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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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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宅豬] 擇日飛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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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9 02:17:34 |只看該作者
第0080章 歸來依舊是少年

  九嶷山上,兩個當今世上最可怕的身姿屹立,一個站在蒼梧宗的大殿下,盡顯帝皇威嚴霸道,一個站在山崖前,平平淡淡。

  「周齊雲,一向只有你利用別人算計別人,沒想到今日你被人利用被人算計。」聖神皇帝氣息愈發強大,譏諷道:「許應用一卷破譯後的經書,便將你留在這裡,讓你不得不與朕決戰。而你卻甘之若飴,寧願被一個毛頭小子耍得團團轉,有負你白眉老祖的盛名!」

  周齊雲面色從容,道:「陛下自幼聰敏,有登高天之願,立志超越文武大聖、至道大聖,要名垂青史,萬世敬仰。你手段過人,又有聰明才智,為了登上皇位不得不背靠李、郭兩大世家。然而你又要削藩,削世家之力,豈不是騎驢找驢,你怎麼削得掉?怎麼削得了?」

  聖神皇帝眼角抖動,周齊雲這話戳到他的痛處。

  然而周齊雲卻沒有趁機出手,而是繼續道:「人說你是中興之主,但你不過是不折騰而已,至於中興,嘿嘿,與你有何關係?你有心而無處舒張,有意而做不到,你以為是我們這些世家絆住你的腳步,實則絆住你的是自己。陛下,你以為老臣阻止你,於是你便去學煉氣,學煉丹,偏偏才氣不夠,煉得亂七八糟,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聖神皇帝哈哈大笑,氣息浮動。

  但周齊雲還是不出手,依舊氣定神閒道:「你心比天高,廣納香火,同時又開玉京、絳宮兩大秘藏,妄想將它們都開啟九重天,再修煉氣。按理來說,你的修為實力應該遠超於我,但始終超不了,是何原因?命比紙薄,智慧不足。」

  聖神皇帝氣息動盪。

  「陛下說許應將我耍得團團轉,然而他自從知道你在九嶷山上,便對你動了心思。他傳郭家御劍訣,顯露煉氣法門,行事張揚,無不是向陛下拋出誘餌,看陛下何時上鉤。」

  周齊雲道:「他需要一大高手來對付我,陛下只要去找他破譯煉氣士功法,便是咬住他的魚鉤。陛下卻自以為得計,拿捏住了他。」

  聖神皇帝哈哈大笑:「你以為一個小小的鄉下野小子,會有這等心計,他膽敢謀算朕?」

  「他是捕蛇的,捕蛇的心都細,否則活不下來。」

  周齊雲道:「我也是捕蛇的。我從至道大聖皇帝時期,活到今日,是因為我心也夠細。陛下,我這便去梧桐宮,去拿陛下的《九霄陽神玄壇功》。」

  他不再看聖神皇帝,逕自向九嶷山頂的梧桐樹走去,不緊不慢道:「陛下可以前往陰間,追殺許應。但我若是得到陛下的九霄陽神,陰陽調和,便會修為突飛猛進,完成飛昇的最後一環。那時,陛下在我眼中,便彷彿在我掌中一般。」

  聖神皇帝握緊拳頭。

  「陛下也可以向我出手。此刻我後心大開,全無防備,是陛下殺我的最佳時機。但陛下只要出手,便落入我的圈套。」

  周齊雲繼續向山上走去,淡淡道:「陛下現在被老臣的話動搖了心神,心神不穩,貿然向老臣出手會敗得更快。陛下你作何抉擇?」

  聖神皇帝臉色陰晴不定,眼看周齊雲便要來到山頂,他再也忍不住,向周齊雲的背影撲擊而去!

  山頂突然安靜了片刻,須臾間,一股奇異的波動悄然爆發,無聲無息,但是遠處卻有山頭炸開,亂石浮空。

  巨大的石頭在天空中亂飛,明明很快,但給人的感覺卻很慢,彷彿要慢吞吞的飛很久才會落在地上。

  接著便是第二股波動傳遞開來,緊貼地面,如潮水般向下湧去,摧枯拉朽,將山腰的樹木連根拔起,化作一道樹木滾動的洪流!

  山下有不少金吾衛,見狀驚駭欲絕,急忙各自奔逃,有人跳下山崖僥倖逃過一劫,也有人被無數滾動的樹木捲起,吞入洪流之中不知死活!

  第三股波動傳遞來的時候,群山之間,所有雲霧被清掃一空,群山之間的天空,晴朗得難以想像!

  晴空透徹,天際湛藍,深邃如天淵,不可測。

  過了片刻,人們才聽到來自九嶷山頂的神通碰撞聲,沉悶無比。

  一聲,兩聲,三聲……

  聲聲像是敲擊在心窩上,敲擊在魂魄上,震得無論金吾衛還是郭家高手,紛紛趴在地上乾嘔起來。

  突然,一朵慶雲飛來,慶雲破敗,千瘡百孔,慶雲下,聖神皇帝的衣衫也有些凌亂,氣色也有些不太好,飛身而至,落在蒼梧宗大殿中。

  「陳公公何在?」

  「奴婢在此。」紫衣陳公公渾身是血,慌忙連滾帶爬衝向蒼梧宗,驚疑不定。

  「立刻起駕回京!」

  「奴婢遵旨!」

  片刻後御駕啟程,一眾金吾衛和郭家高手環繞護送,天子坐輦拉上厚厚的窗簾,遮擋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輦中,聖神皇帝大口大口咳血,氣息委頓不堪。

  九嶷山頂,梧桐樹上,一個白眉少年推開梧桐宮的宮門,尋到許應留下的那卷經書,安安靜靜的坐下來。

  他粗略翻看一遍,的確是完完整整的《九霄陽神玄壇功》,在關鍵的地方還有許應用紅筆留下的標注,說此處是彌補陀嫗仙書的關鍵。

  周齊雲細細閱讀這段經文,果然可以彌合陀嫗仙書的不足。

  「祝白眉老祖身體康健,渡劫成功。」許應在最後一頁寫道。

  「這傢伙……」

  周齊雲露出一絲笑容,從頭開始閱讀,心道:「就憑這句話,多給他一些亡命的時間。」

  他這次閱讀得非常仔細,一點一點領悟,待到這篇經文看完,已經是第二天了。

  「我現在去追,大概是尋不到他了吧?」

  周齊雲直起腰身,山下傳來喧嘩聲,他來到梧桐宮的窗邊,推開窗欞看去,周家的萬千儺師已經來到山下。

  這些儺師搬運各種物資,各種寶物,準備在山頂打造一座祭天的神壇。

  這裡,將會是他周齊雲的渡劫之地!

  「另一個捕蛇者,會逃到哪裡去呢?」周齊雲看著山下忙碌的人們,心中默默道。

  ……

  ……

  「七爺,鐘爺,元兄弟要把他妹妹介紹給我。元兄弟長得好看,妹妹一定不會差。」許應心中很是開心,道:「說不得還可以省了一份聘禮錢。」

  大蛇蚖七現出真身,載著少年遨遊在群山之中,向新的目的地趕去,笑道:「郭小蝶長得也很漂亮,還不是有一個二百斤的姐姐?若是真漂亮,還能輪到你?阿應,我覺得你還是做好兩手準備。」

  大鐘漂浮在空中,圍繞許應轉來轉去,道:「元未央十五歲,比阿應長一歲,他的妹妹不是與阿應同歲,就是比阿應還小。黃毛丫頭一隻,就算長得好看,也還是黃毛丫頭,而且元家是世家,聘禮只會更高。」

  許應想了想,道:「不給聘禮,把他妹妹拐走怎麼樣?」

  「元未央會殺了你!」

  許應哈哈大笑,站在大蛇的黑白雙角之間,看向浩瀚無際的新地山川,高聲道:「走!我們去尋鄉!」

  「阿應,真的能找到許家坪嗎?」

  「一定可以!」

  蚖七修煉了巴蛇真修之後,體魄越來越大,在山川間爬行的速度也比等閒儺師全力奔行還要快許多。

  他載著許應一路搜尋,許應時不時御劍飛上空中,瞭望山川地理,尋找自己熟悉的痕跡。

  就這樣一路走走停停,不知走了多遠,不知搜尋過多少山川,還是沒有找到他記憶中熟悉的地方。

  此時的新地,山川大異從前,山中多有可怕的生物出沒。到了夜晚,更是陰間入侵,讓人世間變得光怪陸離。

  許應還察覺到陰庭的神靈出沒,在他們身後盯梢,監察自己的動向。

  「阿應,陰庭並未放棄捉你。」

  大鐘擔憂道:「周齊雲在時,祂們不敢動你。現在周齊雲不在,陰庭只怕又要調集城隍、判官,來搜捕你了。」

  如此過了十多日,他們看到一座杵在新地中的縣城,居然沒有被陰間入侵破壞。走到近前,才知是祁陽縣城,難得還是人間樂土。

  祁陽縣城與外界的溝通已經完全斷絕,人們見到許應,都是驚異無比,紛紛出來觀看。

  許應在路邊攤鋪上連吃好幾大碗米粉,辣得額頭汗水淋漓,直呼過癮。他這些日子在九嶷山上吃得都是御膳房做的飯菜,早就吃膩了,今日再吃到永州本地的米粉,只覺又回到人間。

  「鐘爺,七爺,我剛才在空中,看到祁陽東邊有熟悉的山川。」許應付了飯錢,興奮道:「待會咱們去縣城東邊看看。」

  出了祁陽縣城,一路向東,大鐘和蚖七看到許許多多巍峨的大山,洶湧澎湃的大江,心中各自疑惑不已。

  「七爺,你祖輩在永州生活三百年,沒有見過祁陽東有這些古老的山嶽吧?」大鐘悄悄詢問。

  蚖七搖頭道:「這裡除了縣城是祁陽,其他地方根本不是祁陽!」

  大鐘道:「那就古怪了。阿應說這裡就是他記憶中熟悉的樣子,但這裡就是新地!阿應記憶中的許家坪,真的是許家坪嗎?」

  蚖七也不禁有些擔憂。

  但許應卻很興奮,不住的指著附近的山嶽,或者大江大川,說道自己記憶裡就是這個樣子。

  「他記憶中的許家坪,如果不是七年前的許家坪呢?」

  大鐘悄聲道:「如果是三千年前的許家坪呢?」

  「這裡這裡!」

  許應興奮道:「我記得這裡,前面就有一個村莊,村口一條小河,對岸就是我們許家坪!」

  他從蚖七頭頂跳下,快步向前走去。

  蚖七連忙化作小蛇,跳到許應肩頭,大鐘也連忙跟上,鑽入許應後腦。

  前方果然有一條小河,也有一個村莊,村莊不大,樸實,老舊,是低矮的房子,還有炊煙裊裊升起。

  這裡居然還有居民,在生火做飯。

  他們應該是祁陽附近的居民,被新地阻隔在這裡,與外界失聯。

  許應快步走到跟前,向小河對岸望去,那裡一片荒涼,什麼都沒有,也沒有大火燒過的痕跡。

  村口有幾個老漢坐在樹下乘涼,許應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詢問道:「幾位老丈,敢問對面是否有一個村子,名叫許家坪?」

  「許家坪?」

  那幾個老漢聞言,紛紛搖頭,道:「這裡從未有過叫許家坪的地方。」

  許應晃了晃頭,頭腦有些眩暈。

  沒有這個地方?

  「對,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附近,從未聽說過許家坪。少年,你是誰?」

  「我是誰?」

  許應腦中轟然,腦海中各種記憶紛至沓來,喃喃道:「我是誰?沒錯,我到底是誰……」

  「我見過你!」

  一個老漢老眼昏花,反覆打量許應的臉龐,終於將他看清,驚聲道:「我小的時候見過你!你還是現在的模樣!沒錯,就是你!」

  他激動得險些昏死過去,叫道:「見鬼了,見鬼了!我十來歲時見到了你,現在我七十六了,你還沒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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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9 02:17:50 |只看該作者
第0081章 牛鬼蛇神

  許應腦中渾渾噩噩,見過他的人,從少年變成了耄耋老人,而自己卻從未變過。

  可是自己明明只有最近幾年的記憶,消失的那些年的記憶,他是誰?

  他還是許應嗎?

  他頭疼欲裂,努力去回憶去回想許家坪的記憶,然而他越是回憶,便有越多的不同記憶湧上來,不同的聲音,不同的畫面,不同父母的音容笑貌,將他的大腦塞滿!

  「你到底是什麼?」那老人顫巍巍道。

  許應茫然:「我到底是誰?」

  消失的那些年,他到底在做什麼?那時的他,到底是誰?

  消失的那些年,去哪裡了?為什麼他不記得??為什麼他不會老?為什麼小鳳仙說三千年前見過他?

  許應天旋地轉,仰面倒了下去,耳畔傳來無數嘈雜的聲音。

  與他一起倒下的,還有那個認出他的那個老人。一時間村莊中亂作一團。

  「年輕的還有氣!快來救人!」有人叫道。

  「那個年老的年輕!那個年輕的年老!你說的是哪個年輕的?」

  許應渾渾噩噩,腦海裡閃過一幕幕雜亂的畫面,有很多面孔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像是對他說些什麼,聲音卻嘈雜得很,聽不清楚。

  有些畫面很是模糊,是滄海桑田的畫面,大山在風化坍塌,湖面在退去,地面乾涸,封著幾條張大嘴巴的死魚。

  還有新的大山在拔地而起,新的湖泊在飛速生成。

  他看到桑田變成大漠,大漠重回綠洲。

  他看到風雲飛速變幻,日昇月落也變得無比迅捷,四季變化也像是加速了不知多少倍。

  他有時候醒來,但很快又昏睡過去,隱約間彷彿聽到鐘聲,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便見大鐘懸在他的上方,鐘的內壁刻繪的各種圖案彷彿活過來一般。

  他聽到大鐘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我先幫他鎮住散亂的神識,應該沒有大礙。他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許應又看到四周的山巒在移動,便又睡了過去。

  他耳邊傳來陌生的聲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叫他什麼名字好呢?」

  「就叫他……許應。他將聞名於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覺察到有溫柔的手撫摸他的臉,有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低喃:「許應,許應。記住你的姓,不許忘記你的名。」

  ……

  許應又在顛簸中昏睡過去,他又像是看到有人向他走來,很熟悉,卻沒有見過。

  他又看到自己牽著一隻手站在山崖上,望著雲霧皚皚的山川江河。

  「無論千世、萬世,我都會尋到你,再不會分開!」

  許應猛然醒了過來,著急起身,頭卻突然撞在大鐘上,撞得腦袋嗡嗡作響,然後又倒了下去。

  「鐘爺鐘爺,怎麼回事?」蚖七的聲音傳來,很是焦急。

  「我離他太近,他撞在我身上,就把自己撞暈了。」大鐘訥訥的聲音傳來。

  許應又一次醒過來,這一次沒有著急著起身,而是張開眼睛打量四周,免得再度撞在什麼東西上。

  這裡是一個房間,從房間內的陳列佈置來看,應該是女子的閨房,只是東西很陳舊,梳妝台上的銅鏡也模糊不清,應該空置有些年頭了。

  銅鏡裡有女鬼,正探頭探腦的看他,見他向自己看來,急忙躲了起來。

  那女鬼見許應並不動彈,便膽子大了,在鏡子裡梳妝,然後把頭拆下來,放在桌子上慢吞吞的梳著。

  許應坐起身來,鏡中女鬼盯著他,七竅流血,鬼臉也變得陰森起來。

  許應揉了揉頭,頭上還腫著一個血包。

  他的耳中也嚶嚶作響,過了半晌才能聽到聲音。

  那鏡中女鬼覺得沒意思,便躺在鏡中的床上,慵懶的打個哈欠,身子蜷縮如貓,扯了扯被子蓋在自己的身上。

  許應從床上下來,低聲道:「蚖七和鐘爺莫非借住在鬼宅了?」

  鏡中女鬼連忙坐起來,連連點頭。

  許應站起身來,腳下一個踉蹌。

  鏡中女鬼掩嘴笑了起來,似乎在笑他是個軟腳蝦。

  許應不以為意,穩住身子,頭腦還是像裂開一樣。他走出這間房屋,眼前一片空闊,只見他們處在一座古老的大山裡面,有宅有院,還有一處古舊的宮殿,看著破敗,已經很久無人修繕了。

  這裡地方不大,較為平整,地面還鋪有磚石,房屋也都很是精緻。

  許應向下看去,還能看到一座山門。

  山上的房屋和宮闕表明,這裡多半是三千年的一個小門派,煉氣士消失,這裡便空置下來。

  「這裡是何處?鐘爺小蚖七在哪裡?」

  許應走到門前,回頭看去,便看到了無妄山倒下來的巨大山體,砸在另外兩座大山上。無妄山剩下的山體依舊極為龐大,像是折斷的樹樁,斷處奇峰林立。

  這個三千多年前的不知名門派,就建在無妄山的山陽處,秦岩洞是在山陰,先前居住在此,許應並未留意到山陽處的古老門派遺址。

  許應活動了一下,出了一身的虛汗,只好坐下來。

  「鐘爺和小蚖七不知道在做什麼,把我丟在這裡,就不怕女鬼把我吃了。」

  許應搖了搖頭,待喘勻了氣,這才緩緩調動體內元氣,催活氣血,激發肉身機能。

  與此同時,他的泥丸、絳宮兩大秘藏也相繼開啟。漸漸地,許應恢復到巔峰狀態,只是頭還有些疼。不知是被鐘爺撞的,還是回憶從前導致大腦失控。

  許應內觀,巡視希夷之域,發現希夷之域沒有受傷,這才鬆一口氣。只是鐘爺不在希夷之域中,不知道跑到何處去了。

  他努力回憶自己昏倒時發生的事情,腦中又是一連串古古怪怪的畫面和聲音,頭又像是裂開一樣,急忙停下。

  「六十多年前,有人見過我,為什麼我沒有一點印象,沒有一點記憶?」

  他定了定神,難道會是孟婆湯?難道那個愁容老者,給他喝的真的是孟婆湯,洗去了自己當年的記憶?

  可是,愁容老者這兩次帶來的茶,味道很不錯,喝了也沒有失憶啊!

  突然,大鐘罵咧咧的聲音傳來:「早就說過那秦岩洞泥丸宮洞天不是什麼洞天福地,只是唬人騙人的玩意兒,你還不信,非得要去挖出來!現在弄得我身上也滿身是泥!你還把阿應丟在這裡,不知道阿應被女鬼吸乾沒!」

  蚖七的聲音傳過來:「那女鬼肯定採補不了阿應,我見她被困在鏡子裡了。再說,棺中女鬼說的,這裡是飛昇地。既然是飛昇地,肯定有不凡之處!」

  就在這時,大鐘注意到坐在那裡的許應,不禁又驚又喜,連忙飛過來,笑道:「阿應,你終於醒了!快,讓我吸兩口!蚖七這混蛋,不給我吸氣血,說是天天像被女鬼採補三百遍一樣。真是混賬,女鬼採補能像我這樣精細嗎?」

  許應連忙道:「鐘爺,我昏死這麼久,氣色還不好。過兩日再說!」

  大鐘只好作罷,語重心長道:「你要加緊修煉。你看你昏迷十多天,便耽擱了十多天,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鐘爺教導的是。」許應虛心受教,詢問道:「屋子裡的女鬼是怎麼回事?」

  蚖七遊過來,渾身是泥,笑道:「被封在銅鏡中的,害不得人。我們見她可憐,便留著她。剛才我們去尋無妄山的飛昇地,怕有野獸害你,便把她放在你房間裡。」

  許應臉色一黑:「這是人能幹出的事?」

  旋即他便釋然了:「這兩個傢伙本來就不是人,不必苛求他們。」

  他活動一下筋骨,道:「那日,棺中少女說……」

  許應學著棺中少女的語氣,輕聲吟道:「瀟湘之南,蒼梧之淵。九嶷山下,不老神仙。這處飛昇地,終究是荒蕪了。她的意思,到底指的是無妄山秦岩洞是飛昇地,還是九嶷山是飛昇地?」

  蚖七道:「肯定是這裡!你也說了,九嶷山中的那處朝真太虛洞天裡的飛昇地是假的,那道飛昇霞光根本不是飛昇者留下的,而是煉氣士被劈碎形的!因此,女鬼說的飛昇地,肯定是無妄山!」

  許應輕輕點頭,回頭看向斷掉的無妄山,喃喃道:「可是,此刻連無妄山都折斷了,那處飛昇地,到底藏在何處?」

  就在這時,只見兩頭老牛慢吞吞的向山上走來。這兩隻老牛渾身是傷,大大小小的傷口已經結疤,但還未痊癒,不知經歷過多少場戰鬥才走到這裡。

  許應看著這兩頭老牛心中疑惑,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突然,那兩頭老牛抬頭望見了他,不由大喜,加快速度向山上奔來。

  蚖七喜出望外,迎上前去,叫道:「我正有些餓了,先吃兩頭牛開葷!」

  牠距離這兩頭老牛越來越近,只覺這兩頭老牛有些眼熟,心中不由一突:「莫不是祂們?」

  牠臉色頓變,急忙折向,反倒向山上跑去,怎奈身體太大,一時間轉向不便。

  那兩頭老牛在狂奔之中,突然周身黑煙滾滾,鬼氣森森,化作兩隻牛魔站在陰風中,手持白骨打魂鞭,不由分說將奔來的蚖七一鞭子抽翻在地。

  那兩隻牛魔圍繞蚖七一頓鞭笞,直到許應趕來,喝令祂們住手,這才罷休。

  許應驚訝莫名,上下打量這兩隻牛魔,道:「鐘爺,是不是祂們?」

  大鐘道:「是當初追隨你的牛魔,不過,祂們不是有五隻嗎?」

  當初在水口廟時,曾有五隻牛魔追隨過他,跟著他來到無妄山。後來無妄山崩塌,這幾隻牛魔有一路跟隨著他回到水口廟。

  許應登上周齊雲的龍輦,這幾隻牛魔沒能上車,被留在水口廟。龍輦飛行很久來到大槐,許應在大槐停留多日,又前往鬼仔嶺,去了陰庭,再去蒼梧之淵。通過蒼梧之淵到了九嶷山,然後又一路尋到祁陽。

  之後,便是許應昏迷不醒,蚖七帶著他回到無妄山!

  許應原本以為,這幾隻牛魔會就此離開,沒想到祂們居然不離不棄,翻山越嶺的趕了過來!

  原本追隨許應的是五隻牛魔,現在只剩下兩隻,其他三隻牛魔多半是死在路上。從這兩隻牛魔身上的傷口來看,祂們這一路上受的苦難絕對不少!

  如今的新地極為凶險,不僅僅是針對許應這些陽間的活人而言,對牛魔等陰間生物也是一樣。

  許應心中頗為感動,走上前去。

  「你們既然追隨我,那麼我便不再將你們拋下。今日,你們倆便是我許應許妖王的大弟子!」

  許應哈哈笑道:「你們作為妖修,卻誤入神道。我將傳你們煉氣之術,開人體六秘,儺氣同修!」

  蚖七爬起來,看向那兩隻牛魔,道:「我總覺得祂們不太聰明的樣子,你不會剛開始收徒,就收了兩個傻子吧?」

  許應心頭一突,想起這兩隻牛魔從前的作為,也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大鐘道:「這兩隻牛魔原來在陰間放牧,見人就打,抽你不成被你抽一頓,然後就死心眼似的一直跟著你。祂們的腦筋,看起來的確有點不太妙……」

  許應額頭青筋跳動,咳嗽一聲,道:「不要慌張。祂們只是中了神道的毒,吸收了香火之氣,迷失本性!修了我的煉氣法門,一定可以重新變回牛妖!」

  蚖七小聲道:「要不,把祂們逐出師門?」

  許應心虛道:「我剛開張,才收入師門還未傳點什麼本領,就逐出師門,只怕今後名聲就臭了。」

  他頓了頓,壓低嗓音道:「等過一段時間再逐出師門。對了七爺,你書讀得多,幫我給祂們取個響亮的名字。」

  蚖七沉吟道:「易經中說,無妄者,元亨利貞,震下乾上。咱們重回無妄山,又與祂們重逢,不如便叫他們為牛震、牛乾。」

  許應大喜,笑道:「還是七爺有文化。」

  他打量那兩隻牛魔,向那少了一隻耳朵的牛魔道:「從今往後,你便叫牛震。」

  另一隻牛魔五官健全,但身上傷口縱橫交錯,觸目驚心。許應道:「你便叫牛乾。」

  那兩隻牛魔聞言,對視一眼,站在陰風漩渦中躬身,兩隻牛蹄在胸前插手,道:「多謝師尊賜名賜姓!」

  許應驚訝。

  蚖七也是大受震動,失聲道:「祂們不是傻子!」

  牛震甕聲甕氣道:「我們原本是凡間的牛妖,修成妖王,怎麼會是傻子?只是擔心壽元耗盡,不得不做了陰庭的牛鬼蛇神。今日恰逢明主,又賜了姓名,當然不必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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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2章 無妄山飛昇地

  蚖七聞言,心裡頓時生出一種緊迫的危機感,他如果沒有許應的指點的話,肯定無法修成妖王。而這兩頭牛卻是憑借自身的聰明才智,修成妖王,因而被陰庭封為妖神。

  這豈不是說,祂們要比自己聰明很多?

  這樣的話,牛七爺豈不是地位不保?

  「大家同樣姓牛,祂們應該會給點薄面……給個屁!祂們見到我便給一頓鞭子,彷彿我才是耕地的牛。」蚖七心道:危機感更加急迫了。

  許應教牛震、牛乾如何修煉神識,如何打開希夷之域。

  這兩頭牛魔原本是牛妖王,機緣巧合得到上古煉氣士的傳承,雖然也只有採氣期的功法,但祂們在短短時間內修成妖王,資質悟性本就不凡。

  許應又是擅長教人的,任何功法到他手裡都可以深入淺出,因此兩頭牛魔很快便掌握修煉神識的技巧,眼中漸有神光吞吞吐吐。

  以這個修煉速度,只是幾天的功夫便可以打開希夷之域,調理五氣。

  許應教過祂們,蚖七也上前來,求教許應如何修煉劍術。

  許應講解一番,見他還未領悟,於是便把袁天罡的劍匣繫在他的身上,道:「你先感悟匣中藏劍,待到你感應到匣中的劍氣,與劍氣有共鳴,便可以運用劍氣。劍氣會教你劍招,久而久之,你便可以運劍。」

  蚖七縮小到恰恰可以背著劍匣的體型,閉目凝神,仔細感悟劍氣。

  他難得認真下來,專心參悟,許應自然樂得成全,讓大鐘不要打攪他,道:「鐘爺,你們在秦岩洞有何發現?」

  大鐘道:「什麼也沒有。蠢蛇以為,那地底大物盤踞在水深之處,飛昇地定在那裡,於是便拉著我一起挖開坍塌的秦岩洞,一路往下深潛。但到了水底,根本沒有所謂的飛昇地。」

  當初許應和蚖七他們循著秦岩洞的生機,尋到水底,誤觸地底大物,便被大物追殺。那大物潛藏水底,因此蚖七才會猜測水底是飛昇地。

  許應思索道:「目前我們見過的真正的飛昇地,只有一處,就是鬼仔嶺天神殿。只有特定的時間,才會出現,才能進入。那麼無妄山若是真有飛昇地,肯定也需要特定的時間才能進入其中。」

  大鐘道:「無妄山這麼大,你一是不知什麼時間才會開啟,也不知飛昇地在何處,如何尋找?我覺得,棺中女鬼說的飛昇地,肯定指的不是秦岩洞,而是九嶷山。」

  許應目光閃動,笑道:「我們不知道飛昇地在何處,三千年前的人知道就可以了。咱們這裡不是有一個三千年前的鏡中女鬼嗎?」

  大鐘頓時醒悟,笑道:「無妄山原本是吳望山,此次陰間入侵封印解除,才變成無妄山。這處遺跡才顯露出來,因此這女鬼三千年前便被困在鏡中,她一定知道這裡的許多事。倘若這裡有飛昇地,她一定有所耳聞!」

  許應走入房中,將梳妝台上的銅鏡取下,道:「鏡中的姑娘,我們不是壞人,想問你個事。」

  銅鏡中,那女鬼見到大鐘,驚慌失措,慌忙躲到鏡中的床下,不敢露頭。

  許應微微皺眉,向大鐘道:「你們都對人家做了些什麼?」

  大鐘訥訥道:「我沒有做什麼,蚖七對著鏡子照了照,人家見妖怪,就嚇傻了。我覺得蚖七做錯了,便進入鏡子裡安慰她,不曾想被誤會了。」

  它黯然道:「她以為我是鐘妖。」

  許應明瞭因果,盡量語氣和善,道:「姑娘,我們不是壞人,只是想打聽一下,這無妄山中是否有飛昇地。你若是老實說了,我們幫你解封,你若是不說,便休怪鐘妖心狠手辣!」

  大鐘悶哼。

  鏡中女鬼惶恐不安,不敢從床下出來。

  許應道:「鐘爺--」

  那女鬼連忙從床下爬出,向他們擺手,表示自己不知道何謂飛昇地。

  許應將飛昇地解釋一番,突然女鬼眼睛一亮,在鏡面上作畫,畫出一幅無妄山的地理圖,然後指了指其中一個位置。

  許應搖頭道:「無妄山已經倒下了,地理大改。」

  女鬼在鏡中踱步,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用自己的手指著一個方向。

  許應心中微動,跟著她手指的方向走出房屋,來到外面看去,女鬼指的是無妄山的山體內部。

  「小七,要不要去尋飛昇地?」許應詢問。

  蚖七正自參悟劍氣,沒有聽見。

  許應暗讚七爺勤懇,與大鐘一起,順著那鏡中女鬼指的方向走去。

  那面鏽跡斑斑的銅鏡飄在前頭,彷彿有人拿在手中,只是看不到人在哪裡。許應和大鐘一路跟著銅鏡,來到無妄山折斷的地方,鏡中女鬼飄飄忽忽,尋了半晌,突然頓住。

  許應連忙來到跟前,只見山體斷裂處有一個洞口,不過已經隨著無妄山的斷裂而斷裂,輕易難以察覺。

  「這麼說來,飛昇地並不在秦岩洞中,而是在山體內部。棺中少女進入秦岩洞,只是為了緬懷泥丸宮主人。」

  許應思索,道:「但是,既然她與泥丸宮主人是舊識,為何泥丸宮主人不見她呢?」

  大鐘也不明白其中緣由,沒有說話。

  銅鏡沿著破裂的通道向山中走去,兩側斷山如刀戈,鋒利,森然。若是沒有鏡中女鬼帶路,他們根本不可能發現這裡居然曾經有一條通道。

  他們越走越深,待進入山體三分之一的距離,只見通道彎折,向下進入山體內部。

  前方,銅鏡表面散發出幽幽的亮光,照著通道內壁,內壁上有一些壁畫,許應放慢腳步,只見壁畫上是一些原始的先民捕獵祭天的情形。

  這裡應該曾經是原始先民定居的山洞,因此才會有這些壁畫。

  他一路斷斷續續看過去,只見壁畫上的內容漸漸變得古怪起來。壁畫上的先民原本衣著非常儉樸,往往是獸皮,武器也往往是簡單的棍棒石矛。

  他們的臉上用墨漆畫著奇特的紋理,鼻樑上打了幾個洞,插著細骨作為飾品。

  他們的脖子上掛著發光的骨頭,那是他們的戰利品。

  但是後面的圖就越來越怪了,他們之中多了一個女子,那女子只勾勒了簡單的鼻子眼睛,看不出長相,卻身著華美精細的衣裳,帶著那些原始先民狩獵。

  先民們的武器也變了,變成了飛刀飛劍,甚至連大骨頭棒子也能飛起來。

  他們獵殺的獵物,也不再是簡單的野獸,而是體型越來越龐大的太古巨獸。

  他們把巨獸的屍體堆積起來,進獻給那女子,那女子像是在修煉什麼詭異的功法,很快巨獸的屍體便變成了白骨。

  下一幅圖,白骨也碎掉了。

  之後的洞穴壁畫也往往都是獵殺的情形,漸漸地,便不再是獵殺巨獸,而是戰爭,屠殺其他國家的人類。

  那女子在戰場上舉行大祭,從壁畫的場面來看,極為血腥殘酷。

  原始先民只是畫了一座座山,山頂上和山腳下是幾具死掉的人類,然而許應卻看得出來,這是一座座屍山!

  這些原始先民把屍體堆疊成山,獻祭給那華服女子修煉邪功!

  許應看得心驚肉跳,悄聲道:「鐘爺,壁畫上的內容,你覺得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出現了原始先民,應該是極為古老的事情,比我和主人那個時代早太多了。」

  大鐘道:「那個時期,應該是煉氣士還處在巔峰的時期吧。有可能是一萬年前,也有可能是十萬年前,百萬年前。」

  許應咋舌,沒想到這處飛昇地,居然可以追溯到那麼古老的歲月。

  最後幾幅壁畫,畫的是那個華服女子渡劫的情形,天劫在她的頭頂形成巨大的劫雲,一道粗得難以想像的雷霆從劫雲中飛出,斬向那女子的頭頂。

  壁畫中還有其他古怪的東西,就在劫雲的上方,好像有一把武器懸在那裡,形如叉。

  許應看了片刻,還未來得及猜測這把武器是什麼,大鐘已然道:「天道神器。」

  許應疑惑道:「天道神器不是在天道世界嗎?為何會出現在人間?」

  大鐘也是大惑不解。

  下一幅畫面,便是天劫結束,那女子渡劫成功,天降飛昇霞光,然而天道神器落下,插在那女子的心口,將她釘在地上。

  再下一幅,那些先民將那女子連同天道神器一起封了起來,他們把她裝在棺材裡,把從前煉製的各種法寶插在棺材四周。

  又在棺材外修建了石棺,刻繪各種封印的圖案。

  他們將這女子留在她飛昇的地方,各自離去。

  看到這裡,前方的道路斷去,留下一座石門。石門高大厚重,上面還有染血的圖案,陰沉的水跡,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

  銅鏡女鬼不再向前,躲到許應後面。

  「這門後,就是無妄山的飛昇地?」許應詢問道。

  鏡中女鬼連連點頭。

  許應定了定神,用力推去,石門咯咯吱吱,緩緩開啟,明亮的光芒映入他的眼簾。

  石門後沒有許應事前猜測的那樣邪惡、猙獰,反而一片光明,鮮花爛漫,綠意盎然。

  這座石門後,是一個圓斗形狀的空間,下寬上窄,即便天空很窄,也有十多畝大小。而下方則是千畝左右。

  許應四下打量,但見四壁都是山,通體是玉石,與外面的石質不一樣。走到跟前,還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同於任何他已知的花香。

  這種香氣,能沁入魂魄,讓魂魄為之迷醉。

  「是萬載空青。」

  大鐘聽到他的描述,羨慕不已,道:「無妄山的山體內部已經玉化,玉越大,越容易匯聚天地靈氣。無妄山的山體裡面的玉實在太大,整塊玉的中心,在天地靈氣的滋潤下慢慢液化,這種液化玉便叫做萬載空青,服用可以長生。壁畫上的女魔頭修仙,應該便是服用了萬載空青之後,硬扛過天劫,在此地飛昇。可惜作惡多端,被天劫後面的天道神器幹掉了。」

  許應看向四周,這麼大的空間,到底有多少萬載空青?

  可惜,已經被吃光了。

  他暗自惋惜,只見天穹處垂下一道飛昇霞光,絢麗多彩,隱約間能夠聽到陣陣仙樂,有如九天之外的道妙之音,令人聞之飄飄欲仙。

  霞光下是一處草廬,稻草依舊金黃。

  草廬下停著一口石棺,石棺上纏繞著鎖鏈,刻繪著猩紅的血咒。古怪的是,旁邊還有一張桌子,桌子上一壺茶,一個茶杯。

  那茶杯裡已經冒著淡淡的白氣。

  許應上前握住茶杯,杯中水尚溫。

  「這裡有人來過?」

  他四下看去,卻沒有任何人影,不由心中一突,連忙看向石棺,心裡有些發毛:「該不會是她跑出來喝茶吧?」

  「阿應,這多半是一杯三千年前的茶。」

  大鐘道:「我聽聞飛昇之地,天地元氣濃郁,化作靈氣。飛昇之地的靈能太多,會導致其他東西無法散發出能量,也就會導致茶水一直保持同一個溫度。你看,茶上的霧氣是否只是飄起,並未散去?」

  許應定睛一看,果然如此,笑道:「是我自己嚇自己了。那麼,三千年前,是誰在這裡喝茶?」

  大鐘道:「自然就是外面的那個小門派。我猜測這個無名小派,就是那些原始先民的後人,他們代代相傳,鎮壓此地,免得那成仙的女魔頭跑出來為禍世人。」

  許應點頭,笑道:「看來那些原始先民還算有些良心。這些年過去,女魔頭應該死了吧?」

  「渡過劫便算是仙人了,哪裡這麼容易死掉?」

  大鐘催促道:「阿應,你在這裡修煉,一定事半功倍,比朝真太虛洞天只怕更好!」

  許應當即一邊催動太一導引功,一邊運轉元育八音,果然這裡的天地靈氣充沛得難以想像,讓他因為回憶失控而頭疼不已的毛病也不知不覺痊癒!

  許應心中大喜,突然想起一事,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剛才女鬼畫的無妄山地理圖,好像是一幅俯瞰圖。畫出這種圖案,得飛到天空中,才能看清無妄山的全貌吧?」

  他額頭漸漸冒出冷汗:「那麼,為何女鬼被鎮壓在銅鏡中?她為何還知道這麼隱秘的飛昇地?」

  許應急忙停手,轉身抓向銅鏡,喝道:「鐘爺,罩住石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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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9 02:18:20 |只看該作者
第0083章 師徒情深

  大鐘頓時醒悟,急忙衝向那口草廬下的棺槨,它顧不得變化,鐘身散發光壁,形如一口大鐘,咣的一聲連草廬一起罩下!

  許應向身後抓去,卻抓了個空,原本一直飄在他們身後的銅鏡,不翼而飛!

  許應立刻向大鐘光壁罩下的草廬看去,心中一涼,不知何時,那銅鏡竟然漂浮在石棺上,猛地向石棺撞去!

  「噹!」

  那銅鏡發出一聲脆響,又飄了起來,再度向石棺撞去。

  許應騰身一躍,短短距離便動用郭家的雲梯天縱,撞向大鐘光壁。

  大鐘急忙撤去一線,否則他必將在鐘壁上撞得粉碎,許應沒入光壁中,抓向銅鏡,只聽又是噹的一聲,銅鏡二度撞在石棺上,同時許應的手掌也自抓住銅鏡。

  他鬆了口氣:「還好來得及……」

  他低頭看去,心中突然一片冰涼,只見那銅鏡不知何時被撞出一道裂痕。

  銅鏡中有一間房子,那房子佈置與許應先前養病的那間房子佈置一致,此刻房子也裂開了,露出一道可以容納人的縫隙。

  鏡中,那女鬼正站在裂縫中,回頭衝他得意的揮了揮手,然後縱身一躍,從裂縫中跳出!

  石棺突然嗤嗤冒氣,鎖鏈也自嘩啦啦震動,上面的血咒符文也自飛速褪色,很快便顏色褪盡!

  許應正要上前,突然哢嚓一聲,一條鎖鏈繃斷,石棺也出現道道裂痕!

  「嘭!」

  石棺四分五裂!

  一股恐怖的氣浪四面八方湧出,將小小的草廬震得飛起,稻草漫天飛舞,被封在石棺內部的空間頓時膨脹,只聽鏗鏘震耳,一口口粗糙的遠古神兵橫蚖七豎八,伴隨著湧蕩的空間遍佈在許應四周!

  許應身邊,便是一個斬在地上的超大斧頭,斧頭木柄,石質,用粗麻穿過石頭,綁在斧柄上。

  僅僅是石塊,便比許應還要高大!

  這把斧頭沁潤了不知多少神獸和人類的鮮血,從斧頭散發出陣陣凶戾之氣,許應的神識稍微與之接觸,便彷彿看到屍山血海,撲面而來!

  許應另一側是一根木柄骨矛,斜插在地面上,木柄被摩擦的十分光滑,但那木柄分明是一株大樹!

  樹身上用血繪製奇異紋理,深深沁入木質之中,許應目光落在上面時,還有血紅的亮光閃動一下,又自黯淡下來。

  骨矛尖端是一根不知名的獸骨,被打磨得錚亮,瀰漫凶威。

  許應看到這根粗長的骨矛,便不由打個冷戰,只覺自己彷彿飄蕩在血海之中,起落沉浮,到處漂浮著面目猙獰的頭顱!

  這骨矛殺生太多,養出的戾氣實在太凶!

  除了骨矛石斧之外,還有其他巨大的武器,介於野蠻與文明之間,有青銅鉞,石箭,石劍,骨笛,木棒,青銅劍,石鼎,青銅鼎,一個個都十分巨大,不像是普通人用的武器!

  許應這才想到,自己在洞穴牆壁上看到的那些壁畫,其中的原始先民未必是正常人的體型,很有可能是一批先民中的巨人族!

  他們體魄高大,茹毛飲血,即便沒有修煉,戰力也是極高,僅憑自身蠻力,便可以與蠻荒時期的巨獸廝殺!

  待到他們修煉那女魔頭傳授的煉氣士功法之後,採氣煉氣,這身本領便可以說是當世無敵!

  這些武器,無一不瀰漫震天撼地的凶威,正是因為它們的主人殺伐太多,那些凶氣讓大鐘也微微震顫。

  但在這些遠古凶兵的中央,卻有一口巨棺,比這些凶兵更凶!

  凶兵插在巨棺四周,目的就是為了鎮壓棺中的凶氣,讓那個無上兇惡的女人不能逃脫!

  巨棺的中心,還有一個泛著青銅光澤的武器把柄,上面有炫目鎏金花紋,插在棺中,泛著浩瀚深邃的神聖氣息,諸邪辟易,天道長存!

  「天道神器!」

  許應的目光不由為之所奪,落在那天道神器上。

  根據壁畫記載,這柄天道神器藏在天劫之後,趁那女子渡過天劫身體虛弱,心神放鬆,一擊將那女子刺殺,釘入其心竅!

  正是有天道神器這一擊,那些凶悍的原始先民才有了機會,用凶兵將她鎮壓!

  「想來那時,這些原始先民收走她的魂魄,將她魂魄鎮壓在銅鏡中!」

  許應飛速道:「鐘爺,她被天道神器鎮壓,這些年來天道神器不斷消磨她的實力,她就算魂魄回歸,也無法逃脫!」

  大鐘緊張得發抖,躲在許應身後,聞言頓時膽氣為之一壯,從許應身後飛出,讚道:「應爺說得對!」

  「嘩啦!」

  那木質巨棺突然四分五裂,碎木亂飛。

  大鐘打個冷戰,連忙飛到許應身後,躲藏起來,叫道:「阿應,此地不祥,咱們還是逃出去罷!」

  許應也是嚇了一跳,撒腿就跑,突然,四周那一口口凶兵嗡嗡作響,凶氣滔天,撼動這片飛昇地。

  諸多凶兵,合力鎮壓,凶兵中的血煞湧出,霎時間飛昇地宛如變成了滔滔血海!

  許應站在血海之中,如同巨浪中的扁舟,被衝擊得難以穩住身形。

  他回頭看去,血海中隱約站著一尊巨大的女仙,被天道神器貫穿胸口,烏髮飄舞,屹立在海中,與一眾遠古凶兵對抗,風采卓絕!

  突然,鐘聲響起,將他所看到的重重異象震散,讓他神智恢復清明,許應這才看清。棺材破碎處,的確有一具女仙屍,儘管被天道神器插在胸口,卻依舊栩栩如生。

  她的烏髮的確在飛舞,卻無法動彈。

  四周巨大的凶兵不斷震動,似乎在與之抗衡,但滔滔血海卻已經消失不見。

  這些東西太凶,影響到他的神識,給他的神智造成了極大的壓迫,看到各種異象。大鐘以鐘聲護住他的神智,便不被這些凶物影響。

  「阿應,快快離開這個不祥之地!」

  大鐘催促道:「女魔頭試圖摧毀這些凶兵,等到她破開封禁,我們在劫難逃!」

  許應向出口走去,走出幾步,突然又停了下來,道:「鐘爺,草廬被震碎了,茶桌還在。」

  大鐘怔了怔。

  那草廬已經震得粉碎,草廬中的茶桌、茶壺和那杯茶,卻紋絲不動。

  那杯茶杯口冒著的熱氣,甚至像是沒有遭遇任何衝擊,連形狀都沒有變過!

  「阿應,這女魔頭在與這些遠古凶兵對抗,只怕要不了多久,便可以脫困!」

  大鐘催促道:「咱們現在離開,叫上那三個姓牛的,趕緊逃命,還來得及!」

  許應疑惑道:「鐘爺,這茶杯茶壺,到底是誰人所留?我們去看看。」

  他走上前去,大鐘無奈,只好跟著他,不斷傳出鐘聲,幫他對抗那些凶兵。

  突然,被諸多凶兵環繞的女仙屍身縮小,坐了起來,卻是個黑髮的美貌女子,面容姣好,艷美楚楚,眉目含情,向許應道:「相公,人家胸口好疼,你幫我揉揉。」

  許應神魂顛倒,心裡怦怦亂跳,立刻折向,向她走去,道:「好,相公幫你。」

  「噹!」

  鐘聲響起,許應這時才發現,黑髮貌美女子已然不見,自己不知何時來到那女仙屍身旁,雙手抓住那天道神器的把柄,正在向外拔!

  許應額頭冒出冷汗,若非大鐘及時震碎幻象,他便要把天道神器拔出!

  他連忙撒手,心有餘悸。

  大鐘道:「阿應,女魔頭干擾你的神智,你存想功夫不到家,被她影響了。你需要虛空立象,以定神識!」

  許應存想萬山尊九嶷,加固道象,果然定住神識。

  那女仙再誘惑,許應便不為所動。

  女仙的額頭處,鑽出女鬼,楚楚可憐,道:「相公,奴婢被鎮壓在此,已有數萬年,便是一身罪孽也洗乾淨了!相公便忍心讓奴婢受苦?」

  大鐘緊張道:「阿應,虛空立象,以定神識!」

  許應固守太一,不為所動,來到茶桌旁。

  那女仙屍身又施展各種誘惑,見誘惑不成,便又各種威脅,展現種種毀滅異象,嚇唬許應。

  許應端起茶杯,仔細打量。

  那女仙屍身突然動了動,頂著天道神器的鎮壓,硬生生坐起身,抓住插在身旁的一張遠古長弓。

  那長弓凶氣滔天,立刻不斷震盪,與她對抗,讓她握住長弓的手掌手臂,肌膚不斷炸裂,露出血淋漓的肌肉!

  她這番冒險,天道神器頓時插得更深,不斷向她心竅更深處刺去。

  她若是不理會許應,專心致志對抗這些遠古凶兵,便可將最近的凶兵的威力消磨殆盡,雖然要花一些時間,但畢竟可以脫身。

  但這次她一心要除掉許應,便顧不得許多,不惜讓自己受傷更重,也要先出手把許應幹掉!

  許應見狀,更加篤定茶桌上有問題,連忙道:「鐘爺!」

  女仙屍身彎弓,一道箭光射來,快如流星,只聽噹的一聲大響,大鐘傾盡所能,擋下這一箭,被巨大的力量碾壓著呼嘯向後撞去!

  「噹!」

  大鐘撞在飛昇地的玉璧上。

  女仙屍眼耳口鼻中流出黑血,再度彎弓,又是一箭射向許應!

  大鐘再度飛撲過來,又是噹的一聲巨響,大鐘再度被射飛,鐘壁上甚至被打出一個凹坑!

  女仙屍臉上流出的黑血更多了,再度彎弓引箭,一箭射去。大鐘強撐著飛撲過來,叫道:「阿應,好了沒有?」

  許應放下茶杯,端起茶壺,仔細端詳,沒有看出什麼特殊,低頭時,卻見茶壺下有一幅圖。

  那圖極為簡單,寥寥幾筆,刻的是一個巨人向石棺叩拜。

  「這是拜師圖!」

  許應一怔,突然摸到茶桌下有字,連忙將茶桌翻起,只見茶桌上字跡清晰,說的是一件舊事。

  巨人族的族人經歷了許多古老的動盪,在神州存續下來,他作為族中天才,負責鎮守飛昇地的邪惡女仙,察覺到飛昇地適合修煉,便在此地採氣,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然而棺中女仙經常誘惑他,他便動了心思,拜女仙為師,承諾救出女仙。

  女仙為了脫困,傳他殘缺仙法,意圖控制他,他將計就計,騙來殘缺飛仙法門,憑借自己聰明才智,將仙法補全。

  又過千年,他已經跳出飛仙法門的桎梏,學究天人,然而卻依舊不能飛昇。

  究其原因,是有大惡人堵住飛昇之路,飛昇只有死路一條。

  他心灰意冷,隱居在此,但厭倦了女仙的聒噪,於是大破女仙功法。

  他留茶一杯,潑灑出去,便可將女仙煉死。只是念及畢竟是自己的師尊,對自己有恩,因此把這杯茶放在此處。

  許應看向落款處,上面寫道『泥丸宮主人留』的字樣。

  許應微微一怔,心裡突然有一種毛毛的感覺,看向被自己放在一旁的那杯茶。

  「噹!」

  大鐘又被一箭射飛,身上滿是坑坑窪窪的小點兒,叫道:「阿應,你好了沒有?我撐不住了!」

  許應定了定神,揚手將那杯茶潑出!

  頓時,天地變色,杯中水化作滔滔洪流,在飛昇地中飛舞,將一件件遠古凶兵的威力激發。那些凶兵在洪流中飛舞,洪流旋轉,將一眾凶兵拔起,圍繞那女仙屍身轉動!

  一件件太古凶兵宛如被掌握在一尊長有千百條手臂千百個面孔的巨人手中,施展出各種玄妙至極的招法,向那女仙屍身攻去!

  那女仙屍身知道性命攸關,再也顧不得對抗天道神器,逕自站起,叱吒連連,周身仙光迸發,明亮無比,全力對抗!

  許應和大鐘被那恐怖的威能逼得連連後退,大鐘護著他,被碾壓在飛昇地的玉璧上,一人一鐘驚駭萬分。

  突然,那女仙防禦被破,水流帶著一件件太古凶兵沖刷,順著那女仙的眼耳口鼻鑽入她的體內!

  那女仙身軀劇烈顫抖,突然一身血肉悉數化去,只剩下一具高大的白骨站在原地!

  接著,白骨也自嘩啦碎去!

  那一件件凶兵也自落地,插在地面上,突然一個個相繼破碎,只有一把石斧太強,保留下來,但威力也大不如從前。

  那天道神兵竟然也被侵蝕得破破爛爛,搖搖晃晃飛起,順著飛昇霞光破空而去。

  大鐘帶著許應落下,一人一鐘落在地上,無法起身。

  「阿應,我今天受的傷,五成氣血好不了!」大鐘叫嚷道。

  許應定了定神,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喃喃道:「泥丸宮主人既然是巨人,為何龐然大物頭頂的那具屍骨這麼小?」

  他驚疑不定。

  這麼厲害的人物,真的會死在周齊雲手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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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4章 周齊雲來信

  許應心裡發毛,定了定神,將前因後果整理一遍。

  周齊雲追蹤異蛇,誤入秦岩洞,他聰明無比,循著泥丸宮主人的氣息尋到石壁中的石室,得到泥丸宮主人的傳承。

  他以為石室中的骸骨便是泥丸宮主人,於是向骸骨磕頭拜師。

  骸骨幫他打開泥丸秘藏,後來周齊雲發現這個圈套,於是自毀洞天,重開秘藏,跳了圈套。

  泥丸宮主人的第二個圈套,便是功法,他在功法中留下破綻。

  但這個圈套也被周齊雲發現,周齊雲為此花了八十多年,搜尋十七位儺仙的隱景潛化之地,發現一個針對儺仙的陰謀,補全自身的功法,這才修成儺仙。

  周齊雲功法大成,修成儺仙后不願只做人間仙人,他想飛昇,便開始尋找其他道路,研究所謂的『妖族功法』。

  奈河入侵,陰間入侵,這一連串事件將周齊雲引到永州新地,在無妄山恰逢泥丸宮主人的骸骨騎著龐然大物,衝出秦岩洞,追殺許應。

  師徒初次碰撞,各自都不敢戀戰。

  周齊雲在大槐樹下設局,引誘泥丸宮主人,終於將之斬殺,絕了後患,這才可以全心全意為渡劫飛昇做準備。

  「但是,倘若周齊雲所殺的泥丸宮主人,並非真正的泥丸宮主人呢?」

  許應怔怔出神,突然向大鐘道:「鐘爺,倘若第二個圈套,周齊雲一直沒有跳出去呢?」

  第二個圈套,就是功法上的破綻。

  周齊雲自認為補全了儺法上的破綻,但倘若這個破綻是泥丸宮主人主動賣出的破綻,真正的破綻埋在更深處。

  周齊雲並未發現更為隱蔽的破綻,再加上親手殺掉『泥丸宮主人』,自信滿滿,便不會對泥丸宮主人有所防備。

  那麼,當他渡劫飛昇時,便是他最為虛弱的時候。

  或許,那時就是泥丸宮主人來收割果實的時候!

  周齊雲越強,『味道』就越香甜,讓人食指大動!

  大鐘思索片刻,道:「阿應,你想多了。周齊雲何等妖孽的一個人物?他能看不出自身的功法有缺憾?而且,我觀他的功法,隱景潛化之地已成。他的隱景是神州大地,這等功法與泥丸宮主人所傳的定然不同。功法不一樣,破綻自然不存在。」

  許應恍然,笑道:「鐘爺說的對,是我多想了。泥丸宮主人,應該已經死了。」

  他低頭看了看茶桌上的茶杯和茶壺,又看了看已經化作齏粉的女仙屍身,還是有些恍惚。

  一杯茶,將一個渡過天劫尚未飛昇的女仙算計到死,這樣的人物,真的只是大槐樹下死掉的那具枯骨嗎?

  無妄山飛昇地已經安全,許應走出去,讓牛震牛乾進去清掃一下,今後這裡就是他們的修煉聖地。

  這處飛昇地中的遠古凶兵,只剩下一把巨型石斧,牛震牛乾兄弟力氣很大,但這石斧有極重的凶性,讓祂們唯恐避之不及,不肯用這件武器。

  許應帶著石斧來找蚖七,蚖七正沉迷於領悟劍匣中的劍氣,背著劍匣來到無妄山斷掉的大山上,從山上一躍而下。

  許應仰望,不禁驚嘆:「七爺竟有如此勇毅,一定可以煉成御劍訣!」

  「啪嗒。」

  大蛇掉在不遠處,抽搐了兩下,匣中劍氣依舊紋絲不動。

  許應上前,詢問道:「七爺,要不你還是不練劍了,練斧頭吧。我剛剛得了一柄斧子。」

  蚖七瞥了石斧一眼,很是鄙夷,道:「傻大黑粗才用這等武器。」

  許應見他不樂意,只好作罷,他對這把石斧也不怎麼喜歡,便隨手放在牆角。

  蚖七繼續往斷山上爬,準備再來一次。

  過了不久,蚖七從天而降,啪嗒一聲墜地,躺了一會兒,又繼續往山上爬去。

  許應便在此地定居下來,平日裡便去飛昇地中修煉,悶的時候便傳授兩隻牛魔功法,指點蚖七劍術。

  他偶爾會想起元未央,心中便有些燥熱和煩悶。

  那兩隻牛魔進步飛快,很快便打開希夷之域,調理五氣,體內陰氣漸漸退去,修為也自越來越強。

  蚖七每日學劍,悟劍,跳崖,已經成了無妄山必備的風景,引來不少妖魔鬼怪駐足觀望。即便是大鐘,也不禁欽佩他的堅持,向許應道:「蚖七可能真的沒有這方面的悟性,讓他停下罷。」

  許應搖頭道:「他修煉完全不適合自己的象力牛魔拳,修煉了一百二十年,他的脾氣上來之後,牛都拉不住。」

  蚖七摔打了幾日,遍體鱗傷,這日從山上躍下之時,突然有飛劍從山下襲來,險些將他脖頸斬斷!

  蚖七在半空中挪動身軀,險之又險的避開那口飛劍,卻見又有一道道劍光襲來,定然要將他斬成數段!

  蚖七心中大恐,全身鱗片乍起,卻強忍著不動用龍蛇驚蟄功,全力存想劍氣,感應劍氣。

  突然呼嘯的劍光自他身邊亮起,與劍匣中的劍氣相交感,只聽咻的一聲,匣中劍氣飛出,化作團團白光,將他包圍。

  那些襲來的劍氣與他護體劍氣叮叮碰撞,將護體劍氣打得零落,再無法飛行。

  蚖七從空中跌落下去,心中卻極為歡喜:「我煉成了!我煉成了!」

  他突然醒悟:「難道是阿應用劍氣偷襲我?難得他想出這種法子,逼迫我在絕境突破……」

  他還未墜地,便又見十餘道劍光向自己襲來,剛才破碎的那些劍氣卻化作屢屢青煙,傳來一股香火的氣味!

  蚖七心中一驚:「不是阿應,是陰庭的神靈!」

  他猛然現出真身,化作二十餘丈的巨蛇,身在半空,再催動巴蛇真修,頓時化作百丈巨物,氣血旺盛至極,宛如一片著火的山林,氣息衝雲霄!

  他粗大的蛇尾向天空甩去,啪的一聲掛在山崖上,整個身子倒懸下來,揚起頭顱,又催動龍蛇驚蟄功,氣血湧動,在身後形成龍蛇雙道象!

  龍蛇雙道象比蚖七的體魄還要龐大,龍蛇盤繞無妄山斷崖,纏繞了一圈,周身雲霧繚繞,驚世駭俗!

  那一道道飛劍叮叮撞擊在蚖七身上,化作一道道香火之氣,連他鱗片也未能刺破。

  聞訊衝出來的牛震、牛乾仰頭看到蚖七的真身,都不禁驚得呆了,心生莫名畏懼。

  這便是覺醒了太古血脈,又得到了周齊雲灌頂傳功的蚖七真身!

  他已經將巴蛇真修與龍蛇驚蟄功煉為一體,功法催動,就算許應親自施展這兩門功法,威力也遠不如他!

  他那雄渾無比的氣血,更是令人驚懼,氣血之強,足以與許應並駕齊驅!

  山下也傳來一聲叫好,只聽一個威嚴的聲音讚道:「原本以為你只是一隻普通妖王,沒想到你居然如此厲害,是我小覷了你。」

  蚖七循聲看去,但見山林中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書生,書生身後,跟著永州各縣城的一眾城隍,各自香火氤氳,氣息渾厚。

  剛才出手偷襲他的,便是零陵城隍薛靈府。

  薛靈府踏前一步,朗聲道:「這位是永州府凌通判,奉天子諭,前來請許應去陰間走一趟,交代他犯下的案子!」

  蚖七心中一驚:「凌通判?這下糟了!」

  在陰庭中,通判的地位還在鬼王之上,是封疆大吏!

  凌通判更是能與永州刺史周衡抗衡的人物,周衡得到周家真傳,打開泥丸五重洞天,雖然胖得嚇人,但一身本領,硬生生從鬼儺仙的攻擊下逃出生天!

  凌通判此次尋來,一定來者不善!

  蚖七正想到這裡,突然只聽一個聲音哈哈笑道:「凌通判,人生何處不相逢?本府有禮了!」

  蚖七嚇了一跳,這聲音正是刺史周衡的聲音!

  「周衡尋到這裡,莫非周家老祖也尋到了這裡?」他心中暗道。

  刺史周衡大腹便便,身後飄著一隻大胖鳥抓著他從空中飛來,氣喘吁吁道:「本府此來,是奉我周家老祖宗之命,前來送信給許應。凌通判,你家陰庭天子的事情,還是擔待吧。」

  凌通判望向周衡,冷笑一聲,轉身率眾離去。

  城隍薛靈府連忙道:「通判,咱們人手多,併肩子一起上,做掉他便是!」

  凌通判搖頭道:「區區周衡,我自然不懼。但陰庭對周家老祖卻怕得很,不想得罪他。我原本以為周家老祖不知許應在此,因此前來撿便宜,沒想到他居然還能尋到許應!」

  無妄山上,許應從周衡手中接過周齊雲的書信,展開看去,信上寫道見字如面,然後便是一番客套的問候。

  周齊雲在信中說,他這幾日參悟九霄陽神,有些不解的地方,因此讓周衡前來問候,希望能夠得到解答。

  許應放下書信,問道:「周大人,你家老祖宗何時知道我藏身在此?」

  刺史周衡道:「已經知道有十餘天了。」

  許應心中凜然,笑道:「周老祖為何不前來捉我回去?」

  周衡呵呵笑道:「我也問過老祖宗此事。老祖宗說,你在這裡,與在他身邊有何區別?他要設壇祭天,為飛昇做準備,無暇前來。」

  許應聞言,哈哈大笑,心中卻暗暗警惕,道:「周老祖看得起我。我回信一封,你帶回去。」

  他提筆寫信,將周齊雲的疑問解答。

  許應想了想,取來泥丸宮主人留下的茶杯,從茶壺裡倒出一杯茶,道:「周大人拿去給你家老祖宗看。記得,茶杯中的水不能倒掉。」

  周衡端起茶杯,帶著書信趕往九嶷山。待見到周齊雲,他獻上書信,周齊雲展開了,細細閱讀,道:「許應怎麼說?」

  「許應說老祖宗看得起他。」

  周衡獻上茶杯,笑道:「他還讓我帶這杯茶回來見老祖宗。」

  周齊雲示意他先放在一邊,繼續參悟書信中的內容,不知不覺間看得入神,等到他醒來,已是三天之後。他放在桌邊的茶杯,已經被侍女取走,將杯中的茶水倒掉。

  周齊雲想起那杯茶,卻沒找到,也不以為意。

  「衡兒,你再跑一趟無妄山。」

  周齊雲又寫了一封信,交給周衡,道:「遇到許應,一定要記得客氣,有些禮貌。」

  周衡躬身稱是,帶著書信去了。

  待他來到無妄山,卻見許應正在教導兩隻牛魔,如何煉去香火之氣。

  周衡等候片刻,待許應教完,這才上前,獻上周齊雲的書信。

  許應接過書信,疑惑道:「周大人不用公幹嗎?」

  周衡笑道:「而今新地湧現,早就沒有永州府了,各縣城四分五裂,我這個永州刺史也是光桿一個,不用去處理公務了!」

  許應笑道:「永州百姓可以過幾天安生日子了。」

  周衡羞怒,但想起周齊雲的吩咐,不敢發作。

  許應展開書信,細細讀去,周齊雲在信中又寫了幾個疑惑,卻是他在將九霄陽神與陀嫗仙書融合的途中,出現了某些不適感,詢問許應該如何應對。

  許應提筆作答,詢問道:「周大人,你們家老祖宗看了茶杯茶水,有何反應?是否有讓你轉達的話?」

  周衡微微一怔,搖頭道:「不曾有。」

  許應沉吟:「難道是我想多了?」他便不再放在心上。

  兩人書信往來,許應通過書信中周齊雲的疑問,察覺到他的修為進境。周齊雲將兩種功法融合的很快,而且修行也十分迅猛,短短兩個月,便修煉到瑤池境界。

  漸漸地,周齊雲的書信越來越少,每封信間隔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他所詢問的問題,也漸漸讓許應感覺吃力,很難解答。

  「老祖修成神橋了。」

  周衡又一次來到無妄山,送來周齊雲的書信,向許應道:「祭壇也已經建好。」

  許應心頭微震,詢問道:「你家老祖宗何時殺我?」

  周衡搖頭道:「老祖宗沒有說過,只讓我帶這封信來。」

  許應展開信件,又是熟悉的話語,見字如面,然後便是客套話。這次周齊雲沒有詢問他任何關於修煉功法上的問題,而是詳細介紹自己渡劫的辦法。

  他挖掘古墓,發現許多上古煉氣士搜集的典籍,其中有關於天劫的記載。

  「天劫發於人心,感天應人,形成天道神器,發配劫難。天神執掌神器,每當煉氣士渡劫,劫威便起自天道神器。因此渡劫,需先祭天。」

  周齊雲在信中說道:「餘生碌碌百十載,廣搜天下寶物,數不盡數,準備以寶物獻祭天神,削天劫威力,助我飛昇!許君,我若飛昇,你性命無憂。我若失敗,會讓周衡再帶信來。」

  信到此,戛然而止。

  許應握住信紙,沉默片刻,心道:「若是失敗,周衡再來,只怕便是奉他遺命來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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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9 02:18:55 |只看該作者
第0085章 渡劫前夕

  「周齊雲渡劫,應該就在最近幾日。」

  刺史周衡離去後,許應關注著天地的異變。

  「朝真太虛洞天中的天劫,最大的籠罩距離是五百里,周齊雲這次渡劫,動靜應該也不會小。新地湧現,從九疑到這裡,只怕有千餘里。」

  許應估算一下兩地距離,心道:「以九嶷山為中心,如果劫雲能籠罩到這裡,那麼籠罩範圍就是兩千多里。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劫雲。因此我這裡是安全距離,天劫無法波及到此。」

  他一邊等候,一邊安心修煉。

  如今他已經打開了泥丸、絳宮兩大秘藏,體內蘊藏秘藏之力,但卻沒有修煉任何儺法,空有秘藏之力,卻無法用於修煉之中。

  他在飛昇地中修煉時,便嘗試著以太一導引功調動兩大秘藏的力量,但是收效甚微。

  「周齊雲擁有當今世上最高深的儺法造詣,其他世家,如元家、郭家、李家,也都有高深儺法傳承。」

  許應思索,周齊雲從自己這裡學到陀嫗仙書和九霄陽神,再結合泥丸秘藏的功法,融為一體,他的修為實力,只怕比陀嫗仙書和九霄陽神的創始人還要強橫很多!

  可見,儺氣同修,應該是一條正確的道路。

  這時,山下來人,是個騎著驢的老者,前面還有一個少年牽著驢子,得得走上山。

  那少年木訥,騎驢老者卻是頗為精明,向許應道:「我們山野散人,路過寶地,想借宿幾日。」

  騎驢老者稱謝,命那木訥少年將驢子放開,自己挑了個房間,打掃住下。

  但那驢子卻橫得很,見許應家的兩頭牛吃草,有事沒事便要湊到跟前,轉身用後腿踢兩隻牛。

  大鐘向許應悄聲道:「這驢子有香火之氣,不是凡物。這老者也絕非等閒之輩。」

  許應輕輕點頭,他也看出老少二人和驢子都不對勁。

  那驢子踢了牛震牛乾幾次,終於把這兩頭牛惹毛,兩頭老牛各自人立起來,現出牛魔之軀,鼻孔噴煙,眼中噴火。

  那驢子哈哈大笑,叫道:「早就看出你們不對勁!現出真身了吧?」

  他就地一滾,站起來時,變化做驢首人身龐然大物,身高兩丈有餘,孔武有力,身纏厚重香火之氣,叫道:「老爺我飽吸香火之氣,已經煉成金身,今日降服你們兩個夯貨,為我腳力!」

  那老者和木訥少年並不阻攔。

  這時,天空中劍氣繚繞,向這邊飛來,卻是蚖七背負著劍匣修煉歸來。

  那騎驢老者和木訥少年各自驚疑不定,看著那條異蛇,只見那異蛇長達二十餘丈,周身纏繞著劍氣,在空中飛行,著實駭人聽聞!

  蚖七不以為意,落在許應身邊,詫異道:「這驢子好橫。什麼來頭?」

  許應搖搖頭。

  然後便聽得刺耳慘叫聲傳來,牛震牛乾兄弟二人手持白骨打魂鞭,圍著那驢妖王團團毆打,打得那驢子慘叫不絕。

  他叫聲又嘹亮,真是響徹雲霄,繞樑三日。

  那騎驢老者驚疑不定,向木訥少年道:「老祖宗」

  木訥少年輕聲道:「先觀其來路。」

  許應等了片刻,這才讓牛震牛乾停手,向那騎驢老者歉然道:「我家牛不懂事,打傷了你家驢子。」

  騎驢老者呵呵笑道:「無妨,無妨,蠢笨之物罷了,有時候就是欠抽。」

  這時,又有人來到無妄山,也是兩個人,一老一少,卻是步行登山,一路氣喘吁吁的來到山上。

  這兩人老的一身白衣,少年一身黑衣,到了這裡,那少年目光輪流,落在許應身上,又看了看那個木訥少年,露出驚異之色,隨即目光又落在許應立在牆角的巨型石斧上。

  「在下父子,路過寶地,想借宿幾日。」

  那白衣老者連忙上前,向許應和木訥少年拱了拱手,賠笑道:「可否通融通融?」

  許應道:「我們不是此地主人,也是借住。兩位儘管住下。」

  白衣老者稱謝,跑去打掃房間,收拾妥當,才讓那黑衣少年住下。

  許應詫異,瞥了瞥他們,不知是什麼來頭。

  騎驢老者和木訥少年卻顯然認出他們,各自臉色微變,卻沒有上前招呼,只是繼續默默坐著。

  忽然,又有人來到無妄山,遠遠便聽一個嬌笑聲傳來:「這裡好,老祖宗,這座山雖然斷了,但還是附近方圓千里最高的山!只要周老祖渡劫,我們便可以將他渡劫景象盡收眼底姓許的!」

  那聲音一驚一乍,許應聞聲看去,卻是郭小蝶的二姨李櫻珠,帶著一個黃衫少年登山。

  那黃衫少年很是靦腆,看誰都會臉紅,向李櫻珠道:「珠兒不得無禮。」

  李櫻珠美眸連連向許應看去,不時咬牙,許應倒想起那晚她身上傳來的熟透的桃子香味,有些心猿意馬,連忙存想道象,定住神識。

  黃衫少年看向另外兩撥人,露出驚訝之色,旋即釋然,笑道:「石老祖,朱老祖,兩位都還活著,真好,真好。我還以為你們都已經壽元耗盡,身遭不測呢。」

  那木訥少年和黑衣少年不敢怠慢,連忙起身。

  黑衣少年道:「皇叔不死,我們怎麼敢先死?」

  木訥少年道:「是。」

  黃衫少年不以為意,道:「當年同輩中人,周老祖性子是最急的一個,本事也是我們之中最好的。我以為這些年過去,他會收斂點,沒想到還是他第一個忍不住。」

  黑衣少年笑道:「他不先跳出來,我們怎知這條路行不行得通?」

  這時,空中傳來笑聲:「十三娘,咱們在這裡落腳最好。這裡地勢最高,九嶷山上發生的一切,都可以盡收眼底。」

  眾人聞言,仰頭看去,只見天空中一艘畫舫駛來,行駛在空中,如漂行在水上,穩得很。

  畫舫中一個女子聲音傳來,笑道:「香公子說的是。」

  那艘畫舫落下,從畫舫中走出一男一女兩個璧人,令人眼前一亮。那位香公子風神雋永,玉樹臨風,極為瀟灑,而十三娘則身姿高挑,眉眼含春,彷彿眼眸剪波,目光掃處,處處春暖花香。

  這一對璧人剛剛下船,目光掃了一週,各自嘴角露出笑容,對這幾位來歷莫測的老少不以為意。

  兩人看到許應,不由得臉色大變,緊張得額頭冒出冷汗,坐立不安。

  他們二人,正是許應送瘟神那晚,用銅盆痛打的兩個高手,一個叫做香公子,一個叫做十三娘!

  這兩人修為實力深不可測,但是卻被許應手指戳進銅盆,打得落花流水,險些死掉!

  他們養傷這麼久,總算把傷養好,此刻在這裡見到許應,不由驚懼,對視一眼,恨不得立刻溜走。

  那晚,他們二人奉命堵截送瘟神之人,擋住許應,本以為可以順利將許應拿下,不料許應展現的實力和手段,兩人根本看不懂。

  現在回想起來,還是一陣後怕。

  許應向兩人微微一笑,示意他們隨意。

  香公子和十三娘對視一眼,香公子悄聲道:「隨機應變。」

  十三娘輕輕點頭。

  李家少年李皇叔看了這二人一眼,也不禁詫異,向黑衣少年道:「石老祖,恕我眼拙,這兩位是儺師還是妖修?」

  黑衣少年石老祖打量二人,驚疑不定,搖頭道:「我看不出來,像是妖修,又像是儺師。」

  這時,又有人上山,哈哈笑道:「我遠遠便感應到你們幾個老朽的臭味,果然你們都來了!」

  此言一出,那幾個少年模樣的老祖紛紛起身,笑道:「郭家的老兄弟來了!」

  許應看去,只見郭小蝶和一個身材魁梧相貌不怒自威的老者走上無妄山,那魁梧老者眉鬚皆白,目光如電,他的目光掃過來時,眾人只覺眼前一片雪白,什麼也看不見。待到他的目光移開,才能看清。

  「難道是郭家的老祖宗?」許應心中驚訝。

  郭小蝶見到他,心中也是頗為驚喜,當即丟掉郭家老祖跑了過來,悄聲道:「許妖王,你怎麼還在新地?未央哥哥呢?」

  許應將自己與元未央分開一事說了一番,道:「你和你家老祖宗怎麼來這裡?」

  郭小蝶笑道:「周老祖渡劫一事,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為了渡劫,打死打傷這麼多高手,將新地所有高手都打了一遍,連陰間都被他打了。他渡劫,當然會引來高手的觀看。」

  許應悶哼一聲,他選擇無妄山這個地方落腳,便是想到,無妄山已經遭了無妄之災,應該沒有人會再來這裡。

  沒想到周齊雲沒有忘記這裡,周齊雲渡劫,又將不知多少高手吸引到這裡。

  「這幾日,不能進入飛昇之地了。否則飛昇地被這些人知曉,只怕便與我無緣。」他心中暗道。

  郭小蝶湊到他耳邊咬耳根,道:「周齊雲渡劫,對於所有世家修煉到絕頂境界的人來說,都是一次難得的觀摩機會。錯過了,便再也沒有機會重來。所以,知道消息的都會趕過來。」

  這時,又有其他幾個世家的老祖宗趕來,在無妄山的山陽處落腳,有些與眾人認識,有說有笑。有些卻是連這些老祖宗都陌生的面孔,一問誰也沒有見過。

  許應張望,心道:「元兄弟會來嗎?他家老祖宗好像叫元無計,被周齊雲打敗過,一定會過來看熱鬧吧?」

  「元家老祖來了!」

  郭小蝶突然興奮,隨即頹然,搖頭道:「未央哥哥沒有來。」

  許應看去,元家的元無計是個美髯老者,並沒有維持少年的形體,而是任由自己蒼老。不過元家以貌美著稱,他雖然年邁,但依舊可見當年的風流倜儻。

  到了夜晚,奈河再現,只見奈河上也有樓船飄來,打著天子旗號,行駛到無妄山腳下。

  那樓船上駛出車輦,運載著一口棺淳上山。

  眾人見了,各自默默無語。

  那棺來到山上,便自打開,棺淳中躺著陰庭天子的仙屍,元神立在空中,向九嶷山張望。

  「當今世上,誰敢踏足九嶷山千里之地,便會遭周老祖的雷霆打擊。」

  陰庭天子嘆道:「而今,我等也只得在此,遙望他渡劫景象了。」

  李皇叔聲音不大,卻傳到每一個人的耳中,道:「周齊雲會為我們驗證這條路,是否是正確的路。」

  有人低聲道:「儺氣同修,是否直指長生?」就在這時,天空中傳來嘩啦啦的聲響,只見兩條粗大的鎖鏈拖行,一個龐然大物趁夜而來,落在架在兩座山之間的無妄山斷崖上。

  眾人遠遠看去,看不清斷崖上的龐然大物是什麼,只能看到粗大的鎖鏈從山崖上垂下來,一晃一晃的。

  許應仰頭張望,默默催動天眼,向那龐然大物看去,卻看到一個身纏鎖鏈的巨人赤足坐在山崖上。

  那巨人彷彿注意到他的目光,向他掃來。

  許應心中一驚,急忙散去天眼。他的四周,是各大儺師世家的老祖宗,哪裡能容忍其他人的窺探,察覺到那巨人的目光,便一個個仰起頭,目光如電交織,向山崖上看去!

  「轟!」

  山崖上那巨人騰空,消失在雲霧之中,不見蹤影。

  無妄山上,一眾老祖驚疑不定。

  許應也是驚疑不定:「那巨人,會是泥丸宮主人嗎?」

  就在此時,空中又有鎖鏈響動,他循聲看去,只見一口黑棺行於夜空之中,落在適才那巨人落在的山崖上。

  黑棺立在那裡,紋絲不動。

  一眾老祖以為龐然大物回來,紛紛望去,卻只望見一口黑棺,和棺前的文靜少女,便各自收回目光。

  那少女對他們的無禮目光不以為意,脾氣好得很。

  「是她!」

  許應心中一喜,便向山崖走去,打算與棺中少女敘舊,就在這時,山上又落下一人,愁眉苦臉。

  許應吃了一驚,認出便是那個灌自己孟婆湯的愁容老者。

  愁容老者剛剛落下,身後又落下兩人,一個是白袍老人,一個是紅裳女子,也是滿臉愁苦。

  許應硬著頭皮走過去,這三人看到他走過來,從自己身邊經過,便更加愁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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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6章 綁架天神

  許應經過他們身邊,想了想,又退了回來,詢問愁容老者道:「老丈,還有茶嗎?我有些口渴。」

  愁容老者語氣生硬:「沒有!」

  許應求教道:「老丈這茶哪裡有賣?我自己去喝。」

  三人眼角亂跳,一個個強自忍氣吞聲。

  許應見他們不答,於是走了過去。

  愁容老者吐出一口濁氣,道:「黃表紙呢?快拿出來看看,上頭有沒有回信?」

  白衣老人埋怨道:「天天都看幾十遍,剛才也鬧著要看,還不是沒有回?」

  話雖如此,他還是拿出土地公教給他們的黃表紙看了一眼,上面依舊沒有什麼批示,於是低聲罵了一句:「屬烏龜的嗎?這麼慢!」

  那紅裳女子轉頭望向許應的背影,心有不甘,低聲道:「以前,一杯就倒,給他隨便安排個身世便可以清淨許多年。現在,他開始主動討孟婆湯喝了。」

  她有些悲憤:「孟婆湯裡面到底放了什麼?為什麼喝多了還能上癮?」

  許應走到斷崖上,經過那帶著兩條鎖鏈的巨人所立之地,看到地上有兩個巨大的腳印,將樹木踩得凹陷下去。

  「他到底是誰?」許應思索。

  他突然看到月下有影子,抬頭看去,便見棺中少女不知何時也來到腳印邊,正在打量腳印。

  許應心中一喜,笑道:「姑娘,承蒙你的銅盆幫忙,我才能平安回到無妄,而且還賺了一筆錢財。」

  少女疑惑的看了看他,道:「煉氣士也會缺錢?點石成金不就可以了?」

  許應瞪大眼睛,心裡發虛:「沒有學過。我這樣的煉氣士,也可以學會嗎?」

  少女上下打量他,溫和笑道:「你修煉到叩關期了?施展點石成金還有些麻煩,你先這樣,再這樣,然後這樣,就可以了。」

  她比划一番,很是認真。

  許應正要跟著學,大鐘悄聲道:「她逗你的,不是真法術。」

  少女像是聽到它的聲音,目光看來,大鐘如遭重擊,噹的一聲響,下一刻便見自己不知何時飛出許應的腦海,出現在許應腦後!

  大鐘嚇了一跳,急忙躲回許應腦後,心中慌亂,只覺舊傷隱隱作疼:「妖女的實力又提升了!我這輩子還有希望把她送回小石山嗎?」

  許應不以為意,詢問道:「姑娘認識留下腳印的巨人?」

  少女輕輕點頭,道:「他應該是我的故人。我那位故人學識淵博,談吐風趣,定居在無妄山。我曾經承蒙他的照顧,受益良多。」

  許應思索片刻,詢問道:「秦岩洞中的那座白玉宮,叫做泥丸宮,剛才那個巨人,是否便是泥丸宮的主人?」

  少女驚訝道:「應該是他。你認得他?」

  許應心臟怦怦跳動,一股股熱血往腦子裡湧。

  他穩住心神,想要說話,咽喉卻有些發於.「他是怎樣的人?」

  少女搖頭道:「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是一個很熱情的人,樂於助人,生性謹慎,目光深遠,有宏圖,有遠慮,受世人景仰。他是我那個時代最為耀眼的人物,最有希望飛昇的人之一。」

  她有些遲疑,道:「三千年沒有見面,我也不知道故人是否還是故人。」

  她低聲道:「這個世界變了很多,變得陌生了。人,是否會變?」

  許應心裡還在突突亂跳,心道:「她描述的這個人,與我印象中的泥丸宮主人對不上。泥丸宮主人是一個陰險狡詐之徒,佈下一層層圈套,把傳人變成他的韭菜,等到成熟時便前去收割。」

  這分明就是兩個人!

  棺中少女望向夜色中的九嶷山,輕聲道:「儺師渡劫,將開往世之未有之先河。這位儺仙,即便不成功,也足以傲視當世,成為一代宗師。」

  許應望向夜色深處,喃喃道:「他不會成功的,不可能成功的。他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

  棺中少女感慨道:「是啊。如此驚才絕艷的人物,卻將死在天劫之中……」

  許應目光閃動,夜色中,也有光芒在閃耀。

  突然,遠處的九嶷山像是黑夜裡燈塔,一下被點亮。

  那是周家的儺師佈置的周天道場,這道場的規模大得不可思議,掌控天道的天神,能叫上名字的共有三百六十尊,一周天之數。

  而周家佈置的道場,共有三百六十座,遍佈九嶷山的九座山頭。有的在山頂,有的在山腰,有的處在谷底。

  大大小小的道場,此刻悉數亮了起來,那是周家的儺師在道場上舉行穰天大祭!

  正常祭天,都是祭一尊天神,而周家這次祭天,是整個天道世界中的周天天神!

  當三百六十座道場亮起的時候,隱藏在新地中的那一座座大山也被逐漸照亮山頭!

  寂靜的夜,無妄山的山頂高地,所有人都一片沉默死寂,就連那隻被打傷了魂魄的驢子,此刻也忘記了叫喚。

  那些道場的規模太宏大了,不是正常穰天的道場,而是神降的道場!

  是請天神從天道世界降臨的道場!

  就算是香公子和十三娘二人,此刻也被深深震撼,他們奉命在竺度國召喚瘟神,已經是大手筆。

  瘟神降臨,散播瘟疫,造成奈河改道,從而引發一系列變故!

  而周齊雲這一次的規模,是他們那次的數百倍!

  「真有錢。」李皇叔捏了捏自己的錢袋子,乾癟癟的,低聲道。

  郭家的老祖宗抹了一把鬍子,聲音不大卻很響亮,道:「周校尉到底挖了多少墳,刨多少墓?摸金校尉很賺錢啊。小蝶,你回去收拾一下,咱爺倆也去刨祖墳。」

  郭小蝶撇嘴:「老祖宗不死,咱郭家哪來的祖墳?」

  郭家老祖大怒:「呸!我說的是挖別家祖墳!」

  石家老祖感慨道:「周校尉摸金摸了兩百多年,咱們現在才開始摸,豈不是晚了?」

  李皇叔靦腆一笑,道:「石校尉,你們老石家,不是早就開始摸金了嗎?」

  石家老祖被他揭穿老底,也渾不在意,道:「李校尉說笑了。聽聞周校尉除了挖墳盜墓之外,這次在新地還有其他收穫。聽說他得到了元家和一個養大蛇的少年的幫助。」

  眾人出奇的安靜下來,都不再說話。

  這座山上就有一條大蛇,還有一個養大蛇的少年。他們上山時,都看在眼裡。

裡。

  元家是世家,雖然老了,但畢竟還有元無計鎮著。養大蛇的少年背後可沒有這麼大的勢力,誰搶到就是誰的。

  「周校尉搶的,我郭家便搶不得?」郭家老祖摸著白鬍鬚道。

  郭小蝶悄聲道:「老祖,咱們郭家是否做了郭校尉?」

  郭家老祖啐罵一聲,道:「他奶奶的,大丈夫光明磊落,豈能做那種事?」

  他頓了頓,道:「好在我不是大丈夫。不做郭校尉,便要被這些老東西撇下不知多遠,到時候被他們生吃了都不知道。這江湖,險惡得很。」

  他嗓門又大,嚷嚷的滿山皆聞。

  許應站在斷崖上,不覺對這位郭家老祖頗有好感:「他是唯一一個壞得直爽的。」

  就在這時,突然九嶷山的上空,天空動盪,彷彿上方有厚重的雷雲,似有龐然大物在雷雲中翻騰,藉著雷光,若隱若現。

  許應心中緊張起來,翹首觀望。

  少女站在他身旁,遙望過去,道:「不是天劫,是他們祭天,把天道世界與這個世界拉近了。雲層中的東西,是天神感應到祭品,舒展身軀,順著感應尋來。」

  許應心中深深震撼,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天神,但依舊有一種心靈顫抖的感覺。甚至相隔這麼遠,他還是能聽到奇異的雜音傳來,那是天神的低語!

  「周齊雲莫非在賄賂天神?」許應詢問道。

  少女目光驚異,道:「是賄賂天神,但天神怎麼會被他賄賂?就算他獻出再多的祭品,他面對天劫時,天神依舊不會有絲毫手軟!這是兩件事。天神必須依循天道而行。」

  突然,天穹被撕裂開來,遠在千里之外的人們也能看到這一幕,就像是看到天外巨大的星體接近一般,有龐大的肢體摩擦著神州的天空,肢體上一片片巨鱗拖著長長的白氣,緩慢的從天外降臨!

  那是天神感天應人,自天道世界感應到人們的呼喚和祭祀,下界而來,落向其中一個九嶷山道場!

  「轟隆!」

  九嶷山上空,天空被擠得不斷炸裂,又有一尊天神接受天人感應,擠破兩界的壁壘,從天而降。

  無妄山上,一眾老祖以及諸多神秘高手,紛紛站了起來,瞪大眼睛,驚駭看著這一幕。

  即便是陰庭天子的真身,此刻也從棺材裡直挺挺的坐起,轉動已經僵化的脖子,向九嶷山看去!

  他被八面劍刺穿了腦袋,蚖七站在不遠處,偷偷瞄了一眼,只見他腦洞大開,前後透亮,透過這腦洞,居然還有望遠的效果。

  蚖七嘖嘖稱奇,叫牛震牛乾來看。

  牛家兩兄弟本就是陰間廝混的陰神,見到陰庭天子便身軀發抖,哪裡敢看?

  「周校尉到底想做什麼?」

  郭家老祖揪著鬍鬚,大聲嚷嚷道:「他想把天神都召喚到人間嗎?」

  許應聞言,心頭大震,低聲道:「聰明。」

  棺中少女心神大受震動,頓時明白周齊雲的想法,低聲道:「他不是賄賂天神,而是綁架天神!他、他……」

  她心神激動,喃喃道:「說不定真的有希望渡劫成功!」

  天空中沉悶無比的雷霆不斷在雲層深處爆發,更多龐然大物帶著扭曲干擾世人意識的神秘力量,從天而降,進入凡間,落在九嶷山上的一個個富麗堂皇的道場之中,享受祭品。

  從天道世界降臨的天神越來越多,那片千里之外的天空,像是要被諸神的氣息壓塌壓垮!

  在這短短時間,便有上百尊天神降臨到塵世人間,還有更多的天神在響應天人感應!

  各大世家的老祖宗一個個握緊拳頭,緊張萬分的看著這一幕。他們都是當今世上儺法修煉到巔峰層次的存在,難這條路,他們已經走到了極境,前方再無道路!

  他們也曾去尋其他道路,盜墓挖寶,尋找前人足跡,搜尋煉氣士的過往,得到了許多驚天動地的秘密寶藏。

  像周家這種祭祀天神的儀式,他們也在許多古老的典籍或者壁畫上看到過,但研究這麼透徹,規模這麼龐大的,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像周齊雲這麼肆意妄為的,也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周校尉到底想做什麼?」

  他們各自身後光芒大作,將各自隱景潛化地展開,天空中頓時風雨飄搖,動盪不定。

  這些儺仙老祖的隱景潛化地有的是天宮天闕,有的是浩瀚長河,有連綿不禁的山脈,有的是日月天空,還有一片星空捲動。

  他們各自的神魂飛騰,來到各自隱景潛化地的最頂端,遙遙望去,看得更加清楚。

  「他們想煉元神,居然統統都煉錯。」許應身邊,那少女驚訝道。

  許應輕輕點頭,他雖然修為尚淺,但也能看出這些儺仙煉的都不是正經元神,一個個都煉得烏煙瘴氣,突然,九嶷山上風雲湧動,劫雲爆發!

  這劫雲的力量是從天外湧來,來得好快,在短短時間便將九嶷山籠罩,雷雲不斷擴張,湧動,向更遠的地方鋪去!

  九嶷山的九座山頭,方圓百里左右,那雷雲的面積很快便超過百里,籠罩九嶷山外圍第一重大山,接著是第二重、第三重!

  劫雲的力量來自於天道世界,天道神器的力量!

  所謂感天應人,正是因為周齊雲在此時感應天劫,得到天道神器響應,前來降劫!

  但這天劫的威力著實駭人聽聞,從天道世界湧出的恐怖力量還在向外侵襲,轟隆隆的天雷天火在雷雲中竄動,讓天空變得明亮又陰沉!

  雷雲來到十萬大山的內三重,還未停止,繼續向外擴張。

  許應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籠罩心靈,近乎窒息的看著這一幕,那雷雲以九嶷山為中心,很快超越了朝真太虛洞天那次五百里天劫痕跡。

  然而還沒有停止。

  雷雲還在向外擴張,如同一個巨大的磨盤,轟隆隆捲動,擴張,再捲動,再擴張!

  此時的天劫半徑,已經來到了八百里。

  擴張的速度,這才開始放緩。

  無妄山上,所有都體驗到了何謂無望。

  無望者,絕望也!

  面對這等超級天劫,任何人都沒有渡劫的成算!

  許應身邊,棺中少女幽幽的嘆了口氣,就是這種超級天劫,擋住了所有人的飛昇夢。

  但是……

  「周齊雲找到了機會。」許應低聲道。

  他綁架了天道世界周天天神!

  三百六十尊天神,被他綁架到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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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0 00:21:58 |只看該作者
第0087章 一雷驚動劫中劫

  大鐘頗為不解,道:「阿應,周老祖的才智的確通天徹地,眼前這一幕也固然壯觀,但就算他把周天天神統統綁架到人間,那又能如何?天劫依舊還在。」

  許應道:「但是,天神返回天道世界的通道,被天劫關閉了。」

  大鐘噹了一聲,有些傻眼。

  許應繼續道:「而今,所有天神都在劫雲之下,雷劫之中,他們將不得不與周齊雲一起對抗天劫。他們必須確保周齊雲渡劫成功,因為周齊雲是他們飛昇回到天道世界的唯一希望。」

  他頓了頓,道:「鐘爺還記得天神殿嗎?」

  大鐘當然不會忘記,天神殿是飛昇地,天道世界與凡間的壁壘變得稀薄,這些天神會降臨天神殿,組成天神議會。

  但是,天神殿並不能讓他們真身降臨,只能讓他們的意識,降臨到一個個三角頭石像上。

  這是因為天神殿這塊飛昇地太古老,仙人飛昇留下的痕跡已經很淡,兩界之間的壁壘漸漸增厚,無法真身降臨。

  許應道:「他們回到天道世界的唯一機會,就在周齊雲飛昇那一刻的飛昇霞光。飛昇霞光降落下來時,他們便可以趁著飛昇霞光,返回天道世界。」

  大鐘明白過來,道:「因此無論如何,這三百六十尊天神,都必須幫他對抗天劫,重回天道世界!周齊雲所要面對的天劫固然威力恐怖,但有這麼多天神相助,他飛昇有望!他的心思,真的是--」

  綁架三百六十尊天尊,助他對抗天劫,這是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周齊雲不但想了,而且做了!

  許應心神激盪,這將會是催仙的第一次飛昇,會帶給無數人以希望!

  倘若周齊雲渡劫成仙,泥丸宮主人任何陰謀,都將沒有用武之地。

  九嶷山上,一尊尊正在享用祭品的天神紛紛仰起頭來,望向天空的劫雲。他們發出陣陣怒吼,然而劫雲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這場天劫,他們也將成為劫雲下的一份子!

  他們不得不幫周齊雲扛起這場大劫,不得不為周齊雲拚命,只有周齊雲活下來,他們才可回到天道世界!

  遠處的九嶷山,有雷光閃動。

  無妄山上的眾人看到,有近乎九嶷山主峰那麼粗的天雷辟下,這一瞬間迸發的亮光,甚至連遠在千里之外的他們,也被照得地面上出現清晰的影子,接著影子被飛速拉長!

  影子黯淡之後,他們看到雷光沿著九嶷山主峰向下流去,那雷光竟然像是液體一樣流淌,閃閃發光,來到山下之後,波光粼粼,四面八方而去,將群峰點亮!

  郭家老祖喃喃道:「這一擊,我死了。」

  其他世家的老祖宗也是同樣的想法。

  這等天劫太恐怖了,壓根不是他們所能渡過的劫,哪怕是擦著邊,也一碰就死,一碰就碎!

  他們甚至覺得,連周齊雲也不配渡過這樣的天劫。

  這等威力,讓他們覺得就算是傳說中的仙人來了,只怕也要一擊劈成灰燼。

  這根本不是凡間所能出現的力量!

  下一刻,他們又看到了奇異的一幕,那是九嶷山附近的山川有的突然長高了很多,有的突然變矮了很多。

  有的山比從前高出倍餘,然後又一下子變矮,變得只有平時的一半高。有的山明明很高,一下子只剩下從前一半,然後又突然拔高!

  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拉伸它們,壓扁它們,肆意揉搓玩弄。

  「空間波動!」

  大鐘知道這種情形,道:「那道天雷蘊藏的能量太恐怖,釋放出的那一刻,造成空間抖動。山位於波峰的時候,就會變高,位於波谷的時候,就會被壓低。這種情形,並不危險,我們甚至不會有任何感覺。」

  這股空間上波動,傳遞的速度太快,頃刻間便來到他們這裡!

  他們彷彿聽到了一種奇異嘯聲,但身體卻沒有任何感覺,視野中的天地也沒有任何變動,只有魂魄劇烈顛簸了一下。

  許應覺得魂魄的感覺,有些類似在水口廟,進入破廟世界時那種感覺。

  那是一種空間有了厚度有了質量,從空間中穿過的感覺。

  待到這股波動過後,他們又聽到第二種聲音,像是哨聲,接著又是一種靈魂過界的感覺。

  第二道天雷,第三道天雷,相繼爆發,九嶷山主峰彷彿特別吸引雷霆,總能將那恐怖的雷雲能量吸引到那裡去。

  幻明幻滅間,無妄山的眾人看到九嶷山其他八座山峰上,一尊尊天神躍起的身姿。

  明滅之間,天神的身姿各不相同,姿態各異,三百六十尊天尊,便有三百六十種姿態。

  那些姿態,玄妙,古樸,蒼勁,有力,帶給人極大的視覺衝擊力!

  待到下一次雷光亮起,他們姿態又發生一次改變,還是沒有任何重複的姿態!

  他們在幫助周齊雲渡劫!

  「天神也受賄嗎?」

  郭家老祖喃喃道:「也可以被收買的嗎?」

  李皇叔搖頭道:「不。這是綁架。他綁架天神,把天神綁到自己的戰車上,迫使天神不得不為他拚命。」

  石家老祖道:「與他生活在一個時代,是我們的不幸。」

  「但好在他就要飛昇了。」

  無妄山上,一條大蛇舌頭波浪般抖動,發出尖叫:「道象!是天神的大道之象!快點記下來!每一種道象,都可以化作了不起的神功傳世!」

  經蚖七提醒,各大世家無論老祖還是他們帶來的子弟甚至坐騎,都慌忙用心記憶。

  他們不知何謂大道之象,但是知道隱景。對他們來說,天神道象就是隱景,可以化作了不起的儺術神通,倘若天分再高一些,領悟出不凡的儺法也說不定。

  然而,他們距離太遠,天神道象數量太多,而且雷劫的速度有些太快,天神道象的變化也變得極快,讓他們無從參悟。

  除非能夠來到跟前,站在天神的不遠處,細細觀摩,才能捕捉到天神道象的神髓和道韻。

  他們不捨得放棄這個機會,強行記憶,但天神乃天道化神,蘊藏的道妙是何其強烈?

  強行記憶強行參悟,對心神的消耗也極為恐怖,不過多時,那隻驢子便大口大口吐血,萎靡倒地。

又過片刻,許應家的牛震牛乾兩兄弟也口中噴血,郭小蝶悶哼一聲,眼耳口鼻滲出血來。其他修為稍低一些的,各自大口咳血,一時間無妄山血腥一片。

  便是郭小蝶二姨李櫻珠,也心神受損,昏迷倒地。

  「七爺怎麼沒有吐血?」

  牛震牛乾兩兄弟倒在地上,氣息散亂,只見蚖七還在瞪著大眼睛,目不轉睛盯著渡劫景象,氣定神閒,絲毫沒有被天神道象影響,心中不禁駭然,「不愧是老師也尊為七爺的存在,沒想到他的底蘊這麼渾厚,我們拍馬不及。」

  蚖七盯著一幕幕天神道象,眼簾跳動:「看不懂阿應一定能看得懂吧?待會讓他講講。算了,再看一會吧,免得阿應說我三心二意。」

  許應也沒能來得及參悟出什麼,所以便不去觀摩天神道象,而是觀摩天劫。

  「三百六十尊天神,與周齊雲聯手對抗天劫,變化多端,難以琢磨。但倘若能依據郭家的碧落賦招式,再對照天劫,便可以為碧落賦增加一招神通。」他心中暗道。

  他默默催動碧落賦,按照碧落賦的法門調動心力,只見背後漸漸有碧落青天浮現出來,漸漸化作雷雲。

  他身邊,棺中少女驚訝,打量他身後的天劫異象,目光閃動,沒有說話。

  郭家老祖突然心有所覺,回頭向上看去,便見斷崖上許應身後,雷雲漸成,不由心頭一跳:「從我郭家的碧落賦中延伸出的第九招?」

  他回頭看向千里之外的天劫,目光閃動:「別人試圖參悟天神道象,他卻試圖掌握天劫!這小子,相當不凡,越看越像我郭家的姑爺!」

  他心花怒放,暗道:「小蝶還有個二百斤的姐姐,性情溫良,人比黃花,待字閨中,尚未婚配,不如便招他為我郭家贅婿。」

  許應背後劫雲越來越大,越來越廣,漸漸寬達數畝,形成這等異象,已經具有神通威力。

  郭家老祖心中歡喜:「資質比我還好,越看越順眼。」

  然而那劫雲漸漸不對勁起來,竟還在擴張,擴張速度有些快,很快達到百餘畝大小。

  「這資質,把小蝶和她姐姐一起嫁給他也無妨。」郭家老祖甚是滿意。

  許應身邊,棺中少女卻立刻覺察到不對,不由自主的退後一步,離許應遠一些,隨即醒悟過來:「我為何會主動後退?是了,我覺察到天劫之意,潛意識要遠離天劫,因此後退!」

  這時,大鐘也自從許應後腦飛出,顧不得計較與少女的仇恨,連忙道:「青姑娘是否感應到什麼?」

  「劫運!」少女青襞面色凝重道:「這是怎麼回事?」

  大鐘推測道:「阿應觀摩天劫入道,自身意識與天劫相連了。他曾經有過這種情況,在九嶷山上觀摩九嶷道象,意識便與九嶷相連。」

  少女嚇了一跳,抬頭仰望高空上的另一朵劫雲,道:「你是說,他的意識此刻在劫雲之中?為何他身後的劫雲還在擴張?」

  許應身後漂浮在空中的那朵劫雲此刻已經擴張到千畝方圓,漸漸有雷聲在雲層中滾動。

  下方無妄山上,一眾儺仙紛紛皺眉.向這邊看來,他們也隱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像是大劫臨頭的那種感覺。

  大鐘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不知是什麼原因。

  就在此時,三道人影一閃,來到許應身邊,正是那愁容老者、紅裳女子和白衣老人。三人面色凝重,齊齊伸出手指,向許應身體各處點去!

  少女青襞皺眉,衣袖拂動,下一刻愁容老者的指頭點在白衣老人眉心,紅裳女子的指頭戳中白衣老人的心口,白衣老人的指頭戳穿自己的咽喉!

  白衣老人哢哢吐血,萎靡倒地。

  大鐘嚇了一跳,這一位頂尖高手,在頃刻間便重創倒地,差點死掉!

  愁容老者與紅裳女子心中一驚,急忙喝道:「住手!我們是好意,試圖切斷他與天劫的交感!否則他將會把我們統統拖入萬劫不復之地!」

  就在這短短片刻,許應參悟的天劫神通,已經漸漸擴張到周齊雲的天劫邊緣。

  一大一小兩朵劫雲,有相互交融的趨勢,大劫雲的邊緣,狂暴的力量化作雷霆,向小劫雲注入威能。

  許應那朵小劫雲像是要被點燃一般,有雷霆在雲層中不斷炸開,聲勢也愈發浩大。

  許應周身,氣息激盪,衣衫烈烈擺動。

  雲下,無妄山上的眾人頓時只覺無比壓抑,他們有一種感覺,只要兩大劫雲匯合,他們必將在劫難逃!

  郭家老祖突然大袖一揮,叫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他捲起郭小蝶,呼嘯而去,勢如奔雷!

  其他各大世家的老祖與神秘高手也再難忍住,強自壓制發自心靈的恐懼,帶著自家的子弟以最快速度倉惶而去,不敢停留!

  「兒呀兒呀--」朱家老祖帶來的那隻驢子惶恐不安,一邊狂奔一邊叫道:「等等我!兒呀—-」

  「老祖宗,回去吃驢肉罷!」

  「嗯,回去吃!」

  天空中那朵小劫雲已經擴張到百里大小,從大劫雲中引來更多的力量!

  「轟隆!」雷雲中有暗雷驚動,震耳欲聾。

  少女青襞也是心驚肉跳,她的修為已經到了飛昇期,不敢飛昇,也在躲避天劫,此刻竟有劫運蠢蠢欲動,要被引動天劫的感覺!

  她驚疑不定,不再阻攔愁容老者。

  愁容老者喝道:「再不封住他,大家都要死!出手!」

  他與紅裳女子振奮精神,各自運轉元神,全神貫注,向許應身體各處點去!

  那白髮老人儘管身體被戳出三個洞.身受重創,卻身殘志不殘,掙扎著爬起,渾身是血,卻還鼓盪元神,一指又一指點在許應身上,與他二人配合密切。

  伴隨著三人指力點出,天空中一大一小兩朵劫雲漸漸分開,高懸在無妄山上空的劫雲也自慢慢縮小,漸漸恢復正常。

  許應周身獵獵氣息也漸漸平復,不再那麼恐怖。

  壓在所有人心頭的那股在劫難逃的感覺也漸漸消失,正在奔逃的眾人都驚疑不定,只覺逃過一劫。

  陰庭天子輕咦一聲,望向許應這邊,低聲道:「他怎麼可能調動天劫的力量?他到底是誰?真的是零陵的捕蛇者嗎?而且他身邊這幾人--」

  他望向愁容老者等人,心中震驚。

  他從未見過這幾人,但他們給他的感覺莫測深淺!

  愁容老者頓覺不妙,低聲道:「我們剛才出手,太引人矚目。走吧,不要節外生枝!」

  他與紅裳女子攙住白髮老人,縱身一躍,跳入青冥,消失無蹤。

  大鐘連忙道:「青,你知不知道這三個傢伙是何來歷?青?」

  少女青襞也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便是連那口鎮壓她的黑棺,也跟著消失無蹤。

  陰庭天子見狀,立刻低聲道:「起駕,回陰間!」

  「起駕,回陰間!」

  一眾鬼王將棺抬起,放在帝輦中,下山而去,來到奈河邊登上樓船,樓船駛去,消失在奈河的迷霧上。

  許應氣息終於恢復平穩,向大鐘道:「鐘爺,適才我好像感覺到自己與天劫相容,來到了天劫的中心,彷彿自己就變成了天劫。」

  他頗為興奮,道:「我看到正在渡劫的周齊雲和三百六十尊天神,還能察覺到每一個人的劫運,我甚至覺得,自己能給他們降劫。我彷彿變成了天道。」

  大鐘呆滯,心中一陣後怕。

  「就在我想試一下的時候,一股力量把我拉了回來。」

  許應頗為惋惜,突然,他看向無妄山,疑惑道:「咦,人呢?」

  此刻的無妄山,一片狼藉,只剩下蚖七和牛震牛乾兩兄弟,所有人都不翼而飛。

  與此同時,周齊雲的天劫也漸漸到了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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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8章 天劫能渡,人劫難防

  天空中,雷雲還在動盪。

  愁容老者、紅裳女子架著白衣老人化作流光,速度極快,他們乃是頂級煉氣士,各有所長,也知道自己被人盯上,再不走的話,只怕便走不掉了。

  然而,他們真的走不掉了。

  一口黑棺飛來,落在他們前方,少女人未到,棺先至。那黑棺豎在空中,兩條鎖鏈垂下,給人以無比神秘之感。

  愁容老者、紅裳女子和白衣老人立刻分頭飛去,那白衣老人受傷最重,速度較慢,猶自掙扎遁走。過了片刻,他心中一涼,看到前方出現一口黑棺。

  黑棺的另一邊,一道紅光飛來,來到黑棺前頓住,正是那紅裳女子。

  紅女子驚疑不定,又聽到呼嘯聲,卻是愁容老者從另一個方向趕來。

  三人對視,心中大驚,立刻各自轉身而去。

  白衣老人鼓盪殘存法力,飛出上千里地,遠遠便見前方一口黑棺立在空中,兩條鎖鏈垂盪,心中大恐。

  他立刻折向,然而他的視野中還有一口黑棺!

  他再度換一個方向,前面還是一口黑棺!

  他的世界,彷彿一切方向都指向那口黑棺!

  「這神通……」

  他面色頹然,嘴角動了動,無助的向黑棺飛去,「我不懂。」

  他的對面,愁容老者和紅裳女子出現,垂頭喪氣,向黑棺走去。

  終於,三人又在黑棺前碰面,對視一眼,還未來得及說話,少女的聲音傳來,很是溫和:「三位,現在可以談談了吧?」

  愁容老者滿臉愁苦,道:「煉氣士的末法時代,依舊能修煉到這等層次,姑娘的天分真是高得可怕。不知姑娘想談什麼?」

  少女從黑棺的後方走出,輕聲道:「不老神仙,以及儺師崛起,煉氣士消失之謎。」

  三人對視一眼,紅裳女子正色道:「姑娘,不老神仙是我們三人經手的,但我們有過誓約,違背誓言便會形神俱滅,能夠告訴姑娘的不多。至於儺師崛起和煉氣士消失,與我們無關,我們只管不老神仙,其他事情知道得不多。」

  少女性格溫柔,輕聲道:「我把我知道的先說出來,你們先聽著,然後你們把你們能告訴我的說出來,我不會為難你們。」

  紅裳女子鬆了口氣,道:「兩個老傢伙,待會咱們一句一句試驗,若是哪個因為誓言死了,就不要繼續往下說。」

  愁容老者和白衣老人稱是。

  少女道:「我第一次見他,是在四千年前,我那時還是一個小小的煉氣士,剛剛入門,跟隨師父參加泰山封禪大典。祖龍皇帝一統神州,威震元狩,四海臣服,威加海內,於泰山祭天封禪。泰山腳下,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他是一個少年。」

  愁容老者等人默默對視,紅裳女子道:「他去過封禪。之所以去,是因為當時他被選為童男,跟著徐福去了海外搜尋仙山,只有他一個人回來。祖龍皇帝帶他封禪,希望能獻祭他,與上蒼溝通。但祖龍並不知曉其中的奧妙,沒能將他獻祭。」

  少女道:「師父告訴我,看,那個人,是游蕩在人間不死的鬼。師父說,他小時候就見過他,還是這樣的少年。他一直在世上游蕩,記憶一片空白。他的記憶為何會空白?」

  白衣老人斟酌言辭,小心翼翼的避開言音,道:「我們生存於世的價值,就定讓他的記憶空白。」

  少女道:「然後呢?」

  愁容老者道:「不能說。」

  少女道:「他活了多久?」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搖頭:「不能說。」

  「他為何會變成這樣?」

  「不能說。」

  「你們監視他,到底是為誰辦事?」

  三人面色緊張,閉緊嘴巴,一個字也不說。

  少女見狀,沒有為難他們,揮了揮手,任由他們離去。

  待到三人走遠,她才幽幽的嘆了口氣,低聲道:「之後的一千年,我有時候還下次回家不迷路。能再遇到他。那時,師父也不在了,他壽命耗盡了,黯然死去。他一輩子都想渡劫,卻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只有不老神仙還懵懵懂懂的活在世上。他改變了很多身份,像不死的鬼一樣活在這個世上。」

  她靠在黑棺上,安安靜靜地出神,自言自語道:「變故前夕,我在九嶷山下又看到了他,還是那個少年。他不記得我,看著我像看一個陌生人。但是他身上,承載著我很多回憶。」

  變故發生,她被鎮壓三千年,從井裡出來的那一刻,她又看到了那個少年。

  她還得這個少年,但時隔三千年,少年又一次忘記了她。

  她釋然一笑,飛身而去,尋遍天下,卻發現江山已改,物非人非,這世上竟然只剩下了她和他。

  當她站在故人的泥丸宮洞天中,仰望玉璧,察覺到他與一條蛇也來到泥丸宮,這才吟哦道:「瀟湘之南,蒼梧之淵;九嶷山下,不老神仙。」

  這是一句感慨,說的是她對世事的變遷和不老神仙的感慨。

  奈河飄蕩,陰庭天子的樓船逆行,駛向陰間。

  不久後,樓船停下,來到奈何橋畔。

  陰庭天子下船,元神飄飄蕩蕩,來到奈河橋上,在一眾鬼魂後面排隊。前面的鬼魂在喝茶,後面的鬼魂時不時向前挪動一步。

  過了不知多久,終於輪到陰庭天子,接住遞來的茶碗,正欲飲下時,突然心中警覺:「差點中招!」

  陰庭天子畢竟神通廣大,立刻止住孟婆湯的誘惑,放下茶碗,哈哈笑道:「孟婆,你這個玩笑有些過分!」

  老太婆顫巍巍抬起頭來,嘿嘿笑道:「天子不坐朝堂,到老身這裡,莫非想去投胎?投胎的話,必須要喝一碗老身的茶,就算是天子也不能例外。」

  陰庭天子知道她素來不聽調也不聽宣,不是陰庭勢力,另有來歷,道:「孟婆,朕不與你計較這些。朕此來只想知道,那個撐著青紙傘的老頭,隔三差五便會來到你這裡討孟婆湯。此人是什麼來頭?」那個紮有紙平的花頭,隔二差五使雲米到你這裡討孟婆湯。此人是什麼來頭?」

  孟婆挑了挑眼角,斜眼看他,道:「陛下,你是在蜉撼大樹,問一些自己不該知道的東西。老身若是告訴你,便是害了你。」

  陰庭天子震怒,冷冷道:「你是說連朕也沒有資格知道?」

  他周身仙光如焰火,熾烈旺盛,有如仙人親臨,高深莫測。

  奈何橋上,那些渾渾噩噩的鬼魂哪裡見過這種陣仗,早就被嚇得跪伏在地,不敢動彈!

  陰庭天子氣息愈發高漲,冷冷道:「朕乃仙人之體,謫落凡間,享人間香火,受萬世崇拜!朕掌控陰間天庭,陽間神道,麾下神靈何止百萬?朕,沒有資格?」

  孟婆淡淡道:「沒錯。」

  她彷彿沒有感受到陰庭天子那可怕的壓迫感,幽幽道:「陛下一個偽仙,半死不活,在老身這邊裝腔作勢,沒用。讓你背後的人出來,老身便如實相告。陛下還是回去請示一下罷。」

  「你!」

  陰庭天子大怒,想要動手,但這個老太婆給他的感覺,竟是深不可測!

  他轉身,揮袖離去,心道:「那個餵許應孟婆湯的老人,來頭竟然如此大嗎?他是煉氣士,但他的實力,未必就比我更高明。為何孟婆對他諱莫如深,不願提他的背景?」

  ……

  ……

  無妄山上,許應遙望,只見在三百六十尊天神賣命相幫的情況下,這場針對周齊雲的天劫有驚無險,天空中的劫雲也在漸漸變得稀薄。

  這場令世人矚目的天劫,終於要結束了。

  許應心神激盪,向大鐘笑道:「周齊雲渡劫飛仙,將會成為第一個飛昇的儺仙,到那時,塵埃已定,即便泥丸宮主人出手,也奈何不得他分毫。」

  他雖然與周齊雲的關係並不好,周齊雲屢次威脅他的性命,但周齊雲始終未曾動手,許應也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

  他對周齊雲固然有恨,但更多的是欽佩和欣賞。

  天空中的劫雲在飛速收縮,最後一擊終於到來!

  許應望著那落下的足有九嶷山主峰那麼粗的雷霆,心潮澎湃,笑道:「周老祖最後一封信中說,他若是飛昇,我性命無憂。看來我無須擔心性命了。」

  大鐘感慨道:「此人,真梟雄也。」

  他們話音剛落,便見天空中劫雲消散,一道飛昇霞光從天而降,灑在九嶷山上。

  那光芒聖潔,色彩絢麗,蘊藏著無法解讀的奧妙,向站在九嶷山頂的周齊雲灑下。

  他嘴角露出笑容。這場飛昇之劫,

  他嘴角露出笑容。這場飛昇之劫,他終是渡過了。

  這次渡劫,耗盡了他這二百年積累的財富,無數天材地寶,不計其數的上古煉氣士的法寶,古老生物血肉!

  三百六十尊天神,在保護他渡劫,甚至連這些高高在上的天道化身,也因此遭到重創!

  周齊雲也身受重創。

  他的泥丸秘藏,九大洞天破破爛爛,他的肉身希夷之域,千瘡百孔,他的元神也被劈得險些破碎。

  但是他終於贏了,終於活下來,渡過這場大劫。

  這個時候,他特別想找人傾訴,想找一個朋友談心,想抒發胸中的意氣,想一吐心中的痛快!

  他仰望天外從另一個世界落下的飛昇霞光,眼前突然浮現出許應的身影,低聲笑道:「他也在看我渡劫吧?不知為何,我竟想向他傾訴。難道是因為他也是一個捕蛇者?」

  難道他也是來自零陵,與自己有著相同的際遇?

  「或許不是。」

  他心中默默道:「應該只是對他的欣賞。這麼出色的少年,已經很少見了,看到他,就想看到當年的我一樣。」

  天空中,一尊尊天神趁著飛昇霞光的落下,紛紛飛上高空,順著霞光返回天道世界。仙界,在天道世界之上。

  對於仙界和人間來說,天道世界是兩界之間的夾層。

  周齊雲仰望,這些天神巨大的身軀擋住了霞光,不過他並不擔心。

  「我對許應的欣賞,起因只是我的自戀。」他面帶笑容,心道。

  天神們的身軀將霞光完全遮住,九嶷山與四周的十萬大山完全陷入黑暗之中。

  這時,一個陰影映入他的眼簾。

  無妄山上,許應遙望九嶷。雖然飛昇霞光被天神的身軀擋住,導致九嶷山陷入黑暗,但那飛昇霞光還是從那些巨大軀體的縫隙間,偶有一兩道灑落在十萬大山之中。

  隱約間,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軀體在黑暗中向九嶷山飛去。

  許應心臟劇烈跳動,張了張嘴,想要呼喊小心,卻叫不出來。

  太遠了,這裡距離九嶷山太遠了。

  他的聲音根本不可能傳遞到那裡去。

  他的心臟揪成一團,瞪大眼睛,甚至催動天眼,死死盯著籠罩九山的那片黑暗,心中默默道:「周齊雲已經沒有破綻了,已經度過仙劫了,他是仙人,他不會敗……」

  隱約間,他似乎看到九嶷山上偶爾有一兩道微弱的光芒傳來,像是有人在搏殺。

  「鐘爺!蚖七!」

  許應大聲道:「我們去九嶷!」

  大鐘、七被驚動,一個飛入許應的後腦,一個藏身在許應的衣領間。牛震牛乾也要跟來,許應搖頭,道:「你們守護好泥丸宮洞天,等我回來!」

  兩兄弟躬身稱是。

  許應周身劍氣起,圍繞周身穿梭,霎時破空而去,在空中留下一道雷音。

  無妄山距離九嶷山有上千里,這段路程多險惡,大山大澤之間,有古老的生物潛伏,非強者不可逾越。

  然而許應卻不管不顧,直接從上空飛躍。

  每當山川大澤中有恐怖的生物在興風作浪,試圖攔截,鐘聲便會響起,自然一切臣服,不再有什麼動靜。

  「阿應,你這番去九嶷,便是自投羅網。」大鐘提醒道:「他一直沒有完全消去對你的殺意,甚至還有些嫉妒你。」

  許應沒有做聲,繼續衝向九嶷。

  他與周齊雲雖有不快,但隱隱覺得對方把自己當成朋友,一次次對話,更像是朋友之間的傾訴。

  他的速度極快,超越了聲音,以這個速度,只需要兩刻鐘,他便可以飛到九嶷。

  兩刻鐘很短,只要周齊雲堅持兩刻鐘,大鐘說不定便能救他一命!

  許應接近九嶷山時,天空中最後一尊天神巨大的身軀已經從飛昇霞光中縮回天道世界,霞光照耀下來,讓這個夜色格外美麗。

  許應踉蹌落在九嶷山梧桐樹下,他的修為幾乎耗盡。

  梧桐樹下,飛昇霞光灑在一個白眉少年的身上。

  白眉少年坐在梧桐樹下,面朝東方。

  東方,旭日的光芒已現。

  他轉過頭來,看向許應,臉上露出笑容:「你來送我了。」

  他又轉回頭看向東方,平靜道:「我在臨終前想到了你,我知道你一定回來。捕蛇者,許應。我輸了。」

  他依舊是那樣平靜,低聲道:「我好想不死,好想不死,我捨不得啊……」

  許應站在他的身後,看到他的後腦裂開,裡面有光從他體內照出來。

  他的肉身,只剩下一具空殼。

  他轉過頭來,向許應微笑,笑容中帶著鼓勵:「你要比我更狡猾,才能活下去。」

  太陽升起,第一縷陽光落在他的臉上。

  「人間真美好,我好想再活一世。」他笑著說道。

  這位儺氣同修,集兩家之大成的大宗師,第一位飛昇的儺師,就這樣在許應面前倒下,變成了一張人皮。

  許應身後,不知何時一個個疲憊的周家子弟走到山上,茫然看著這一幕。

  無邊的悲慟湧上心頭。

  他們無聲無息跪下,深深的伏在地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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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3-10 00:22:30 |只看該作者
第0089章 不愧是你

  周家的人沉浸在悲傷之中,周家的主心骨倒下了,像是撐著天的大樹突然崩塌。

  許應沒有離去,而是默默的為這位先行者送行。

  他不知自己是悲傷還是解脫。

  周齊雲死了,籠罩在他頭頂的陰影消失了。

  那個可以掌握他的命運,讓他怎麼也無法逃脫的人,從這個世間徹底消失。

  與周齊雲的這一番較量,他成長了太多太多,學到了太多太多,對這個世界的真相也更接近一步。

  周齊雲並非好人,他的世家造成了永州和其他地方民生凋敝,民不聊生,百姓過得很淒苦,被苛捐雜稅逼死的百姓不計其數。

  許應從小就被周家欺負,恨的就是這樣的人。

  他對整個周家,沒有任何好感。

  但周齊雲很有魅力,兩人是亦師亦友的關係,許應是周齊雲的老師,傳授他煉氣士的兩大仙法,周齊雲也是許應的老師,教會他如何在世間生存。

  現在這位良師益友離去,許應心裡空落落的。

  「許應,老祖宗在渡劫前,留下一封書信給你。」大腹便便的永州刺史周衡吃力的走了過來,交給許應一封書信。

  「他說,他若是身遭不幸,便讓我親自送到無妄山去。」

  周衡面色黯然,道:「既然你在這裡,那麼我便不去了。樹倒猢猻散,嘿嘿,我周家現在最大的靠山不在了,就是猢猻。現在逃走,還能活下一些後代。若是不逃,只怕就要滅門滅族了。」

  許應收下那封書信,不解道:「周刺史為何這麼說?」

  周衡意興闌珊,道:「以前我們家能作威作福,是因為我們家供著人間無敵的周儺仙。但也因為作威作福,我們家樹敵極多。周家雖然在這一次渡劫中,揮霍了無數財富,但家底還在,還有不計其數的財富。大家從來沒有想過,老祖宗倒下了怎麼辦。現在不得不想了。」

  沒有了無敵的周齊雲,守著這麼大的財富便不是福氣了。

  周齊雲死了,他從前的仇敵、政敵,都會向周家動手,就算沒有仇的,也會落井下石。

  只有趁著周齊雲已死的消息還沒有散播出去,及時逃亡,才有希望為周家保存一些血脈,不至於滅門滅族。

  許應想了想,道:「好自為之。」

  周衡揮手,縱身躍下山崖,身後浮現一隻肥碩的金翅大鵬,抓著他的肩頭,振翅離去。

  其他周家子弟也一個個各施神通,紛紛逃離。

  過了不久,九嶷山上便只剩下許應一個人。

  蚖七從許應肩頭溜下來,現出真身,詢問道:「阿應,白眉老祖在信中說了什麼?」

  許應展開信,信上第一句話依舊如此熟悉:見字如面。之後還是客套的寒暄,顯得虛假又真誠。

  周齊雲在信中說道,他為了這次渡劫,做了萬全準備,但只要是人,便會百密一疏,總有失誤的時候。

  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夠跳出人的桎梏,達到非人的境界,以絕對的理智去審視自己做出每一個判斷,但始終做不到,始終還是殘留人性。

  他會有思慮不周時候,會有心軟的時候,會為一隻螻蟻而悲,會為一點小小的心得而喜。

  他會欣賞一個青年才俊,也會憎惡嫉妒比自己聰明的年輕人。

  這樣的他,是會犯錯的。

  渡劫前夕,他提筆寫下此信,總覺得心血來潮,隱隱難安,思慮來去,問題多半出現在泥丸宮主人上。

  許應讀到這裡,定了定神,繼續讀下去。

  周齊雲說,我除掉泥丸宮主人實在太順利,倘若這一切都只是泥丸宮主人提前的安排呢?倘若他殺掉的泥丸宮主人,不是真正的泥丸宮主人呢?

  他只是一個活了三百多歲的捕蛇者,而對方的壽命卻可能極為悠久。

  儺師崛起的這三千年中,可能已經有許許多多個他這樣的人,被泥丸宮主人吃掉。

  他或許有很多師兄,師姊,他們也修煉了泥丸宮主人的傳承,結果變成了泥丸宮主人的美食。

  泥丸宮主人處在一種未知的狀態,此刻的他,已經來不及佈置更多後手,夫對付這樣一位未知的敵人。

  「若是我果真死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泥丸宮主人如我所料,還在人世。」他在信中說道。

  「倘若果真如此,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他又哈哈笑道:「但倘若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這封信便不會落在你手中,因為飛昇之前,我會把它毀掉。如此一來,依舊可以保我算無遺策之名。」

  「所以你看到這裡時,我是真的死了。」他說。

  「在我臨死前,我應該殺掉你。你殺了我周家很多子弟,這些人都是我的後代,你同時又極為聰敏,智慧在我之上。你又比我年輕,有著更多的可能。這一切都使我嫉妒,我須得殺掉你。」

  「但我不能。」

  他在信中侃侃而談,像是在與知心的友人說自己的心路歷程。

  「我應該是被泥丸宮主人吃了,周家無人能為我報仇。我死後,周家便散了,從前他們作威作福是因為有我庇護。今後,他們要為自己做過的一切償還。」

  「他們會隱姓埋名,會東躲西藏,會死得十不存一,百不存一。我已沒有後人,只剩下一個朋友。我不能殺你。」

  「我有一個自私之請:請許君為我報仇。但我很驕傲,不想低頭求你。」

  許應捏著最後一張信紙,周齊雲在信的最後說道,他知道許應沒有儺法,無法調動泥丸秘藏的力量,一直無法統一秘藏、隱景和希夷之域。

  所以,他將泥丸宮主人的功法,留在朝真太虛洞天的鎮魔殿中。

  除了泥丸宮主人的原始功法之外,他還將自己融合儺、氣兩家之所長,參悟出的飛昇功法的心得,也留在那裡。

  「我知道你一定會去看,也知道你一定會忍不住好奇心,掀開泥丸宮主人的原始功法。你只要看了,便一定會忍不住修煉。」

  「你在修煉的那一刻,便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睜開,悄悄的盯著你的後背。我第一次修煉泥丸宮主人的原始功法,就是這種感覺。」

  「這樣做,你會陷入危險,但你必將這樣做。因為所有儺法,都是陷阱。」

  「我搜尋天下以往儺仙的隱景潛化地,未曾遇到活著的儺仙,便是明證。所有儺仙到了晚年,隱藏在隱景地中,都將遭遇不測。他們就是古代煉氣士的飛昇大藥!」

  「古代的修煉史寫滿了師徒情深,但仔細看去,寫得滿滿的都是吃人。」

  「你若想利用人體六秘的力量,若想做到一統,便必須修煉泥丸宮主人的原始功法。你修煉到絕頂後,若是鬥不過泥丸宮主人,便算是我用計殺你為周家子弟報仇;你若是勝了,便是我死後借你之手,為我自己報仇!」

  「許君,你會修煉嗎?我不禁患得患失。」

  「齊雲,頓首。」

  許應將信合上,收起,吐出一口濁氣,低聲道:「不愧是你。」

  蚖七小心翼翼道:「阿應,你會修煉嗎?」

  大鐘也不由緊張起來,道:「阿應,這是陷阱!三千年來的儺仙,恐怕沒有一個活下來!都死在自己的隱景潛化地中!」

  朝真太虛洞天,鎮魔殿。

  許應靜靜的站在神龕前,神龕上放著一摞厚厚的典籍,下面的是周齊雲儺氣兼修的心的,他融合儺法與煉氣法門,有很多先行者的經驗。

  這些經驗,是他此生最大的寶藏,價值甚至還在他的儺氣兼修的功法之上!

  而放在最上面的一卷經書,正是泥丸宮主人用來釣魚的原始功法。

  經書封面上有一列字,是功法的名字。

  《泥丸隱景長生訣》。

  他彷彿看到那位白眉少年站在神龕的另一端,微笑著看著他,眼中彷彿含著洞察一切智慧。

  「許君,你會修煉嗎?我不禁患得患失。」他笑著對許應說,音容笑貌,如此清晰如此真實。

  「咚、咚!」

  「咚、咚!」

  許應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又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他有些緊張,面對這種人生抉擇,他很難平靜下來。

  蚖七上前,大聲道:「我毀了這些害人的書!阿應,煉氣也可以長生,咱們不用開什麼秘藏,咱們做一個純正的煉氣士就可以了!」

  大鐘連聲道:「不錯!不錯!蠢蛇雖然一向死讀書讀死書,但這話說得一點沒錯。既然儺法都是害人的,那麼不修不就行了?煉氣又何嘗不能長生?」

  突然,許應伸出手擋住他們,輕聲道:「人生在世,倘若不能快意恩仇,與糞土有何區別?」

  他另一隻手探出,打開了泥丸隱景長生訣的第一頁。

  書中文字,映入眼簾。

  弟子問:泥丸秘藏,九轉可長生否?

  仙師曰:泥丸九轉,可以長生。若服天地氣,可盜混沌海。採氣泥丸宮,釣取神仙藥。

  ……

  許應逐字逐句看去,不由自主泥丸秘藏中,洞天中的活性隨之而動,從混沌海中釣取『神仙藥』。

  這『神仙藥』,便是人體活性!

  伴隨著『神仙藥』的釣取,許應只覺綿綿不絕的活性被煉入自己的肉身,煉入自己的魂魄,他的肉身和魂魄,以可以覺察速度壯大起來!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彷彿有無邊的黑暗襲來,將他吞沒。

  他背後的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緩緩張開,幽幽的凝視著他,讓他汗毛豎起,一股涼意湧上心頭。

  「我被標記了。」許應心中默默道。

  他在運轉修煉《泥丸隱景長生訣》時,被打上了下一個獵物的印記。

  「你在凝視我的時候,我也在凝視著你。」

  許應露出笑容,向並不存在的周齊雲幻象道:「周師兄請去吧,我比你強大,比你聰明,我會為你報仇。」

  他眼中的周齊雲消失,只剩下神龕上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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