿的穹頂,只是這座殿堂的廣大,令人難以想像,不可思議!

  「這些是天神的投影!」

  大鐘的鐘聲輕輕震盪,顯然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也將它鎮住了,低聲道,「我家主人那個時代,可沒有聽說過有這種地方。這三千年來,神州大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煉氣士會消失,為何這裡有這麼多天神組成一座大殿?」

  它掛在小石山上太久了,三千年不問世事,它發現自己空活了三千年。

  「帝紀中說,這裡叫做天神殿,是通往陰庭的道路。」

  周齊雲走在他們前方,道:「尋常人無法來到這裡,他們會被天神的威嚴影響,陷入癲狂,自相殘殺。有我守護著你們,可以讓你們免收天神影響。」

  他修為深不可測,同時對抗著萬千尊天神的思維入侵。

  元未央低聲道:「他比當年的至道大聖皇帝,恐怕還要強一分兩分。記載中的至道大聖皇帝,並沒有這麼強大。」

  許應跟著周齊雲,只見道路兩旁是懸崖峭壁,下面是無數蠕動的屍骨,那些屍骨是被天神意志影響的屍骨,還在往上爬,不知自己早已死了不知多久!

  他打個冷戰,突然想起一事,額頭漸漸冒出一滴冷汗:「既然是天神殿,那麼這裡是否有瘟神?瘟神,還記得我用鞭子抽過祂嗎?」

  就在這時,一尊樹上的天神石像緩緩的轉動腦袋,向他看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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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6 01:42:00 |只看該作者
第0059章 毫無背景,從不作惡

  許應有一種被人盯上的感覺,四下張望一眼,只是這裡石像實在太多,而且大多相似,他也不知到底被誰盯上。

  這時,又有石頭挪動的聲音傳來。

  許應循聲看去,卻看不出是哪個石像發出的聲音。

  「鐘爺,瘟神不記仇吧?」他小聲問道。

  「記!」

  大鐘也想起許應鞭打過瘟神一事,悄悄道:「還記得上次你打祂之後,祂便立刻戳你一指頭嗎?祂不但記仇,而且記得特別清楚!」

  許應只覺背上發癢,道:「我能開天眼看看後背嗎?我怕瘟神的觸手已經插到我後心裡了。」

  大鐘連忙道:「不可!你忘記剛才發生的事了?你若是開天眼,這些天神都會注意到你,天神意志會直接把你腦袋塞滿!你的下場,就和懸崖下的屍骨一樣!」

  他們走在山間一條羊腸小道上,下方懸崖峭壁,無數不知自己已死的屍骨不但往上爬,還往往因為一件寶物而廝打,那懸崖下,各種寶物堆積如山,引誘著人們的無窮慾望。

  他們是被天神意志影響的人,死而不知已死,永遠這樣渾渾噩噩下去。

  蚖七覺得背上有些癢,舉起尾巴撓一撓。

  許應見狀,毛骨悚然,只覺得背上更癢了。

  又有石頭挪動發出的嚓嚓聲傳來,沉重又刺耳,許應仰頭看去,看到有一尊巨大的石像像貓頭鷹一樣轉動著腦袋,居高臨下俯視著他!

  那石像是三角頭,上頭尖尖,面相古怪。

  「那是瘟神的石像?」

  許應剛剛想到這裡,擦擦聲突然多了起來,一個個石像慢吞吞的轉動腦袋,一雙雙奇異的目光向他看來。

  石像高達千丈,沉默不語。

  面對如此詭異的情形,周齊雲也不由緊張起來,仰頭朗聲道:「我效仿至道大聖皇帝,拜訪陰庭,經過寶地,還望各位上神通融一二!」

  天空中,有古老的意志在空中滾動,動靜一下,便如雷霆炸響,轟轟隆隆。

  那是天神在低語。

  祂的話語古老無比,不同於人類的語言,也不同於鬼話,晦澀又宏大,音節簡單但蘊藏很深的含義。

  許應、周齊雲等人儘管不懂天神語言,但接觸到雷鳴般的意志,便感受到對方浩瀚的思維。

  天神低語,說他們之中有一個瀆神者。褻瀆天神的人,觸犯天條,當受天理審判,接受天法懲罰。

  周齊雲驚疑不定,回頭向許應看來。

  許應心中凜然,低聲道:「鐘爺,你能擋得住瘟神嗎?」

  大鐘也知事態嚴重,沉聲道:「雖然我現在幹不過瘟神,但是頂一頂卻還是可以辦到!可惜大槐死了,否則你在那裡多修煉一段時間,讓我竊更多的氣血,我就可以多頂一會兒。」

  周齊雲仰視天空,朗聲道:「諸位上神,可否通融一二?」

  天神殿的上空,古老的意志在動盪,那是天威,在述說天理不容私情。觸犯天條,任何人都沒有徇私舞弊的機會,只有接受天罰。

  周齊雲轉身道:「許應,我已經仁至義盡,恕我無能為力。元未央,走吧。」

  元未央遲疑,青衣老僕驍伯輕輕搖頭,低聲道:「公子,想想元家。」

  元未央沉默,跟上驍伯。

  許應大聲道:「元兄弟,替我照顧蚖七!小七,你也走吧。」

  蚖七猶豫一下,許應低聲道:「你留下來,我照顧不到你,只會讓我分心。周齊雲與你老牛家是舊識,你跟上他,他不會虧待你。」

  蚖七向前游去,道:「阿應,我在外面等你!」

  他們飛速遠去,長長的山道上只剩下許應一人,兩旁都是峭壁,腳下萬丈深淵。

  天神殿內突然一片黑暗,只剩下一束天光從上方照耀下來,落在許應身上。許應看不到四周的景象,只能仰起頭,看到天光的四周隱約有一尊尊巨大的石像隱藏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嚓嚓的石頭挪動聲還在傳來,天威越來越厚重,一個個千丈石像紛紛向許應看來。古老的意志還在天神殿的上空動盪不休,那是萬餘尊天神在審計許應的罪責。

  許應仰頭看去,只見空中有天光照耀,漸漸形成一卷書籍,有筆無人自動,在書上書寫他的罪惡。

  「三月初一,陰庭報,案犯許某於零陵蔣家田弒神,當誅;」

  「三月初二,官府報,案犯許某於零陵石山殺人,當誅;」

  「三月初三,陰庭報,案犯許某於零陵澗山村弒神,當誅;」

  「三月初四,陰庭報,案犯許某於零陵曉山弒神十二尊,當誅;」

  「三月初四,官府報,案犯許某於零陵曉山殺四人,當誅;」

  ……

  許應仰起頭,大聲道:「不用念了!都是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問心無愧!你們這些掌管天道的天神,無非因為我鞭笞火燒瘟神,這才要懲罰我,與我以前做過的事有何關係?我許應爛命一條,你們要殺我,儘管來,無須惺惺作態!」

  那一尊尊千丈石像面目沒有任何表情,依舊坐於樹枝之上,紋絲不動。古舊的意志還在天神殿上空滾動,述說著許應所犯下的一樁樁罪行,一直數到他鞭笞陰間牛魔,這才止住。

  天空中,一個更為古老的意志轟隆炸響:「此子罪孽深重,查他三世書,一起清算。」

  一個個古舊的意志動盪,調動許應前三世的所作所為。

  「上世,無權查看。」

  「上上世,無權查看。」

  「上三世,無權查看。」

  天神殿中一片沉默,安靜得可怕,一個個沒有表情的石像,各自露出驚訝的神態。一種微妙的氛圍在天神殿上萬尊天神石像間漸漸散開。

  大鐘隨時準備暴起,拼了命送許應衝出天神殿,也算一盡兄弟之誼,然而此刻,它也不禁呆住。

  「天道世界,掌握天道的天神,也無權查看許應的前三世?」它有些懵,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這時,天道世界中有一股厚重的意志降臨,這股意志比其他意志更為強大,散發出更古老的氣息,化作滾動的雷聲在天神殿上空炸響。

  那個古老的意志用天道語言蓋棺定論,雷聲轟鳴:「不追三世,只念今生。尋他今世之惡,施以天罰,以正天綱天律!」

  隨即,天神殿的空中一個個意志炸響:「天條無權降罰。」

  「天綱無權降罰。」

  「天律無權降罰。」

  「天理無權降罰。」

  「天法無權降罰。」

  「天權無權降罰。」

  ……

  一聲聲滾動的雷音過後,天神殿中又是一片沉默。

  可怕的沉默。

  過了良久,天空中一個更為滄桑的意志在空中滾動:「銷案。」

  天神殿上空,那一卷天書上的文字飛速消失,很快整卷罪孽便統統隱去,消失不見。那天書與天筆也自飛入天道世界,隱匿無蹤。

  還是那個充滿滄桑的意志發話,雷音滾滾:「送公子出殿。」

  天空中一道天光打出,照耀許應前方的道路,指明方向。

  許應一腳高一腳低的往前走去,腦中渾渾噩噩,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大鐘也是渾渾噩噩,天神殿的諸神此番一共向上請示了三次,請出的天神地位一個比一個高,最後請出的那尊天神,只怕是天道世界的領袖!

  然而,這尊天道世界的領袖竟然說出「銷案」二字,直接便把許應從前弒神殺官的案件一筆勾銷!

  「連天道世界的天神,也無權查看他的前三世,更無權施加天罰,阿應身上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情!」

  大鐘想了想,詢問道:「阿應,你覺得太陰元育功,比你的太一導引功如何?」

  許應從震驚中醒過來,不知道它為何突然扯到太陰元育功的話題上,道:「太陰元育功用最簡單的方式淬煉肉身、魂魄、元氣、神識、血脈,甚至無視境界。修煉這門功法,可以提升天資天分,突破各個境界,都是水到渠成!太一導引功雖然功法殘缺,但與太陰元育相比,也絲毫不差。我現在同時修煉兩門功法,煉得越久,便越是覺得太一導引功的不凡。」

  大鐘循循善誘道:「阿應,你覺得太一導引功是藏在你記憶中的,還是藏在你血脈中的?為何你修煉到一定層次,便會覺醒太一導引功的記憶?」

  許應怔住,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阿應,我覺得你應該去一趟許家坪。」大鐘道。

  許應面色黯然,惆悵道:「許家坪只是永州附近的一個小村鎮,毀於大火,這次陰間入侵,新地湧現,恐怕許家坪已經尋不到了。」

  「你還記得去許家坪的路嗎?」

  「我怎麼會忘記?」

  「那麼,擺脫了周齊雲之後,咱們就去一趟許家坪,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這個地方!」

  許應稱是,沉默了片刻,道:「鐘爺,謝謝。」

  大鐘愕然,笑道:「咱們是朋友,何須言謝?你總是默默用氣血資助我療傷,從未有過怨言,也從未要我謝你。你又何須謝我?」

  許應斟酌言辭,道:「鐘爺,你不覺得我資助你氣血,其實是被你碰瓷脅迫的嗎?」

  「哈哈哈,你這個玩笑真好笑。下次不要開這種玩笑了!」

  天神殿外,周齊雲、元未央等人走出天神殿,再向前便是陰庭,然而元未央和蚖七卻紛紛停下,沒有跟著周齊雲繼續向前。

  周齊雲皺眉,停步道:「不用等了,他出不來了。天神殿乃是飛昇地,天神可以順著飛昇地降臨,有掌握世間善惡賞罰的能力,萬神匯聚一堂,就算仙人也救不了他。」

  蚖七搖頭道:「阿應一向機靈得很,肯定可以逃出來。」

  周齊雲搖了搖頭,萬神審判,這種場面便是他也無法生還,怎麼可能逃出?

  眾人站在天神殿外,靜靜等候,默默無語。

  周齊雲皺眉,正要強行帶走他們,元未央輕聲道:「周老祖,我聽聞天神降臨,需要下界有人獻上祭品,方可溝通天道世界,用祭品打開一條連接天道世界的橋樑。為何天神沒有人獻祭,就可以在這裡降臨?」

  周齊雲暫且放下強行帶走他們的心思,道:「這就是飛昇地的妙用。」

  蚖七有些詫異,他也聽說過飛昇地。當日在無妄山秦岩洞,棺中少女面對泥丸宮玉璧時吟誦的一句話中,便有飛昇地的字樣。

  棺中少女口中的飛昇地,指的應該是無妄山秦岩洞。

  周齊雲說這裡是飛昇地,那麼飛昇地到底是什麼?

  周齊雲道:「我在探索儺仙隱景潛化之地,和上古煉氣士的洞天福地,遇到過一些有趣的典籍,記載了這個世界存在許多處飛昇地。有傳聞飛昇地是煉氣士渡劫飛仙的地方,也有傳聞說飛昇地是天道世界的碎片所形成。這種地方,擁有奇妙的力量,世界的壁壘也變得纖薄,是修煉的聖地。因此,天神能透過薄弱的壁壘降臨。」

  這時,一個聲音從天神殿中傳來,詢問道:「周老祖,天神降臨飛昇地,應該無法走出飛昇地吧?」

  周齊雲眼角跳動,難以置信的揚起頭看向天神殿的後殿出口,只見一束天光打在前方出口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踩著天光走了出來。

  周齊雲腦中轟然,一時間忘記回答他的問題。

  許應問出自己第二個疑惑,道:「飛昇地會不會因為時間久遠而發生變質?」

  他適才在天神殿中聽到周齊雲說起飛昇地的事情,也想到了秦岩洞,心裡有些疑惑,倘若秦岩洞是飛昇地,那麼為何秦岩洞沒有世界壁壘變薄的現象?

  他們在秦岩洞中修煉,雖然察覺到洞中有一股神秘能量可以激發泥丸秘藏,但神秘能量來自泥丸宮主人,並非來自天道世界或者仙人飛昇的殘留!

  「飛昇地如果是仙人飛昇的地方,或是天道世界的碎片,那麼所有飛昇地的特徵應該都是一樣。不過秦岩洞泥丸宮的特徵,與天神殿的特徵,完全不一樣!」

  許應隱隱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又想不明白,只好先將此事放下。

  「你怎麼出來的?」周齊雲終於鎮定下來,詢問道。

  許應微微一笑:「走出來的。天神殿大公無私,賞罰分明,查了一番,發現我沒有作惡,就送我走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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