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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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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宅豬] 擇日飛昇(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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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4 01:26:54 |只看該作者
第0020章 不老神仙

  許應興奮莫名,心中盤算道:「作為煉氣士,控制自己的法力是理所當然,神靈的法力化作飛劍,所以祂們控制法力就是控制飛劍。我也可以控制我的元氣,我的元氣外洩,可以化作象王神體,自然也可以化作飛劍!」

  他興致勃勃,嘗試著讓自己的元氣化作飛劍的形態,然而幾番嘗試都沒有成功。

  許應並不氣餒,繼續試煉。不過劍的形態不同於象王神體,象王神體是功法運行路徑,有著天然的束縛。劍形則沒有束縛,需要許應去控制自己的元氣,讓元氣形成劍的形態,因此極為困難。

  「或許,我可以先嘗試一下控制柳枝。」

  許應心中微動,立刻嘗試著將元氣灌入柳枝之中,以神識來駕馭柳枝中的元氣,然後慢慢鬆開手掌。

  柳枝搖搖晃晃,竟然漂浮在空中。

  許應大喜,心念一動,柳枝竟然在空中歪歪扭扭的飛行起來。

  蚖七看得呆了:「他竟然真的做到了……我到底是哪一句話點撥了他?我能點撥他,一定能點撥我自己!」

  他突然就來了信心。

  許某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得到蛇爺點撥的小輩,許某能辦到,蛇爺自然也能辦到!

  許應控制柳枝,施展自己先前參悟的劍術,柳枝太輕巧,很難施展,心念稍微用力,便不成招法。

  他笨拙的控制柳枝,一遍又一遍施展自己參悟的劍術,學習如何控制心念、神識和元氣。

  他獨自琢磨,卻進展神速,很快便琢磨出御劍術,控制柳枝,將各種基礎劍招施展出來!

  蚖七還是沒有想明白是哪句話,見許應已經將劍術施展得有模有樣,心中悲憤:「蛇爺要這腦子有何用?」

  柳枝飛來,懸在許應肩頭上方半尺處,隨著許應身形而動,他走到哪裡,柳枝便飛到哪裡。

  許應微微蹙眉,思索道:「我的御劍術如臂使指,但不知道能否像握劍在手那般,施展出劍氣劍芒?」

  蚖七見他苦苦思索,顯然被這個難題擋住,笑道:「阿應,我聽說聰明人往往可以觸類旁通……」

  許應眼睛一亮,猛地拍手道:「你說得太對了!多謝點撥,我終於想通了!」

  「我還沒說完……算了,你開心就好。」

  許應興奮莫名,一邊控制柳枝施展劍術,一邊飛速道:「你說得沒錯,觸類旁通!我用神識控制柳枝中的元氣,神識便相當於我的手臂。我握著柳枝,元氣通過我的手臂進入柳枝,可以施展劍氣。也就是說,我可以順著神識,讓我自身的元氣源源不斷進入飛行的柳枝中,從而施展出劍氣劍芒!」

  柳枝圍繞許應和蚖七飛速穿行,突然嗤的一聲,一道無形的劍氣從枝頭射出,發出尖銳的破空聲。

  蚖七急忙一收尾巴,劍氣擦著他的尾巴飛過,一塊山石突然裂開,冒出一股煙塵,被無形劍氣切成兩半!

  許應控制柳枝飛來飛去,柳枝端頭,劍氣縱橫,無堅不摧,劍氣一閃,便將一株大樹的樹冠平平斬斷!

  那樹冠呼的一聲飛起,飛了十幾步,這才落地!

  蚖七心驚肉跳,那樹冠何止萬斤?竟然被許應這一劍蘊藏的力量送出十幾步遠近,可想而知這一劍中蘊藏的威能!

  此等劍氣,完全可以與神靈的香火飛劍媲美!

  許應收回柳枝,喜不自勝,哈哈笑道:「小七,若是沒有你的指點,我斷然無法這麼快掌握御劍術!」

  蚖七鼓足勇氣,道:「可見讀書還是有用的。阿應,那個……既然是我指點你學會了御劍術,那麼你能否把御劍術傳授給我?」

  許應連連點頭:「當然可以。很簡單的。」

  蚖七努力學了半晌,心中狐疑:「很簡單?你莫非騙我?」

  他一遍又一遍練習,還是沒能讓柳枝飛起來。

  許應只好把他丟到一邊,繼續揣摩御劍術,突然想道:「我利用神識和元氣,可以柳枝飛起來。我的神識並未承受柳枝的重量。那麼,我是否能踩著柳枝飛起來?」

  他想到便做,立刻神識一動,柳枝飛起。

  許應腳下一縱,落在柳枝上,柳枝啪嗒墜地。

  許應再度試驗,柳枝還是無法承受他的重量,再度墜地。如是再三,柳枝始終無法承載他飛起來。

  「阿應,我們到了吳望山了!」

  蚖七突然加快速度,興奮道,「快來!這裡就是我老家,我老牛家祖孫三代都生活在吳望山上!咱們吳望山,北邊是水口廟舜帝廟,西邊是儀林寺,南邊是曉山,東邊是鳥塘鋪。我們山裡到處都是野果子,每當秋葉黃時,山中有化形的妖怪會挑著熟透的野果子去山外的集市換米面吃。」

  他衝到吳望山上,指向西邊,笑道:「你看,那裡就是儀林寺。寺裡的主持是妖神白君子……咦,儀林寺呢?」

  蚖七呆呆的杵在山上,突然驚慌道:「不對!不對!那麼大的儀林寺哪裡去了?還有水口廟!水口廟哪裡去了?鳥塘鋪何在?那麼大的鳥塘鋪……」

  他仰著頭顱,迷茫的看著四周,喃喃道:「這裡還是吳望山麼……」

  他熟悉吳望山四周的一切,然而此刻無妄山四周到處都是一座座挺拔的山峰,刀削斧劈一般,有大河從山地間穿過,遠處有大湖如海般波瀾壯闊。

  他所熟悉的,只剩下這座吳望山。

  突然地動山搖,吳望山轟隆隆向上生長,巨大的山體不斷從地底鑽出,越來越高!

  蚖七所立之地出現一座斷崖,陡峭無比,當著他的面,從山體中往外生長!

  片刻後,那座山崖長出了千丈左右,不斷有巨石從崖壁上脫落,砸下來,發出轟隆的巨響。

  蚖七仰頭上望,眼瞼跳動不已,只見那崖壁上寫著兩個字。

  無妄。

  他所熟悉的吳望山也沒了,只剩下無妄山。

  「秦岩洞!對!我的秦岩洞一定還在!」蚖七順著山坡急匆匆游下,向秦岩洞而去。

  許應連忙跟上他,過了不久,蚖七終於尋到自己的老家秦岩洞,只見那山洞中有陣陣霞光噴湧而出,蘊藏磅礡生機,光彩絢麗。

  許應走到洞前,陣陣霞光及體,頓時只覺胸口已經癒合的傷口,竟然再度瘙癢起來,不自覺地便撓一撓!

  他越撓越癢,急忙扯開衣領看去,不由怔住。

  他胸前有多道傷口,其中有三道深可見骨的抓痕,是石山神給他留下的,險些將他開膛破肚。

  許應在望鄉台沐浴龍血之後,身上的傷口都已經癒合,但還是留下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

  胸口的那幾道傷疤更是像一條條小赤龍,趴在他的胸口,觸摸起來疙瘩嶙峋,很不美觀。

  但是現在,這些疤痕竟然在飛速褪去!

  疤痕退掉的地方,皮膚顏色與其他地方的皮膚顏色一般無二!

  他身上竟然看不出曾經受過傷!

  「這座秦岩洞,蘊藏著勃勃生機,非同小可!」許應驚疑不定,這真的是牛家祖孫三代居住的地方?

  蚖七身上的疤痕也自褪去,找不到半點曾經受傷的痕跡。他也是沒有料到秦岩洞會有這種變化,顧不得許多,立刻衝入洞中。

  許應擔心他出事,急忙跟上。

  秦岩洞深達十多里,深入山體之中,這次山體變化,吳望山變成無妄山,秦岩洞也寬大了許多倍,比從前更深!

  許應跟著蚖七一路前行,只見洞壁上生著許多芝操,泛著異香。

  有的洞壁像是新長出來的,洞壁上沒有包漿,很是新鮮,然而卻有巨大的靈珠掛在上面,散發出幽幽的光芒,照亮道路。

  「小七,你家好大。」許應東張西望,驚嘆道。

  蚖七在前引路,只見洞中蜿蜒曲折,到處都是峭壁、鐘乳,怪石嶙峋。

  秦岩洞內,洞中有洞,洞與洞相連。有些地方被水淹沒,需要潛水過去。

  許應帶著大鐘,跟著蚖七潛游,四周奇石光怪陸離,還有巨大的石壁,上面寫著奇異的文字。只是光線太暗,看不分明,不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麼。

  許應驚訝莫名,如果沒有蚖七帶路的話,他根本想不到水下居然別有洞天!

  「秦岩洞如此複雜,那些追兵絕對尋不到這裡!」

  許應想到這裡,突然失笑,吳望山變成無妄山,四周地理大改,連蚖七自己都認不出來,更何況官府和城隍?

  「他們多半連無妄山在哪裡都不知道。」許應心道。

  蚖七向著一面石壁游過去,卻見那石壁出現一道道裂痕,有一段石壁坍塌下來。他們從坍塌處游過,浮出水面,眼前是一道白玉階梯,鋪上水面。

  許應跟著蚖七走出水面,只見一道白玉橋貼在水面上,向前延伸。

  到了這裡,蚖七才鬆一口氣,喃喃道:「我家還在,我家還在……」

  他在前方帶路,許應走在白玉橋上,不知走了多遠,只見前方水面突然變得明亮寬敞,廊橋臥波,一座白玉雕琢而成的宮殿映入他的眼簾。

  蚖七笑道:「這裡便是我修煉之地。沒有我帶路,誰也休想尋到此地!」

  許應打量四周,驚訝地說不出話來,誰能想到這山中溶洞內,竟然有如此美輪美奐的一座宮闕?

  而且,到了這裡生機更加濃烈,讓他的修為在呼吸之間便提升了不少,簡直是仙山福地一般!

  突然,許應停下腳步,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心裡突突亂跳。

  前方的白玉宮的中央,停放著一口漆黑的棺材。

  棺材的不遠處,一個少女背對著他們,仰頭看著面前的高大玉璧。

  「小七,你不是說沒人帶路,誰都別想進來嗎?」許應壓低嗓音,悄悄向後退去。

  蛇妖蚖七也看到黑棺,向後退去,悄聲叫苦道:「三百多年,我們老牛家住在這裡,從未有其他人來過,誰知道女鬼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無妄山的變化已經讓他抓狂,沒想到自己老家還被女鬼抄了!

  他們口中的女鬼,便是石山荒廟古井中的那個棺中少女。

  白玉宮中停放的棺材,正是井中黑棺!

  奈河改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許應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他絕對不會認錯,玉璧下的少女,就是從棺中跑出的『女鬼』!

  許應還記得他們被井中的怪眼控制,身不由己拖動鎖鏈,井中咕嘟咕嘟冒著血水的情形!

  他還記得,這少女坐在井口梳頭!

  「大鐘也是被她打傷的!」

  許應突然想到,大鐘被棺中少女打傷,棺中少女被大鐘鎮壓在井中不知多少年,他們的深仇大恨,可謂不共戴天!

  但現在,大鐘正被自己托在手中……

  他想到這裡,立刻把手中的大鐘往橋下一丟。

  咚。

  銅鐘墜入水中。

  白玉宮中,棺中少女被響聲驚動,回首往來,容貌令許應眼前一亮,呼吸也有些急促。

  棺中少女似乎認出了他,微微詫異,似乎在納悶他為何能尋到這裡。但她隨即便對許應沒了興趣,轉過頭去,依舊看著玉璧。

  許應繼續後退,大鐘像木材做的漂在水面上,許應走到哪裡,它便跟到哪裡。

  許應頭皮發麻,心中默念:「你沉底啊!鐘爺,你倒是快沉底啊!」

  大鐘像是在賭氣,穩穩的飄在水面上,就是不沉,一副要與他同歸於盡的樣子。

  這時,白玉宮中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一個柔美的聲音響起,在這片山中洞府裡如空谷幽蘭,平靜神秘。

  「瀟湘之南,蒼梧之淵。九嶷山下,不老神仙。這處飛昇地,終究是荒蕪了。」

  白玉宮中的少女低吟,「難道強大如你,也避免不了生老病死?強大如你,洞府也只能淪為妖邪的居所?」

  大鐘聽到這個聲音,哆嗦一下,緩緩沉入水底。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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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1章 神秘源頭

  「鐘爺慫得漂亮!畢竟是幾千年的老鐘,活得通透!」

  許應暗讚大鐘豁達,心道:「女鬼認識秦岩洞的主人?那麼她這次來到秦岩洞,不是來殺我們,而是緬懷故人。」

  他眨眨眼睛:「女鬼說這裡是飛昇地,是什麼意思?蒼梧之淵、不老神仙,又是什麼?」

  宮中,少女的聲音傳來,很是縹緲,如在雲端:「你們是生是死?如果活著,你們去了何地?我尋遍神州,為何尋不到你們的蹤跡?」

  她走入黑棺,棺蓋合攏,帶著鎖鏈呼嘯飛出白玉宮,向秦岩洞外而去,只剩下一個幽怨的聲音在洞府中迴盪。

  「你們是飛昇,還是故去?為何三千年後醒來,世間只剩下了我一人……」

  許應鬆了口氣,若是棺中少女細心一點,便可以發現沉在水底的大鐘,說不定一怒之下,便把許妖王和牛妖王一起滅了。

  突然,許應想起大鐘,急忙打撈這口大鐘。

  然而大鐘像是來了脾氣,咕嘟沉到水裡,死活不願意上來。

  許應打撈幾次,沒能成功,不禁來氣,怒道:「你有能耐便去和女鬼火拚,欺負我算什麼本事?」

  大鐘也是慫,不敢找棺中少女拚命,從水中飛起,把鐘內的水嘩啦一聲澆在許應頭上。

  這個舉動彷彿用盡了它積攢的力氣,又跌落下來,噹啷噹啷的跟在許應屁股後面。

  許應不與它計較,催動氣血蒸乾身上的衣衫,跟著蚖七走向白玉宮。

  宮前,許應停下腳步,仰頭上望。

  只見白玉宮的門額處刻有文字,不同於當今世上的任何文字,看起來像是蝌蚪在泥地裡亂爬留下的痕跡,又像是雪後鳥爪在雪地上亂踩的爪痕。

  蚖七道:「別看了。這門額上的字我祖孫三代都不認得,我也不知道這裡叫什麼。」

  許應面色古怪,道:「上面寫的是,泥丸宮洞天五個字。」

  蚖七疑惑道:「你認識這上面的文字?」

  他驚訝莫名,老牛家祖孫三代飽讀詩書,學問淵博,一直沒弄明白門額上的字。許應就是一介草民,能認識這種文字?

  許應目光怪異,道:「這種文字我從未見過,但說來也怪,我看到這些文字之後,自然而然就知道是什麼,也知道怎麼讀,如何念。就像……」

  他皺了皺眉,就像這種文字早就刻在他腦子裡一樣!

  但他拚命回憶,自己絕對沒有學過也沒有見過這種文字!

  蚖七大惑不解,想起許應的種種怪異表現,詢問道:「阿應,你是否失憶過?」

  許應失聲笑道:「我絕對沒有失憶過!我怎麼可能失憶?我自幼聰明,記憶無比清晰,甚至可以回憶起我十個月大的時候!」

  他的心臟隱隱作痛,他可以記得許家坪大火的每一處細節,甚至自己的父母葬身火海的情形!

  他想忘記這段記憶,但怎麼也忘不掉。

  蚖七眨眨眼睛,心道:「你連父母的名字都記錯了,可見你的記憶並不靠譜。他之前是不是被人打壞了腦子?」

  大鐘在地上滾了一下,顯然對許應的記憶也充滿懷疑。

  許應打量門額上的古怪文字,突然心中微動,取出《泥丸隱景煉氣法》,又抬頭看了看門額上的文字,疑惑道:「泥丸宮洞天,與泥丸隱景煉氣法,二者都有泥丸,是否存在什麼聯繫?」

  泥丸秘藏,正是人體六秘之一,打開任意一秘,都可以成為儺師。而儺師世家周家掌握的秘藏,就是泥丸!

  泥丸秘藏,對許應的吸引力實在太大了,快要成為他的執念了!

  蚖七在前面,喚他入宮,許應收拾雜念,走入宮中,只見這座白玉宮中到處都是書架,書架上一排排書籍排列整齊。

  蚖七說自己是書香世家,家學淵源,果然沒錯!

  「我牛家祖孫三代居住於此,已有三百多年,收藏了無數古籍。」蚖七很是自豪,道,「零陵能夠搜到的古籍都在這裡,這些書我都看遍了。」

  許應既是欽佩,又有些慚愧,相比這蛇妖,自己真是不學無術。

  突然,蚖七臉色頓變,叫道:「阿應,我突然覺得體內有氣血化作化生之力,大概是要化形為人了!」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眼瞳上掛著死皮,讓他眼睛看起來發白,這正是蛻變的徵兆。

  蚖七急忙鑽入白玉宮中的一處房間,叫道:「我閉關期間,你不要隨意走動。吳望山變成了無妄山,我也不熟悉而今的無妄山地理!」

  他必須要尋一個安全之地,蛻去原來的皮囊,才能化形。若是耽擱了,恐怕會憋死在老皮中!

  許應來到玉璧下,仰頭打量。

  那棺中女子便是站在這個位置,對著玉璧緬懷故人。

  玉璧上刻繪的是一座奇山,山勢陡峭峻拔,高入雲端,有凌絕天下群山之勢!

  許應作為捕蛇者,天天東奔西走,去抓捕異蛇,哪座山沒有見過?但玉璧上刻繪的山,他卻從未見過!

  這座山挺拔險峻,高聳入雲,零陵不存在這麼高的山!

  別說零陵,整個神州只怕也不存在如此瑰麗的奇山!

  許應心中微動,輕聲吟道:「瀟湘之南,蒼梧之淵。九嶷山下,不老神仙。難道畫中山,就是九嶷山?」

  「可是,九嶷山根本沒有這麼高!」

  許應心中滿是疑惑,九嶷山他去過幾次,雖然秀麗如畫,但山勢並不高,不可能是畫中山!

  不過,吳望山能變成無妄山,那麼九嶷山的真實模樣,是否便是畫中的這座奇山?

  「可惜蚖七在閉關,否則倒可以去九嶷山看看。」

  許應也有些乏了,選了一個房間住下,他這些天一直亡命,著實困頓,但精神卻很亢奮,一時間睡不著,索性從書架上取來一本書看。

  那本書看了兩三頁,許應腦袋一歪,呼哈睡去。

  這一覺睡得好長,許應睜開惺忪睡眼,從夢中醒來,只覺氣血旺盛。秦岩洞中有一股奇異生機活性,讓他的氣血修為也隨之不斷提升,他只是在此地睡了一晚,便覺得修為有了不小的提升!

  「真是洞天福地!」

  許應忽然聞到身上有異味,大概是從陰間穿過,沾染到陰間的腐朽味道。

  蚖七還在閉關,依舊未醒。

  他來到宮外,把自己脫得一乾二淨,跳入宮外的水池中。

  「咦,我這裡長了幾根毛毛。」許應低頭看了一眼,有些納悶,自言自語道,「古怪的毛毛,四處亂長,揪掉算了。」

  他用力搓洗身上的污垢,又觸摸到從前受傷的地方,然後看到岸上的一株芝草,突然怔住。

  「不對,不對!」

  許應呆若木雞,過了半晌,喃喃道,「到底是秦岩洞的生機在治癒我,還是我自身的生機在治癒我?秦岩洞中的奇異能量,真的是生機嗎?」

  他見過草木在生機活性的影響下瘋長的情形,而岸上的芝草卻沒有瘋長。

  也就是說,秦岩洞散發出的生機活性,並非真正的生機活性,治癒許應和蚖七身上疤痕的力量,並非來自秦岩洞,而是來自於他們自身!

  「秦岩洞的這股神秘力量,能夠激發我們自身的生機和活性!」

  許應目光閃動,人體內的生機與活性,來自何處?

  「泥丸秘藏。」他低聲道。

  泥丸秘藏蘊藏人體活性,而這座白玉宮又叫做泥丸宮,他先前只覺泥丸宮與泥丸似乎有什麼聯繫,而現在他突然醒悟。

  「秦岩洞中的神秘力量,可以激發泥丸秘藏!」

  許應坐在水中,喃喃自語,「沒錯,是泥丸秘藏。我只需要追蹤秦岩洞的神秘力量,進入體內之後的路徑,便可以尋龍定位,找到人體中的泥丸秘藏!可是,我身上沒有傷……」

  他想到這裡,猛地抬手一指,指力穿透自己的大腿!

  大腿鮮血橫流,許應忍住痛,立刻聚精會神,眼簾下,神光氤氳,神識再現!

  他推門而入,進入體內希夷之域。

  他體內世界一道道微弱的氣流從外部世界滲入,這些微弱氣流,便是泥池中滲入他身體的神秘力量!

  這些微弱氣流,為他體內某處神秘之地所吸引,向同一個方向流去。

  「果然如此!」

  許應神識追隨著這些氣流騰空,遨遊而去!

  他的神識風馳電掣,呼嘯穿行,越來越高,到了大如倒懸山嶽的心肺處,還是沒有停止!

  他跟隨著氣流在希夷之域中穿梭,遨遊,到了從前未能到達之地,發現了人體更多的奧妙。

  他向上看去,只見上方像是一座無比龐大的寶塔內部,層疊有序,而他的兩旁則是巍巍心肺山嶽。

  他神識呼嘯,飛越心肺大山,追蹤氣流穿過一重重巍峨寶塔,前方忽見一片亮光,待飛到跟前,卻是一片有如湖海般廣闊的瑤池!

  瑤池上方,一道神橋飛掛!

  許應看得目眩神搖,跟隨著那些氣流飛越神橋,仰頭便見天空中掛著一輪大得無法想像的太陽,燃燒著熊熊火焰!

  太陽旁邊,是一輪大得不可思議的月亮,散發出冷冷光輝,與大日交相輝映!

  「我體內,竟有這麼多未曾到過之地!」

  許應神識從日月之間穿過,跟隨著那些氣流衝天而起,來到希夷之域中的一片茫茫不可測之地!

  大腦中的一片混沌區域。

  他的神識漂浮在腦海的混沌之氣前,只見這片混沌之氣的中心是一團混沌,如一枚超大超圓的雞蛋,漂浮在混沌之氣的中央。

  泥池裡的神秘能量,就是鑽入這個混沌圓卵中,消失無蹤,然後他的肉身活性便被激發,治癒身體損傷!

  「這個混沌圓卵中,便是人體六秘的泥丸秘藏!」

  許應定了定神,泥丸秘藏就在眼前,他沒有靠其他大儺的尋龍定位,就尋找到了這處秘藏!

  「但找到是一回事,如何打開是另一回事!」

  許應剛剛想到這裡,突然他腦海中的這片混沌區域微微晃動,泛起漣漪。

  他向漣漪傳來之處看去,不由目瞪口呆。

  只見一口大鐘不知從哪裡闖了進來,晃晃悠悠的像是喝醉了酒,飛到混沌之氣的上空,然後停在混沌圓卵的旁邊。

  大鐘用力擠了擠,試圖把混沌圓卵擠到一旁,見擠不動,便只好安頓下來。

  大鐘的鐘壁上,還有一個深深的巴掌印記,正是跟在許應屁股後面的那口大鐘!

  大鐘這時才注意到許應的神識就漂浮在不遠處,這口大鐘與許應神識對視,一時間鴉雀無聲。

  大鐘無聲無息飛起,飛出這片腦域。

  許應靜候片刻,大鐘又慢吞吞的飛了回來,發現許應的神識還在,這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少年,你也在啊?」大鐘發出洪鐘大呂般的聲響。

  許應神識暴跳:「什麼叫我也在?這是我的腦子好不好?你怎麼進來的?」

  「從你後腦勺玉枕穴處進來的。」

  大鐘老老實實道,「你氣血修為提升,我的傷勢也趁機好了一些,見你沒有帶著我,於是就先進來坐坐。」

  許應自從進入秦岩洞後,傷勢痊癒,體內各種暗疾也被治癒,氣血雄渾更勝從前,大鐘便趁機多吸收許應一些氣血,提前恢復行動能力。

  它打算進入許應的腦海裡,竊取更多的氣血養傷,不料碰到正主,不免有些尷尬。

  許應沒有追究,詢問道:「你怎麼會在我泥丸秘藏附近?」

  「這裡是泥丸秘藏?」大鐘很是驚訝,圍繞混沌圓卵飛了幾圈,嘖嘖稱奇,「難怪我擠不動它。我是從你玉枕穴進入你的腦海,並不知這裡便是泥丸秘藏。」

  許應把自己追蹤秦岩洞神秘能量,尋龍定位找到這裡的事情說了一番,道:「神秘能量進入此地,我肉身活性便被激發,表明這裡一定是泥丸秘藏。」

  大鐘那個時代,並無人體秘藏之說,聞言有些不解,道:「泥丸宮洞天,為何有神秘能量可以激發泥丸秘藏?真是古怪。」

  許應道:「洞天福地,擁有神秘的靈氣靈力,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鐘冷笑道:「你當洞天福地是大白菜,遍地都是?洞天福地都是有數的,每個洞天福地都大有來歷。這裡雖是一處上古洞府,但絕不可能有一座洞天!此地主人稱這裡為泥丸宮洞天,就是給自己臉上貼金。」

  許應思索道:「秦岩洞的這股神秘能量,既然不是靈力靈氣,那就古怪了。這股力量,多半不是自然形成……」

  他猛然眼睛一亮,笑道:「我可以順著神秘能量的去向,找到泥丸秘藏,那麼也可以順著神秘能量的來向,找到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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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2章 三百年前的捕蛇者

  許應雙眼放光,如果成功尋到源頭的話,豈不是說自己有源源不斷的神秘能量可用?

  就算他無法打開泥丸秘藏,也可以不斷吸收泥丸秘藏的活性,煉就隱景,成為儺師!

  他立刻再度入定,內觀自身,進入體內希夷之域。

  這次,許應神識在希夷之域中不再跟隨著神秘能量,而是順著神秘能量逆行,神識來到體外!

  他的意識逆流而上,進入水流之中。

  水流中各種神秘能量形成一股股湍流,凶險異常,稍有不慎,神識被捲入湍流,便會迷失方向。

  這時,鐘聲傳來:「少年,我用鐘聲幫你穩住神識!」

  許應耳邊傳來噹的一聲鐘響,悠悠揚揚,讓他的神識變得無比清淨無比穩固,不受外來干擾。

  許應抓住機會,從一個個湍流間穿過,順著那絲神秘能量來源在洞中越飄越遠。

  他像是穿過一個個古老的空間,進入不可測不可知的世界,大鐘的鐘聲也漸漸變得遙遠起來,彷彿隔著無量空間。

  許應不禁害怕,若是神識回不來,自己豈不是要變成一個白癡?

  「我的神識跟隨神秘能量穿梭時空,走了這麼遠,還是沒有尋到神秘能量的源頭,看來這裡真的是洞天福地,不是假的!鐘爺一定猜錯了!」

  許應正打算原路返回,突然鐘聲漸漸清晰起來。

  他不由怔住。

  鐘聲漸漸變得清晰,意味著他距離自己的肉身越來越近!

  但這怎麼可能?

  自己的神識明明跟隨著神秘能量穿越了一個個時空,一個個位面,像是走了億萬里,怎麼距離自己反而越來越近?

  許應神識追逐著這一縷神秘能量進入泥丸宮,來到宮後的石壁前。神秘能量的源頭,就在石壁之中。

  許應收回神識,從水中躍出,飛速穿上破爛衣裳。

  他去看蚖七,只見蛇妖還在蛻變之中,只好自己來到宮後的石壁前。

  那石壁遍佈青苔,與其他地方的石壁並無不同。許應四下打量,那神秘能量就是滲入這塊石壁,然後消失。

  他輕輕敲了敲石壁,石壁無比厚實。

  許應想了想,道:「鐘爺,你出來一下。」

  大鐘從他腦海中飛出,道:「什麼事?」

  許應拎著鐘鼻,掄圓了狠狠向石壁砸下,大鐘驚叫道:「你做什麼?快放我下來,噹!混賬小子,噹!你大爺的我和你拼了,噹!鐘可殺不可辱,噹!噹!噹!噹!」

  大鐘震顫,石壁卻紋絲不動。

  許應放下大鐘,上前撫摸石壁,思索道:「果然有問題,大鐘連城隍爺的金身都能打碎,普通石頭不可能比城隍爺更硬。」

  大鐘連忙離許應遠一些,心有餘悸:「這小子有暴力傾向!」

  這時,許應注意到石壁上有一處淡薄的印痕,那印痕像是左手掌印,模糊不清。

  他心中微動,伸出左手,覆蓋在那掌印上。

  那石壁微微震顫,突然哢嚓作響,左右分開,出現一道狹窄的通道。許應抬腳走進去,卻見石壁後退,一塊塊方正的石頭向山體內部縮去,大鐘連忙跟上。

  許應向前走,石壁便不斷往後縮,如此走了數十丈,來到山體內部的一座石室。

  石室不大,長寬各有四丈,很是簡陋,只有一個蒲團和一張玉榻。蒲團上還有一具枯骨,身披青衣,薄如蟬翼,可以隔著衣裳看到骨頭,枯骨垂頭坐在那裡,只剩下骨骼的手掌似乎在托著什麼東西,不過手裡什麼都沒有。

  枯骨四周有一排排書架,不過上面已經沒有了書,牆角還有一團灰燼。

  「秦岩洞中的神秘能量,便是來自枯骨的頭顱中!」

  許應心頭微震,正要上前,突然看到枯骨旁邊有纏絲手套和一根驚蛇棒,不由一怔:「好像是捕蛇者的家當!有一位捕蛇者在我們之前來過這裡!」

  捕蛇者用纏絲手套抓蛇七寸,用驚蛇棒驚走草叢中的毒蛇。許應自己便是捕蛇者,這兩種工具他自然不陌生。不過他修行有成之後,便很少用這兩種工具了。

  「這裡是蚖七祖孫三代的家,三百多年來他們一直居住在此,怎麼會有捕蛇者進入秦岩洞並且找到這裡?」

  許應想到這裡,突然記起昨晚自己看的那本書,那是蚖七祖父寫的遊記,因為實在枯燥,他看著看著便睡著了。

  「我記得書上說,蚖七祖父是被一個捕蛇者追殺,逃到秦岩洞,發現了洞中有洞,找到這座泥丸宮洞天。」

  許應沉吟道,「難道說,他並未甩開那位捕蛇者?那位捕蛇者跟著他,也找到泥丸宮洞天。此人一定極為聰明,甚至察覺到秦岩洞的神秘能量,摸索到這裡!那麼這些書架上的書,一定是被他帶走了。」

  他打量牆角的那團灰燼,那位捕蛇者能夠帶走的書不多,帶不走的,便一把火燒掉!

  許應道一聲可惜:「這石室主人,多半就是棺中少女尋找的泥丸宮主人,他死在石室中,留下了自己的傳承。那位捕蛇者無意中來到這裡,獲得這位前輩傳承,擔心有其他人也能尋到這裡,於是將前輩心血燒得一乾二淨!」

  大鐘圍繞著那具屍骨飛行一周,仔細感應,道:「神秘能量的確是源自此人的顱骨,想來他在臨死前,用自身遺留的能量,助人尋龍定位,找到泥丸秘藏。」

  許應來到牆角灰燼前,用手撥了撥,突然眼睛一亮,從灰燼中抽出一本燒掉大半的書籍。

  那個捕蛇者燒掉的書太多,這本書被壓在最下面,火焰燒不到,還剩下幾頁,依稀可以辨認上面的文字。

  許應仔細辨認,心頭怦怦亂跳,失聲道:「這裡說的是打開泥丸秘藏的法門!」

  大鐘飛過來,道:「打開泥丸秘藏的法門?不對吧?被我鎮壓的那個妖女是煉氣士,她與此間主人相識,此間主人當然也是煉氣士!他們那個時代,儺術儺法尚未出現,怎麼會有打開秘藏的法門?」

  許應也是頗為納悶,道:「難道這具枯骨,不是棺中少女要找的那人?等一下,那個捕蛇者是誰?」

  他怔怔出神,突然道:「零陵周家,也是在三百多年前開始崛起,後來搬去京師。周家的不傳之秘,便是泥丸秘藏。難道說那個跟著蚖七祖父來到秦岩洞的捕蛇者,便是周家的老祖宗?」

  大鐘也有些錯愕,道:「三百年前,一人一蛇進入秦岩洞,三百年後,還是一人一蛇進入秦岩洞。兩個蛇妖只發現外面的白玉宮,卻沒有發現石壁中的石室。兩個捕蛇者都發現了石室。這也太巧了。」

  許應環視四周,當年周家老祖進入此地時,石室中的書籍一定極多,汗牛充棟,都是此間主人修習的各種儺法儺術。

  周家老祖將其中最關鍵的儺法儺術背走,拿不走的便放火燒掉,他帶走的這些書籍,終於讓周家飛黃騰達,從零陵的一個小小的捕蛇者,變成了一個龐大的世家!

  「蚖七祖父得到的那本象力牛魔拳,多半還是周家老祖可憐他,隨手丟給他的一本低級妖法。」許應心道。

  他小心翼翼展開古書殘頁,仔細閱讀。殘頁上的文字不全,他只能腦補缺失的內容。

  書中說人體六秘,泥丸為首,混沌圓卵便是泥丸秘藏,但蘊藏的力量實在宏偉,需要先鑿混沌。

  於混沌中鑿開一洞天,釣取泥丸活性。待到修為到了一定程度,便可以再開一洞天,深入泥丸,釣取更多泥丸活性。

  如此再三,打開九層洞天,便可以將泥丸秘藏的力量統統釣取出來。

  而鑿開泥丸秘藏的辦法也極為簡單,便是盡最大力量,轟擊混沌圓卵!

  「這種事情,的確需要大儺幫忙。」

  許應將殘頁收起,思索道,「泥丸秘藏在大腦之中,稍有不慎便是直接打開一個腦洞,腦漿迸裂的下場。就算有大儺相幫,只怕也很凶險。」

  「我可以幫你。」

  大鐘突然道,「我非常強大,就算遭受妖女重創,短時間爆發一擊也不是大儺所能媲美。但我不是白做,我幫你打開泥丸秘藏,你須得提供給我更多的氣血,助我療傷。」

  許應瞥它一眼,頗為踟躕。

  大鐘自然極為強大,它遭到重創後,還能硬撼周一航和薛城隍兩大高手。它沉睡不醒,許應還能用它差點把周一航和惡薛城隍砸死。

  許應擔心的是,大鐘太猛,它在自己的腦袋裡全力一擊,自己的腦袋恐怕便不是被打開一個腦洞,而是嘭地一聲炸開。

  「估計脖子以上什麼都不會剩下。」許應心道。

  大鐘見他猶豫,狐疑道:「你莫非信不過我?姓許的,鐘某在世,經歷大大小小戰鬥不下千起,你敢信不過我?誰不知道小石山鐘爺做事穩重,有口皆碑?」

  許應訥訥道:「是啊是啊。不過棺中少女是怎麼逃出來的?」

  大鐘暴跳如雷,叫道:「明明是有人暗算我,趁亂救出妖女!這些混球算計我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甚至不惜大開殺戒,迫使奈河改道,衝擊小石山!否則,我怎麼會讓妖女逃出去?」

  許應猶豫,大鐘連忙道:「咱們出洞,我讓你看看我的準頭!」

  許應於是走出石室,來到泥丸宮,只見蚖七還是未醒。

  他走出秦岩洞,來到無妄山上。涼風習習,大鐘漂浮起來,道:「你看到山上的那株參天大樹沒?」

  許應遙望,只見無妄山的山崖頂端,有一株參天之木,高約三十丈,極為巍峨。

  大鐘道:「我將發威,用鐘聲將它摧毀。你看好了!」

  許應翹首以待,突然只聽鐘聲一響,噹的一聲,空間層層震盪,下一瞬間,十幾個男女被轟出山林,在半空中手舞足蹈。

  許應心中一驚:「零陵官吏!他們竟然尋到這裡來了!」

  過了片刻,那十多個官吏落地,摔得林子裡鳥獸四散。

  大鐘頓了頓,道:「我察覺到有人來了,躲在林子裡偷窺我們,於是轉換方向,將他們驚出。阿應,我把我這兩日積攢的力量耗完了,剩下的交給你了!」

  說罷,這口大鐘一溜煙鑽入許應後腦,消失無蹤。

  紛沓的腳步聲從山林中傳來,那十多個摔得鼻青臉腫的官吏從山林中走出。

  許應站在原地不動,淡淡道:「我修為大進,已成妖王,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那十多個官吏各自躍躍欲試,卻聽一個聲音傳來,笑道:「許妖王乃人族異種,修成妖王之後,等閒官儺不是許妖王對手也在情理之中。所以這次,無須他們出手,本官親自將你降服。」

  許應循聲看去,縣令周陽一身綢緞黑袍,華貴不凡,邁步走出山林。

  「佈劍!」周陽輕聲道。

  許應這才注意到那些官吏身後各自背著一個劍簍子,裡面放著十多把寶劍。這些官吏來到距離他三十步左右停下,將劍簍裡的寶劍拔出,栽在地上,然後飛速退去。

  周陽走上前來,從袖筒中取出一粒種子,栽在劍陣中央。

  那種子飛速生根發芽,很快長成參天大樹,樹冠籠罩方圓數畝,枝條垂下,又細又長,每一根樹枝皆柔軟堅韌。

  大樹如妖,枝條舞動,將插在四周的一口口寶劍,鏗鏘拔出!

  「此樹叫做鳳華,傳說中是吸了鳳血的妖樹,在我的控制下,它將揮舞百劍,施展我周家絕學,周天斬妖劍。」

  周陽微微一笑,道,「許應,本官身為零陵父母官,愛民如子,給你一條活路。只要你肯歸降,本官不但幫你洗脫罪名,還要讓你做官。」

  「做什麼?和你們一樣做狗官嗎?」

  許應來到一旁的柳樹下,折斷一根小拇指粗細的柳枝,微笑道:「狗官,讓我見識一下,你祖宗從秦岩洞得到的絕學,比我自己參悟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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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3章 特立獨行,不同於世

  「放肆!」

  周陽面色一沉,鳳華樹隨著他的氣機爆發而爆發,只一瞬間,一根根枝條舞動著上百口寶劍,如百臂神魔,向許應刺來!

  那些寶劍上下翻飛,或快或慢,靈動至極,讓人眼花繚亂!

  許應見識過巨人神靈的劍術,巨人神靈可以同時控制四把劍,雙手各持一把,精神控制兩把飛劍。

  祂的劍術讓許應屢屢吃虧,甚至肩胛骨被刺穿,險些喪命!

  不過與周陽的周天斬妖劍相比,巨人神靈的劍術便不值一提。

  周天斬妖劍施展出來,上百口寶劍穿梭來去,施展不同的劍法,便如同上百位能施展飛劍術的神靈同時施展不同的劍法,攻向許應!

  若是沒有學過劍術,在第一個照面只怕便會被斬斷四肢頭顱,身體被刺得千瘡百孔!

  許應手持柳枝,腳步移動,手中柳枝為劍,不退反進,迎著百口寶劍衝入周天斬妖劍陣!

  「叮!」

  他的柳枝迎上第一口寶劍,柳枝與寶劍碰撞,將那口寶劍彈開的一瞬間,柳枝端頭劍芒暴漲,將劍柄後的枝條斬斷!

  許應踏前一步,避開身後襲來的寶劍,手中柳枝回劍挑開另一口寶劍,劍氣掠過枝條,又是一口寶劍落地。

  二十多口寶劍從不同方向攻來,許應頓時險象環生,任由他劍術如何精妙,也不是三頭六臂,同時應對這麼多攻擊。

  突然,他手中柳枝脫手飛出,在半空中划過一道道優美弧線,疾如飛矢,將一根根舞動的枝條斬斷!

  「飛劍術!」

  周陽心中一驚,短短一瞬間,攻向許應的寶劍便被斬落了三十餘口,並且隨著許應的身形移動,越來越多的寶劍跌落下來。

  許應身形翻起,如魚躍龍門,從一口口寶劍中穿過,柳枝圍繞他飛舞,但凡有寶劍進入丈餘之地,都會被柳枝切斷劍柄後的枝條!

  寶劍沒有了枝條依托,便會失控,直接墜地。

  只聽叮叮噹噹之音不絕,他落地的瞬間,身後便落滿了寶劍,都是劍柄處的枝條被斬斷!

  周陽冷笑,只見那些落地的寶劍,劍柄處的枝條扎根大地,飛速生長,一根根枝條越來越長,靈動無比,揮舞著寶劍從後方向許應殺去!

  「許應,你根本不知道我周家的周天斬妖劍是何等厲害!別說你這等妖王,就算是享受香火祭祀的妖神來了,也要飲恨!」

  許應落地之後,距離周陽不過數丈,抬手一指點出,咻的一聲,柳枝速度大增,直奔周陽襲來!

  周陽暴喝:「金剛不壞身!」

  他的身軀瘋狂生長,很快高約丈二,遍體金光,手腳寬大,手掌瀰漫一層纖薄的金氣,迎上柳枝!

  他的手掌與柳枝相觸的一瞬間,柳枝劍芒大盛,嗤的一聲,劍氣將他掌心金氣刺穿。

  下一刻,柳枝抵住他的掌心,巨力爆發,周陽掌心與柳枝相觸的地方,光芒如波紋動盪。

  同一時間,許應穿過層層寶劍的包圍圈,手掌抓住柳枝的另一端,猛然一劍刺出!

  周陽大喝,鼓盪法力,只聽啪的一聲,柳枝刺斷他的掌心中指骨,從他手背整個透出,再度從許應手中脫手飛出,直指他的眉心!

  周陽急忙後退,另一拳揮出,將柳枝擊碎,突然許應抓住一口落地的寶劍,屈指一彈,長劍在空中呼嘯飛行,劍氣暴漲,向他斬來!

  周陽這才注意到,許應身後竟然懸著十多口寶劍,圍繞少年飛舞,將鳳華樹攻來的一口口寶劍悉數擋下!

  這些寶劍並非法寶,可以為他所用,也可以為許應所用。

  周陽用手硬抓,突然手掌一痛,五指齊飛!

  周陽催動泥丸秘藏,斷指再生,就在此時,許應一拳轟來,身後浮現象王神體,神力爆發。

  周陽頭顱中拳,龐大的身軀飛起,向後飛去!

  「狗官!你魚肉零陵百姓時,可曾想過也有今日?」

  許應向前奔行,如香象渡江,腳步落地,地面便自炸開,聲勢駭人,他身後一口口寶劍流光般射出,蘊藏龍象之力,向周陽刺去!

  周陽又驚又怒,連忙高聲喝道:「還不快來幫忙?」

  一口口寶劍來到他的面前,他急忙伸手抵擋,剛剛擋住三口寶劍,許應身形轉動,一腳掃在他的臉上。

  「轟!轟!轟!」

  周陽連翻帶滾,砸入山林,隨即一道道劍光射入山林,劍氣爆發,縱橫切割,將一株株大樹斬斷!

  零陵縣衙的官吏急忙衝來,叫道:「案犯休得猖狂!」

  話音未落,突然青光一閃,一根柳枝將一人頭顱刺穿!

  那道青光如同靈蛇,在空中急速穿行,速度極快,令人眼花繚亂,剩下的十二位官吏急忙各自催動儺法,四周青籐飛舞,試圖阻擋那道青光。

  青光咻咻穿行,發出奇異的嘯聲,速度極快,所過之處,青籐紛紛炸開。

  突然,一個官吏頭顱一偏,青光從他的左側太陽穴穿過,從右側太陽穴穿出。他的四周,青籐頓時失控,如狂蛇亂舞,直到他大腦死亡,無數舞動的青籐這才力竭,紛紛撲地。

  一個青衣官吏聽到左側有動靜,轉頭去看,突然後心一疼,柳枝從他後心穿過,前胸穿出。

  那青衣官吏心臟被柳枝中激盪的劍氣炸裂,吐血倒地。

  那道青光宛如催命符,很快在山林中掃蕩一遍,尖銳的嘯聲也漸漸放緩,速度漸漸放慢,不疾不徐來到許應身後。

  許應身後,巨大的青籐穿過山林,瘋狂生長,舞動,隨後漸漸力竭,倒下。

  青籐下,掩蓋著十三官吏的屍體。

  許應前方,周陽渾身是血,被一拳砸在對面的山崖上。

  山崖上,不知誰人所書,寫著『無妄』二字。

  「咻咻咻咻!」

  四口寶劍射出,釘入周陽四肢,將他釘在山崖上。

  周陽努力掙扎,怒吼,試圖掙脫。

  「周縣令,我曾經很羨慕你們這些官老爺。」

  許應狂暴的氣息逐漸平靜下來,看著被釘在山崖上的周陽,面色平靜道,「你們鮮衣怒馬,高高在上,是百姓父母官。你們所過之處,人人叩拜請安,敬畏你們如敬神明。你們們一聲令下,一紙公文,便可讓百姓進獻家財,托妻獻子!你們比神靈過得還要舒服!」

  周陽停止掙扎,哈哈笑道:「許應,你想做官,何不早說?本官乃周氏子弟,安排你一個官職還不是輕而易舉?」

  他目光閃動,鳳華樹無聲無息捲起一口口散落的寶劍,枝條飛舞,就在此時,一道劍光將這株妖樹連根斬斷。

  周陽臉色一沉,不敢再有其他動作。

  許應回憶起自己在蔣家田的生活,道:「神靈不過坐在供桌後,神龕上,接受人們叩拜和香火,一個月只吃初一十五兩頓飯。祂們還要受民祈願,調節風雨,滿足人們願望。而官老爺,拿著朝廷俸祿,錦衣玉食,走到哪裡人們便跪到哪裡,遠勝神靈!小時候,你們鮮衣怒馬路過,我站在路邊,臉上滿是泥濘,是你們馬蹄踐踏的泥水甩在我臉上。我多羨慕你們,我曾經憧憬我也能像你們一樣。」

  周陽暗暗催動儺術,笑道:「現在也不算太晚。我周家與你本就無冤無仇,只是你這個人有才華,所以打算武力脅迫你歸順。既然是一場誤會,何必撕破臉皮?我周家可以給你安排官職。」

  許應自顧自道:「我跟著乾爹和祖父做捕蛇者的時候,晚上睡覺總是睡不踏實,總是驚夜,聽到官老爺捉人,婦人慘呼,兒童夜啼,老嫗跳牆逃命。白天時,我看到官老爺縱馬入村,威風八面,劫掠如匪。那時,我就有個夢想,我也要想官老爺一樣威風。」

  周陽笑道:「你可以的。只要你效忠,我周家不會虧待你。」

  許應繼續道:「不過第二天,我看到婦人投井,漢子吊死在自家大門口,我那時就覺得,成為官老爺似乎也沒那麼好。」

  周陽嘆了口氣,道:「我也時常感念民生不易,奸臣弄權,以至於上行下效。許應你既然有改革政弊的想法,更應該為官。你掌握大權之後,革舊鼎新,治理民生,豈不可以一展抱負?」

  許應臉色黯然:「後來祖父捉蛇,被咬了,中毒死了,我爹便擔起照顧我的責任。我爹不是親爹,卻把我照顧得很好,拚死拚活幹了幾年,積累了點銀子,買了兩畝地。他跟我說,阿應,不要捕蛇了,你捕蛇的話,早晚會死在蛇口。他說,你種地吧。他買下地的第二天,官老爺就來收青禾稅。」

  他嘴角動了動,沉默片刻,道:「他沒錢交,地被收走了,賣給了蔣員外。」

  周陽微微皺眉,道:「繳稅乃是王法,與我零陵的官吏無關。」

  許應道:「我乾爹哭了很久,說買地的錢是祖父用命換的,應該給我留著,讓我將來長大娶媳婦。他說他對不起我,對不起祖父,他要把這筆錢賺回來。他就進山了,去抓異蛇。他好幾天都沒回來。後來我找到了他,他死了,中毒死的,連妖怪都不敢吃他。我把他背回來,和祖父安葬在一起。」

  周陽道:「你有這樣淒慘的過去,更應該投靠我周家,做個官吏。你做了官,便可以避免更多的人像你一樣。」

  「周老爺你錯了,我向你說這麼多不是為了賣慘求可憐,討個官職幹幹。」

  許應抬起頭,目光直視他的眼睛,輕聲道:「我之所以說這麼多,原因是村裡人告訴我,人死得不明不白,會變成厲鬼。而我的好朋友蚖七告訴我,對著屍體解釋顯得多此一舉。」

  柳枝緩緩從他身後飛出。

  「所以,我在殺你之前,向你解釋清楚我為何殺你。」

  許應轉身,柳枝如一道青虹,貫穿周陽眉心。

  無妄者,至誠也。

  所謂無妄,至誠於心。

  許應的作為,只是誠於心而敏於行,說要他死得瞑目,就要他死得瞑目。

  周陽雙目瞪圓,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死不瞑目。

  許應回頭看了看他的神態,搖頭道:「村裡人多半是騙我的,我解釋得這麼清楚,他還是死不瞑目。以後還是殺過之後再解釋,比較穩妥。」

  這時,大鐘從許應腦後飛出,道:「阿應,你知道你為何實力提升如此迅捷,能快速斬殺這麼多儺師嗎?」

  許應不解。

  「因為你是煉氣士。」

  大鐘幽幽道,「你採氣期已臻絕頂之境,見體內玄關,即將叩關而通天河。到那一步,掌握神通,才是真正的煉氣士。」

  「這一步走出,你將不同於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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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4章 吾道不孤

  許應搖頭道:「我並不想那麼與眾不同,我還是更喜歡與大家打成一片。」

  大鐘試探道:「你的打成一片,是字面上的打成一片,還是真的打成一片?」

  他覺得這個少年的打成一片,好像與其他人不太一樣。

  許應道:「泥丸秘藏必須要打開。我覺得,煉氣士與儺師既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修煉體系,那麼兩個都修,豈不是並行不悖?既然如此,我兩個都要。」

  大鐘呆住。

  煉氣士和儺師,不是應該分出高下優劣嗎?豈有兩個都要的道理?

  而且,兩個都要不會衝突嗎?

  許應走入秦岩洞,面色疑惑,思索道:「古怪,陰間入侵,附近地理大改,周縣令是怎麼尋到這裡的?」

  他離開之後沒多久,突然山林中索索作響,許許多多只有尺許來高的青衣小人兒漫山遍野的跑來。

  這些青衣小人兒身子纖薄,一身青碧色衣裳,頭戴尖帽,足穿草鞋,一個個精明幹練,走到一處便東張西望,四下搜尋。

  這正是周家的儺術,草木皆兵術。

  青衣小人兒便是以草木化作的兵人,被儺術賦予生命,用來刺殺或者探路。

  周家的大儺甚至可以用這種儺術來製造一支大軍,殺上戰場,以絕對的數量淹沒敵人。

  突然,一個青衣小人兒不經意抬頭,看到釘在山崖上的周陽,不由驚叫一聲。其他青衣小人兒立刻蜂擁而來,眾人嘰嘰咕咕,口中說著聽不懂的語言,堆疊在一起,攀爬山崖。

  它們相互協作,將一口口寶劍拔下,托著周陽的屍體湧入山林之中。

  到了傍晚,青衣小人兒帶著周陽的屍體翻山越嶺,來到儀林寺。儀林寺與吳望山原本很近,但奈河入侵,陰間與陽間碰撞,憑空多出許多大山大川,不但吳望山變成了無妄山,儀林寺也被送到四十里外。

  兩地之間,多為陰間領地,道路艱難,危險頗多,難以涉足。

  那些青衣小人兒托著周陽屍體進入儀林寺,周一航老眼含淚,哆嗦著伸出手將周陽的雙眼合上。

  「不要有風,驚擾了我兒的鬼魂。」他吩咐四周的官吏,命人將門窗緊閉。

  待到夜晚,奈河入侵,周陽的鬼魂飄飄蕩蕩,立在自己的屍體前,鬼魂的腳與屍體的腳相連。

  原本,鬼魂肉眼不可見,但奈河入侵之後,干擾現實,到了夜晚鬼魂也可以看到。

  周陽鬼魂叫道:「許應殺我,父親為我報仇!」

  周一航老淚縱橫,哽咽道:「我兒放心。老父此去,無論如何都將斬殺此獠,用他的人頭祭奠我兒!」

  周陽怨氣稍稍減弱,道:「寒風吹我好疼。」

  周一航抹去眼淚,道:「我已經命人去造神像,待神像造成,為你貼上金箔,造個金身。待你頭七過後,為父讓零陵城的賤民供奉你,要不了幾年,你便可以成為神靈!你我父子,又可以相見!」

  周陽大哭,拜下。

  周一航關上房門,面色陰沉,望向無妄山,低聲道:「無妄者,災變也。所謂無妄,災禍變亂。許應,就算你有通天徹地之才,老夫也要取你性命,為我兒報仇!無妄這個名字,便意味著你災變臨頭!」

  無妄山腳下,許應見蚖七依舊在蛻變之中,於是溜出秦岩洞,去看奈河。

  太陽落山時,奈河再度出現,浩蕩奔流,一時間鬼氣森森,無妄山中很多東西都跑了出來,漫山遍野飛來飛去。還有些東西從荒墳中爬出,呼朋喚友,飲酒作樂。

  許應看到山腳下有一村鎮,燈火通明,有大戶人家設宴,款待賓客,心中詫異:「白天怎麼沒見這裡有村鎮?」

  秦岩洞裡沒有食物,他一日三餐都是水裡抓魚,樹上摘果,雖然能吃飽,但沒有米麵,總覺得肚子裡空得慌。

  他走上前去,鎮民身上沒有鬼氣,很是熱情,請他入席。鎮裡多俊男靚女,有老者做媒,要與他結親,對象是個如花似玉的妹子,生得嬌媚動人。

  許應臉色通紅,訥訥道:「我沒有彩禮……」

  「何須彩禮?」

  那長者捋著黑色鬍鬚,笑道,「我若是要你彩禮,豈不是賣女兒?德行有虧。我胡家嫁女兒,向來是給男方彩禮的。你若是願意,老夫願在永州城的熱鬧街道,給你兩間鋪子一套宅院,外加紋銀五百兩。」

  許應大是心動,去看胡家妹子,只覺女子愈發水靈動人,正要答應下來,忽只鎮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一群狐媚,膽敢騙人類無知少年!真當無人能治你們嗎?還不快滾!」

  此言一出,頓時鎮民們臉色大變,一個個臉上生出黃毛,紛紛化作妖狐,滿地亂竄,躲入房屋中。

  許應暗道一聲可惜,心道:「若是能得兩間鋪子和一套宅院,再娶個漂亮狐女,我做個無知少年又有何妨?」

  他好歹混了頓飽飯,向那些躲藏的妖狐躬身謝道:「多謝諸君款待。在下許應,無妄山妖王,大家都是鄰居,不必緊張。」

  一個妖狐從房子裡出來,像人一樣站起,躬身道:「原來是許妖王,恕罪,恕罪。我們是山間野狐,見許妖王斬殺敵人英姿勃發,因此想要攀門親事。」

  「不知者無罪。若是老丈還想嫁女兒,我可以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

  那老妖狐唯唯諾諾,不敢再提這事。

  許應暗道一聲可惜,走出鎮子,循著那女子的聲音而去,過了不久只見奈何邊立著一口黑棺,長長的鎖鏈垂到水岸邊。

  棺中少女坐在黑棺前,雙手攏著膝蓋,抬頭望月。

  許應仰頭看去,一輪明月大如斗,掛在奈河的對岸。月光清幽,不似人間。

  月光下,少女更美。

  許應心裡怦怦亂跳,悄悄呼喚兩聲鐘爺,大鐘沒有發出任何聲息,像是死掉了。然而這口大鐘從前總是喋喋不休,催促許應修煉好讓他竊取氣血,把許應當成拉磨的驢子使喚。

  「鐘爺又豁達了。」

  許應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躬身謝道:「多謝姑娘出言,否則我還看不出那是一群狐妖。」

  棺中少女目光溫潤,落在他的臉上,聲音也很是溫柔,道:「你沒有看出他們,是因為你還沒有煉成天眼。目蘊神光,內觀日月。意運如磨鏡,三光聚眉心。就是天眼的訣竅。」

  許應聞言,道:「目蘊神光,指的是神識,內觀日月,指的是雙眼,意運如磨境是神識如鏡,三光是日月之光,還有一光是什麼光?」

  少女驚訝,道:「你的悟性很好啊。還有一光在你眉心凹處,名叫天光。你且聚精會神,神識處在日月之間,牢記一點,意運如磨境,便可開得天眼,看破妖魔變化。」

  她一邊說,許應一邊做。

  許應聚精會神,神識進入希夷之域,飄到日月之間,運轉神識,不過片刻神識便被他打磨得如一面明鏡。

  突然,有光從天外照來,正是第三光的天光!

  與此同時,他雙眸張開,左眼右眼映照外物,也反映到希夷之域中,左右雙眼映照的光芒落在神識鏡面上,與天光接觸,頓時發生異變!

  許應迎著光看去,世界頓時不同!

  只見,奈河的右岸出現一條陰間與陽間的交割線,就像是黑夜與白天相交的晨昏線一樣。

  陰間陽間這兩個世界碰撞重疊的地方,還有一條巨大的裂痕,兩個世界的空間和大地相互碰撞擠壓,聲勢駭人!

  許應和棺中少女此刻正在大裂縫的邊緣!

  裂縫在不斷擴大!

  那裂縫中傳來巨大的聲響,如牛如龍,像是怪物的吼聲。許應向下看去,看到有龐大無比的滑膩軀幹在裂縫中游動,若隱若現,彷彿有什麼活著的巨物被困在地底,試圖脫困!

  只是每當他細看過去,看到的卻只是鱗片狀的巨大岩石。

  他還能清晰的看到陰間的入侵,看到奈河中遊蕩的鬼魂!

  許應心驚肉跳:「煉就天眼能看到鬼神,未必是一件好事。」

  鬼魂保持著臨死前的模樣,有些鬼魂的死狀太嚇人,容易驚到自己的魂靈。

  因此修煉天眼的人,不能經常打開天眼,除了容易招鬼之外,還容易驚擾到自己,使自己魂靈難安。

  更為關鍵的是,動用天眼對神識的損耗太大。許應目前還不知道如何修煉神識,讓神識變得更強,無法時時刻刻開啟天眼。

  他趁著神識還能堅持,向棺中少女看去,不由心頭大震。

  少女道:「你都看到了?」

  許應點了點頭,只見少女的身後竟然坐著另一個少女神人,有如山嶽,坐鎮空中,給人以無比廣大之感!

  那神人與少女模樣彷彿,眉眼都是一樣,但有一身燦燦神光,光芒耀眼!

  從她體內映透而出的光芒竟然能夠看出一根一根的,纖細如毫,長度不過尺許!

  她的身體沒有落地,身下有雲氣,漂浮在空中,看似廣大無邊,但是卻不佔任何空間。

  她的身後有神光形成的飄帶,沒有繫在身體上,而是飄蕩在空中。

  棺中少女有一種嬌憨嫵媚的氣質,而身後的神人則盡顯威嚴神聖,凜然不可褻瀆!

  許應壓下心頭震驚,詢問道:「你身後的是什麼?」

  「元神。將來你也會有。」少女道。

  「我也會有?」許應又驚又喜。

  「你現在是採氣期,採太陽精氣,以補體魄、魂魄和元氣。待進入叩關期,打開尾閭玄關,開啟煉氣之門,通天河之路。再進一步便是交煉期,水火交煉,共築丹鼎。之後二度叩關,開夾脊之關,添油加命,為自己增壽。」

  少女不緊不慢道,「之後便是重樓期,飛越十二重樓。瑤池期,脫胎換骨,修得元神。神橋期飛渡神橋,再三叩關,叩玉枕天關,奉天承運。」

  許應聽得入神,道:「然後呢?」

  少女道:「然後便是飛昇成仙。不過,這條路已經斷了。」

  許應還在神往,聞言不由一怔:「斷了?是怎麼回事?」

  「被一個大惡人堵住了,絕了成仙的道路。」

  少女眼中流露出一絲黯然,隨即整理心情,望向夜色中的無妄山,道,「你可知無妄是什麼意思?」

  她不等許應回答,逕自道:「無妄者,意外也。所謂無妄,不期而遇。我本以為天底下只有我這麼一個煉氣士,沒想到又遇到了你。你我是同類。」

  她臉上露出笑容,道:「沒想到三千年後,居然還會有人走上煉氣士這條道路。吾道不孤。」

  她站在黑棺前,衣袂飄飄,道:「三千年前,我放船於奈河之上,三千年後,我在此地登船來。我那艘船,已經到了。」

  她正說著,突然奈河水面波濤洶湧,巨浪翻滾,突然一艘樓船破水而出,躍出河面!

  那艘樓船甲板上,數以百計的骷髏手持刀劍鉤叉,正在爭來鬥去,卻沒料到這艘在水中航行了數千年的樓船會突然間出水,都是呆住。

  少女揮袖一拂,冷聲道:「你們這些鬼盜,膽敢佔我寶船,還不快滾?」

  她衣袖揮處,樓船上一眾骷髏不由自主飛起,跌入奈河中。

  少女身形飄然而起,落在船頭,許應站在奈河岸邊,只見樓船向自己這邊洶湧駛來,甲板上還不斷有奈河水傾瀉而下,如瀑奔流,壓迫感極強。

  樓船頓住,少女從船頭探出頭來,笑道:「我今晚要做一件大事,還缺一個幫手。你我無妄相逢,便是有緣。你隨我去做這件大事,你放心,天亮後我送你回來。」

  許應縱身而起,落在船上,笑道:「什麼事?」

  「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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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5章 隱景潛化可長生

  許應站在船頭,向兩岸望去,只見奈河兩岸,山川不斷震動,陰間還在入侵陽間,不斷有新的山川從另一個世界湧現,擠壓兩岸原有的山川和土地,聲勢驚人!

  樓船在水上疾馳,速度越來越快,兩岸山川一晃而過,許應心中暗驚:「這艘船隻怕要不了多久便能跑上百里!」

  他到過的最遠地方也就是百里之外,此刻在船上頓時有些忐忑:「她若是不送我回來,我還能認得路嗎?我還聽說,有些人會賣小孩子……」

  他的腦海中,大鐘冷笑一聲,心道:「這小子被妖女賣掉也不自知!妖女一定另有所圖,不知道看中許應什麼。」

  許應不知它在想些什麼,詢問棺中少女,道:「何謂存想?」

  大鐘震怒:「臭小子,居然問我仇人不問我!你若是問我,我豈能不答?等一下,他好像問過我,我忘記說了,只告訴他如何內觀。大意了,被妖女捷足先登。」

  少女站在船頭,身姿卓卓,道:「你不知何謂存想?是了,煉氣士一脈到了你這一代已經極為式微,你不知也有諒可原。其實到了我這一代,已經有很多東西失傳。大惡人的影響實在太大了。」

  她頓了頓,道:「存想是無中立象,以定神識。所謂無中立象,是以神識在虛無中存想一種大道之象,用以降服心猿,拴住意馬。你在存想時,要無中生有,煉假成真,以此修煉法術神通,方能得道。」

  許應聽到這裡,心中微動,道:「存想的修煉方法,好像與隱景有些類似。」

  少女疑惑道:「什麼隱景?」

  許應將那卷《泥丸隱景煉氣法》取出,道:「這門儺師功法中說,隱景就是大道之象,不過是採泥丸秘藏的力量煉製而成。隱景也是無中生有,煉假成真,可以煉成法術或者神通!」

  他展開煉氣法,卻見一縷秀髮落在展開的書頁上,許應抬頭看去,少女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邊,正在側頭觀看自己手中的《泥丸隱景煉氣法》。

  她的髮絲垂下,落在許應的肩膀上。

  她的肌膚雪白,頸部修長,與黑髮相襯,更顯白皙,不像被關了千年的老屍。

  讓許應意外的是,少女身上並沒有屍臭氣,相反有一種很好聞的淡淡香味兒,令他忍不住多嗅兩下。

  許應第一次離她這麼近,有些心猿意馬,慢慢地翻著書頁,讓她看得仔細。

  少女很是認真,許應偷偷打量,只覺她的側顏比正面還要好看一些,睫毛時不時眨一下,目如寶石,鼻尖秀氣挺拔,嘴唇也如櫻桃般粉紅誘人。

  許應覺得自己心跳加速,連忙挪開目光:「女鬼非但很有禮貌,還很好看。」

  他畢竟還是十四五歲的少年,見到美麗的異性,便有些心猿意馬,儘管這個異性可能是女鬼或者女殭屍。

  許應腦海中,大鐘暗自冷笑,心道:「臭小子不會存想,見到漂亮的女子便心猿意馬,定力太差,只怕連孩子叫什麼都想好了!」

  話雖如此,它還是擔心被那少女發現,鐘口悄無聲息的罩住那顆混沌圓卵,心道:「我罩在泥丸秘藏上,妖女便會以為我是個混沌蛋,不會發現我。」

  那少女很快把《泥丸隱景煉氣法》瀏覽一遍,合上經書,沉思片刻,道:「的確有些粗淺。這本書中的隱景是個殘缺法門,修煉了便會誤入歧途,平白損耗性命,極為陰損。你不要煉了。」

  「損耗性命?」許應心中悚然。

  《泥丸隱景煉氣法》是周家傳給門生的功法,其中藏有這麼大的破綻,周家豈能不知?

  「書中的破綻,肯定不是泥丸宮主人留下的。那麼,只能是周家故意傳授這種殘缺法門給自己的門生!」

  許應額頭冒出冷汗,周家利用這些門生為自己賣命,又用這種功法來損耗門生的性命,其用心可謂歹毒!

  「如此一來,周家的儺法便不會外流,就算外流,傳出去的也是速死的法門。周家用這種辦法,維持自家的地位!」他心中暗道。

  少女繼續道:「書中的隱景雖然隱患極大,但隱景的理念極佳,甚至比煉氣士的功法理念也不遜色。從這門粗淺功法來推斷,隱景可能不僅用來煉成法術,更可能是一種潛化的法門。」

  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解,道:「煉氣士的功法被淘汰了嗎?可是,我不覺得隱景潛化,便能勝過煉氣士的功法。是什麼原因導致了煉氣士的滅絕?」

  她被關了好幾千年,對當今的一切都感覺陌生。

  許應詢問道:「姑娘,何謂隱景潛化?」

  少女道:「從這篇功法來看,儺師修煉隱景的目的,是在自己體內煉成一個小仙界,最終潛化藏形於其中,達到長生不死的目的。只是這篇功法太淺顯,沒有講清楚如何隱景潛化。」

  許應雙眼亮晶晶的,在體內煉成一個小仙界,潛化藏形,可以不死不滅?

  那豈不就是仙人?

  泥丸宮主人的傳承,聽起來似乎沒有那麼糟糕。

  「那麼,隱景如何修煉呢?」許應壓下心頭的激動,問道。

  少女有些不悅,淡淡道:「你我是同道中人,你的傳承不比我弱,又何必去學隱景潛化?」

  許應目瞪口呆,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我的傳承這麼強嗎?等一下,我哪來的傳承?是太一導引功嗎?」

  他有些迷茫,太一導引功只有採氣期的導引功,並無後續法門。

  突然,樓船一路西去,行駛到下半夜,船速漸漸放慢。許應已經不知這艘船沿著奈河行駛了多遠,想來最少有兩三千里地。

  「這裡是懷化還是銅仁?不對,懷化就在永州西邊,銅仁離這裡也就幾百里。」

  他不知樓船駛到何處。他只是一個鄉下少年,知道的最遠的地方就是永州附近的州郡。

  許應向前看去,奈河在這裡突然分流,形成一條條支流,像是樹葉的脈絡,四下散開,流向茫茫的黑暗。

  支流所經過的河岸,鬼火點點,遠遠看去,方圓百十里到處都是鬼火,星羅棋布,宛如一片鬼蜮世界!

  傳聞,奈河會接引鬼魂進入陰間,免得鬼魂飽受風吹日曬。

  人剛死的時候,魂魄離體化作鬼魂,稍有微風便會把撕開撕開,稍有陽光便會令其魂飛魄散。甚至連凡人身上的陽氣,也會衝擊鬼魂。

  只有進入陰間,鬼魂們才算安全。

  許應張望,可惜現在是深夜,看不太遠。他只能看到無邊無際的鬼火。

  「此地為何有這麼多鬼火?」他低聲道。

  樓船速度放慢,駛入奈河數以百計的支流中的主幹道,兩岸鬼火幽幽,隱約可以看到村莊城郭。

  大概是晚上的緣故,看不到人煙。

  少女打開立起的黑棺,掀開棺槨,在裡面摸索片刻,從棺中取出一根長達兩三丈的鞭子,交給許應,道:「你留在船上,待到樓船停下時,便將此船點燃。樓船燃燒之後,你提起這根鞭子,往天上抽,抽到力竭為止。」

  許應打量鞭子,這是根普普通通的鞭子,用細麻繩編織而成,鞭梢處掛著一縷金黃色的尾毛,不知是什麼動物尾巴上的毛髮。

  「這樣就可以送走神靈?」許應疑惑道。

  少女笑起來眼眸如月牙,很是勾人,道:「自然可以。」

  許應長舒口氣,笑道:「交給我,你大可放心。」

  少女卻不放心,道:「此船乃我三千年前所煉,凡火無法點燃,我再給你一朵火焰。」

  她的身後,少女元神伸出右手,拇指和無名指的指頭相觸,指端有一朵微弱的火苗,送到許應面前。

  許應不知該如何接下這朵火焰,那少女元神的右手卻探入他的希夷之域中,拇指與無名指分開,那朵火苗便靜靜地漂浮在空中。

  「這朵火焰是我尋到的純陽異火,此火天地所成,可助你修行。」

  少女下船,飄然而去,聲音清脆,從遠處傳來,「你只需運煉神識,進入火焰,便可以控制火焰的進退。放火燒船之後,你煉化此火,以火中真陽淬煉肉身魂魄,可助你修成純陽之體。」

  她的身形很快消失在黑暗中,聲音也越來越輕淡:「等半個時辰,你便放火,抽鞭,然後便可自行離開。此地凶險,不可久留,我事情辦妥之後自會尋到你,將你送回無妄山!」

  許應目送她遠去,只覺身上暖洋洋的,那朵純陽異火在他希夷之域中散發著陣陣陽氣,竟然與雷音淬體、大日淬體有著類似的效果,可以淬煉肉身!

  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的元氣從火焰中穿過,竟然變得越來越精純!

  「連元氣都可以淬煉!」

  許應驚訝莫名莫名,試著淬煉神識。讓他又驚又喜的是,神識竟然也得到了鍛煉,變得更為堅韌純粹!

  「若是能用此火把我肉身、神識和元氣都淬煉一遍,我肯定實力大增!」許應站在船頭,迎著奈河上的陰風,躊躇滿志。

  大鐘從他腦後飛出,幽幽道:「阿應,你們倆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許應疑惑道:「孩子?什麼孩子?」

  大鐘冷笑:「你與妖女卿卿我我,沒有想過和她生孩子?」

  許應臉色羞紅,道:「豈可如此?而且孩子是怎麼生的?」

  「就是用你的……打住!」大鐘醒悟,連忙住口。

  這時,許應看到奈河左岸,夜色中一個面帶菜色的襤褸男子拄著木棍,艱難的從叢林裡走出。

  襤褸男子身後,叢林搖晃,又有幾個衣衫破爛的老人和婦人走出,也是拄著木棍,艱難前行。

  叢林裡走出的人越來越多,男女老幼,拖家帶口,相互攙扶,卻都默不作聲的往前走。

  藉著奈河鬼火的光亮可以看到,他們衣裳破開的地方有觸目驚心的膿瘡,招來蒼蠅圍繞他們嗡嗡亂轉。

  許應順著他們來的方向看去,只見浩浩蕩蕩的逃難人群宛如一條連綿數里的黑龍。

  「他們是……」許應喃喃道。

  大鐘聲音帶著幾分凝重,道:「他們是疫人,染上了瘟疫。」

  許應向更遠的地方看去,那裡正是百里鬼火瀰漫之地。疫人,應該便來自那裡。

  「他們來的地方,多半有洪災、戰爭或者饑荒。」大鐘聲音低沉,道,「我孤懸在石山上已有三千年,這種事情見過很多次。」

  它懸於石山荒廟中,數千年來見到了無數次洪災、戰爭和饑荒,屍橫遍野,無人掩埋,每當此時,便會滋生瘟疫。

  樓船還在不緊不慢的往前駛去,越來越多的疫人出現在奈河兩岸,山村、城郭,到處都是疫人。

  疫人艱難前行,沿著河岸不知走往何處。

  不斷有人倒下,身體抽搐幾下,便徹底沒有了氣息。

  但其他人對此卻視而不見,繼續自顧自的往前走,他們目光呆滯,彷彿一具具行屍走肉。

  「阿應,這裡應該便是奈河改道的源頭。」

  大鐘沉聲道,「有人為了在這裡營救妖女,大開殺戒,製造疫病流行。阿應,這妖女此次讓你幫她辦事,肯定不懷好意,一定有所圖謀!」

  許應依舊站在船頭,呆呆的看向那些疫人。

  他煉成天眼,用天眼看這個世界,一切變得不同。

  天空中,有粗大的肉紅色觸手漂浮,無聲無息垂下。

  這些肉色觸手極為靈動,像是從另一個空間深處伸來,看不到源頭。

  它們來到那些疫人身後,分裂成許許多多的細微觸手,插在這些面帶菜色的人們的膿瘡中,緩慢的蠕動,吮吸。

  許應向遠處看去,鬼火遍地,而在這些地方的天空,也有無數觸手從另一個空間探出,從天而降,沒入下方的黑暗中。

  一條條肉紅色觸手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穿插交錯,佈滿昏暗的天空,遮擋住夜晚的星辰。它們分裂成更多的觸手,不斷鼓起,縮小,再鼓起,再縮小,吮吸著疫人的生命力。

  這幅畫面,異常真實,又異常不真實。

  這就是他的天眼所見到的景象!

  許應艱難的挪動視線,喉結滾動一下:「天吶……」

  他目光所及之處,整個昏暗不明的天空,完全被蠕動不休的紅肉覆蓋,望不到盡頭。

  一種不可思議的生物,籠罩了天空,垂下無數肉色觸手,探向西方之地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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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4 01:28:25 |只看該作者
第0026章 許應送瘟神

  突然,許應只覺身上有些瘙癢,急忙撓了撓。

  天空中的肉色觸手還在不斷的分裂,從空中舒展落下,尋到新的疫人,把觸手插在他們身上,吮吸他們的生命力。

  許應氣血充沛,那些觸手一時無法靠近。

  他之所以感覺到瘙癢,是感同身受。

  他看到空氣中瀰漫著絲絲縷縷的黑氣,隨著疫人的呼吸而進入他們體內,這些黑氣無形之中侵蝕著他們的氣血。

  這絲絲縷縷的黑氣進入他的希夷之域中,便被棺中少女給他的那朵火苗光芒一照,便自消散,並未影響到他。

  「這些血色觸手,到底是什麼?」許應喃喃道。

  「瘟神!」

  大鐘聽到他的描述,語氣凝重,道,「你看到的是掌控瘟疫天災的天神!」

  「天神?」

  許應打個冷戰,他遭遇過不少神靈,甚至自己也殺了幾尊神靈,但就算是最為強大的薛城隍,也遠不能與瀰漫天空的瘟神相提並論!

  「天神居住在天道世界之中,掌握天道,手持天理,不老,不死,不滅。」

  大鐘道,「天道世界高遠莫測,天神等閒不會下界。瘟神怎麼會跑下來?是了,一定是妖女的同黨為了搭救妖女,血祭瘟神,造成了莫大死亡,引起奈河改道,陰間入侵!」

  它冷笑道:「妖女果然沒安好心!」

  許應仰望天空,那些粗大觸手的本體還在另一個世界之中,那個世界,便是大鐘所說的天道世界嗎?

  樓船還在向前航行,距離棺中少女半個時辰的約定越來越近,許應望向岸邊,兩岸屍體堆積如山,那是疫人的屍體。有人在屍體下堆滿木柴,放火焚燒。

  火焰可達五六丈高,在黑夜中顯得極為奪目。

  不計其數的鬼火漂浮在屍山旁邊,陰風吹過,鬼火中的鬼魂立刻飽受撕裂的痛苦,面目猙獰,身軀扭曲,發出陣陣嗚咽聲!

  還有的鬼魂在火焰中掙扎,似乎焚燒他們的屍體,他們的魂魄也會有感覺一樣,彷彿沒有死透。

  許應還看到不知是人是鬼的身影,正在一車一車的往外拉屍體,就堆在屍山旁邊。

  奈河岸邊,隱約傳來誦經聲,許應循聲看去,只見屍山旁有幾個僧人正襟而坐,敲著木魚,低聲誦念往生咒。

  那些僧人也長著爛瘡,身上扎滿了瘟神的觸手。

  這真的是棺中少女的同黨所為嗎?

  大鐘有些不安,催促道:「阿應,這裡瘟疫之氣越來越重,以你們的實力,要不了多久瘟疫之氣便會腐蝕你的氣血防禦,瘟神便會吮吸你!咱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裡!」

  許應搖頭道:「不行!君子言而有信,我答應了別人,豈可食言?」

  大鐘怒道:「召喚瘟神的人就是妖女同黨,他們召喚瘟神的目的便是讓奈河改道,衝擊小石山,救出妖女!你還以為妖女是好人?」

  它怒氣勃發,喝道:「鐘爺我才是好人!你們那晚躲在我的廟宇中,我見奈河改道,你們幾個生靈即將死於奈河水中,這才出手保護你們。若非要護住你們性命,我豈會被妖女重創,豈會讓妖女逃走?」

  許應思索片刻,道:「鐘爺,你對我有恩,我銘記在心,所以任由你竊取我的氣血養傷。我是鄉下人,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我們鄉下人重恩義。棺中少女說她此行的目的為了送神,我覺得她並無惡意。」

  大鐘喝道:「妖女作惡多端才會被我主人禁錮,鎮壓在小石山。你看不出來她利用你?她甚至未曾告訴過你她叫什麼名字,擺明就是想利用你,用完就扔!」

  許應哈哈笑道:「許某一名不文,身無所長,有何值得利用之處?」

  他運煉神識,神識進入那朵火苗中,控制這團純陽異火飛出希夷之域,將樓閣點燃。

  火勢漸漸變大,比岸邊的篝火堆還要旺盛明亮。

  許應將純陽異火收入希夷之域,從船上縱身躍起,落在岸邊,取下纏在腰身上的鞭子。

  大鐘緊張道:「阿應,當心中了妖女之計,釀出潑天大禍!」

  許應鼓盪元氣,掄起鞭子,猛地一抖,按照棺中少女的吩咐,將空中抽去!

  「啪!」

  他手中長鞭揮出,突然,那長鞭迎風便長,變得越來越長,越來越粗!

  這鞭子原本看起來就是普通的鞭子,而此刻變粗變長,便浮現出無數先前看不到的細節。

  從前看起來像是麻繩一樣的編織物,此刻竟然顯露出無數鱗片來,宛如無數條無頭無尾的龍蟒纏繞在一起!

  頃刻間,鞭長三四里,許應握住鞭子把柄,感受到長鞭的躍動,這種感覺,就彷彿自己正抓著無數條龍的龍筋,龍筋的另一端,神龍在不斷跳躍!

  「啪!」

  這一鞭,狠狠抽在天空中瘟神的身上,打得瘟神皮開肉綻!

  天空炸開,血肉翻飛,瘟神大塊大塊的血肉掉落下來!

  許應呆滯。

  大鐘也噹了一聲,抽搐一下,鐘聲暗啞。

  許應心臟暫停跳動,棺中少女讓他向天空抽鞭,他原本以為只是簡簡單單的抽幾鞭罷了,其中或許有送神的含義。畢竟民間有類似的風俗,鬧瘟疫的時候,人們敲鑼打鼓,放火燒船,期望能嚇走瘟神。

  他沒想到的是,鞭勢暴漲,竟然真的向那廣大無邊的瘟神抽去!

  伴隨著這一聲鞭響的是呼嘯的狂風,風助火勢,那艘樓船的火勢越來越猛,火焰點燃船體!

  狂風呼嘯中,燃火的樓船從河上飄起!

  先前他曾去關注這艘船,此刻才來得及看清這艘船的細節。

  只見樓船是朱紅色船幫,金色船體,船的四壁,繪著古老的神圖。

  兩側的神圖畫的是鳳凰銜木,築巢點火,涅槃重生。

  木船前端的圖是朱雀圖,一片大火。

  木船後端圖是祝融圖,一尊面目猙獰醜陋的神站在火海中央。

  樓船一邊迎著狂風飛上天空,一邊變得越來越大,船上的火勢也越來越凶!

  樓船越來越大,順著風越來越高,烈火焚天。

  突然,船壁上鳳凰起飛,朱雀振翅,祝融御火,船上的大火瀰漫,將天空燒得赤紅一片!

  天空中,瘟神觸手被燒得嗞啦嗞啦的冒著油光,那些蠕動的莫大觸手在火焰中扭曲,顫抖。

  許應眼角跳動,他不但鞭打瘟神,還放火炙烤瘟神。

  「棺中少女讓我打到沒有力氣為止,我還要繼續嗎?」

  許應想到這裡,心中一橫,猛地向後拉動長鞭,心道:「神靈老爺說我觸犯天條,官老爺說我違反王法,無論陰間陽間,都沒了我的活路!今日鞭打天神,也不過是天界沒有我的活路罷了!許某有何懼哉?」

  少年收鞭,肝膽中生出滿腔豪情,揮鞭便向天上的瘟神抽去:「若是能化解這場大疫,那麼鞭笞瘟神,又有何妨?瘟神,我送你一程!」

  他用力收鞭,長達三四里的鞭子飛速縮小,來到他身邊時只剩下三四丈長短。但隨著他再度揮出,長鞭再度變得無比粗大,無數龍筋躍動,震得他手臂發麻!

  「啪!」

  天空中雷霆交加,長鞭比先前更粗、更長,龍筋騰挪跳躍,帶著無上威能,狠狠抽在一條條瘟神觸手上,打得血肉橫飛!

  小山般大小的肉塊,像是雨點一樣從天空中墜落下來,天神血如瀑布般傾瀉,化作滔滔血雨,將天地染紅!

  此國叫竺度,瘟疫爆發,十室九空,到處都是屍體,無人收屍。

  竺度國萬千儺師遍佈各地,此刻紛紛仰起頭,望向天空,各自露出驚駭的神色。

  只見天空中一艘火船狂風中航行,火焰熊熊,火船周圍,朱雀、祝融、鳳凰等神魔異象浮現,更是助長火勢!

  天空都被火船上奇異的火焰點燃,滋滋啦啦,憑空燃燒!

  突然,一條長達十里的火鞭抽來,鞭子像是無數龍蛇首尾相扣,打在天空中,天空像是被抽裂,有巨大的碎塊掉落下來!

  甚至,天空被打出的裂縫處,有血漿如同瀑布般垂落下來!

  竺度國一眾儺師驚疑不定,天空流血,這種事情多有傳說,記載於古籍或者口口相傳的故事中,但親眼見到則還是頭一次!

  他們看不到空中的瘟神,只能看到火船和火鞭,因此才有天空被點燃、打破和流血的異象。

  但畢竟竺度國是大國,國中不乏有高人隱士,能夠看到天空中的異象,然而越是能看到,心中便越是驚駭。

  那根長長的鞭子,一鞭又一鞭,狠狠抽向瘟神,打得天空到處都是亂竄的雷霆,打得瘟神不斷抽搐!

  瀰漫天空的純陽異火將瘟神燒得流油,燒得扭曲,連同一道道鞭笞,讓那瘟神觸手不斷收縮,向天道世界中擠去。

  天空中,瘟神那無邊無際的身體,竟然在慢慢縮小。

  這尊不可一世的天神,竟然要被那火船和火鞭,攆回天道世界!

  棺中少女靜靜地站在奈河不遠處的一座山頭上,衣裙隨風輕輕擺動、飄然,彷彿迎風飛去的仙子。

  少女很是溫和恬靜,只是偶爾看向天空,內心並不平靜。

  終於,火船騰空,天空燃起大火,隨即長鞭平地而起,如龍矯騰,抽向天空中的瘟神!

  少女露出一絲笑容。

  不過,這一鞭抽出,便沒有了動靜,第二鞭遲遲沒有來到。

  少女眼眸中的光芒黯淡下來,低聲道:「這怪不得他。任何人看到如此驚駭的一幕,都很難繼續下去……」

  她剛想到這裡,突然第二鞭衝天而起,帶著熊熊純陽異火的神鞭再度狠狠抽在瘟神身上,打得那瘟神觸手皮開肉綻,血肉橫飛!

  神鞭掀起狂風,吹動樓船,讓火勢連天,把瘟神無數觸手燒得吱吱作響!

  少女露出笑容,輕聲道:「冒天下之大不韙,在煉氣已經沒落絕跡的今天,依舊敢於成為煉氣士的人,果然與我一樣,膽大包天!」

  她眼睛亮晶晶的,注視著天空,低聲道:「召喚瘟神,付出的代價不小,換做是我便絕不可能任人把瘟神送回天道世界。我肯定會出手,將那個送瘟神的人除掉!我倒要看看你們是誰!」

  她目光閃動,這些人縱容瘟神殺人,讓奈河改道,圍攻小石山,將她從井底救出,之後便杳無音信。

  她知道,這裡必有圖謀!

  「我輩煉氣士,逆天修行,天尚且敢逆,又豈會被爾等宵小利用?」

  她目視天空,突然眼睛一亮,只見火海下一個身影急速飛行,直奔火鞭揚起的方向而去!

  那裡,正是許應揮鞭的所在!

  「找到你了!」

  少女身後,黑棺衝天,鎖鏈飛舞,直奔那身影而去!

  「給我留下!」

  火海之下,一道比太陽還要耀眼的霞光爆發!

  許應還在揮舞長鞭,那根鞭子越來越長,威力也越來越強,打得天空血落如雨,至於那艘樓船,也化作熊熊火焰,將瘟神各處肢體紛紛點燃!

  瘟神觸手正在不斷縮回天道世界,即將完全回到天道世界,就在此時,天空裂開,一根無比粗大的觸手從天而降,自上而下,向那長鞭升起、許應所立之地碾去!

  那根觸手如同粗大的手指,像是瘟神動了真怒,要將敢於鞭笞火燒祂的人,直接原地摁死!

  許應手中長鞭原本被火焰點燃,快要燒到手柄處,一直心驚肉跳,用天眼看到那根觸手從天而降,顧不得許多,立刻丟掉火焰長鞭,撒腿狂奔,叫道:「鐘爺快走!」

  大鐘受傷在身,行動沒有那麼迅捷,許應立刻折返回來,抓住鐘鼻狂飆而去!

  他們上空,空間不斷炸裂,瘟神觸手積壓得四周破碎的空間中雷火滾滾,四下奔流。

  「轟!」

  一股無比恐怖的波動傳來,掀起一陣颶風,將地面的一切連根拔起,無論樹木、房屋還是山石,統統送上空中!

  颶風中,還有一口大銅鐘連翻帶滾,撞來撞去,有時候撞在樹上,有時候撞在山石上,不知飛往何處。

  那銅鐘內,一個少年躲在裡面,四肢撐著鐘壁免得跌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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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7章 一夜大風起,魚龍舞

  不久之後,風勢稍稍減弱,大鐘從空中墜落,噹噹砸來砸去,滾動了幾十丈這才停下。

  許應從鐘內滾了出來,兩條腿還在顫抖,差點腿一軟倒在地上。他急忙扶住大鐘,才穩住身形。

  混亂過後,一切安靜下來。

  許應歪歪扭扭的往前走,爬上一座小山丘,不由呆住,只見那根瘟神觸手將他們剛才所立之地,直接打出一個方圓百丈的大坑,深不見底!

  大坑中猶自冒著一道道白色煙氣。

  許應喘勻氣息,大鐘搖搖晃晃飛來,道:「阿應,瘟神多半惦記上你了,祂這次一擊不中,肯定會隔三差五想起來,便給你來一下。」

  許應打個寒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瘟神被送回天道世界,哪裡能這麼容易就下來?」

  大鐘道:「除非有人再度召喚瘟神。祂降臨之後,立刻就會感應到你的氣息,便會一指頭戳來。」

  許應哈哈大笑,以壯膽色,道:「召喚天神,頗為不易,我覺得短時間應該沒有人再召喚瘟神了。」

  大鐘悠然道:「等到瘟神再度降臨的時候,我的傷應該已經痊癒。」

  許應眼睛一亮,滿懷期待道:「你的傷勢痊癒,就可以抵擋瘟神?」

  大鐘重重呸了一口:「我傷勢痊癒,當然是離你這個瘟神遠遠的,讓你這個混球被瘟神劈死!自從遇到你之後,我便沒有好日子過,不是被妖女重傷,就是被神靈暴打,還要被你用來敲牆。現在又多了一筆瘟神血債!」

  許應道:「我感覺到這些日子氣血充沛,有衝關之勢,多半快要突破,進入叩關期。」

  大鐘語氣放緩,勸慰道:「你安心修煉,不要老想著瘟神報復,天塌下來有鐘爺幫你頂著,鐘爺個頭高。那個,你突破之後,借我點氣血療傷……」

  許應在山丘上坐下,調動天眼,望向這片陌生的土地,只見瀰漫在天地間的黑色瘟疫之氣漸漸消散,遠處還有民眾,身上瘟神觸手盡去,只剩下疤痕,要不了多久便會疫病痊癒。

  這片天地,也漸漸變得清明。

  「這麼說來,棺中少女的目的是送走瘟神,拯救世人。」

  許應心中有些疑惑,少女被鎮壓在石山荒廟的枯井中,長達數千年,她不應該是窮凶極惡的魔頭魔王嗎?

  魔頭魔王,怎麼會拯救世人?

  倘若棺中少女是好人的話,那麼鎮壓她的人是好是壞?

  那麼大鐘是好是壞?

  許應突然想到,自己先入為主認為大鐘的主人是鎮壓邪魔的好人,但萬一大鐘的主人是壞蛋呢?

  「也有可能是一對壞蛋。」許應瞥了大鐘一眼,心道。

  他正在胡思亂想,大鐘擔心少女歸來,於是悄悄的鑽入他的後腦,躲在泥丸秘藏附近。

  天空中雷霆不斷,時不時有明亮的光芒照耀,貫穿天地,駭人至極。

  許應隱隱有些不安,過了許久,突然天空中的異象消失無蹤,又過片刻,一口黑棺飛來,落在他的面前。

  許應仰頭,便見少女從空中飄飄下落,輕輕落在自己面前。

  「我已經將召喚瘟神之人重創,元神還在追蹤他的下落,查看他背後有何目的,無暇親自送你回去。」

  少女打開黑棺,摸索片刻,從黑棺中取出兩片樹葉和一盆清水,將一片樹葉放在水盆中,道,「你到了奈河邊,便將這樹葉放在水面上。你站在樹葉上,把水盆放好,對著盆中的樹葉吹氣。記著,不要有外物干擾到盆中清水。我已經在盆中留下法術,可以送你回到無妄山。」

  許應手捧這盆清水,捏著一片樹葉,還待說話,突然身不由己飄飄而起,凌空而行,下一刻便來到奈何邊。

  他回頭看去,那少女已經消失無蹤。

  許應定了定神,看了看手中的樹葉。樹葉是普通的楓葉,兩片樹葉尚且嫩著,並未變黃。

  「這片楓葉,真的能帶我回無妄山?」

  許應將信將疑,將楓葉拋入奈河,只見這片楓葉落下時便在飛速變大,待落在河面上時,已經變成兩三丈長短,葉梗向上翹起。

  楓葉停在奈河中,紋絲不動。

  許應小心翼翼探出腳,落在楓葉上,試探一下然後站了上去。

  這片大楓葉漂浮於水面上,居然穩穩當當,並不會被奈河風浪所侵襲。

  許應放下心來,捧著盆坐在楓葉上,對著盆裡的楓葉吹了口氣,心道:「她讓我這樣吹氣就可以回到無妄山,到底是真是假?」

  盆中的楓葉被他一口氣吹得向前漂去,說來也怪,那盆不過尺許方圓,楓葉往前漂,卻總也漂不到盆的邊緣。

  這小小的盆,竟似有無量空間!

  許應正在看盆裡的樹葉,突然狂風驟起,從他身後吹來,將他座下的這片大楓葉吹得逆著奈河呼嘯而行,頃刻間便逆流而上數十里!

  許應驚疑不定,卻見那股突然而來的狂風越來越微弱,大楓葉的速度也漸漸降下來。

  他鬼使神差,再度鼓起腮又是一口氣向盆中楓葉吹去,果然狂風再起,吹動奈河上的大楓葉,讓大楓葉一路逆流,風馳電掣,向來路趕去!

  許應驚嘆連連,道:「不曾想世間還有這等法術,真是神乎其神!」

  大鐘從他後腦飛出,不屑道:「不過是折疊了空間而已,不值一提。」

  許應伸手一根手指,試圖去戳盆中的那片樹葉,大鐘慌忙道:「阿應,不要亂來!」

  突然,他們頭頂的天空雷聲轟鳴,許應抬頭看去,便見天空裂開,一根無比粗大的指頭摩擦空氣,迸發出滾滾雷火,從天外而來,向楓葉小船按下!

  許應急忙頓住指頭,那根天外而來的巨大手指也隨之頓住。

  許應收回指頭,那根擎天柱子般的指頭也隨之向天外縮去,最終隱匿消失。

  許應驚得一身冷汗。

  大鐘鬆了口氣,道:「空間法術不是隨便玩的,當心把自己玩死。你老實一點兒!」

  許應老老實實坐在水盆前,待到楓葉小船速度慢了便吹一口氣,為小船提速。

  不過,他究竟是少年心態,悄悄伸出手指探入盆中,天外手指再現,探入蒼穹。

  「我的指頭,好大!」許應驚嘆。

  他調整位置,讓天外的指頭避開河面,悠然自得的欣賞著自己的大指頭,突然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那根指頭撞在一座山頭上,許應指頭吃痛,急忙收手,只見自己的指端已經被撞破出血。

  而在奈河左岸,一座山頭炸開,亂石排空,飛到數十里外。

  許應嚇了一跳,不敢貪玩。

  大鐘見他吃癟,不由樂得開懷大笑,噹噹作響。

  楓葉小船東行千餘里,來到一片荒涼之地,群山陡峭,奈河湍急,楓葉小船來到河灣處,水流放緩。忽然前方有亮光傳來,卻是一艘畫舫,燈火通明,行於奈河之上。

  河灣處,水面寬如海,西山上掛著一輪斗大的月亮,山峰顯得比月亮小了很多。

  許應暗讚,這陰間氣象,頗有另一種美感。

  「阿應,不是什麼船都能行於奈河之上。」

  大鐘悄聲道,「這艘畫舫只怕來者不善。」

  忽然,那畫舫中有人聲傳來:「奈月,河面上風緊,把避風燈籠掛上去。」

  女子的聲音:「是,香公子。」

  許應看去,只見一女子手提燈籠從畫舫中走出,身姿婀娜,翹起腳尖將燈籠掛在簷下。

  這燈籠掛起,突然大風止歇,楓葉小舟緩緩停下,漂在水面上。

  許應揚了揚眉,沒有說話。

  這時,畫舫中那位『香公子』走出,遠遠望向許應,驚訝道:「竺度國鞭笞瘟神,將瘟神攆回天道世界的存在,竟然是個毛頭小子。」

  另一艘畫舫駛來,畫舫中一個美貌女子噗嗤笑道:「香公子,他被你的避風燈籠定住風勢,便不知所措,分明就是一個雛兒。你這麼大陣仗,請我前來幫忙,就是為了對付這樣一個小輩?」

  許應心中一沉:「糟糕!看來瘟神降臨的背後,不止一個人。有人引走棺中少女,其他人則在河面上攔住我。」

  許應咳嗽一聲,壯著膽子道:「你們是何人?膽敢阻攔本座去路,好大膽子!你們比那瘟神如何?」

  那美貌女子與香公子對視一眼,不禁笑出聲來。

  許應冷冷道:「瘟神我打的,你們我便打不得?速速退去,本座不與你們兩個小輩計較。」

  那美貌女子咯咯笑出聲來,道:「這小鬼還在我們面前鼻孔裡插蔥,裝大象。你的修為高低,我們一眼分明。香公子,是你出手還是我來?」

  香公子手持折扇,嘩啦一聲展開,微微晃動,風流倜儻,笑道:「十三娘,擒住送瘟神之人也是一場大功勞。這個功勞,我讓給你了。」

  那美貌女子看向許應,突然心中微動,道:「往年都是擄來些俊俏白嫩的後生,這個皮膚黑的卻沒有嘗過滋味兒……」

  許應心中又驚又怒:「她要吃我!」

  那美貌女子咯咯一笑,突然船上飛出兩條紅綾,在河面上飛舞,猛然間化作兩條紅龍,頭大如小山,凶焰滔天!

  為首那紅龍咆哮一聲,龍吟激盪群山,向楓葉小舟撲來。

  許應不假思索,一根指頭摁在面前的銅盆中,頓時天空中電閃雷鳴,雷火滾滾,一根肉色擎天巨柱從天而降,柱子周身纏繞著滾動的雷火,按在那紅龍身上,如同按著一條蚯蚓,將那紅龍從水面上一直按到奈河水底!

  水面炸開,掀起百丈波濤,將兩艘畫舫和楓葉小舟都掀上空中。

  香公子與美貌女子大驚失色,急忙各自穩住身形,美貌女子叫道:「他扮豬吃老虎,是個老陰逼,我們小覷了他!」

  許應另一根指頭與拇指圈起,屈指一彈。

  天空中頓時有大拇指落下,與中指相扣,中指彈出,另一條紅龍口噴鮮血,被一指彈飛,撞在附近的陰間山巒上,五臟俱裂,骨骼破碎,眼見時不能活了。

  而被他碾在水底的那紅龍,也被壓得五臟六腑盡碎,血肉被奈河腐蝕乾淨,只剩下一堆枯骨。

  許應不禁又驚又喜:「這銅盆,還有這個能力?」

  美貌女子又驚又怒,厲喝一聲,身後浮現層層洞天,大洞天套著小洞天,洞天外又有長河異象,道韻轟鳴!

  她正要出手,許應連忙手放在銅盆中,再度屈指一彈,那根中指頓時衝破層層儺法神通,一切儺法神通,統統破滅,粗大無比的中指逕自彈在那美貌女子身上。

  畫舫轟然炸開,那女子被打得口吐鮮血,頭髮散亂,倒退數里,轟然撞在一座大山上。

  另一邊香公子揮舞折扇,正要出手,突然只覺烏雲壓頂,急忙抬頭看去,不由目眥決裂(眥,讀zi)。

  只見天穹之上,一隻遮天大手帶著無盡的烈焰,從天而降,向自己襲來!

  他顧不得許多,立刻騰空而起,腳踏虛空,履空長奔,奮力逃亡。

  那大手化作拳頭,追了百十里,遙遙一拳打去,砸在他的身上。

  香公子墜入山野之中,不知死活。

  美貌女子嘩啦一聲炸開掩埋自己的山石,驚鴻般飛起,叫道:「十三娘眼拙,冒犯了黑臉前輩,還請恕罪!」

  「黑臉?」

  許應怒不可遏,伸出食指,在銅盆裡連連戳了幾下,終於戳中那美貌女子,將她打得骨斷筋折,口中吐血墜落在地。

  許應身後,大鐘早就看得呆了。

  「看來這些年唯獨沒有長進的,就是我。」

  它心中暗道:「妖女被我鎮壓了三千年,修為沒有長進,但神通著實驚天動地。就算沒有人出手營救她,她過些年也會擊敗我,自己脫困!」

  它掛在石山荒廟中,沉睡數千年,荒度光陰。而棺中少女卻還在精進,此消彼長,它發覺自己已經看不透棺中少女的神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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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8章 蚖七化形

  香公子連滾帶爬,逃出數十里,終於壓制不住傷勢,仰面倒下,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過了片刻,美貌女子十三娘一瘸一拐走來,口中咳血。

  兩大高手對視,均有些難堪。

  「沒想到此人修為莫測高深,我們栽了。」

  香公子喘了口氣,坐起身,道,「幸好我們跑得快,否則必死無疑。」

  十三娘跌坐下來,道:「他的修為我看不出深淺,甚至是坐在那裡,虛虛的點了幾下,便將我們重創。難道是上古先秦時代的煉氣士,故意扮做少年?」

  她頗為羞愧,許應對付他們二人,連手都沒有完全抬起來,他們便被打得半死不活,他們甚至都沒看出來許應是怎麼出手的!

  香公子搖頭:「我們搜尋上古煉氣士,找了這麼多年才在石山找到一個,這個上古煉氣士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十三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奈河上,風停月朗,即便是往日熱熱鬧鬧的河中孤魂野鬼,也靜悄悄的,除了許應,連個敢喘氣的都沒有。

  許應重創兩大高手,目光變得有些深邃悠遠,彷彿自己也成了大高手。

  過了片刻,少年才從得意忘形中清醒過來,心道:「我若是狂妄自大,很有可能會被人莫名其妙的幹掉。就像很多捕蛇老手,自以為本事過人,一不小心中了一口蛇毒,便雙腿一蹬鳥朝天了。」

  不過,銅盆實在驚人,竟然將他這個小小的煉氣士偽裝成絕世高手,打得香公子與十三娘口噴鮮血狼狽而逃,讓許應不禁對這個銅盆愈發喜愛。

  「棺中少女把銅盆給我,可沒說過要還給她。那麼,我就不還了。」

  少年心道:「這銅盆,或許是她送給我的定情信物,看在銅盆的份上,就算她是女鬼,我也就勉為其難……」

  楓葉小舟一夜東行數千里,終於來到無妄山附近,突然天色明亮起來,清晨的陽光灑落,許應心知不妙,立刻抱住銅盆。

  楓葉小船下,整條奈河突然消散,無影無蹤,楓葉小船變成無依之落葉,從空中飄零墜落。

  許應從空中墜落,雖然沒有受傷,但銅盆的盆地卻被磕破,出現一道裂縫,不住往外漏水!

  許應心中大悲,急忙捧著盆撒腿狂奔,高聲道:「胡家的,胡家的!借我一錠大銀子!金子更好!」

  那些狐妖居住在無妄山腳下的小鎮裡,此刻天剛朦朦亮,許多狐妖還未起床,卻見許應捧著銅盆闖入鎮中。

  胡家長者走出來,慌忙道:「許妖王,此來所為何事?」

  銅盆裡的水已經將要流完,許應顧不得多說,見他手指上有個金戒指,便一把擼過來,丟進銅盆中。

  水盆中的水已經見底,金戒指落入水中,發出啪嗒的聲響。

  許應急忙抬頭上望,突然只見天穹裂開,一個巨大金環從天而降,直徑約有三四里,從天外墜落下來。

  「轟隆!」

  劇烈的震盪傳來,那三里金環破開大氣層,帶著熊熊火光,向無妄山砸來,驚得山中大小妖怪哭喊連天,四散而逃。

  許應窮怕了,滿懷期待仰望,卻見那金環落下,卻越來越小,先前還有兩三里,很快縮小到百丈左右。

  待來到無妄山,只剩下五六丈。

  「錚!」

  金環旋轉著砸下,潛在山崖上。

  許應跑過去,將金環從山崖上拔下來,金環只有四尺寬,但比金戒指大了不知多少,足有千斤!

  「我這輩子,不用努力了……」許應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看著破銅盆,盆中的水已經流盡,棺中少女的神通,也隨著盆中水的流盡而消失。

  許應往盆中丟了一顆小石子,只發出噹的一聲,天外並沒有一座石山砸下來。

  「可惜,此等寶物比傳說中聚寶盆還要厲害不知多少倍,但就是太脆。」

  許應頗為惋惜,不過能落得一個大金戒指,想來許大官人這輩子吃喝不愁了,彩禮也不再是問題。

  大鐘靜靜地飄在他的身後,心道:「臭小子以為銅盆是寶物,其實寶物不過是妖女的空間神通。不過能修成此等神通的往往是神仙之流,妖女居然煉就這等手段,非同小可。她此次脫困,可謂龍出淺灘。」

  它突然想到,妖女不妖,反而會化解瘟神入侵,那麼自己鎮壓妖女,豈不是罪過?

  「難道我是一個壞鐘?」

  它不由失魂落魄,喃喃道,「莫非我和主人才是惡人?不,主人光明磊落,英明神武,怎麼可能是惡人?多半是妖女偽善,故意蒙騙我們!」

  許應把金戒指還給胡家長者,扛著大金環返回秦岩洞,卻見洞口盤著一條大蛇。

  那蛇頭丈餘寬,頭上生角,兩隻角分叉,像是剛生出的鹿角,毛茸茸的,一黑一白兩種顏色,還可以看到血管。

  大蛇長約十多丈,在洞前盤了起來。鱗片如同明鏡,迎著春日的陽光,泛著金紅色的光彩。

  蛇頭抬起來,約有三四丈高,身纏濃烈的妖氣,目光深邃,幽幽的注視著初升的太陽。

  他正對著太陽呼吸吐納,修煉導引功,吸氣之時,龐大的身軀膨脹,鱗片摩擦,發出金鐵交擊的脆響。

  陽光中無數光粒蜂擁而來,形成漩渦,紛紛攘攘落入大蛇口中。

  大蛇體內可見有一輪大日遊走,光芒甚至透過鱗片,映照出來,可見五臟六腑。

  那輪大日,在短短片刻,便從咽喉來到尾尖,所過之處,身軀無不鼓起、膨脹,比農家存水的水缸還要粗兩三圈。

  大蛇呼氣時,飛沙走石,口中毒氣形成煙雲,被陽光照成彩霞,升騰而起。

  許應遇到過不少妖王妖神,無論氣勢還是妖氣,都不如這巨蛇濃烈。

  「你是……蚖七?」許應來到跟前,試探道。

  巨蛇目光深邃的看著他,並不說話。

  許應道:「毒性天下第七的蚖七?」

  巨蛇張口,口中傳出童音,有如三四歲童子,怒道:「我蛻變之前還是天下第五,蛻變之後怎麼就是天下第七了?我而今少說也是天下前三!」

  許應疑惑道:「蚖七,你不是要化形為人的嗎?怎麼變成這樣?」

  巨蛇閉上嘴巴,目光深邃並不說話。

  許應盯著他,過了半晌,巨蛇只得開口,口中傳來清脆的童子音,道:「我也以為我會化形為人,我體內滋生化生之力,這是化形徵兆。沒想到我閉關之後,化生之力聚於後腦,然後就生出兩隻角來。」

  許應也發現了,巨蛇不說話還好,一說話便清脆如童,心道:「難怪他總是不說話。」

  蚖七修為有成,這次閉關化形,不僅將象力牛魔拳修煉到第七重,修成妖王,而且還內觀成功,練就神識,進入希夷之域,調理五氣,五氣朝元。

  他這幾日的修行成就,著實非同小可!

  許應走到近前,道:「蚖七,讓我看一看你這幾日進境如何!」

  他鼓盪氣血,身後象王神體頓現,一拳擊出,頓時風雷大作!

  這幾日,許應斬周陽,鞭瘟神,境遇非凡,這一拳固然是象力牛魔拳的精髓,但已有了很大不同。

  他的拳意已經脫離牛魔的瘋狂之意,反而多了幾分劍道的凌厲和舒展。

  蚖七同樣鼓盪氣血,身後形成丈餘的象王神體,只是象王神體相比他那龐大的身軀,顯得十分小巧。

  他尾尖擊出,以尾為拳,迎上許應的拳頭。

  他的尾尖有點頓,如同大秤砣,一拳打來,威勢比許應絲毫不遜,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嘭!」

  拳尾碰撞,勁力爆發,氣浪澎湃作響,許應衣衫獵獵,蚖七背後也激盪的飄揚起長長的鬃毛,如同一串羽毛狀的旗幟。

  許應這才注意到他的腦後還有一排飄揚的鬃毛,有點像羽毛,又有點像馬的鬃毛,看起來軟軟的。

  「難道是喝了那幾口龍血的緣故,導致他未能變化成人?」許應心道。

  他記得袁天罡曾說過,蚖七因為貪了幾口龍血的緣故,為自己化形為人增添了幾分阻礙。想來袁天罡指的,就是現在這種狀況。

  蚖七以尾為拳,再度打來,許應以拳腳相對,一人一蛇氣血激盪,一時間秦岩洞外飛沙走石。

  突然,蚖七施展出白象甩鼻這一招,尾尖抽破空氣,發出轟隆雷音,許應急忙躲避,沒有硬接。

  蚖七的這一尾掃在一塊山石上,頓時山石崩裂,碎了一地。

  這是蚖七威力最強的一招,尾尖超越聲音,蘊藏的力量實在太強,許應輕易也不敢硬接,免得受傷。

  「小七,象力牛魔拳已經不適合你了。」許應看了看巨蛇身後小巧的象首神人,道。

  蚖七點了點頭,他也感覺到象力牛魔拳與自己有些不協調,這門拳法凝結而成的象王神體,根本容納他所有氣血,反而限制了他的實力發揮。

  「阿應,大鐘呢?」蚖七問道。

  許應向山下努了努嘴,道:「不知為何在那裡發呆。他可能有心事,你去勸一勸。」

  蚖七向山下遊去,長達十多丈的身軀漫漫而行,壓伏荊棘、草叢,擠得山林樹木歪斜,讓山林中群獸寂寂,眾妖匍匐,不敢抬頭。

  蚖七無聲無息的從群獸和眾妖之間遊過,來到大鐘旁邊,俯視這口大鐘,過了片刻,方才道:「鐘爺何故自怨自艾?」

  大鐘神識波動,道:「我不知自己是善是惡,一時有些情難自已……咦,原來是你!蚖七,你的聲音怎麼變成童子音了?」

  蚖七又羞又怒,道:「阿應說你有心事,讓我來勸你,你卻羞辱我!你到底有何心事?」

  大鐘將自己的擔憂說了一番,蚖七畢竟書讀得多,道:「你既然懷疑自己是壞蛋,何不去問那棺中女鬼?你與她說清狀況,不就明白了,何須自己在這裡自怨自艾?」

  大鐘哪裡肯向棺中少女低頭認錯,冷笑道:「我奉主人之命鎮壓她,她就是壞人,我家主人絕不會有錯。更何況我現在身負重傷,若是去見她,被她直接打死了豈不是冤枉?」

  蚖七道:「就是慫唄。」

  大鐘大怒,壓著巨蛇腦袋往地上撞去,叫道:「我慫?我只是受傷了而已!我若是好端端的,我會怕她?等我傷好了,我將親自鎮壓她,把她塞回石山的古井裡!」

  蚖七儘管腦袋被撞出十幾個血包,但還是不服,嚷嚷道:「當初你沒受傷的時候,還不是被人家打成重傷,狼狽而逃?就算你治好了傷去尋仇,只會被人家打得更重!」

  大鐘怒不可遏:「死蛇,今日我老鐘便要在這條奈河邊上,送你去陰間!」

  「我們這會就在陰間,不用你送!」

  「臭蛇,我打死你!」

  「鐘爺饒命!」

  許應在秦岩洞前呼吸吐納,修煉太一導引功,聽見山下熱鬧,向山下看去,只見大鐘與蚖七正在打鬧,一會兒大鐘摁著蚖七腦袋往地上撞,一會兒蚖七捲著大鐘,試圖把它勒爆,感情好極了。

  「春日陽光正好。」許應面帶笑容,內心平和,頭頂陽光匯聚,漸漸形成半畝光田。

  天氣暖洋洋的,萬物舒展。

  周一航正向無妄山走來,遠遠望見這座巍峨山嶽,面色陰沉。

  這老者渾身傷病,兩日來,他橫穿四十里陰間,從儀林寺走到這裡,遇到各種危險,遭遇陰間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總算活著來到了無妄山。

  「陽兒,為父今日將割下許應之人頭,放在你的祭壇上,作為你成神之後享用的第一個祭品!」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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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4 01:29:14 |只看該作者
第0029章 廟裡日出仙山起

  周一航來到無妄山腳下,正欲登山,突然心中警覺,只見一個土地神從泥土裡鑽出,頭頂的帽子裡還頂著塊石頭。

  「土地神尋到這裡,恐怕薛城隍和石龍子等人也不遠了!」

  他正要痛下殺手,除掉這個土地神,免得祂回去通風報信,突然石龍子等人的聲音傳來:「城隍爺,土地問過這附近的妖神和妖獸,見到許應就在此地出沒。」

  薛城隍的聲音傳來,道:「周老頭呢?」

  「聽土地說,周一航也到了附近。我們一路跟蹤他來到這裡,這老兒的草木皆兵術果然不凡,居然能尋到許應的藏身之地。」

  「是該好好謝謝他。等遇到了他,便送他一程罷。」

  「是。」

  周一航心中凜然,悄悄隱去,心道:「我現在傷勢還在,不宜與他們衝突,還是藏在暗處為妙。」

  過了片刻,只見許許多多土地神從地底鑽出,漫山遍野搜尋。

  周一航心道:「就算許應藏在地底,恐怕都會被這些土地挖出來。不過,祂們想搜遍全山野頗為不易。」

  突然,有土地叫道:「城隍爺,看天上!」

  周一航急忙抬頭望天,心神大震,只見無妄山的天空中有一片光田,大約半畝。所謂光田,是陽光中的太陽精氣凝結,如禾苗一般金燦燦的栽種在空中,在空中承接清晨陽光,光彩奪目。

  遠遠看去,便像是發光的禾田。

  無妄山中的那片光田足有半畝大小,如此龐大的光田周一航與薛城隍別說沒有見過,甚至連聽都沒有聽過!

  「這光田下方,必是許應。此人修煉妖法,修為大進,因此出現妖神也無法展現的異象!」

  周一航低聲道:「這人,果然是修煉妖法的不世天才。殺了他可惜了,待會給他留個全屍。」

  他飛速向那半畝光田趕去,與此同時,城隍薛靈府率領石龍子等神靈,也在趕往光田所罩之處。

  光田下,許應催動太一導引功,體內元氣越來越盛,元氣被那朵純陽異火淬煉,化作純陽。

  隨著他修為提升,希夷之域中的黑暗不斷向後退去,顯露出更多的疆域。

  這些新的疆域得到雷音淬煉,大日照耀,再加上元氣化雨,雨水澆灌,變得生機勃勃,許應也只覺自己的氣血越來越旺盛,體魄也越來越強。

  他呼吸之間,掀起狂風捲起砂石,眼中也有半尺光芒吞吞吐吐,那是神識顯現!

  棺中少女將純陽異火贈予他,修煉起來異常迅捷,甚至連神識也得到強化。

  「打開這座玄關,會發生什麼事?」

  許應神識來到黑暗前,仰望這座人體玄關。

  只見這座玄關屹立在天地間,一邊是奔騰而下的天河,一邊是瑰麗雄起的山脈,各自從天上而來!

  只有打通這座橫在天地間的門戶,才能探索後面更為廣闊的體內世界!

  「棺中少女說,儺師的隱景潛化法門是錯的,走她的路才是對的。可是,和她一樣的煉氣士都消失了,煉氣士的功法也被儺師的儺法所取代。」

  許應心中默默道,「那麼,儺法是正道,還是煉氣是正道?」

  儺法大行其道,煉氣士的功法卻變成了妖怪修煉的法門,這期間發生了什麼故事?

  他鼓盪氣血,凝聚精神,正欲推開玄關大門,突然大地劇烈震動,耳畔傳來天崩地裂般的巨響,許應立足不穩,連忙停止功法運轉,穩住身形!

  蚖七也被甩得連翻帶滾,急忙尾巴捲住一塊巨石,驚疑不定。

  「陰間入侵不是發生在晚上嗎?怎麼白天也入侵?」大鐘疑惑道。

  許應站穩身形,循聲看去,不由目瞪口呆,只見西邊十里開外,大地震動,塵煙四起,群山之中,一輪太陽從塵埃中躍出!

  陽光照耀,大放光明!

  光芒中,一座巍巍山嶽拔地而起,漸漸騰空,巨大的山體遮天蔽日,掛在天空中!

  不斷有巨大的石塊從浮空的山嶽上墜落,有的砸向大地,有的漂浮在空中。

  許應呆呆的看著這場變故,迷茫的回頭看向身後,那裡是東方,另一輪太陽正自升起。兩輪太陽,一東一西,交相輝映。

  他耳邊傳來大鐘的聲音:「阿應,你又做了什麼?」

  許應喃喃道:「我什麼都沒做,這是我能做出的事?」

  「這可難說。」

  大鐘飄來,道,「我鎮壓小石山三千年來一向平平安安,什麼怪事都沒遇到過。自從遇到了你,第一晚就出事了,先是奈河改道,後是古井黑棺,我廟都被拆了!然後就是鞭打瘟神,路上還要被人追殺。現在,地底又跑出個太陽。每次案發現場都有你,你還說與你無關?」

  許應悶哼一聲,邁開腳步。

  蚖七連忙跟上他,叫道:「阿應,你去哪裡?鐘爺說得對,你別再作案了!」

  許應回頭笑道:「這輪太陽與這座山峰,就在咱們無妄山附近,咱們作為無妄山兩大妖王,豈有不去看看的道理?」

  蚖七張望,道:「好像是水口廟的方向。」

  他體型龐大,遊動起來速度極快,叫道:「到我背上來,我載你過去!」

  許應腳下輕輕一點,落在巨蛇的背上,大鐘則緊隨許應,他速度慢,跟不上巨蛇,索性鑽入許應的腦海之中。

  周一航、薛城隍等人正在登山,也發現這驚天動地的變化,不由得呆了。

  薛城隍立刻道:「捉拿許應倒在其次,這輪大日和這座仙山更加要緊!料想許應那小子也一定會過去,不如在那裡將他成擒!」

  周一航抬頭望去,只見那半畝光田也在空中,直奔山下,看方向便是水口廟的方向。

  「水口廟只有一座破廟,那裡能冒出一輪太陽和一座仙山?」

  他不禁茫然,立刻折向,率先一步趕往水口廟,心道:「許應也是往那裡去,我先到一步,等他自投羅網!」

  水口廟原本就在吳望山下,但陰間入侵以來,大地不斷震動,兩地之間相隔越來越遠,而今水口廟已經遠在十多里外。

  蚖七載著許應一路前游,速度比許應全力奔跑也慢不了多少,有許多野獸與大妖紛紛向這邊跑來,只有他們是逆行。

  天空中,一塊小樓般大小的石頭從天而降,蚖七連忙躲避,石頭砸在地上,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許應也是嚇了一跳,仰頭張望,只見頭頂一片巨大的山嶽陰影遮住了天空,忽然又有亮光傳來,那是一輪太陽,從這座山嶽的背面運行過來,照耀古樸巍峨的山體!

  空中,不斷有巨石從山體上落下,雨點一般,遍佈天空。

  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巨石倒也罷了,墜落下來的才嚇人,稍有不慎被砸中,就是碎成肉泥的下場!

  又有一塊更大的石頭從天而降,落在他們前方,嚇得蚖七尖叫起來。

  許應縱身落下,來到剛才墜落的那塊大石頭旁邊,仔細查看,小聲道:「古怪,這石頭居然還長毛。鐘爺,你見過這種情況嗎?」

  這塊從空中墜落的大石頭,長有類似毛髮又類似觸手的東西,像是無數頭髮揉在一起,搓成繩子,又亂糟糟的。

  石頭四壁便覆蓋著這些東西,有的是從石頭縫裡長出來,有的像是苔蘚佈滿石壁。

  大鐘飛出,用神識細細查看一番,道:「奇怪,這石頭似石非石,似毛非毛,似肉非肉,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見多識廣,也未曾見過如此古怪的石頭。

  蚖七書讀得最多,但也不認得這種石頭。

  突然,大地再度劇烈震動,十里開外的地方又有一座巍峨山嶽拔地而起,漸漸騰空!

  這座大山,山頭倒懸,動靜比剛才那座山嶽更大,從地底升起時,火光和霞光從山體中迸發出來,極為耀眼!

  同時,地底傳來咻咻的怪響,像是弓弦繃斷的聲音,但是更加響亮,處在這聲音中,整個人像是要被從中間撕裂一般!

  許應突然察覺到地底傳來一股奇異的劍氣,臉色劇變,急忙縱身躍開,喝道:「蚖七,到我這邊來!」

  蚖七急忙遊到他的身邊,他們腳下的大地突然裂開,裂開之處,地底有奇特的氣流噴湧,彷彿劍氣從地下向天空噴去,形成一道長達數十里的劍氣牆!

  劍氣從蚖七蛇尾處擦過,蚖七只覺尾部一疼,回頭看去,尾巴被削尖了許多,頓時痛得眼淚橫流,心道:「我的尾巴尖之所以有點鈍,是方便施展象力牛魔拳,現在被削尖了,只怕拳法威力大減。」

  這道劍氣牆越來越寬,越來越高,幾乎與天空中的兩座山嶽齊平。

  待到裂縫中的劍氣釋放乾淨,劍氣牆才漸漸消失。

  許應和蚖七驚疑不定,順著這道大裂縫看去,只見裂縫極為平整,是一條筆直無比的線,裂縫的斷面也平整得像是鏡子一樣!

  彷彿真有無雙巨人,手持擎天之劍,將大地劈開!

  「這世界,大抵是瘋了。」蚖七喃喃道。

  許應來到裂縫邊,向下望去,只見裂縫不知有多深。

  「這條裂縫中封存著一位劍道絕頂高手的劍氣,被深埋在地底許多年,積鬱不出。若非這次陰間入侵,陰間與陽間陸地碰撞,也不會將裂縫震開。」

  許應感應藏於地底的劍氣,依舊能感應到一些細碎的劍氣在裂縫的千百丈深的地方,來回跳躍,交擊碰撞,道,「可惜裂縫中蘊藏的劍氣已經散發乾淨,無法細細參悟其中蘊藏的劍法神妙。」

  蚖七也被深深震撼,道:「這一劍,比望鄉台袁天罡的劍術還要強!」

  許應嘗試著感受劍意,可惜那絕世強者施展這一劍的時代距離現在太久遠,而且隨著大裂縫中的劍氣散發,裂縫中蘊藏的劍意已經極為淡薄。

  突然,他覺察到背後的劍匣在輕輕震動,彷彿匣中有什麼活物在歡快的跳躍。

  不僅如此,劍匣中一股若有若無的劍氣和劍意滲透出來,與自己的神識相連!

  他心中一喜,這劍匣是袁天罡的劍匣,裡面藏有袁天罡的劍氣,久而久之運煉成寶。

  許應一直背著劍匣,但劍匣從未與他有過聯繫,沒想到今日劍匣有靈,感應到從地底飛出的絕世劍氣,竟然主動與他相互交感,助他去感悟大裂縫中隱藏的劍意劍氣!

  大鐘也察覺到劍匣中的劍氣和劍意,輕咦一聲,道:「這個小輩前途無量,快要和我一樣,覺醒靈智了!不壞,不壞!」

  它語氣傲然,顯然它的成就要比劍匣高出許多,自認為是前輩。

  許應一邊細細感應大裂縫中的劍意,一邊沿著裂縫向水口廟走去,越是接近水口廟,那裂縫中蘊藏的劍意便越是強烈,令劍匣中的劍氣也興奮雀躍!

  「快點趕往水口廟!」

  許應遠遠望見幾個衣著光鮮的官吏背著葫蘆,正沿著大裂縫飛奔,其中一個官吏向其他官吏叫道:「這個太陽和兩座仙山,是從水口廟的那座破廟裡噴出來的!」

  「通知刺史大人了嗎?」

  「通知了。不過刺史大人應該已經看到水口廟異象了!」

  許應聞言,心頭大震:「太陽和仙山,是從破廟裡噴出來的?這是怎麼回事?」

  他去過水口廟,因為在水邊有一座大廟而聞名,不過年久失修,而且沒有神靈入住,早就斷了香火破落了。

  他還進去過這座破廟,與尋常的廟宇看起來並無多少區別,無非是凡夫俗子供奉神靈祈求庇佑的地方,破落後便淪為野狐黃鼠狼之流的棲身之所。

  這座破廟,能噴出仙山和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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