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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un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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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莫仁] 夢華傳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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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5:1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鯊拳揚威

飛到一半,鐵珊珊卻見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優雅的恍若夢幻的纖細女子,鐵珊珊一怔,揮到一半的右拳又停了下來,硬生生的凝氣頓住衝勁落地,正要瞪眼發問時,卻見場中驀然一變,倏忽間青光閃動、劍氣四射,墨琪同一時間飄退了七、八公尺,與陳儒庸霎時分了開來。

情況突變,鐵珊珊自然也不再往前,只見陳儒庸的臉色有些狼狽,手中劍光隱隱閃動,卻是剛剛他怎麼也打不到墨琪,而且還捱了一指,眼看接二連三的指力又要再度襲來,陳儒庸顧不得顏面,索性拔出長劍應對。

東極陳氏一脈的劍法可是頂頂有名,墨琪眼看劍光絢麗,一時也看不出來路,索性退了開來。

「好極了。」陳儒庸的面子有些掛不住,怒聲說:「取了兵刃再戰一場。」

墨琪眼中一寒,探手就要拔劍,陳儒雅卻踏步而出說:「且慢,這一場由我來領教。」

「四哥!」陳儒雅臉色十分難看。

夢羽轉過身來,微笑緩緩的說:「既然如此,這一場就由夢羽受教。」

「不。」陳儒庸目光一轉,望著已經站出亭外的趙才說:「不知這位尊姓大名?

可否賜教?」他只知道南角城來了五個男的管帶,卻不知眼前是哪一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終於還是找到頭上了,反正不是那個壯碩奇女子,怎麼樣都好,趙才也不看墨琪,繞到墨琪與夢羽之前說:「能得龍將指教,是趙才的機運。」他畢竟出自名門,這種場面話總是懂得的。

「還是我來吧。」鐵珊珊驀然踏前一步,大聲說:「何必四公子、五公子動手?」

鐵珊珊一擠入場中,陳儒雅、陳儒庸的臉色都是微變,兩人對望一眼,忽然同時露出了有些尷尬的笑容,聳聳肩退了開去。

怎麼會這樣?趙才的臉霎時變成苦瓜,鐵珊珊見了倒是頗為得意,哈哈笑著說:

「小子別怕,姑奶奶不會傷了你的。」

趙才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卻見墨琪眼眸中正帶著一絲笑意,但與自己目光一碰,墨琪的笑意立即消失,立即把眼光轉到別的地方。

她剛剛是在笑自己嗎?趙才一陣心苦,轉過頭就大聲說:「不用客氣。」

「倒有三分豪氣!」鐵珊珊的笑容一收,瞪著趙才說:「接我一拳。」話一說完,她踏前一大步,呔的一聲大喝,右拳直走中宮而進。

來就來,誰怕誰?這麼直來直往也頗合自己的味道,趙才也一聲虎吼,右拳向著對方的右拳猛迎了過去。

兩方轟然一碰,居然是平分秋色,眾人都是一楞。說起鐵珊珊,只怕連陳氏兄弟也未必能勝,一個沒聽說過的趙才豈有這個功夫?

卻見鐵珊珊沒地唷呵呵呵的大笑了起來,跟著瞪眼說:「好小子,能接的下本姑娘五成真力,算你有點本事,試試姑娘的七成力。」

原來如此,眾人這才明白趙才為什麼接的這麼輕鬆,趙才自然是心底叫苦,剛剛已經用足了八成力,眼前的怪女人居然說才用了五成,這下非得全力出拳不可了,趙才當下運足了十成力道,再接對方所謂的七成勁。

又是轟的一聲,不過聲音可比剛剛大多了,趙才臉色雖然不大好看,上身連晃了數晃,總算是好不容易穩了下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鐵珊珊若再多加一分拳勁,趙才只怕就難以應付。

「好!」鐵珊珊沒想到趙才還能接下,她兩眼一亮說:「老孃再加一成勁,擋不住就退開!」跟著邁前一步,又是一拳揮出去。

一旁的陳康、鐵仇、陳氏兄弟等人卻是心底暗笑,這個傻瓜居然敢與鐵珊珊對拳?要知道鐵珊珊天賦異稟,拳力之威猛可是極為少見,除非功力高出太多,應付鐵珊珊只能以巧打對敵,就如剛剛墨琪對付陳儒庸一般,趙才以拳對拳,他是非吃虧不可。

退開不打緊,墨琪可在自己身後,趙才驀然深吸一口氣,爆喝一聲,右拳劃出一個微小的上拱弧形,一股沛然的勁力驀然潮湧而出,向著鐵珊珊的拳頭迎了過去,正是趙才的壓箱底絕活──「猛鯊拳」。

鐵珊珊吃了一驚,對方的勁力明顯的提升不少,看來是拿出真功夫了,在這一瞬間,鐵珊珊臨時又加了半成勁,這才與趙才的拳力相遇。

這一次與前兩次大不相同,拳頭相遇之前,兩人的拳勁已經先行在空中相會,爆響的同時激散的勁流四面飛散,飛砂走石不在話下,而鐵珊珊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勁流擠得稍退了一步,略略落於下風。

這還得了?鐵珊珊不再容情,連足了全力,拳頭激起一陣暴風,向著趙才再度轟來。這下趙才自知不敵,正思忖著該不該轉身便逃,卻聽到身後的墨琪傳來一聲輕噫,似乎有些些擔憂的意味,趙才心一熱,咬牙提起全力,向著那個吐特大號還大的拳頭迎了過去。

拳風激散下,連陳儒雅、陳儒庸、墨琪、夢羽都退了半步。當然他們若是硬要站住也並不為難,不過這樣的勁力碰撞實在能避則避,在本能的驅策下,四人自然而然的小退了半步,臉上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最令眾人驚訝的是,兩方一擊之下,趙才連退三步,臉色煞白一片,但仍咬牙接下了這一擊。

鐵珊珊微微一怔,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說:「你竟能接下?」

趙才接了那一擊,雖只退了三步便定了下來,但畢竟功力稍遜,在勁力侵體的巨震下,每個骨節彷佛都鬆散了開來,眼看對方沒再追擊,只這麼問上一句,趙才正想說句場面話,認輸便罷,卻又有些開不了口。

沒想到這時,身後卻有一雙柔柔的手扶住自己,只聽墨琪以極低的聲音說:

「你……你沒事吧?」

趙才不知為何,霎時間整個人的精力似乎又復原了,他深吸一口氣,忽然發現一股勁流正順著脖頸虛的經脈向體內納入,那正是當時周廣所指示的路徑,在這一瞬間,趙才發現自己損耗的內息不但補足,還頗有些精力充沛的感覺。

他兩眼一亮,回過頭向著墨琪一笑,跟著踏前兩步大聲說:「沒事!怎麼會有事?」

墨琪一怔,連忙退了兩步,低下頭髮楞,自己怎麼會扶上這一把?這臭小子怎麼又這麼高與的望著自己?

而鐵珊珊沒想到趙才不但敢大聲說話,居然還一副看不起自己功夫的模樣,鐵珊珊臉一沉,大聲說:「很好,那就再接我一招!」

話聲未落,鐵珊珊的拳頭又轟了出去。

這下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眼看趙才剛剛那一下已經有些狼狽,就算還有餘力,又能再接幾招?而陳晶露、歸勇兩人更是明白,趙才傳自其父趙平南的猛鯊拳固然有相當的威力,但這麼彙集了全身精力的招數,不用幾下就會力盡,到時恐怕不死也重傷。可是趙才自己這麼硬挺,想阻止也沒有適當的理由,陳晶露與歸勇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擔心,歸勇不得不往前移出亭外,準備隨時接應。

不過歸勇一動,鐵仇也立即跟著掠了出來,竟是在隱隱之間監視著歸勇,歸勇心下一凜,知道若自己出手,鐵仇必會相阻,那時又該如何是好?

兩人同時間亭外移出時,趙才與鐵珊珊又對了一擊。這次趙才依然望後退了兩步,但臉上的煞白一現即隱,趙才只吸了一口氣便又往前踏出,豪氣萬丈的說:

「再來!」

就不相信打不死這傢伙!鐵珊珊肚子裡的無名火越燒越旺,她橫了心,一拳接一拳的不斷向著趙才擊出,趙才卻也毫不含糊,硬碰硬地不斷的硬接鐵珊珊的拳頭。

最奇怪的是,趙才由第一次的退後三步,再來兩步,到了第六拳時,已經能穩穩的立在當場,鐵珊珊鐵青著臉擊出第七拳時,居然是被趙才震退了兩步,趙才則紋風不動的站在當場,臉上有些得意,又有些迷惘。

兩人對視片刻,趙才才有些尷尬的說:「就這麼算了吧?」

怎會有這種事?眾人心中都浮起了一種荒謬的感覺,兩人這幾拳都是全力攻擊,經過了這幾下,功力逐漸衰弱本是正常的事,就如鐵珊珊現在的狀態,但趙才卻彷佛沒有衰竭的感覺,這本是後天轉先天之後才會有的現象,趙才不過是一介貴族,怎麼可能有這種修為?何況以身負的功力來說,趙才也不像有此等修為的人。

鐵珊珊更是絕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種事,現在要她認輸她豈會甘願?鐵珊珊雙目圓睜,奮力的大吼一聲說:「算了?別想!」跟著騰身一躍,從半空中向著趙才轟了下來。

趙才自己當然也是糊里糊塗,當初按著周廣的指示練了幾下,除了發覺勁力流向頗為怪異外,也沒發覺有這麼特殊之處,只不過一直以來猛鯊拳勁力不足、凝聚過慢的問題倒是獲得了改善,沒想到居然對於吸納內息有這麼明顯的功效?

趙才這時可是神采飛揚,見鐵珊珊不知死活的還要硬上,趙才右拳一凝,打定主意準備將鐵珊珊轟得翻個身去,就再這時卻聽到歸勇叱了一聲:「趙才!」

趙才一驚,若在此時此地傷了人,想全身而退恐怕不容易,他當即硬生生收回一成力,只將鐵珊珊轟回原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鐵珊珊已經不是趙才的對手了。

鐵珊珊再驕橫,這時也拉不下臉,她怔怔的呆立當場,不知該如何反應。

趙才總算是見好即收,他表情有些不自然的一笑說:「多謝鐵副總教頭的指點,末將甘拜下風。」跟著往後退了兩步轉身側行離開鐵珊珊的對面,算是放過了這一場。

趙才這麼一退一轉,兩眼正好對上墨琪,趙才心情正好,而剛剛又被墨琪扶了這一下,他嘴角微微一動,乾笑著說:「讓你擔心了。」

誰擔心你這小子!墨琪正想回嘴,但一時間,這句話卻又堵在口中,墨琪頓了頓,終於點點頭,輕聲說:「沒……沒事就好。」

墨琪這話一說,卻又輪到趙才發怔了,呆呆地看著墨琪,墨琪一見趙才的神色,臉龐不自禁的湧起了一片紅霞,竟是有些不敢望向趙才。

「南角城果然英才濟濟,趙管帶的功夫更是自成一格。」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陳儒雅忽然往前一步,拔出長劍說:「陳某倒有些技癢了。」他在一旁觀看,發現趙才的特殊之處便是回聚真力的速度特別快,只要以兵刃一招一招連綿不斷的攻擊,他未必能應付,所以他雖自忖功力未必強於鐵珊珊,依然挺身而出。

鐵珊珊的目光轉向陳儒雅,目光中滿是詫異與感激,陳儒雅的眼角餘光發覺此事,他身子微微一顫,搶著又說:「陳某並非為鐵副總教頭找回這場子,純粹是技癢而已,但想來趙管帶也需要略作休息,陳某倒是魯莽了。」說著又把長劍收了回去。

鐵珊珊微微一怔,臉上的神色黯淡了些,目光卻又轉向陳儒庸,似乎有些期望又有些忐忑,陳儒庸卻也是一怔下連忙轉頭,裝成沒看到鐵珊珊目光的模樣。

這下子南角城眾人都看出了點玄機,眾人不由得好笑,看來高頭大馬的鐵珊珊似乎將情思繫上了陳氏兄弟的哪一位,說不定兩人都有也不一定,而陳氏兄弟似乎對鐵珊珊興趣缺缺,只能努力撇清。

趙才見狀也鬆了一口氣,連忙說:「陳龍將見諒,末將確實需要略作休息……」

「沒錯。」一直沒說話的陳晶露突然出聲說:「何況我們也不是來比武的。」

陳康見陳晶露忽然說話,他連忙打哈哈說:「當然、當然……」

「不過小妹的問題康公可一直沒有答覆。」陳晶露冷冷的截斷陳康的話說:

「剛剛小妹的問題,康公可還記得?」

陳康眉頭微微一皺,目光中閃過一縷精芒,緩下表情說:「老哥哥不過是盡責而已,弟妹要我如何應答?」

「就算白家人一事因職責所限,不得不報;軍管所人犯失蹤禍延定疆,是南角城倒楣;但小妹就再問上一句。」陳晶露緩緩的說:「因『左都軍管所』中三千人被迷翻,從而猜測是定疆所為,想必認為定疆之迷藥來自於我手,是不是?」

「這……」陳康頓了頓,打迷糊仗說:「若真是如此,那也是皇上的判斷……」

「好!」陳晶露一揚首說:「就煩請左督國王四日後通告皇上,能迷翻三千人的迷藥晶露不是沒有,但那種迷藥晶露可只有一種,只要有效,效果至少維持三晝夜,一晝夜便醒來的貨色晶露可沒有。」

話一說完,陳晶露頭一轉說:「我們走……趙才!取船。」

眾人都是微楞,陳晶露這麼怒氣衝衝的闖來,就是要陳康通知皇上這麼一段話?

又為什麼要四日後才能上稟?

眾人狐疑的當口,趙才卻是更糊塗了,怎麼自己淪落到當船伕了?明明有艘舟上還有個舟子的啊?打昏他嗎?不過趙才自然不敢違令,索性掠到鐵珊珊划來的那艘扁舟,一手握起了尾槳,而陳晶露也緩步出了涼亭,向著扁舟走來,墨琪、夢羽、歸勇自然在其身後尾隨。

就在眾人走近岸邊,尚未上舟時,另一艘船上的舟子忽然一歪,彷佛神智突失的就這麼向著水中倒去,趙才距離最近,他連忙揮手一推,一股勁風將舟子身子一側,總算沒摔入水中,只摔在扁舟上,看樣子是昏了過去。

沒想到左督國王府中的舟子這麼不濟事?忽然就暈了?趙才正在瞪眼,卻聽撲通、撲通的聲音,卻見鐵珊珊、陳儒雅、陳儒庸三人同時栽倒。

亭中本來笑臉送客的陳康驀然大聲說:「你……好……」

話未說完,陳康驀然往前直躍,向著陳晶露撲來,途中一根亭邊大柱阻路,陳康單指一揮,空中驀然傳出嗶嗶啵啵的爆裂聲,陳康身形未至,那根大柱驀然從中腰炸開,在木屑紛飛、焦味四溢間,陳康從中一穿而過,倏忽間已經接近了岸邊,勁力直逼陳晶露。

陳晶露面色一凝,左右雙手五指驀然聚合成錐,同時往前一提,氣勁立即往前激射,迎向陳康的指力,正是陳晶露傳授墨琪、夢羽的功夫──「群蜂指」。

兩方勁力都十分迅速,一瞬間已經在半空中相遇,陳康不愧身為諸王之一,兩方勁力一碰,一股焦熱味大熾,陳晶露的指力立即向後消融,眼看勁力就要逼到陳晶露身上,眾人可不能就這麼眼看著陳晶露中招,歸勇、墨琪、夢羽、趙才同時都抬起了手,預備合力接下這一擊。

但就在這時,飛到半空的陳康雙眼神光一散,整個人勁力一消,從半空中墜了下來,陳晶露總算也抵住了那股殘餘勁力,但兩手卻是往後急振,臉色有些難看。

而歸勇不待吩咐,躍出一把接住了陳康,就在這時,那個少了根大柱的涼亭驀然一歪,轟然倒地,還好這時亭中已無旁人,不然恐怕是凶多吉少。

歸勇將陳康安置在鐵仇之旁後,眾人依序上了扁舟,趙才不敢遲疑,急急的催動著尾槳向著岸邊急劃。

這下事情鬧大了,不知道闖不闖的出「左督國王府」?

果然那幾聲大響是會引人注意的,趙才才剛划到岸邊,就有一隊都衛軍從假山後轉了出來,望著眾人發怔,陳晶露也不答話,率先往前便走,眾人也只好硬著頭皮跟。

沒想到陳晶露距那隊官兵還有十餘公尺遠的時候,那堆官兵就一個個自動倒下,陳晶露看也不看這些人,自顧自的向著來路而去。

除歸勇外,趙才、墨琪、夢羽都是第一次見識陳晶露迷藥的威力,他們這才知道,原來這些人都是陳晶露迷倒的?至於自己這一行人怎麼沒事,三人可是苦思不透,只好面面相覷,暗自咋舌不已。

陳晶露毫不停留,就這麼一路走出去,直到左督國王府大門口,一路上少說也迷翻了百餘人,倒在屋裡的就不大清楚了,趙才咋舌之餘不禁自忖,還好從來沒得罪過王妃,不然怎麼死的都弄不清楚,看來這些人不倒個三天三夜是不會醒來了。

走出了大門,裡面一絲動靜也無,陳晶露這才止步,微微低著頭吐納了起來。

歸勇一見,立即趕上兩步說:「趙才,去牽龍馬,我們為王妃護法。」夢羽與墨琪一怔,連忙與歸勇圍成個三角形,護衛著低頭吐納的陳晶露。

原來施放迷藥也要用功夫的?還是剛剛接了那一招有些不妥?趙才連忙牽過眾人來時所騎乘的龍馬,心裡卻又覺得奇怪,怎麼龍馬也沒事?回頭一望,大街上的人來人往,還不是一樣活蹦亂跳?看來陳晶露已經收功。

不過她這麼一直杵在別人大門可不是辦法,趙才正慌時,卻見陳晶露頭一抬,蒼白的臉上有些擔憂的自語說:「陳康的『焦雷指』功力又深了不少……我們回去!」

同時已騰上了龍馬,向著皇城騎去。

五人剛要進入皇城,卻聽得城北起了一聲聲緊急的號角聲,還有警炮大作,同一瞬間,大街上所有人臉色都是大變,立即加快了腳步奔行,四面的龍馬蹼拍擊地面的聲音也悶悶的響起,似乎周圍有許多的官兵在移動著。

這下糟了!趙才連忙策馬快跑,八成是陳康那死老頭忽然又醒了過來,正率兵來追,卻要快些趕回「馨雲殿」,那兒還有一萬兵馬保護……不然陳晶露的迷藥再厲害,只怕也沒帶這麼多。

可是趙才忽然發現其他人都沒跟上自己,百忙中一回頭,卻見城北一縷黑煙向上直飄,陳晶露等人也正望著那縷黑煙發怔。趙才這才會過意來,大聲的說:「叛軍來襲!」

趙才吼歸吼,卻是沒人理會他,只有墨琪還回頭瞪了趙才一眼,眼中擔憂還多於生氣,趙才一怔間轉念一想,什麼時候不好選,竟在叛軍來襲前一刻把左督國王府的大半人迷翻,那可是糟中之尤,這下該如何是好?

牧固圖紀元一二○一年十四月十九日「定疆!」打開鐵製窗口,陳東立直著喉嚨喊:「有沒有聽到?」

徐定疆的窗口早已打開,他懶洋洋的說:「有啦……」

以他們的功力說來,憑藉內勁打開窗口並非十分困難,不過這可不能給兩位供奉知道,否則兩老帶個鎖來就麻煩了。

「真夠倒楣的。」陳東立氣呼呼的說:「不過說你不見了,就被人當成我也聯合起來騙皇上……」

「好啦。」徐定疆走到鐵窗前,望著斜對面的陳東立說:「算我對不起你好吧?

對了,那時你來找我做啥?」陳東立、徐定疆、徐靖都關在附近,陳東立與徐靖算是同一邊,徐定疆則與被稱作大黃、五黃的騔獚隔鄰,只有劉芳華被關的比較遠。

陳東立見徐定疆問到那日之事,他微微一怔,有些尷尬的說:「出去再說吧……

昨晚兩位爺爺過來沒找你?」

論輩分,其實劉尉達、劉尉莽比兩人大上不只兩輩,稱大爺爺、二爺爺其實有些不妥,不過畢竟不是近親,也無須顧忌這麼多;昨夜兩人再度進來地牢,大夥兒自然立即關上了鐵窗,所以也不知道兩老進來找誰。

「沒有。」徐定疆楞了楞說:「對了,我本來以為兩老是來放你的。」

「還是又關了人進來?」陳東立說:「會不會是伯母?」

「去你的。你少胡說……」徐定疆罵了一聲,跟著有些遲疑的說:「只怕是放了我老爸。」

陳東方可莫名其妙了,目光向一旁關著徐靖的牢房方向轉了轉,詫異的說:

「放了你老爸有什麼好怕的?不是很好嗎?」

「你不知道。」徐定疆搖搖頭說:「若是這麼快就放了我爹,八成是叛軍攻來了。」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陳東立楞了楞,知道徐定疆說話有幾分準頭,跟著也沉默下來,卻聽徐定疆頓了頓說:「試試就知道了……」

試什麼?陳東立只見徐定疆忽地從鐵窗中探出手臂,紅霧驀然騰起,一股氣勁向著斜前方延伸出去,直探向陳東立隔壁的牢房,只聽嘎的一聲,鐵窗應聲而開。

徐定疆跟著叫:「老爸?」

叫歸叫,那間房中卻沒傳出迴音,徐定疆心裡一沉,看來昨晚老爸真的被放出去了,戰陣兇厄,況且內憂外患又渾沌未明,老爸在這種環境下出戰實是十分兇險,何況自己又沒能先回南角城,下一步棋該當如何?

「你這功夫也怪。」陳東立不知道徐定疆在想什麼,驀然說:「那天居然能與大爺爺接上一招。」

徐定疆聽而不聞,過了片刻說:「不成,非闖出去不可。」

啥?陳東立楞了楞說:「你說什麼?」

「我功力不足。」徐定疆沉吟說:「若是芳華也關在這裡就好了。」

「芳華遠著呢……」陳東立說到一半,詫異的說:「芳華倒是一直沒說話,她不知道可以開窗嗎?」

徐定疆嘆了一口氣,劉芳華自知道白浪投奔叛軍後心灰意冷,說不定已經放棄了出困的念頭,就算在附近也不一定幫忙。

「我看你把那兩隻怪物的窗戶打開看看好了。」陳東立不明白徐定疆在嘆什麼氣,苦中作樂的笑說:「說不定它們幫的上忙。」

這話倒是提醒了徐定疆,兩隻騔獚幫不幫得上忙先不論,老媽的囑咐倒是可以先試試。徐定疆眼睛自然望不到自己隔鄰,不過勁力之所及,倒也能分辨何處是鐵窗。徐定疆勁力橫向探了過去,感知到了鐵窗口,那大團紅霧運足勁力吸引著鐵窗向旁橫移,鐵窗一開,砰砰的聲音立即傳了出來。

「呃……」陳東立只見一顆腦袋湊到了鐵窗前,他可不知道這是大黃還是五黃,目光一對間,陳東立只好尷尬的點點頭說:「嗨!」

騔獚應聲咆哮,又是砰砰兩聲,看來是在抓擊著牆壁,陳東立眼見無法溝通,尷尬的向著徐定疆說:「我看它們是幫不上忙了。」

「誰要它們幫忙了?」徐定疆沒好氣的叫:「大黃?五黃?」

騔獚的聲音一頓,似乎認出定疆的聲音,兩隻同時輕嘯了一聲,大有應和之意。

徐定疆頓了頓說:「我也被關著,幫不了你們,你們出的來嗎?」

騔獚一靜,隔了片刻忽然低鳴一聲,似乎有著深切的悲傷,徐定疆與陳東立聽到都是微微有些感觸,莫非它們是在哀嘆其他騔獚的過世?

這一瞬間,徐定疆感覺騔獚不像是普通的獸類,竟似乎也深通人性,想到這一層,徐定疆心裡驀然有些不忍,若把退蛇軟骨給它們吃,吃出毛病豈不是不好意思?

徐定疆嘆了一口氣說:「算了,只不過跟你們打聲招呼,還是把窗戶關上吧?」

話一說完,騔獚立即一連串的低嘯,還不斷的騷抓著鐵門,似乎並不認同,徐定疆也看不到,只能苦口婆心的勸說:「若是不關,被發現了可不妙……」

「定疆!」陳東立卻是看的清楚,他驀然詫異的說:「它們傷了鐵窗……關不起來了。」

嘎?徐定疆目光轉向自己眼前的鐵窗,心裡微微一動,若要硬碰硬的擊破鐵門,這唯一的洞口說不定真是破綻之所在,但若一擊失敗,被發現了可就不妙,徐定疆咬咬牙說:「我得閉關幾天,你也練練功吧。」跟著徐定疆向著陳東立揮揮手,把鐵窗關了起來。

現在練功怎麼來得及?陳東立正想開口,卻見徐定疆的鐵窗已經關上,他悶悶的閉上嘴,目光轉過,卻見騔獚的巨爪正不斷的向外抓擊著那個小窗,鐵窗果然變形的越趨嚴重,但想挖到兩獸能鑽出,只怕至少得要十天半個月,其間不被發現也難。陳東立搖搖頭心想,勸它們停「腳」嗎?……還是由它們去吧。

他正想把鐵窗關上,腦中忽然轉過一個念頭,陳東立驀然叫起屈來:「怪了!

放了伯父怎麼沒放了我?」

不過徐定疆已經牢牢關上鐵窗,自然是聽不見陳東立的呼喚,陳東立只好悶悶的罵了兩三句,八成自己以往與徐定疆交往過於親密,總有些脫不了嫌疑,當真是交友不慎。

在都城北方百餘公里的密林中,熾熱豔陽穿透枝葉灑下,白家三百餘人散在四周防備,中間則是領導群──白家皇族散坐在一塊小空地間商議。

這時,白彤一改數日前不得志的模樣站起大聲說:「我們是要抬頭挺胸在人族中重振白氏榮光。還是要守著老方法,過著不見天日的日子?現在已經是決定的時候了。」

白炰旭望了一直沒作聲的白浪一眼,嘆了一口氣說:「劉禮確實是豁然大度,但白氏一族的血仇……真的就這麼算了嗎?」

見眾人默然,白彤揮著已經拆掉繃帶,但尚未完全痊癒的雙手大聲說:「大伯說的沒錯,但就算我們當真退隱,難道真有捲土重來的機會?在人族中,我們根本沒有存在的空間,就算真有可以藏身之所,血脈存續的問題又有誰能解決?再傳個兩代,只怕連皇族都沒有了。」

白炰旭無言以對,若是以前,白彤敢對白炰旭這麼大聲說話,他不一巴掌打下去才怪,但現在白彤畢竟是立了大功,將陷入絕境的白家人救出生天,白炰旭也不好多說。

驀然間,白炰旭發覺這五十年來的堅持似乎都是一場笑話,白炰旭意興闌珊的說:「我老了……這些事,由你們年輕人做主吧,我去與述潘聊聊。」話一說完,他竟是飄身而起,向著林外掠去。

「大伯!」除白浪外,眾人齊聲叫了起來,卻見白炰旭恍若未聞,整個人帶著三分蕭索、兩分寂寥地往外緩飄,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彤見狀大聲說:「大伯說的對,也該由我們出主意了,大家坐下吧。」

白漢不發三旨,首先坐了下來,白廣、白玫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擔憂,但依然回頭坐下,他倆一坐,白敏自然也跟著坐下,就只白壘一人依然站在當地,白彤微微皺眉說:「阿壘,你還在想什麼?」

「阿彤。」白壘回過身來平靜的說:「將我們救出牢獄,你確實立了大功,但你心裡有數,我們會被劉然下令擒捉,也是因為你的關係。」

這話十分老實,但可就傷了白彤的顏面,白彤臉色一沉說:「阿壘,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白壘轉過身一面坐下一面說:「我對日後的大方向並沒有意見,只是點明一個事實……劉禮、陳康固然對我們有恩,但這個恩本也未必是必要的。」

白彤頗有些惱羞成怒,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辯解,還好白廣適時的打圓場說:

「說老實話,以情勢來說,劉然幾乎已經是必敗無疑,若非這麼一轉情勢,我們也未必有好結果。」

這話說得白彤十分舒服,他哼了一聲說:「正是如此……」

「不過。」白廣接著說:「在劉然治理之下,我們確實有機會重複皇朝,但若天下是劉禮一統,以他的精明來說,這個願望可說十分渺茫。」

「反正劉然不會贏。」白彤有些不耐的說:「這些也是白說,而且……重複皇朝又如何?讓那個小傢伙當皇上我可不心服……」

「阿彤!」白廣打斷白彤的話說:「你別亂說話。」在還沒決定之前,這話可有些大逆不道。

白彤撇撇嘴,不與白廣在此事上爭論,一抬頭說:「反正我的話都說完了,按估計,今日下午北軍即將進攻都城,我一定會去的,若你們真的不願,我就帶著願意去的人去,阿漢,你跟不跟我走?」

白漢一楞,面有難色的說:「大家商量好了再一起……」

「什麼事都要商量!」白彤大聲說:「再這麼優柔寡斷,好事都會變成壞事。」

「彤哥。」白玫輕柔的聲音響起:「別這麼大火,好不?」

白彤氣消了兩成,閉上嘴沒說話,白玟轉過頭,望著一直盤膝而坐,低頭望著地面的白浪說:「浪大哥,你怎麼一直沒說話?」其實眾人這時無須偽裝,本應稱白浪為叔,但大家叫慣了,也改不過來。

白彤見白玫詢問白浪,他不甘寂寞的接口說:「對啦,浪大哥意見如何?」話聲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輕蔑。

白浪緩緩的抬起頭來,嘴角輕輕一撇,有些索然的說:「你們在意嗎?」

白玫心裡微微一沉,有些尷尬的說:「浪大哥怎麼這麼說?」

她心裡自然有數,當時假裝投降一事瞞著白浪,八成已傷了他的心,不過白玫也只能裝傻,試圖力挽狂瀾。

白浪說話本不尖刻,這時也不想翻舊帳,他只嘆了一口氣說:「我沒意見,怎麼說就怎麼辦吧。」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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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5:5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林中密議

兩天前的深夜,白浪等人在未受束縛的情況下,從防禦較不嚴的南方潛出了都城,經過一夜的奔馳,白家三百餘人到了都城北面百餘公里的一處密林。在那兒,眾人見到了在林中守候的「磐石龍將」何威凡、「玄槍龍將」唐贛、「碧戈龍將」關勝男三人。

何威凡首先針對近一月前叛變時的行為對白浪致歉,跟著三人轉達了劉禮的意思──白家人若是願意放棄重複白氏皇朝的念頭加入北軍,北軍無任歡迎,若不願也無妨,白家人自行決定去留,不過日後大事底定,白家只要略有反意,依然是劉氏皇朝追捕的對象。

最後,三人告知眾人大軍次日即將南移,估計在今日下午便會與都城部隊首次對仗,希望眾人在那時之前,能及時做出決定。

這一日兩夜間,白彤一力主張放棄重複皇朝的念頭,但這畢竟是五十年來的固定觀念,在兩日間想改變自然十分困難,不過眾人念及為白彤所救,也一直沒有人正面提出反對。

至於白浪,自離開都城,便知今生與劉芳華的緣分已盡,而自己信任的白家人又對自己玩弄權謀,雖然臉上看不出來,但白浪其實頗有些萬念俱灰,腦海中充塞的滿是劉芳華的一言一笑,別說白家人要不要歸順劉禮這件事,就連左臂氣脈的修練,白浪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所以白玟這時問到白浪的意見,他自然十分不起勁。

白玫見狀正在皺眉,卻聽白彤不耐煩的說:「其實大家心裡有數,說討論是假的,只要阿廣、小玫你們兩人同意,大概就定案了,這麼說吧,你們就商量一個結果,不過無論如何,我的意向已經確定,只看大家限不跟我走而已。」

這可不叫商量,其實頗有些要脅的味道;白廣與白玫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些憂色,白彤對北軍這批人這麼死心塌地,其實與前一段時間不得志大有關係,若非如此,說要放棄重複白氏皇朝,只怕白彤會第一個出來反對。

白廣正想轉圜一番,白玫卻驀然一笑,起身向著白廣招手說:「也好,廣哥,我們私下商量一下。」

白廣微微一楞,雖說兩人在白家可說是最富智計的人物,但卻向少這麼做,畢竟這麼一來,反而與他人易起隔閡。以兩人的智慧,自然會避免這種情勢,沒想到白玟今日竟這麼說?

白廣心念一轉,跟著點頭說:「就給我們幾分鐘。」便隨著白玟往外走去。

兩人離開眾人十餘公尺,轉到了數株林木之後,白玟回頭望望,停下腳步說:

「這兒可以了。」

「小玫。」白廣低聲說:「難道又想來一次?」

「不。」白玫搖頭說:「可一而不可再,浪大哥看來冷漠,其實心腸頗軟,知道實情之後,也不過傷心而已;彤哥可不一樣了,若給他知道我們騙他,非翻臉不可……而且劉禮比劉然精明多了,我們若有任何異動,只怕難逃一死。」

「就算真心歸順,卻也還有其他的辦法。」白廣微微咬牙說:「只要我們記得白家的深仇,日後若是白家在人族重有一片天地,又何必久事於人?未來劉家的皇帝,不見得個個像劉禮一般精明。」

「正是如此。」白玟點頭說:「成功不必在我,只要白家血脈不斷絕,滅國大恨不忘卻,便算是百年後才能復興,那又如何?不過若要這麼做,除你我之外,暫時不能向任何人透出口風,否則恐怕會有變數。」

白廣點點頭,忽然有些詫異的說:「你找我出來便為了此事?」

過了片刻白玟才說:「我心裡還有個問題。若我們當真投入劉禮陣營,看似放棄了白家的興復大業,浪大哥已經沒有陪著我們的必要,必定會離去的。」

白廣沉吟了片刻,終於點頭說:「而且他很有可能重返都城,幫助劉然。」理由不用說,自然是為了劉芳華。

白玫低下頭,頓了頓才說:「而我……我也會離開。」

「什麼?」白廣吃了一驚,聲音自然而然提高了兩分,詫異的說:「難道……

難道你對徐小王爺……」

白玫輕嫖了白廣一眼,臉上浮起一抹紅霞,微微點點頭。

「怎會如此?」白廣喪氣的說:「這豈不是四分五裂了?」

白玫臉上紅霞未退,頓了頓說:「不過我與浪大哥不同。」

「願聞其詳。」白廣有些無奈地說。

「定疆與芳華公主也不同。」白玫咬了咬下唇說:「他未必支持劉然……而且,若他當真要與白家人為敵,我也不會忘了自己的姓氏。」

而白廣可有些糊塗了,白玫心裡在打什麼主意?但他也知道,除非白玟自己要說,想猜出來可不容易,白廣擔心的望著白玫說:「小玫,我們雖不是親兄妹,但……」

「我明白。」白玟臉上的紅潮已經退去,她輕輕一笑說:「我們的感情比親兄妹還要親,所以我剛剛才這麼說。」

「不。」白廣搖頭說:「無論你作什麼決定,一定要小心。」

「嗯……」白玫吸了一口氣說:「這些話,我只能先對廣哥說……到時我若是離開,還請廣哥替我遮掩一下。」

怎麼遮掩?白廣苦笑一下,略過此事說:「所以……你贊成投向劉禮?」

白玟點點頭說:「劉禮既有陳康柑助,陳儒雅、陳儒庸兩位龍將必定也有叛意……

估計情勢,北方四城算是打平,北域王想南下支援必不可能。綜合南角、都城、東極三城高手,龍將姑且不論,兩位供奉雖然功力高強,但不擅帶兵,除當刺客外,對戰局的影響不大。劉然手下只剩下劉方廷、徐靖兩位大將,到陳康叛離之前,必定會想辦法除去一名,如此一來,劉然豈有勝算?為了白家的未來……我們不得不投向劉禮。」

「情勢確實十分明確。」白廣皺眉說:「但當初在東極城時,劉禮便玩弄了我門一次,我並不安心。」

「這點確實不可不防。」白玟沉吟說:「不過當時劉禮會如此,其實原因有二。

一來,當時劉禮尚未擺明了叛亂,自然不能隨便的對我們推心置腹……」

「第二個原因……」白廣接著聲音更低的說:「該是浪大哥吧?」

「正是。」白玫點點頭,也壓低聲音說:「浪大哥對芳華公主的感情誰看不出來?說浪大哥肯背叛芳華公主,劉禮絕不相信。」說到後來,白玫的臉色轉趨嚴肅。

白廣的臉色也凝重起來,緩緩的說:「也就是說……」

白玫點了點頭,臉上卻又微露不忍的神色,她嘆了一口氣說:「只是……難免於心不安,廣哥可有兩全之計?」

白廣思索片刻,終於還是搖搖頭說:「為了大家,我們別無選擇。」

白玟頭往旁一側,臉上充滿為難,但這件事她已足足思索兩日,她也知道是別無選擇了,若非如此,她與白廣眼色役使之間已知對方作何打算,豈需要私下密談?

沒想到談到最後,白廣也想不出個好辦法。

見白玫的神色,白廣也沉默了下來,兩人相對無語,心中都是十分的沉重,只見頭頂豔陽高照,在穿枝過葉灑下一地碎影,看來已是中午時分,讓是作決定的時刻了。

白浪從出城後,就極少說話,見白廣與白玫兩人離群商議,他也不大在意,白家人現在已無退路,重回都城既不可能,除了投入劉禮陣營外,就是另外找個無人之處,看看是就此銷聲匿跡、或是他日再圖復國。

管他們作出什麼樣的決定。白浪已經決定,等諸事底定後,自己終究是要離開的,那自己到底該幹什麼?真的就此不再與劉芳華相見嗎?還要不要練功夫?這條左臂……差不多也快要功成了,又有何用?還有那什麼鬼「胸懷天下」,連影子都沒有半個……

「浪大哥?」

白浪失神間猛一抬頭,見到白敏一臉關懷與擔憂站在自己面前,白浪勉強牽動一下嘴角,算是打個招呼。

「你還好嗎?」白敏也快樂不起來,他皺眉低聲說:「玫姐和廣哥商量好一陣子了,不知道會怎麼決定。」

白浪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白敏也不見怪,只皺著眉頭說:「不過……

我們好像不能回都城了。」

「應該是吧。」白浪終於開口。

「這樣……」白敏臉上有三分惋惜,強笑一下,有些不甘願的說:「真的只能這樣嗎?」

白浪反而有些詫異,白敏在可惜什麼?白浪怔了怔說:「你……捨不得那兩個小姊妹?」

白敏張大嘴,一臉尷尬的搖手說:「不、不,不關她們的事,我是替浪大哥可惜。」

「是嗎?」白浪莞爾一笑說:「從此見不到曇如、杏如,真的捨得?」

白敏微歪著頭,思索一下說:「說捨不得當然有些,但想到浪大哥與公主,我們那就沒什麼了。」白敏少年心性,與徐氏姊妹也是氣味相投而已,畢竟還沒發展成所謂的戀情,自然較不在意。

白浪搖搖頭,不願再想這些事,只說:「現在可以盡情施用白家功夫,也是好事。」

「還是浪大哥教的爪功──『無倫神爪』好用。」白敏笑嘻嘻的說:「威力比較大呢。」當時白廣一念之間替這套爪功取了名稱,大夥兒也就這麼沿用下去了。

「只是招式簡單,容易上手而已。」白浪搖頭說:「若是將白家『破天劍法』、「天玄掌法』的精髓練熟,威力決不遜於這套功夫。」

「簡單就好啊。」白敏笑著說:「若是威力一樣,何必練的這麼累?」

聽到這句話,白浪微微一怔,彷佛想出了什麼,又還有些弄不清楚。正思索間,卻見白彤一個彈身站起說:「這兩個在幹什麼,想這麼久?」一面還抬頭望了望天色。

「來了。」白廣與白玫一前一後的出林,兩人臉上的表情都不輕鬆,白廣搖頭說:「阿彤,還沒到時間吧?」

「也不用逼到最後一刻吧?」白彤皺眉說:「你們到底決定如何?」

白廣與白玟對視一眼,白廣聳聳肩,有些無奈的說:「你既然這麼堅定,就依你吧。」白玟也跟著點了點頭。

這話一說,白浪的雙眉微微一抖,心裡不由得痛了一下,白家人終於還是要放棄復國,還是白廣與白玟又聯合起來騙白彤?想到這兒,白浪不禁苦笑了一下,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白彤卻沒想這麼多,他見兩人都同意了,他高興的一拍手大聲說:「走,我通知大伯,立即往南趕去戰場赴援。」

眾人一一起身時,白浪卻依然坐在當地,白廣與白玫兩人對視一眼,白玫一咬牙,對白浪柔聲說:「浪大哥,要動身了呢。」

「我不去了。」白浪搖頭說:「事已至此,不差我一個了。」

眾人聞聲一怔,白漢、白敏、白壘都停下了腳步,白彤自然是大皺眉頭,瞪著眼望著白浪,只差沒破口大罵。

「那……」白玟想說話,卻又開不了口,她剛雖然與白廣商議妥當,但事到臨頭,她還是有些難以決斷,矛盾的情緒在心裡糾結著,十分痛苦。

白廣見狀,連忙越過白玫說:「浪大哥,你怎麼可以不去呢?我們之中,你的功力最高了,白家若是沒有你,會被人看不起的。」

白彤聽了更是不滿,但白廣說的又是實話,白彤只好咬著牙生悶氣,等白廣勸服白浪。

「對啊。」白敏也跟著叫:「浪大哥,你的『青靈爪』我還沒學會呢,怎麼可以不限我們走?」

「浪大哥。」白壘也湊上一句:「一起走吧。」

「浪大哥。」向少說話的白漢也喊了一聲。

白浪卻十分為難,他只想拋開這一切,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終老餘年,但這段時間裡,與大家也建立了感情,就這麼放下豈是容易?

白浪正沉吟間,白廣接著又說:「浪大哥,不為別的,劉禮畢竟救了大夥兒一命,你若真的不願成為劉氏一族的臣民,就幫大家安置好了再離開吧?順便也回報劉禮這份人情。」

「對啊。」白彤插口說:「大軍裡應外合之下,都城還不是三、五日內便能拿下?浪大哥也不用待多久。」

說老實話,白彤並不怎麼希望白浪留著,只要白浪在場,似乎沒有人會注意到白彤的存在。

他們說的畢竟有道理,白浪索然站起說:「好吧,我就晚幾日走。」

這話一說,大部分人都鬆了一口氣。白彤自然不會多興奮,只一轉頭,率先離開。白玫則是心裡微微一沉,眼見眾人皆已離開,白玫拖慢極慢的嘆出一口鬱結在心底的難過,隨著眾人離去的身影緩步而去。

既然作了決定,白家雖無龍馬,但三百餘人個個功力高強,只不過一個半小時,眾人已經趕過了四十餘公里。

白炰旭、白彤等人遠遠一望,見前方數公里外一個小丘陵上,黑壓壓的站滿了近三萬人,眾人慢下腳步,遠遠看去,見部隊整肅,安靜無聲,一點也不像正在打仗的模樣,白家眾人不禁有些狐疑,難道還沒打起來?而既然要攻都城,怎麼會這麼遠就停下?

這時部隊也發現了白家軍的接近,一小隊人馬約莫百人,在一名將領的率領下策馬騎下小丘,白家人在白炰旭的率領下,靜靜的等待著那批兵馬到來。

數公里,在龍馬疾馳下,沒幾分鐘就到了,隨著人馬的逐漸接近,龍馬上一個高挑微瘦的將領面容越來越清晰,那是一個白淨的有些不大健康的女子,眾人都不陌生,那正是隨同何威凡叛出都城的「川靈龍將」風紫婷。

當日,眾人都見過風紫婷的英姿,而真正與風紫婷交過手的卻只有白浪一人。

白浪見到風紫婷,他微微一楞,想起當日交手的記憶,白浪不禁有些怔怔的望著風紫婷,現在可以算是同一陣營,自己想問的事情,也許有機會問了。

風紫婷的目光,也停留在白浪身上片刻,但見白浪遠遠落在人後,她只微微向著白浪頷首一下,跟著便向領頭的白炰旭與白彤說:「諸位現在趕至,想必已經作了決定?」

「正是。」白彤神采飛揚的說:「能得皇上不棄,讓白氏一族重回人族……」

風紫婷一揮手,止住了白彤的滔滔不絕說:「二皇子在正式即位前,暫不欲我等以『皇上』相稱,諸位不可不知。」

白彤馬屁拍到馬腳上,他有些尷尬的說:「多謝龍將告知……這……不知現在敵情如何?」

「二皇子率領四萬部隊在十公里外。」風紫婷冷冷一笑說:「等都城的部隊出來送死。」

這麼一說,白廣與白玫都是微楞,習回河城部隊來了九萬人,都城軍力不過八萬,都城不靠城厚牆高來堅守,出城豈不是找死?

白彤倒沒想這麼多,他連忙說:「我等是否可以拜見二皇子?或是在這場戰役中助一臂之力?」

風紫婷頗有些意外,白浪一直沒表示意見,這小子卻是什麼東西?一直搶著說話?風紫婷冷冷望了白彤一眼說:「二皇子交代,若白炰旭老前輩與白浪龍將率隊抵達,請諸位上丘觀賞,暫時無須助陣。」

這話一說,白彤自然十分下不了台,正不如何開口時,白炰旭已經緩聲說:

「多蒙二皇子眷顧,白氏一族豈敢不從?」

「諸位請隨我來。」風紫婷再瞥了白浪一眼,見他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心裡好生奇怪,但這時也不適合多說,風紫婷一轉龍馬,向著丘上便馳了回去。

白家人這時頗有些不是味兒,再怎麼說,也該留下數匹龍馬,也是對白炰旭、白浪等人表示些敬意。風紫婷這麼一來,可以說把白家人歸降的意願降低了一大半。

但這時自然不是抱怨的好時機,反正數公里路途也是小事一樁,大夥兒也就辛苦了兩條腿,隨著風紫婷的部隊奔上了那十分平緩的小丘陵。

穿過了那數萬官兵,眾人接近到丘陵頂部,奇怪的是,這三萬兵馬都駐守在這一側,丘陵的另一半坡地卻是完全無兵馬屯駐。而這時風紫婷已經下了龍馬,與三、四人一起站在丘陵之巔,遠遠向著前方眺望。

趕到風紫婷等人之後,眾人放眼望去,前方是一大片一望無際的平野,在數公里外,果然有四萬兵馬排成一大片整齊的方陣,遠遠的望去,已經看不清面貌,只見數面大旗立在部隊的前端,看旗號,領軍的正是原來的「神山衛國使」、現簡稱為二皇子的劉禮。

至於其他將領的旗幟,其實都不陌生,正是「磐石龍將」何威凡、「玄槍龍將」

唐贛、「碧戈龍將」關勝男三人,以這四名將領率領四萬兵馬,可稱綽綽有餘。

白浪雖漠不關心,但他望望丘後的部隊,再看看前方,忽然有些糊塗,還有兩萬人呢?

「呵呵呵呵……」在風紫婷的身旁,一個肚腹圓滾、紅光滿面,臉上充滿福態的和氣老者轉過身來,只見他一襲寬大而豪華的袍服寬寬鬆鬆的披在身上,轉身時還微微的飄起,看來十分的舒適。

老者望著眾人笑說:「能在大戰前獲得諸位全力相助,果然是天佑吾皇……唔,這位想必就是炰旭公?這位莫非就是少年英才白浪龍將?」

他自然沒認錯白炰旭,但卻誤把白彤當成白浪了,白彤的臉上更是尷尬了,他躬身說:「晚生白彤,見過『河王』。」

這位就是「習回河王」徐苞?白彤卻又是怎麼知道的?眾人都是一驚,連白浪在內所有白家人,不自禁的都將目光投注到徐苞的身上,神色中有些怪異又有些憤怒,但又交雜著幾分無奈。

眾人目光如此事出有因,當年劉氏一族能獲得天下,最主要的原因有三。首先當然是劉氏一族奇才輩出,勢力本大,不但有長兩輩的劉尉達、劉尉莽兩大高手,劉方廷、劉群池,以及眾人簇擁稱皇的「天定皇」劉伯偉那一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在北方與朝中的勢力都是一時無兩。

其次,便是掌控天下暗探組織的劉伯偉六弟劉冥,他不但探得天下動靜,使劉氏一族能在戰場中掌握先機,還自出機抒,練成玄妙難測的「幻靈大法」,否則也不能在舉事前一夜間偷走所有威力奇大的皇族至寶,劉氏一族才敢造反。

最後一個因素,就是當年在徐苞的斡旋下,使得當年實際掌握兵馬的東極城陳克、都城陳康、以及天縱英才的南角城徐靖同時叛向劉氏。否則無論是東極城、都城或是南角城,只怕都沒這麼快納入劉氏皇朝的旗下,而若是東極、南角、都城聯合起來,只怕以劉氏一族的勢力,也拿不下這半壁江山。

所以若說白氏一族的仇人,除了姓劉的之外,首要大敵不是別人,就是大叛賊徐苞,眾人面前忽然出現這麼一位切齒痛恨了五十年的人物,臉上的表情難免都有些古怪。

徐苞倒是神色自若,笑呵呵的說:「原來這位就是立了大功的白彤?果然也是少年英才。」

白彤神色恢復了幾分正常,恭謹的說:「河王謬讚,晚生愧不敢當。」外人多稱「習回河王」為河王,白彤倒沒有不恭敬的意思。

徐苞跟著向白炰旭呵呵笑說:「炰旭公,五十年來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聽得此言,白炰旭感慨萬千,五十年來的含辛茹苦,難道就為了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勸慰?但話說回來,徐苞又能說什麼?

白炰旭長嘆一聲說:「往事已矣,只要白家人日後能在人族中有一席之地,老夫也別無所求了。」

徐苞似乎沒想到白炰旭這麼沒鬥志,他微微一怔,驀的哈哈大笑說:「不知炰旭公今年貴庚,怎會說出這麼蕭索的主言語?」

白炰旭實在懶得與徐苞瞎扯,只搖搖頭說:「虛度百餘,慚愧。」

百餘是多少?不用細思,徐苞也知道白炰旭無心與自己多言,他也不惹人厭,笑笑的將目光在人群中巡弋,很快的,他目光注視到白浪身上,遠遠的笑說:「白龍將好生見外,也不來與本王見上一面?」

白浪一怔,雖聽說此人功力在諸王之中最弱,但畢竟是諸王之一,眼力果然不凡,他沒得逃避,踏出人群說:「見過河王。」

「白龍將果然是遠出儕輩。」徐苞目光在白浪的身上下打量,過了片刻說:

「難怪二皇子對白龍將諸多稱讚。」

劉禮稱讚白浪?眾人對視一眼,臉上的神色都有些怪異,白浪正不知如何接口,徐苞忽然一轉身說:「來了,果然如二皇子所料。」

眾人聞聲轉過目光,卻見遠遠的南方一大隊兵馬浩浩蕩蕩的向著前方平原開來,遠遠看去,對方兵馬似乎也分成兩部分,前方是四萬兵馬,後方則有兩萬餘人,其中,前方隊伍中竟有三支將旗,看來有三位大將在其中,而後方的部隊則僅有一支大旗,這兩萬部隊應該只是準備支援所用。

都城既然派出了六萬人,看來如今只剩下兩萬餘人守城,若是這一仗大勝,都城可說是舉手可下,不過話說回來,若是隻與對方對銷個數萬人,想攻下都城,只怕是更困難。

這時,眾人還看不清都城部隊的旗幟,卻聽得徐苞一笑說:「果然是徐靖,這下可有些麻煩。」

聽到這話,白浪微微一驚,自己功力已大幅提升,眼力卻還不及徐苞甚遠,莫非所謂的功力最弱只是虛語?白浪運足目力,仔細看去,果然隱隱約約看到了「南角徐」三個大字,另兩個較小的旗幟,則是「卷林」、「嘯山」兩面,白浪不禁有些糊塗,看形式,那該是龍將的旗幟,但「卷林」、「嘯山」是誰?從沒聽說過,白浪不自禁地往前踏了一步,但仍看不清領頭官兵的面目。

徐苞見到白浪的神色,他搖頭說:「那是陳克的兩個兒子──陳儒雅、陳儒庸,若不是二皇子想活擒徐靖,他這次死定了。」

「活擒徐靖?」白炰旭一怔。

「正是。」徐苞點頭說:「二皇子認為徐靖應明瞭情勢,只不過不會擺明著投降,在部隊受困後,當會主動在戰場上受縛,這就要看陳家兄弟這出戏演的好不好了。」

又過了片刻,這一方的部隊也開始往前推進,兩方持續前進著,在相距一公里處,同時停了下來。

至於都城的後半兩萬部隊,則又在一公里外勒馬,遙望著前方的部隊。

「那是……陳康?」這時眾人也看清了,後隊的大旗上寫的正是「左督陳」三字。

「居然是康公?」徐苞似乎有些意外,他微微皺眉說:「怪了……」

怎麼怪了?白家眾人想問又不大好意思,正面面相覷時,風紫婷恰到好處的說:

「本來的計劃是讓劉方廷出戰,不過這樣也好,想捉徐靖豈不是更為容易?」

「話是這麼說……」徐苞頓了頓說:「但康公既出,這出戏若要演下去,豈不是得自己人與自己人打上一場?……這事古怪,風龍將,煩請派人去後軍問問,今天有沒有新消息傳來。」

一面看著風紫婷應命離開,白家眾人也跟著四面張望,卻不知後軍在哪兒?

「沒有『攘外安國使』的旗幟?」白浪驀然問了一聲。

「白龍將有所不知。」說到這,徐苞可有些得意的說:「諸位一離都城,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南角城那小子,他這時早已被關入『秘閣殿』,但看在他爹的份上,料來不久之後,就會與諸位見面了……這也是二皇子愛才之意。」

這旬話問題多多,既被關入,如何能很快見面?不過聽語意就知道徐苞不打算說清楚,白浪也懶得追問,只好閉上嘴,將目光轉往下方。

不過白玟聽到這句話,卻是心安了不少,若劉禮對南角城徐家已作好安排,自己豈不是不用為此煩心?

多虧了白浪問上這一句,白玟投桃報李的問說:「斗膽請問河王,芳華公……

呃……郡主呢?」既然不認劉然是皇上,自然不能說公主。

徐苞一楞,回過頭來哈哈大笑說:「該打、該打,本王竟忘了提起此事,你這小丫頭是替白龍將問的吧?」

這話說的白浪臉微微一紅,但他剛剛這麼問,確實有幾分這個意思,只見徐苞輕拍了拍白浪的左肩說:「放心吧,芳華丫頭也被關在『秘閣殿』,會與定疆小子一起脫困的,不過都城還沒打下之前,可不能把她交給你唷。」

白浪有些尷尬,但也有些詫異,劉芳華又為了什麼被關?白浪忍不住說:「也是因為有嫌疑……」

「不、不……」徐苞神秘的一笑,語帶玄機的說:「當時脫困的太倉促了吧?

你們小倆口也不記得收拾收拾殘局,劉然進去一看,豈不是勃然大怒?」

這話只有白浪聽得懂,徐苞說的……豈不是密室?這事如此重要……自己居然忘了?此事一掀開,劉芳華豈不是大受委屈?白浪整張臉立即蒼白起來。

徐苞看白浪臉色慘白,他輕鬆的笑說:「別擔心,會幫你把老婆帶回來的,否則劉然不是又多個幫手?……也多虧了這件事,二皇子才敢放心的攻擊都城。」

白家的領導階層除白彤之外,也大多知道白浪與劉芳華曾同處密室之事,只不知兩人曾胡天胡地一番;這麼前言後語一對,加上白浪嚇人的神色,腦筋動的較快的都心裡有了底。

一旁,白玫與白廣對望一眼,心裡都起了警惕,原來劉禮救出白家人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皇族聖地──密室的開啟之法,這可是除白浪之外沒人知道的秘密,看樣子,事情比兩人原先所想的還要複雜。

徐苞又呵呵笑了兩聲,卻見徐靖的部隊忽然一變,「卷林」、「嘯山」兩旗由原先的左右各一,慢慢的聚集到了徐靖的身邊,而三萬部隊在數十名管帶級將領的率領下,布成了一個略帶錐形的陣勢。

「怎麼反而把兩個龍將困了起來……?」徐苞的笑聲倏然而止,他驀然輕呼一聲說:「糟了,徐靖想打硬仗!」

就在這時,風紫婷以極快的速度掠上丘陵,奔到徐苞身旁快速低聲說:「都城傳來消息,昨日我們拔營之際,南角王妃恰於是時闖入左督王府施放迷藥,遂倒了數百人,回府見到被釋出的南角王徐靖後,才派人解救康公、卷林龍將、嘯山龍將、鐵總教頭父女等人。」

她聲音雖低,但在白家眾高手的耳中自然是聽的一清二楚,白家人可是唬了一跳,原來南角徐家不只父子都不簡單,連王妃也這麼厲害?

徐苞一直掛著笑容的臉色不禁也沉了下來,他立即說:「難怪康公會跟出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仇恨已結,徐靖必定不敢歸順。快帶隊往下支援,發信號!徐靖想孤注一擲,通知二皇子小心。」

徐苞的話越說越快,跟著便是一連串的訊號發出,三萬部隊立即往丘巔移動,一排排的策馬翻過丘陵,同一時間,徐靖率領的部隊驀然一聲炮響,三萬部隊在一聲號令下,同時大聲吶喊,策馬朝著劉禮為首的部隊衝殺過去。

白家一群人本在部隊前端,部隊這麼一動,白家眾人不得不順著人潮往前直奔,但心裡卻是一頭霧水,現在是怎麼回事?忽然要打仗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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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6: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章 紅骨神拳

無論叫做「秘閣殿」還是「幻粹閣」,被關在斗室中的徐定疆雖說要練功,但卻也不是靜靜坐著不動,他渾身騰起了紅霧,運足了勁力將內息外放,跟著就以不久前體悟出的凝勁之法,將內息聚集成一道道凝聚的體外氣脈,隨著自然而然形成的構造,在體外編織成了一個網住全身、發出紅色光華的人形大網,同時,徐定疆也緩緩的飄浮起來,離地約莫四、五十公分。

在紅霧的狀態,徐定疆還能以心念控制,使腳底下的勁力能量降低,若真有需要,總還能立足於地面,但現在這麼一來,徐定疆全身四周的網狀氣脈都變得十分紮實,想腳踏實地是不可能了,而那四、五十公分的距離,正也是全身體外經脈最外緣與身體的距離,如果遠遠的望過去,徐定疆彷佛一個高達兩公尺餘的紅色鏤空閃光巨人。

徐定疆望了望自己的手腳,心裡頗覺好笑,若是忽然現出這等體態,相信一定能把敵人嚇一大跳,適才供奉爺爺們不也差點被唬住?

這種體外經脈,除了流向、組合與一般體內經脈大不相同之外,最大的特色便是沒有所謂的氣海,真正的氣海其實還是隱藏在體表之下;在運功的同時,龐大的能量源源不斷的從頂門湧入,從而匯流入丹田,進而巡行至全身。

而體外氣勁的來源,便是由巡行全身的勁流極之均勻的散溢出體外,而形成這種散失較慢的內息型態,再經徐定疆逐漸的體悟,才找出了較有規律的運行之法,相對的,如同瞭解了體內經脈一般,在同樣的舉手投足間,能發揮更大的威力。

從古至今,除一些極為奇特的功法外,各門各派的施勁法門大同小異,都是在體內找出一種最適合發勁的通路,不但能凝擊出較大的勁力,更能藉著修練練出分段儲存、適度停留、陰陽調配的方式,分別創造出威力更大,甚至還能具有獨特的穿透、爆炸、肢解、陽剛、陰柔等等不同的功效,成為個人不同的絕招。

對於絕招的定義,每家每派又各有不同,有的著重於持久,有的著重於一瞬間的殺傷力,持久者威力不足,瞬殺者則往往出手三、五招便無以為繼,其間的優劣自古以來,難有定論。但以一般來說,持久者較適於戰陣,對付一大群敵手;而瞬殺者較適於敵手較少的鬥毆,當然更有許多招式則介於兩者之間,難以定義。

但若修達先天真氣,瞬殺之功法往往能適當的持續使用,也使得皇族的部分功夫得以揚名天下,比如白氏秘傳的「陰爆掌」以及「天玄掌法」中凝聚「破天崩山氣」而出的三大絕招,劉氏少人修練的「透骨擊」與流傳較廣的「掌劍氣刀」,都算是以家族為範圍傳授的著名功夫。

還有自創一格,又得以享譽天下的功法,如兩位供奉的「極陽真罡」、「厲雷氣」,劉方廷之「電光薄刃」,當然還有與「厲雷氣」系出同源的陳康「焦雷指」,而徐靖早年兼習掌劍,所創出極適戰陣攻伐的「掌劍合氣」(其中尤以「陽光普照」

一招威力最大,也最為著名,此功法以劉氏「掌劍氣刀」為基,另參酌白氏「破天崩山氣」而成,此為徐靖少年時之際遇,因與此書無關,表過便罷)。

除此之外,當然還有昔年東極陳氏絕傳「苦濤掌」、北域王以「靈牽一線」神功為基的「飛來石」絕招,都是天下聞名的功夫,而白浪習自熊族的「無倫神爪」,及脫胎自此功的「青靈爪」,正在人族中逐漸嶄露頭角,建立威望。

若要說第二流人物所會的功夫,那更是數之不盡,當年都城四大龍將前三名的絕學──「磐石掌」、「川靈指」、「海濤拳」,趙才傳自其父的「猛鯊拳」,墨琪、夢羽習自陳晶露的「群蜂指」等等……數不清的功夫,在人族的歷史裡,有的千百年來雄霸一方,有的無名數代,卻在某一代大放光華,當然更有許多功法,在千年來無窮無盡的爭鬥中,逐漸的失傳、凋零。

而對徐定疆來說,現在就是沒功夫可用,別說只習得幾成的「掌劍氣刀」了,就算傳自其父,已習得全部真髓的「掌劍合氣」等過往功夫,現在也因施勁的體外經脈獨樹一格,等於全部無用,當時連周廣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現象。

不過話說回來,徐定疆現在連普通運勁招式都還不會,就能在近一月前與劉禮相持、頂下「透骨擊」而不敗,更能閃過「左督國王」劉方廷兩招「無影薄刃」,接下「大供奉」劉尉達以五成勁擊發的「極陽真罡」,若非這些事知道的人都極少,不然只怕已哄傳天下。

之前徐定疆以這種狀態想練出招式,弄了半天卻是一直沒有脈絡可循,也不大理解如何控制這些古怪的氣脈,反而在紅霧狀態時,還練出了幾招特殊的技巧,還曾經拐過周廣一次,佔了一點便宜。

但今日卻大不相同,昨日與劉尉達一戰,在生死之間,徐定疆心念格外清明專一,在心念全盤集中的狀態下,勁力終於順著心意集中到了拳頭,根本不需要去考慮經脈的流向,說老實話,這與之前控制紅霧的技巧並無不同,只不過體外經脈既然形成,徐定疆自然而然的注意著氣脈的狀態,反而不夠專心一志,終於白走了好幾天的冤枉路。

如今,徐定疆依樣晝葫蘆的將全部心念灌注在舉起的右拳上,果然昨日的狀態如斯響應,徐定疆全身紅色光華突然一暗,所有能量與勁力似乎在一瞬間集中到了拳頭部分,同一瞬間拳頭的光華立即絢爛了起來,耀目的紅色光華流轉間映照的整個囚室中都是一片豔紅,與紅霧階段的暗紅大不相同。

徐定疆望了望拳頭,這時沒有敵人,自然不用一拳擊出,他呆了呆,卻發覺在自己不知不覺之間,體外紅色骨架般的經脈卻又從體內補足了勁力,原已黯淡的光華又明亮了起來,雖然仍沒有拳頭耀目,但也十分好看,徐定疆十分高興,這麼一來,就不攻擊時擔心有人暗襲,那可是更為安全。不過望著發紅的右拳,徐定疆忽然一楞,自己現在已經分心,那右拳的勁力怎的又沒有退回?莫非是擠不下了?若是繼續集中勁力呢?那又會如何?

說做就做,徐定疆運集心念往右拳直擠,隨著心念的凝住,耀目的紅色光華,從右拳直往後延伸,一直到了整個右小臂全都是耀目的紅光,凝集的速度才緩慢了下來,而同時間,從全身氣孔湧出的紅色內息也不斷的向外補充,再度填滿著那經脈構建的人形網籠。

啊!徐定疆嘆了一聲,與大供奉放對當時,若是已經明白了這招,說不定不會輸的這麼慘,徐定疆心念一轉動,凝集的速度自然停了下來,不過便如剛剛一般,退回的勁力似乎並不明顯,也就是說,雖然勁力集中需要專注,但若已集勁完成,卻可以分心為之……這麼說的話,左拳豈不是也可以玩玩?

這下好玩了,徐定疆不再遲疑,立即把心念灌注到左拳之上,果然左拳如斯響應的立即迅速的增加了亮度。

那麼左、右腳呢?徐定疆越玩越起勁,這下可不打算停下來了。

白家人眾隨著部隊湧到半路,前方的大戰已經開始,兩方的弓箭幾乎在同一時間射出,在半空中,只見數萬枝箭矢迅疾的交錯而過,到達另一方時自然是人仰馬翻,兩邊的隊伍都損失不少人。

習回河城部隊在發箭前便已察覺不對,眼見對方拼命般的衝來,習回河城部隊在劉禮一聲令下,一面持續的發箭,一面端整了陣勢策馬向前直衝,不然若這麼站著不動,只怕被對方一衝之下便陣腳大亂。

在弓箭有如飛蝗般漫天飛舞之際,兩方的部隊很快的就在平野中相遇,畢竟是有點事出意外,被徐靖率領的部隊一衝,習回河城部隊立即有些混亂,但劉禮總算帶兵有術,很快的便穩住了陣腳,與徐靖率領的部隊激戰了起來。

這片平野雖不算大,但對數萬人來說,卻是十分寬敞,數萬人這麼對沖,很快的整個戰線立即向著東西兩面延伸,在平原之中,兩方的隊伍混成一團,幾乎分不清彼此部隊的差異。吶喊、廝殺、慘嚎等聲音火雜雜的響起,在血肉飛濺下,眾人狂呼酣鬥,霎時之間,平野變成一個血流滿地的人間屠場。

白家眾人眼見前方的亂象,心裡不禁都有些忐忑,雖說大夥兒見識過東極城的數場戰役,但無論與蛇人的城頭爭鬥,或是與劉禮的對峙,都不是這麼數萬人在大平野上舍死忘生的激戰。過去的經驗無論是攻堅或是據險而守,最大的特色就是,鬥爭重點都在於關卡的佔據,而敵人也多半單從一個方向攻來。而這麼在平原中散成一大片的混戰,敵人卻可能由四面八方而來,什麼時候被圍攻、被暗算,都是完全無法預防的事情。

就在眾人心中慄慄時,身後的部隊速度突然緩了下來,白浪等人本就是被後方的陣勢逼的往下奔,後面一停,他們自然而然也停了下來。

卻見徐苞一勒馬,揮手下令說:「二皇子下令,部隊留在丘上,前隊轉後隊,由風龍將領軍上丘。」命令一下,部隊一轉身,在風紫婷率領下翻翻滾滾的又退回了高地。

白家眾人卻是微微一楞,劉禮什麼時候下令的?白家軍是不是也該上丘?正狐疑問,徐苞策馬到了白炰旭身旁說:「炰旭公,二皇子以旗號傳命,要我等於此戒備。」一面向著前方戰亂中的部隊一指。

眾人這才注意到,平野申正大片混戰的最北端,有著千餘士兵組成的一個小方陣,雖然不斷的有都城部隊零星湧去,卻一批批被那群士兵殺退,而在那千人部隊之中,正是剛剛還在最前端的「神山」旗號,卻不知劉禮怎麼能在這麼短短的一瞬間便撤退到了最後方?

其實也不是撤退的快,劉禮命令一下,部隊立即蜂湧向前,他們只要駐留於原地,自然看起來向是後撤,不過劉禮的親兵隊向來有三千人左右,這次大約是看徐靖來勢洶洶,索性只留下了一千人護衛。

白炰旭這時自然沒有意見,白家眾人也樂的觀戰──說老實話,除了白彤之外,想歸順的人其實真的不多,畢竟是數十年來的調教,觀念不容易轉過來,能看劉家自己人龍爭虎鬥,不亦快哉?白家眾人雖然不在丘上,這裡的地勢依然比戰場高上一些,遠遠的望夫,總也能瞧個七、八成。

在這樣的混戰中,最聰明的便是一小隊一小隊的結陣而戰,但數萬人策馬奔馳來去,想要維持一個陣型十分的艱難,除了像劉禮這般以千人結陣,加上留駐於後方,豈能這麼輕鬆?

而徐靖、陳儒雅、陳儒庸的旗號這時已經接近了中心,在旗號附近則有近千親兵隊簇擁,而隨著越來越接近北端,徐靖身邊的親兵數量也跟著逐漸減少,而相對的,看到了敵軍大將的旗號,更多的習回河軍不顧一切的奮勇向前,使得都城部隊更難推進。

過了片刻,徐靖的部隊四周被圍的水洩不通,正有數千人捨死忘生的向著他們的旗號殺去,徐靖部隊前方數名功力高強的將領雖仍不斷的往前衝殺,但彙集的習回河軍越來越多,終於在距劉禮部隊還有近兩百公尺處停了下來,再也無法推進。

眾人都知道徐靖帶來了兩千親兵隊,現在人數剩下這麼少,想來該是被殺散了。

這時距離較近,眾人已經逐漸能看清每個人的身影,遠遠看去,白浪見徐靖高坐在龍馬上,目光凝視著劉禮的旗幟,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望向徐靖周身奮勇殺敵的將領,白浪微微一怔,其中最顯眼的共有六人,每一位白浪都不陌生,其中四人不是旁人,正是隨白浪、劉芳華西來的唐靈、南蘇、楊失、孟啟四大管帶,沒想到居然被徐靖調了過來?

這還不怎麼令人訝異,最令人驚訝的另兩人便是陳儒雅、陳儒庸兩兄弟,他們不是已經向劉禮投誠了嗎?怎麼也跟著在拼命?

徐苞自然也看到了,他皺皺眉說:「好厲害的徐靖,讓他們兩兄弟留在那裡,哪還能不動手?」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知道陳氏兄弟其實站在習回河城這面的官兵畢竟不多,這麼成千上萬的官兵沒頭沒腦的殺來,陳氏兄弟怎能不抵擋?難道還一個個解釋?

而這時唐贛夫妻正帶著兵馬圍攻這一群部隊,卻被四大管帶合力擋住,若不是陳氏兄弟有些留手,只怕這千餘人的攻勢更為銳利。

白浪正暗暗點頭時,卻聽白玫有些意外的說:「怪了,夢羽、墨琪……還有趙才呢?怎麼一個不見?」

這些人是誰?徐苞、白浪都沒聽說過,白玟見狀解釋說:「現在除了陳家兄弟之外,徐靖手中並沒有龍將,至於管帶……據我所知,那三人的功力都不低……嗯……

也許趙才低了些。」白玫還不知道,趙才現在與在東極城之際已大為不同。

徐苞倒是不怎麼在意,他微笑說:「也許沒什麼經驗,被徐靖安排在後隊吧?」

「後面那群人倒是守得頗穩的。」白廣忽然說:「小玫,是不是你說的那幾個人?」

眾人抬頭遠眺,果然在最南面的戰團中,有近萬人一直沒有全力投入戰團,雖也一直與習回河軍廝殺,但部隊十分的緊實,習回河軍想殺入並不容易,狀態正如北方的劉禮部隊。相對的,這麼一來,那支單隊在這場混戰中能出的力也並不多,所以雖說兩方的部隊數量本都差不多四萬餘人,但過了約莫半個小時,都城部隊已經漸漸落入下風。

白玫遠遠的望,見到那一圈部隊的外圍並沒有她認識的將領,正想回答時,卻見何威凡已經領著一大隊數千名官兵向著那群部隊衝了過去,不過眼見前方近萬人聚成一團,就算是何威凡地只敢在外圍衝殺,不敢一個人衝了進去,但想來在他率領下,這群官兵也未必能支撐多久。

而除了這兩大團戰場之外,在中間的最大戰團,便是習回河軍約莫近三萬人,都城部隊約莫兩萬五千人,在各自的中階將領率領下捨死忘生的拼鬥,各自少說也損傷了數千人,而都城部隊雖漸落下風,但仍未露敗象。

就在這時,彷佛陷入泥沼般的徐靖忽然一揮手,在他身旁的旗號兵立即迅速的揮動起旗幟,同一時間,那萬餘名一直穩守不動的部隊忽然動了起來,一男兩女三名將領忽然往前直衝,向著何威凡衝了過來。

何威凡一個措手不及,居然被趕的連連後退,那三人也不追擊,領著部隊向著東北斜衝,一面微微繞個弧形,順著戰團的側鋒往前殺去。

「就是他們。」白玫輕呼一聲說:「他們竟然能逼退何龍將?」

在眾人驚訝當中,卻見何威凡也楞了楞,這才率隊腳尾追了過去,但卻終究晚了一些,想阻攔已有些力不從心,眼看著那群人的目標似乎正是隻有千餘人的劉禮,若給他們衝到,劉禮性命難保。

「徐靖老賊果然另有計劃。」白彤皺皺眉說:「河王,後隊三萬人何不下場助二皇子一臂之力?」

「這麼一來,除非康公立即表態,不然只怕也得揮軍進攻了。」徐苞面露擔心的神色說:「只沒想到徐靖部隊中還有這麼多好手……」

白玫與白廣等人這時已經想通了習回河軍的如意算盤,若是能收服徐靖,再由陳康暗算劉方廷,都城大將皆失,可說是指日可下,卻沒想到陳晶露性子過烈,在大戰前大大得罪了陳康,鬧得徐靖失去退路,孤注一擲的往前衝殺。

若是這方三萬人真的投入,陳康三萬人中心腹不過三千餘人,他可沒辦法讓三萬人一起投誠,自然不能不動,這麼一投注下去,兩方的勝負可就難料了。

以陳康扮演的角色來說,現在最多是指揮失當,讓部隊大吃敗仗而已,但這也得徐靖大敗虧輸的情況下才有辦法。

所以陳康這步棋不能隨便用,若是一個失當,別說徐靖難以擒服,陳康的身份一暴露,也別想暗算劉方廷了。

所以現在眾人都看出了關鍵,這場戰役的勝負之數就是場中八萬人的拼鬥,只不過兩方將領本都是以智計聞名人族,怎麼打到現在,除了徐靖的後隊一萬人行跡有些怪異外,都沒看到什麼巧妙的部隊運用?

眼看著那萬名部隊繞過了一半的戰場,劉禮陣中忽然旗幟連翻、號角齊鳴,看樣子是號令一連串的發了出去,只見劉禮部隊忽然往前直衝,向著徐靖現在只剩下數百人的部隊直殺了過去。

劉禮要與徐靖正面相對?眾人都是一驚,正狐疑間,卻見除了何威凡率領的部隊之外,所有習回河軍同時回頭急奔,回身向著劉禮部隊集合奔殺過去,反正在場中的本是四面亂打亂殺,往哪個方向殺也不會差異太大。

但這麼一來,趙才等人所率領的部隊卻是撲了個空,那萬餘名部隊原勢不變,直殺到了習回河軍後路,這才回頭追殺劉禮。

同一時間,原本一直向著劉禮殺去的徐靖部隊卻忽然一轉方向,由徐靖領頭向著西北面直殺了出去,同時也發下號令,命令在後方狠拼混戰的部隊協同移動。

本來劉禮這麼一下令,徐靖等人在四面夾殺下,絕難倖存,但徐靖趁著劉禮下令時部隊的一陣混亂,驀然跳出來開路,徐靖畢竟是絕頂高手,這麼一殺出誰敢阻攔?唐贛與關勝男首先閃避,一些不及走避的可憐官兵在徐靖掌劍下更是無一合之敵。

論理徐靖功力再高,一路殺出也會有乏力的時候,但這時散出的部隊不斷的集合,雖然損失眾多,仍轉眼成了萬餘人的大戰團,殺出不到三百公尺,徐靖又隱入了部隊之中,養精蓄銳去了。

本來兩方對戰,一方將領還未出手,另一方卻不得不出手,這麼一比之下,自然是劉禮大佔上風,不過徐苞這時卻驚呼一聲說:「糟了,豈不是被逼過去了?」

眾人一楞,卻見這時戰場果然起了大變化。在徐靖往西北殺出,一面會合部隊的同時,趙才等人的部隊也不斷的往南面攻擊,而徐靖部隊這麼損失慘重的殺出,一轉頭跟著往北包去,兩方隊伍一結合,成功的將劉禮部隊擠向南面,與陳康率領的部隊是更接近了。

在這種情況下,陳康部隊若是不出,那可難逃延誤軍機的大罪,部隊更是躍躍欲動,各級將領要求出擊的消息如雪片般的向陳康湧到。

陳康拿不定主意,若是不出,回都城也不好受,以劉然的脾氣來說,鬧的不好自己可是會倒大楣,但若是當真出擊,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還困死了劉禮,自己到底該怎麼辦?

陳康怔了片刻,終於還是不置一辭,依然不肯發動攻勢。

就在這時,劉禮卻似是毫不畏懼,方向一轉,領著部隊向著東北面的徐靖部隊殺了過去,而何威凡的部隊卻已經混入了劉禮的部隊中,何威凡、唐贛、關勝男三人開路,領著身後的大軍,勢如破竹的往部隊中央的徐靖殺去。

會合了趙才的徐靖部隊卻奇異的一展旗號,放棄逼迫劉禮南退的優勢,領著部隊擦過劉禮的部隊,回到南面,一面發出了退兵的號令。

對方退兵正是追擊的好時機,何威凡等人領著部隊正要窮追,卻見劉禮命令突下,居然也是退兵的號令。

這麼一來,兩方分向南北退開,各自退出了有數公里遠。

「怎會如此?」白彤不禁叫:「豈不是放了徐靖一馬?」

「白彤老弟有所不知……」說到一半,徐苞有些感嘆的說:「兩方都極具智謀,真要分個高下,只怕非得硬碰硬不可了。」

白彤自然仍是一頭霧水,白廣見狀,低聲解釋說:「若是追擊,必會牽動那三萬人……」

這下白彤可懂了,他心裡不禁暗暗扼腕,剛剛孟浪的一開口,反而讓人輕視了自己,以後還是少說話為妙。

白浪遠遠的看徐靖出沒萬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地,心中十分的欽佩,不愧是威震南疆,而且看樣子,他根本是遊刃有餘,這樣帶領部隊才是正途吧?想到這兒,白浪又有些索然,自己都打算離開了,何必想這些呢?

兩方這段交鋒的時間並不長,雖然各有損傷,但不過損傷了約莫一成的戰力,對整體來說,損害並不大。

劉禮率領著部隊往回退,直返到了相距足有數公里,在白家眾人前方不遠之後,這才派出五百人馬整理戰場,同一時間,徐靖那面也同樣的派出人手出來救死扶傷。

很特殊的,兩方五百人手互相毫不理會,各自忙著自己該做的事,完成了後便各自退去。

「我去晉見二皇子。」徐苞驀然說:「諸位恰好隨我一起拜見。」

白家眾人自然沒有理由不見未來的主子,眾人當即隨著徐苞往部隊內部移動,過不了片刻,很快的便見到龍馬上氣宇軒昂的劉禮。

劉禮雖然全身戎甲,但依然氣定神閒,正與何威凡、唐贛、關勝男等人商議著軍情,遠遠的見到徐苞率白家眾人排眾而來,劉禮稍停了停,目光轉向眾人,何威凡等人識趣的退開兩步,讓兩方敘話。

「參見二皇子。」徐苞看來十分恭敬的說:「微臣率白家眾人晉見,另有要事稟告。」

「參見二皇子。」眾人行禮如儀。

「炰旭公。」劉禮沒理會徐苞的要事,先向白炰旭微微回了一禮說:「五十年來辛苦您了。」

白炰旭怎麼也沒想到見到劉禮的第一句話會是這一句,白炰旭楞了楞,過了片刻才尷尬的說:「罪臣不敢。」

劉禮面帶微笑,目光掃過眾人,白家人當時都曾與劉禮部隊對仗過,見到劉禮的目光,大部分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不知道劉禮會不會突然翻臉,卻見劉禮目光最後停在白浪的身上說:「忽敵忽友、忽友忽敵,希望這一次能作個了結。」

白浪根本不想說話,但見劉禮灼灼的目光盯著自己,他只好有些不甘不願的答話:「白氏一族只求能有安身之處,併為二皇子效力。」雖然上次被劉禮以「透骨擊」打傷,足足躺了好一陣子,看來這個仇是不用想報了。

劉禮表情不變的點了點頭,目光轉過,再掃到了白廣身上,帶著三分推測的說:

「這位是白廣?」

「小人正是。」白廣踏出一步說。

「聽說你頗富謀略。」劉禮微微一笑說:「對現在的局勢,可有什麼建議?」

白廣心念電轉,半試探的說:「回二皇子,若想擒下徐靖,只怕不易。」

「哦?」劉禮微微一笑說:「你怎知我想擒下徐靖?」

「回二皇子。」白廣半拍馬屁的說:「徐靖乃國之重臣,若能收服,不只昭顯二皇子的豁然大度、用人唯才,更能輕易的納入南角城,而攘外安國使徐定疆也必會隨父歸順,可謂一舉數得。」

劉禮微微皺了皺眉,卻依然點點頭說:「很好,接著說。」

見到劉禮皺眉,白廣心裡微微一怔,莫非自己說錯了?但他只接著說:「但徐靖功力高強,早五十年前便已稱雄一方,現又正值壯年,人族中可與其相授之人屈指可數,若想剷除,無論是數萬兵馬圍攻或數位高手合力應對都還有可能,但若想活擒,只怕得有四位以上與徐靖同級的高手合力圍堵,還必須徐靖抱著求生的意志才行,所以小人說難。」

「求生意志……反過來便是必死的決心?」劉禮忽然一轉頭望著徐苞說:「河王,你剛說的要事,該當與此有關吧?」

徐苞連忙將風紫婷傳來的消息簡略的說了一遍,一旁的唐贛當即大聲說:「難怪這老小子一來就拼命,康公也實在……」

「唐龍將。」劉禮微微一示意,唐贛立即閉嘴,劉禮沉吟著繼續說:「……果然如此,見康公出陣,我便知道有異,此事的安排確實有幾分失當。」

「啟稟二皇子。」徐苞忽然說:「若眾人圍攻可成……」

卻見劉禮搖頭說:「不。若徐靖身懷其妻的秘藥,我們的人豈不危險?」

「二皇子體恤眾臣,微臣感動萬分。」徐苞一臉感動,卻不知是不是裝的?

「又來了。」這時,南方部隊的戰鼓再度擂動,劉禮一揮手說:「暫時還不到大決戰的時機,你們無須幫手,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等徐小王爺到了再說。」

白浪聽的心裡一顫,徐定疆要來了?那麼劉芳華是不是也將脫困?自己是不是即將見到她?

紅光乍現之下,轟的一聲劇烈爆震,囚室的牆壁向內凹陷了一大片,足有近一公尺餘,最深處還有部分鐵壁受不住這樣的壓力,向著四面散裂,露出了鐵壁夾層中的棉絮。渾身被裹在紅色網中的徐定疆收回拳頭,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輕聲自語說:「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嘎……」驀然一聲怪叫傳來,徐定疆楞了楞,忍不住哈哈一笑說:「對不住,對不住……沒嚇到你們吧?」

又是一聲怪鳴,徐定疆接著說:「你是大黃還是五黃?要不要乾脆打破,咱們聊聊?」

那怪聲正是騔獚發出的,聽得徐定疆這麼說,騔獚嗚了兩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徐定疆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拳頭笑說:「閃開些,我的拳頭要來了。」

話一說完,徐定疆全身的紅色氣網在一瞬間裹起,一道道紅色電光順著網路迅疾的向著徐定疆的右拳集中,但又不是全身同時前湧,而在右拳光芒還不到最亮的時候,徐定疆驀然一個向後收拳,在這麼一激之間,徐定疆的右拳驀然爆發出從未見過的閃亮光華,同時徐定疆迅疾的出拳,一面大聲說:「來了!」

話聲剛出,閃著耀眼紅光的網狀拳形勁力已經脫拳而出,在耀目紅光下只見一個發光的巨大拳頭向著那片飽受摧殘的金屬牆壁轟去,緊隨著又是一聲爆響,攔著徐定疆與騔獚間的囚室牆壁被轟出了一個大洞,鋼片向著四面綻裂,兩層鋼板中的棉絮挾帶著龐大的氣勁向四面飛射,但又在還沒撞到任何東西前便化為粉末,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看破開的洞口約莫只有人頭大小,莫說大黃了,連五黃都鑽不過,徐定疆搖搖頭笑說:「功力還是不夠,這麼一激一引已經加快加強了,還是沒法打爆這個怪牆,看來還要想想新的運行方法,唔……這招就叫『紅骨拳』如何?」

徐定疆練了一天,從定心凝勁開始,逐漸的嘗試著不同的集勁路線,跟著體會不同的肢體動作會產生的影響。到了現在,徐定疆好不容易試出了一個不錯的辦法,比昨日應付劉尉達的方式還快上一些、強上一些,但想一次轟開這種專為禁閉高手所設計的鋼牆,總還得多打個幾拳。

而徐定疆一面練一面想起自己的這身體外氣脈的功夫豈不更像骨架?遠比透骨擊多了兩分「骨」味,正好取這個名字。

這一招「紅骨拳」擊出之後,徐定疆正思索間,卻見一個鐵灰色的腦袋冒了出來,看體積正是大黃,徐定疆一笑說:「大黃,我再轟上一拳好了?」

大黃也不理會、也不退開,怔了怔忽然張嘴一咬,沿著碎裂的鋼壁一扯,硬生生的把開口擴大了十幾公分,徐定疆可唬了一跳,真是好傢伙,若被他咬上一口還得了?

旋即五黃也跟著出現,五黃的體積約莫是大黃的一半,但它的嘴功似乎不稍遜於大黃,兩獸一口一口的撕咬,沒多久洞口便足以容納五黃出入,兩獸依然撕咬個不停,看樣子是打算咬的大些,等會兒一起過來。

徐定疆可有些心中慄然,連兩位供奉對他們都有些忌憚,若兩隻一起過來,待會兒要是翻臉又該如何?

想了想,徐定疆有些尷尬的說:「呃……還是慢些吧?」

兩獸同時一怔停了下來,這時徐定疆更是確認對方瞭解自己說的話,眼看兩獸略往上斜的眼睛同時凝住著自己,徐定疆只好接著說:「你們……心情不錯吧?」

話一出口,徐定疆連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眼見兩獸更是一頭讓水,彼此對看了看,又轉過頭望著自己,徐定疆驀然忍俊不住,哈哈大笑的說:「算了、算了,想過來就過來吧。」

大黃微微側著頭望著徐定疆,似乎弄不清眼前這人怎麼有些反覆無常,五黃卻似乎比較率直,見大黃停了下來,它索性縱身一躍,穿過了那個被撕裂得不成模樣的孔洞,飛射到徐定疆身前。

徐定疆膽子再大,也忍不住退了兩步,但見五黃一雙細眼直直瞅著自己,徐定疆搔了搔頭,點點頭說:「嗯……又見面了?」

五黃四面一轉,望望徐定疆周圍的環境,似乎更有些莫名其妙,旋即又把目光轉向徐定疆,輕輕的低鳴了兩聲。

既然五黃已經過來,大黃自然格外加勁,它連撕帶抓的努力,很快的跟著穿過那個洞孔,也躍到了這一面來,它的動作與五黃如出一轍,四面轉了轉,跟著露出疑惑的目光望著徐定疆。

這時徐定疆也只好猜了,眼見兩獸的詫異神色,徐定疆揣測片刻說:「你們覺得奇怪,我怎麼不向外開路,是不是?」

兩獸似乎不懂以點頭搖頭表示意見,只同時向著門戶望過去,眼睛倒是睜得大了一些。

自己猜對了嗎?徐定疆難得這麼沒把握,只好跟著說:「我剛剛是在練功夫,沒到有把握,不能亂試外面,否則被發現就糟了。」這幾句話太過複雜,卻不知兩獸聽不聽得懂?

兩獸果然有些疑惑,眼睛總是望著徐定疆,徐定疆一個頭兩個大,這麼說比較羅唆的它們是聽不懂了?那劉尉達又對它們叨絮個不休?

還好兩獸雖然一直望著徐定疆,目光中卻似乎沒有什麼惡意,徐定疆半轉過身,一面說:「我就來轟轟看,看能不能逃出去。」

正要舉拳時,大黃、五黃驀然一聲咆哮,徐定疆本就已暗暗提防,一聽連忙轉頭,但見兩獸同時微拱著身子,目光怒視著牢房的一個角落,往前進一步,又往後退兩步。

原來不是衝著自己?徐定疆目光轉過,見那角落也無任何異狀,正想發問時,卻見那處空間似乎起了煙霧……不,也算不得煙霧,反正是朦朦朧朧的看不明。

徐定疆正揉了揉眼,卻見那端突然現出一個人的身影,徐定疆一驚之下陡然想起傳說,他驚呼了一聲說:「『幻靈大法』?」

「好見識。」只見人影漸漸鮮明,出了現了個容色青紫、十分瘦削的壯年人,一雙冷酷的目光在倒吊眉之下,正直視著徐定疆與兩獸。

徐定疆楞了楞,詫異的說:「閣下……你不是秘閣衛國使嗎?您沒……沒……

這個……」沒死兩個字畢竟不易出口,徐定疆吞了吞口水,閉上了嘴巴。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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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7:11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三章 明戰暗謀

此人正是劉冥,不過都城裡不是傳說劉冥已死在兩位供奉的手中了嗎?怎麼如今又活生生的站在這兒,莫非這「幻靈大法」不只能常駐青春,還能死而復活?

劉冥正在打量兩室間的大孔與兩獸,他還以為那是騔獚咬出來的,正訝異於兩獸的嘴功如此厲害,不過現在也不關他的事。他目光轉向徐定疆,似乎看出徐定疆心裡疑惑,冷哼了一聲說:「沒這麼容易就稱了劉然的心,他不給我路走,我又何必買他的帳?放出消息說老夫已死,倒是替那兩個老不死圓了臉。」

徐定疆怔了怔說:「您……是決定跟隨『神山衛國使』?」

「他又算哪根蔥?」劉冥傲然一笑說:「我劉冥一生只服大哥一人,他這些兒子沒一個成才的。」

這話未免太託大了吧?劉然不用說,劉禮可是五十年前便聲威遠播了,劉冥身為他們的六叔,這麼說話未免太過嚴厲。

徐定疆正想問,卻聽劉冥接著說:「當年大哥既然要劉然小子接位,我本想多少出一點力,沒想到這渾蛋還沒當上皇帝就急著剷除老夫,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老夫日後作個閒雲野鶴,不管世俗之事便了。」

徐定疆沒資格論斷劉家人自己的功過是非,他只尷尬的笑了笑說:「既然如此,衛國使怎麼會有空重返家園?」

劉冥橫了徐定疆一眼,嘴角撇了撇,有些不甘願的說:「老夫欠了劉禮小子一份情,答應幫他三件事,這是第二件。」

自然是第二件了,第一件想必是裂地刀……看來劉冥能逃出都城,劉禮一定幫了不小的忙,不然劉冥豈是容易受人恩惠的人?而劉禮要劉冥幫這個忙也是找對人了,除身具幻靈大法、且身為這兒老主人的劉冥之外,誰能這麼輕易的救出被囚的人?

徐定疆聰明的不再追問,只笑笑說:「不知前輩能帶多少人走?」

劉冥目光一轉,冷望著徐定疆說:「帶你與華華小丫頭兩人還不是問題。」

徐定疆遲疑了一下說:「除我們之外,這牢裡還有……」

「一人兩獸。」劉冥截過說:「我沒法一次帶這麼多人……這兩隻不是劉尉達那個老不死的寶貝嗎?怎麼跟你混在一起?」

這解釋說來話長,徐定疆只好乾笑一聲說:「有緣吧?還請衛國使幫忙。」

劉冥也不追究,冷哼了一聲說:「若出了這個囚牢,這兩隻騔獚只要夠聰明,足可無聲無息的逃出都城,這倒是容易。」看來是答應了。

徐定疆也不打算把騔獚佔為己有,何況其母所交代的事早已不再重要,便也不堅持。徐定疆連忙說:「東立呢?」

「你真要帶他出去?」劉冥哼了一聲說:「他老爹與外公不會歸順劉禮,帶他出去反而是害了他,劉群池也是一世英雄,何必讓他為難?」劉群池指的正是北域王,也就是陳東立的外公。

這話說的也對,徐定疆嘆了一口氣說:「那麼芳華呢?她豈會歸降劉禮?」

「我不管這麼多。」劉冥冷冷的說:「你愛去不去倒是由得你,至於那小丫頭,她還欠我一個承諾,非走不可。」

反正老爹也打算要投降,無論自己要不要先走一步,杵在這裡總不是辦法,何況還有劉芳華呢……卻不知劉芳華欠了劉冥什麼東西?徐定疆心中微凜,說:「既然如此,我便隨衛國使一行……」

「好。」劉冥哼了一聲說:「我先把騔獚送出去,之後的事就讓它們自生自滅了。」

騔獚順著自己進來的路鑽出秘閣殿倒是不難,但想闖出都城可有些不易,徐定疆心念一轉,開口說:「衛國使,能否請您先去帶芳華,我與它們敘敘話?」

「你小子倒是挺羅唆。」劉冥微微皺了皺眉頭,但依然無所謂的說:「等一下可不要反悔。」說著說著,劉冥的身形又逐漸的模糊,跟著消失在一人兩獸的眼前。

徐定疆轉過頭,卻見兩獸正一齊望著自己,看來它們剛剛確實聽懂了自己的話,徐定疆微笑說:「你們等一下被放出去後,順著甬道一直往後走,可以找到木製的牆壁,應該還沒補起來,順著那裡可以逃出這個地方……不過,我想與你們打個商量,這一路出去,能不能儘量不傷人……你們懂我的意思嗎?儘量不要傷人,也儘量別讓人看到了。」

徐定疆頗怕都城這時高手盡出,騔獚若是一鬧,那可是城內百姓的大禍,但說了半天,徐定疆也不知道騔獚是聽不聽得懂,他搔搔腦袋,見劉冥還沒回來,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接著說:「嗯……我這裡還有一點東西,也不知道吃了之後有沒有壞處……」卻是想到了退蛇軟骨的事情。

徐定疆略為敘述了一下退蛇軟骨的由來及狀態,見騔獚兩雙眼睛雖然沒有惡意,卻也是滿臉迷惘,徐定疆不知對方到底了不瞭解,取出退蛇軟骨所製成的那包粉末,想來老孃應該把毒性去除了吧?不過這麼一大包,讓給它們多少呢?

徐定疆想了想,從包裹中取出兩團指大的粉末,撕塊小布巾細細包了起來,再取了一張大布巾裹住,跟著抬頭說:「你們先帶著,決定想吃再吃。」跟著向著五黃靠去,小心謹慎的綁在五黃的頸項上。

徐定疆防備的自然是五黃翻臉,還好五黃倒是一動也不動,任徐定疆綁牢,徐定疆剛綁完,正鬆了一口氣,卻見五黃驀然舌頭一伸,向著自己的手臂舔了過來。

徐定疆唬了一跳,連忙縮手,跟著翻身又退了兩公尺,這才見到騔獚一臉無辜的望著自己,似乎十分委屈。

徐定疆連忙尷尬的說:「這個……呃……別誤會,我不習慣。」

騔獚倒是沒再湊過來自討沒趣,體型大上五黃一倍的大黃這時則湊了過來,對著五黃脖子上的東西猛嗅,也不知道聞不聞得出玄妙。

這時徐定疆可真的無話可說了,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兩隻騔獚又同時一個迅速的回頭,望著剛剛的那個角落。

這一次徐定疆可不訝異了,想必是劉冥再度抵達,果然很快的,那個角落中出現了兩個人影,除了劉冥之外,另一個眼眶微紅、目露毅然之色的正是劉芳華。

劉芳華這表情古怪,徐定疆心中隱隱有不妥的感覺,他正想說話,劉冥已經說:

「完了吧?我帶它們出去。」說著向著騔獚走去。

劉冥一接近騔獚,騔獚立即咆哮起來,齜牙裂嘴的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劉冥微微一怔,哼了一聲說:「兩隻畜生也敢放肆……」也不見他舉手,只見半空中驀然無端端颳起風聲,兩隻騔獚倏忽間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勁力往內一擠,莫名其妙的要撞在一起。

眼看劉冥施展「幻靈大法」,徐定疆連忙急呼:「手下留情。」

但他說的哪有劉冥的動作快,話才剛出口,眼看兩獸即將互撞,徐定疆正難過時,卻見兩獸同時猛一個全身彈動,半空中似乎傳出了裂帛聲,兩獸的束縛同時而解,相互輕輕一碰,好端端的落下地來。

這下子不只劉冥大出意外,連徐定疆、劉芳華都訝異得睜大了雙眼。

騔獚可不是好欺侮的,兩獸同時一蹦,向著劉冥就衝了過去,劉冥臉色微變,青紫色的面容突然現出一股暗影,看來要使出更強力的功夫了。

徐定疆這下可來得及叫了:「快停、快停!」一面向著一人兩獸間掠去,紅光突現間,徐定疆勁力一送,兩獸又是莫名其妙的被送出了數公尺,彈落地面。

「既然不要我老夫送──」

劉冥說了一半,徐定疆忙接口說:「要的,要的……」一面轉頭對兩獸說:

「你們就聽話點,別這麼衝動好不好?」

這下兩獸終於靜了下來,劉冥這才靠過去,一面說:「它們若是在移送過程亂動,我可不能保證它們的性命。」

「記得別動。」徐定疆連忙叮囑,一面說,徐定疆一面也覺得自己頗奇怪,怎麼忽然這麼關心這兩隻異獸?也許真是緣吧?

好不容易劉冥帶著兩獸出困,這時徐定疆才有空急急的問劉芳華說:「芳華,劉冥說你欠他一次,那是什麼?」

劉芳華臉上依然是那分倔強的表情,只輕咬了咬下唇說:「你別問了。」

「為什麼?」徐定疆更不放心了,焦急的說:「你可別幹傻事。」

「我確實是答應過他。」劉芳華臉上的表情鬆了鬆,但卻多了三分無奈的說:

「現在只不過是還債而已。」

「倒底是什麼債?」徐定疆不肯放鬆,但劉芳華卻再也不肯開口了。

過不了多久,劉冥再度出現,望著兩人皺眉說:「準備好了沒?」

徐定疆還沒說話,劉芳華就已經點了點頭,徐定疆只好認份的跟著點頭。

劉冥哼了一聲說:「記得無論你們感覺如何、聽到我跟誰說話,除非我說可以動,你們最好一動也別動,也不準說話,否則少根胳膊斷條腿或是一口泥巴的可不好受。」

兩人站到了劉冥身旁,徐定疆是頭一回,劉芳華這可是第二次了,但感覺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她心裡卻有些狐疑,上次劉冥明明不需要親自帶人並能將自己與白浪帶出密室,怎麼這會兒要帶騔獚卻不這麼做?

莫非這個幻靈大法還是有些弱點?

都城北端的大戰已經經過了五個小時,不只夕陽已沒,整個夜空也佈滿了絢麗的月星。

在這段時間中,一直是劉禮率領著兵馬與徐靖作戰,兩方的陣勢都十分穩固,用了幾次智謀之後,彼此似乎都知道設下陷阱沒有什麼幫助,於是逐漸的變成兩方硬碰硬的戰鬥。

徐靖隊中雖然陳儒雅、陳儒庸兩兄弟心懷不軌,但他將兩人安置在身側,兩人卻也變不了什麼花樣,而習回河城這面雖有何威凡、唐贛、關勝男三大將領,徐靖部隊又有功力高出一般管帶甚多的趙才、墨琪、夢羽、南蘇、唐靈、楊失、孟啟七人抵擋。總括來說,經過了這五小時,兩方經過四次的纏戰,可說是拉了個平。

但戰況雖然持平,人力畢竟是會逐漸損耗的,從一開始的兩方各派出四萬人交戰,慢慢的變成了三萬餘人、兩萬餘人……到了現在,兩方的部隊都已經十分疲憊,攻殺之際逐漸顯出力不從心之態。

但奇怪的是,兩方皆有後援,卻又一直沒有更換部隊攻擊,只讓自己手下的人不斷的前衝、後退、前衝、後退,這麼殺下去,兩方隊伍中自然而然的怨聲載道。

到了最後一次拼鬥,兩方各自損傷不到百人,雙方部隊幾乎都在虛應故事,對晃個幾下花槍便等著將領退兵,而幾個將領雖纏在一處,卻是誰也佔不到誰的便宜。

按道理說,打個五小時,部隊也不會這麼快就疲累,但兩方的陣況如此焦著,有充滿精力的生力軍卻又不會使用,這才是部隊懈怠的主因,除了幾個領頭的將領之外,只怕沒有人搞的清楚這兩位頭頭在想什麼。

又退回戰場後方的白家人,對現在的狀態自然也是討論不休──白浪則是事不關己的在一旁觀看。

只聽得一會兒白玟說:「二皇子絕不能換兵,否則對方一跟著換,康公非下場不可。」

又過一會兒,又聽到白廣皺著眉頭說:「可是這麼耗下去,部隊相對減少,對日後進攻都城大不利。」

有時是徐苞嘆息著說:「徐靖果然是天下絕才,連二皇子都不能佔到他的便宜……」

「這麼打下去……只怕康公非出來不可了。」這是白炰旭說的話。

白浪的心裡十分厭煩,眼看著前方人來人往,部隊殺不到幾回合就一個個拖著刀槍往回奔,這豈像是名震天下的劉禮與徐靖之戰?

驀然間,白浪陡然一震,心中湧起了一個念頭,但他在這一剎那間,竟是不知該不該說?

原來白浪驀然心想,若徐靖忽然間獨自殺向劉禮,以現在鬥志低靡的隊伍來說,絕擋不住如此高手,而劉禮功夫雖高,豈是徐靖的對手?那時不是非逃不可?那麼一來,就算能逃得性命,在都城部隊士氣大振下,劉禮也非大敗不可……

可是,白浪這時卻莫名的不想說出這個可能性,心裡竟隱隱有幾分希望劉禮部隊大敗,但若問他為了什麼,他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不過怎麼可能只有自己想到?白浪頗為疑惑,白廣、白玟見事極快,豈會沒想到這一點?還是自己白操心了?

不過白浪雖然不說,目光卻自然而然的一直望著戰場南方的徐靖,遠遠見他氣定神閒,目光平和的四面瞭望,似乎一點都不像在戰場上,白浪不禁暗暗的起了敬意,再轉過頭望向劉禮,只見他也是一般的氣定神閒,似乎絲毫也不覺煩厭,這兩人不愧是天下名將。

若當年劉氏未叛,劉、白勢力沒有經過對消,加上今日這許多的後起之秀,大軍何只能北上熊族地域幾千公里,說不定能把熊族趕出牧固圖大陸,而蛇族入侵東極城的事更不會發生。

只不過,這樣就有些對不住宏侖少主了……白浪驀的回過神來,心裡苦笑,自己是想到哪裡去了?居然發起白日夢來?

這時隊伍又漸漸的退了回來,正是第四次結束,眼看隊伍散亂,人人眼中無神,只有疲憊與無盡的疑惑,連白浪等向少領軍的人都看出不大對勁,徐苞更是十分擔心,他連忙往前迎上。

白彤見眾人沒動,他向著眾人打了個眼色,邁步隨著徐苞往前走,白家眾人雖然有些興趣缺缺,但還是緊隨著白彤的身後,過去湊熱鬧。

只見徐苞向著劉禮便說:「二皇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然讓白家軍加入吧?只加這麼三百人,諒他們也看不出來。」

「別擔心,時候未到。」劉禮卻是老神在在,只微笑說:「河王,你上丘去,背上『追風刀』。」

徐苞一怔,有些遲疑的說:「二皇子?」

「追風刀呢?」劉禮一笑說:「還在吧?」

「當然。」徐苞頓了頓,將身上的寬鬆外袍褪去,眾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集中到了徐苞身上。

只見他背後掛著一把略帶弧形、長卻不過百公分的狹長怪刀。

怪刀整體一色深黑,刀鞘雖然看來光滑,卻又似是毫不反光,彷佛在徐苞的背後斜斜開了一個黑色的大洞,而古樸略帶曲線的黑色握把則隱隱有一絲寶光流轉,那光芒十分奇怪,在彷佛蘊藏著無盡黑暗時卻又讓人禁不住有正在發光的錯覺,光與暗這兩個截然不同的性質在刀柄上同時出現,讓人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這就是天下聞名的「追風刀」?似乎只比月華劍長上一些,眾人不禁發怔,「追風刀」生的是這番模樣?卻不知有什麼功能?劉禮怎麼不帶著?

徐苞手往後一推,刀把兒便露出了徐苞的肩頭,徐苞揚眉說:「二皇子……」

「這樣吧。」劉禮一笑說:「等會兒,炰旭公、白龍將倆人便隨我一行,估量著時機也差不多了。」

怎麼忽然要自己兩人加入?白浪與自炰旭都是微微一怔,白炰旭首先說:「遵命。」白浪也只好應是。

「兩位等一下無須與敵爭鬥。」劉禮說:「只要緊隨著我,等徐靖送上門來。」

徐靖會送上門來嗎?白浪與白炰旭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意外,白浪心下更是有些忐忑,自己左手的功夫也差不多了,但自練成後還沒用過,首先對付的竟然是徐靖?

過不了多久,第五次的戰役又開始了,兩方的部隊慢吞吞的彼此接近,首先又是一陣漫無目標的箭雨,隨即兩方的距離拉近,刀槍箭矢火雜雜的對幹了起來,不過好景不常,這股氣勢沒撐多久,兩方的鬥志同時迅速的滑落,又是有一刀沒一刀的虛應故事起來。

士兵們不是傻瓜,兩方的將領都是天下絕才,在誰也奈何不了誰的狀態下,拼著命幹也不外如此,而對方既然沒什麼勁,也就多多少少的跟著放鬆了些,何況對手畢竟不是異族,彼此本都是人族的好兄弟,有什麼好殺的?所謂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就這麼著,連著五次接觸下來,士兵的疲態一次比一次來的快,彷佛兩大群散亂無軍紀的部隊。

白浪隨著劉禮在部隊後方轉,眼見前方這不成模樣的戰鬥,連白浪都有些看不下去,他實在弄不清楚,徐靖與劉禮應該早知部隊會弄成這副模樣,為什麼又一直不做任何處理?他們是有意的嗎?那又是對誰有好處呢?

驀然間,部隊之後起了一聲狂嘯,聲如九天龍吟一般的幕天席地急捲了過來,聽去似是一個人的呼聲,但聲威直如軍伍萬馬,無論是前方有沒有敵手,所有人幾乎都不自禁的轉頭往嘯聲處望去。

卻見南方隊伍之後,在數千騎官兵之前,徐靖正高踞在龍馬背上仰天長嘯,背後的士兵則是由趙才、墨琪、夢羽三人所率領的南角城部隊近萬人,他們手中刀劍亮晃晃的掩映著星月的光華,一個個面無表情的遠遠望著戰場。

眾人這時才發現,剛剛徐靖投入戰場的部隊竟然不到一萬八千人,還有八九千人押在陣後沒隨著進入隊伍,在戰鬥中的官兵鬥心裡一震,不禁緩緩的向著南北而退,所有人心裡都知道,戰場中將有極大的轉變了。

徐靖的嘯聲一直未停,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嘯聲中的威勢竟是越來越大,無論是敵友雙方,功力較次的普通官兵心神動盪個不停,嘯聲有若實質般的從頭頂上迫下、越壓越低,數萬官兵心血下沉,渾身顫動個不停。

這是做什麼?白浪與白炰旭正在呆望徐靖的時候,卻聽得劉禮驀然傳音到兩人耳中說:「我們往側繞,走!」

什麼往側繞?兩人剛回過頭,卻見劉禮領著他的三千親兵隊向著隊伍西面繞去,兩人正渾渾噩噩的跟著策馬時,白浪眼光還捨不得離開長嘯中的徐靖,此人果然是功力深厚,這次迫人心悸的長嘯已經足足響了一分多鐘,卻一點也沒有力竭的徵兆,看樣子再吼個三、五分鐘也不是難事。

正想間,徐靖的嘯聲倏然而止,在萬軍注視的同時,他緩緩的從身後拔出長劍,向著前方一指,驀然一聲盛傳千里的大吼:「殺!」

徐靖身後的南角城部隊跟著同時大喝一聲:「殺!」

近萬人在趙才、墨琪、夢羽、池路、鍾名古、吳平、袁業家等七名南角城管帶率領下,領著那人、九千人怒吼著向前方揮舞刀劍策馬狂奔,後方,只留下三個孤伶伶的人影──徐靖、陳儒雅、陳儒庸。

嘯聲一停,只見南角城部隊這麼狂吼而來,前方都城部隊的萬多人同時熱血澎湃、戰意大盛,隨著那股勢道往前殺去。

而在劉禮一直沒有命令之下,習回河軍卻是一個個喪了志,兩腿打擺子的往後撤退,被部隊這麼一衝,習回河城的大軍陣腳終於被衝散陣腳,數萬大軍扭過頭向後逃命。

南角城與都城扭合的部隊有如砍菜切瓜般的從後面追殺,在殺聲大作下,簡直不是打仗,成為了一場單方面的大屠殺,在短短的數分鐘內,習回河城部隊死傷慘重,隊伍不成模樣的四散,整個部隊的損失,比起前五個小時加起來還多。

這下子連白家軍都撤回了丘上,若不先走一步,等會兒數萬敗軍潰逃過來,那可是鬼打鬼。白家人不撤不行,在白彤率領下,忙而不亂的先一步撒上了丘陵。

上去的雖然及時,白彤的臉色卻不大好看,眼見敵方殺來,他空有一身武藝無法施展,劉禮又只帶走了白炰旭與白浪,可以想見他夠悶的。

不過白家軍才上了丘,丘上的徐苞卻耐不住了,他不顧劉禮的吩咐,一聲令下,與風紫婷領著後隊三萬部隊揮軍而下,往丘下直衝。

這下子白家就又不得不隨著下丘,這麼一上一下,不只白彤覺得嘔,白家眾人都有些不是滋味,徐苞要下丘也不快些,搞的自己這麼一上一下,豈不是整白家冤枉?

對丘上下來的後軍來說,前方部隊這時彷佛脫了疆的野馬,自己人背對著敵方逃命,慌張失措的臉孔一張張印在後軍部隊眼中,習回河城部隊的士氣大幅低落,到了丘下,徐苞只穩著隊伍的陣形,不敢輕易前衝。

但部隊這麼一道一逃,彷佛空中灑下一大片的滾珠,轉眼之間,混雜的隊伍就這麼散亂毫無規則的奔到徐苞部隊之前。徐苞與風紫婷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駭然,沒想到徐靖一嘯便能有這種效果?

徐苞還在遲疑,風紫婷已經開口說:「河王,衝陣吧。」

「這……」徐苞一怔:「豈不是會傷到自己人?」前方可不只是敵人,更多掙命逃竄的習回河城部隊,這麼沒頭沒腦的殺過去,豈不會誤傷?

「我們往前殺,他們自然會轉向。」風紫婷寒著臉說:「再不衝損失更大。」

徐苞還有些遲疑,遠遠一眺望,卻見南方三千官兵在劉禮率領下,悄悄地從西面繞過混亂的大軍,把徐靖牢牢的包圍了起來。徐苞牙一咬,回頭大吼一聲:「兒郎們,朝北跑的通通殺了!」

雖然他的聲勢沒有徐靖剛剛的長嘯浩大,但也足以號令部隊,後軍三萬人狂喊著往前直衝,管他是敵是友,只要向著北面衝的砍了便是,這麼一來,果然部分的散兵只好咬牙往後轉,回頭抵擋,但轉頭之際,被砍殺的不計其數,而部分聰明的抽個空,向著東西兩面繞了出去,反正老子不向南也不向北,溜了可以吧?

轉眼間,被殺散的部隊逐漸的與後軍三萬人糾合在一起,抵擋著氣勢正烈的都城部隊,而都城部隊本是一股氣勢而已,眼看對方有生力軍加入,那股湧起的氣勢就先沮了,部隊往前衝殺的勁兒也消去了不少,幾個將領回過頭,一面抵擋著對方的攻勢,一面冀望著徐靖的指示。

卻聽後方傳來徐靖一聲長笑:「衛國使竟以數萬士兵性命換徐靖一人,徐靖實是受寵若驚。」

隨即後方喊殺聲響起,卻見徐靖不知何時已被三千名部隊夾住,看不出打起來了沒有。這下趙才、墨琪、夢羽等初入戰陣的人心可有些亂了,還好從東極城來的四大管帶卻是身經百戰,雖然有些驚異,但仍能藉著剛剛大勝的餘勢,勉力抵擋著對方的衝擊。

而白浪隨著劉禮繞過西面,剛繞到最西端,便見到習回河城部隊亂成一團,劉禮卻一聲不吭,領著親兵隊繞過大軍,向著南面的徐靖直撲,這也正是徐靖發出長笑的時候。

聽完徐靖的話,三千人已團團圍住徐靖、陳儒雅、陳儒庸三人,劉禮嘆了一口氣開口,他聲量並不甚大,但聲音有如實質般的聚成一束,向著徐靖傳了過去:

「王爺可願束手?」兩人都是英雄,叛變的理由已無須再提,劉禮單刀直入的切進主題。

「束手如何?不束手又如何?」徐靖不痛不癢的微笑說。

劉禮一揮手,部隊不舉槍、不亮劍,一枝枝弓箭舉了起來,望著中心的徐靖等三人瞄準。

眼看著劉禮一揮手,三人九成九變成三隻刺蝟,陳儒雅、陳儒庸的臉色不由得大變,不過徐靖就在身旁,兩兄弟投誠的話一時也不敢說,還好劉禮早知兩人投誠的心意,總不會就這麼翻臉無情吧?

只聽劉禮緩聲說:「若王爺能棄暗投明,除原有爵勳之外,南角可再建一城,王爺統領兩城,永震南疆。」

「再建一城?」徐靖笑容未變,溫雅的一笑說:「莫非要對蛇族、木族用兵?」

「此事尚可從長計議。」劉禮臉上也掛著微笑說:「不過據我所知,五十多年前王爺便向前朝建議過此事,只不過未獲採用而已,當年劉禮得知此訊後,對王爺就十分敬重……想北疆熊族地境四野遼闊、天寒地凍,人族便算是獲勝於一時,但無險可守、補給困難,終須退兵。是時白氏皇朝若是取道南下,蛇木兩族雖多山多丘、地勢險峻,但攻克後卻可實實在在的據守,當年若採納王爺之見,說不定現在已經滅了兩族。」

「當年若是取道南下,民怨不起,天下也未必會翻了個身。」徐靖笑容微微收起說:「然兵禍一起,哀鴻遍野……時至今日,若非必要,也無須南下牧馬。」

「王爺說的是,恕劉禮愚昧。」劉禮十分客氣的說:「若能得王爺為股肱,王爺有任何要求,劉禮無不應允。」

徐靖沉吟了片刻,臉上湧起了一抹難解的笑容說:「若徐靖拒絕……又如何?」

「若真如此……」劉禮雙眉微微一皺,正色說:「劉禮自然不是王爺對手,只好倚眾而攻,王爺莫怪。」

「好說。」徐靖手中長劍一指,瞥了白炰旭與白浪一眼,目光一閃大聲說:

「當年徐靖叛白投劉,乃順應民心、不得不然,今日劉氏一族爭位,徒亂天下,徐靖不能不戰而降。」

彼此雖是敵人,白浪對徐靖可是十分佩服,眼看劉禮只要一揮手,徐靖難逃萬箭穿心的命運,但他仍堅持不降,這份氣度確實少見。

而白炰旭眼見徐靖,本就火上心頭,但聽徐靖與劉禮這麼一對話,白炰旭才知當年還有這段往事,白炰旭有些恍然若失,當年白氏一族的覆滅,就為了這樣的理由嗎?

這方兩面相持,更南邊的左督國王陳康可是更為難了,以現在的情況來說,前方部隊大勝之餘,習回河城部隊的後軍已經加入戰場,而劉禮的三千人團團圍住己方大將徐靖、陳氏兄弟三人,自己若還遲不發兵,回都城也難逃大罪。但就這麼叛了,這些日子的苦心豈非白費?何況自己統領的並非全是心腹,下方求戰的壓力不斷湧上,鐵仇等人幾乎都要壓不住了,若非都城軍紀嚴明,主帥未令之下部隊不得擅移,只怕現在就有部隊往前衝了。

現在的三萬部隊,除三千都衛軍由陳康自行率領外,總教頭鐵仇統領了約莫一萬人,另外三位副總教頭則各統領近七千人,四人不斷承受下屬的質問,幾乎部快擋不住了。

鐵珊珊耐不住部隊的質問,發了頓脾氣後,匹馬奔到外租父陳康的身側,氣呼呼的說:「爺爺,我真的受不了那些傢伙了。」

陳康何嘗不知鐵珊珊來幹什麼的,他白色的眉毛一揚,沉聲說:「珊珊,沉住氣。」

「爺爺。」鐵珊珊畢竟年輕氣盛,她壓低了聲音說:「我們這就反了吧?何必在都城應付那些人?」

「你不懂。」陳康白色的眉毛皺成一團,瞪了鐵珊珊一眼說:「未能立功,何以投誠?日後日子難過。」

「徐靖擺明著要我們呆不下都城。」反正四面都是自己人,鐵珊珊聲量提高了些許,說:「否則以他的功力,豈會陷入劉禮的部隊之中?」

這話一說,陳康不由得一怔,一開始,他也以為徐靖為了自己與陳晶露的嫌隙決定拼命,但外孫女鐵珊珊說的也有道理,徐靖若是展開身法,天下哪有龍馬追得上他?莫非他真的為了讓自己現形,竟是出此下策?

而在部隊圍困之下,徐靖當然能投降的心安理得,而且他挾著大勝後的氣勢投降,自然能備受重用;卻害自己一事無成的露出馬腳,這麼一來,劉禮對他大為看重,他自然不用再擔心其妻與自己產生的嫌隙,好傢伙,竟是如此深謀遠慮?

事實上,對徐靖突然翻臉,陳康雖然並不意外,卻不覺得徐靖做的漂亮。

要知道劉禮也不是好欺侮的,想一鼓作氣拿下劉禮,本是不可能的事,而兩方真成死敵,以劉禮現在的勢力分佈來說,徐靖可說是獨木難支,他就算不顧惜自若己的性命,總也要替陳晶露、徐定疆,還有那許多南角城的官兵們想想吧?原來他竟是打這種主意……

這時,遠遠的恰好聽見徐靖中氣十足的說出不降的話,陳康更是心有不甘,心知這麼一來,劉禮只會更想收服徐靖,決不願徐靖就這麼被亂箭射死,徐靖這麼知做,就算到時裝個力竭被擒,不得不投降劉禮,也能大大收攬人心,自己這種方式倒是徒作小人了。

陳康不由得心中泛起怒意,眼見鐵仇與另兩位副總教頭──粗壯的穆倚、瘦削的尼成兩人相隨而來,臉上都是憂色,看來也是擋不住部隊的壓力。陳康望著四人,驀然做出決定:「你們立即回去部隊,待本王一聲令下,立即率隊進攻!」

四人同時一楞,怎麼樣也沒想到,陳康居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出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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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7:4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四章 英雄殞落

徐定疆與劉芳華分立劉冥的左右,在半空中虛虛渺紗飄飄盪盪不斷的晃動著,周身似乎被一團有些粘稠、有些沉重的氣氛團團圍住,也不知道到底是靜止還是正移動著。

兩人雖閉著眼睛,但仍有一項可以揣度的地方,在那古怪氛圍之外,依然隱隱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一忽兒是人馬雜沓聲、一忽兒是市街叫賣聲,這些聲音被古怪的切割,突兀的出現,又倏然消失,中間則攤開一片漫長、死寂般的沉默。

徐定疆與劉芳華兩人閉著雙眼,只聽得那在死寂間傳出的一絲絲的聲息逐漸的轉低,慢慢的卻變成了蟲鳴鳥叫之聲。

莫非已經出了都城?徐定疆心念一轉,忍不住想打開眼睛,但劉冥剛剛已經交代過了,除非他說好,不然最好不要有任何動作,不然連他也保不住兩人,可是徐定疆心裡就疑惑了,難不成劉冥自己也閉著眼睛衝?這不可能吧?何況一個人再怎麼穩著身子,身子總難免微微有些顫動,總不會睜開雙眼就瞎了吧?

徐定疆想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微微睜開了眼睛,不過他也做了點防險,那就是隻睜一隻,若當真會瞎,那麼也還有一隻可以用。

徐定疆這麼微微眯起眼睛,正巧是四周毫無聲響的時候,這麼一開眼,卻讓徐定疆心裡一震,顧不得眼睛瞎不瞎,兩隻眼同時睜得老大,望著周身的奇景。

原來徐定疆剛剛微微睜目,馬上就有一道絢麗的霞彩光影掠過眼前,那彷佛是由天際彩虹凝縮成一片曲折的絲緞,宛若實質地在他的眼前劃過。打出孃胎起,徐定疆就沒見過這麼美麗的東西。

徐定疆這一張開雙眼,卻又赫然發現,兩眼所見竟似是不同,眼前的世界在一片靜默中,彷佛無天、無地,自己則虛蕩蕩的懸在空中,剛剛右眼看到了那匹虹彩,左眼卻是無數迅疾的光點在漆黑中劃過,兩方一重疊,彷佛都不是真實……

怪了,徐定疆脖子雖然不敢轉動,眼角視野卻也發覺自己身旁沒人,剛剛不是站在劉冥身側嗎?這會兒自己到了哪裡?

正糊塗間,徐定疆眼前的空間彷佛炸碎了般的向著四面八方飛散,眼前又是一片迷濛,同時,一縷極淡極淡的野地蟲鳴傳入了徐定疆的耳際,徐定疆一楞,卻見眼前突然迷迷濛濛的出現了一片山野,身側的劉冥、劉芳華不知何時也跟著出現了,與自己一同懸浮在半空中。

徐定疆連忙眯起眼睛,省得被劉冥發現自己偷偷睜眼。眼前雖然一片迷濛,但徐定疆卻隱隱看出,這似乎是都玉山的一角,果然是出了都城,劉冥這功夫足能穿牆過戶,真有些像妖術了。

很快的,四面的景色又開始有些扭曲變形,在徐定疆的眼中,彷佛整個世界被一隻無形的手扭轉、撕扯,驀然間眼前空間出現了一個閃炫著奇異光彩的裂口,裂口又陡然擴大,把三人一包,周圍又陷入了一片死寂,眼前又是各種光怪陸離、無法想像的奇怪景色,有忽明忽滅的彩光、有透體而過的幻物、一會兒兩眼見到的東西相同,一會兒卻又不一樣了。

在這兒,也不像前進,也不似後退,只有無數不知是真是幻的光影異物在周身毫無規律的出現、消失,驀然間,又是一次炸碎飛散,眼前出現了一片朦朧的平野,四周的聲息又重新出現耳際,劉冥與劉芳華的身影又再度出現。

雖然都是在朦朧的情況下觀察,但按徐定疆揣度,剛剛這兩下應該已經穿過了數公里遠,倒是頗快的……難怪兩位供奉追不到人,卻不知道累是不累?

眼看著自己睜眼也沒事,徐定疆自然不肯再閉上眼睛,不過話說回來,兩種情境不斷交錯的過程中,徐定疆卻也有些頭昏腦脹,弄不清楚這樣的奇異而玄妙的光影是從何而來。

又過了不知幾十次,徐定疆懶洋洋望著前方不斷重複著朦朧、怪影、破碎……

的循環,正揣度著劉冥不知要把兩人帶到何處,忽然間,朦朧之中彷佛傳來一陣陣的吶喊,似乎有著千軍萬馬在極遙遠的地方鏖戰。

別看聲音還遠著,以之前的經驗來說,聲音似乎不易傳入這朦朦朧朧的氣氛之中,其實應該已經不遠了。

徐定疆目光隱隱見到遠處在星月下掀起的漫天塵沙,是打起來了嗎?徐定疆心裡微微一凜,不知老爸現在如何?若自己父子倆都投入劉禮旗下,自己老孃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徐定疆皺眉又想,老爸當時是交代自己回南角城,如此一來,不只守穩了後路,也多了些談判的籌碼,豈知天不從人願,自己竟被兩位供奉捉住,卻不知老爸的計劃變了沒?

徐定疆正望著遠方的戰場發楞,眼前卻又突然朦朧起來,不久後,又換了一番景象,這次距戰場近多了,遠遠的望去,只見場中一大團數萬人翻翻滾滾的混戰在一起,一邊四、五萬人,另一邊卻只有兩萬出頭,兩邊卻是殺的難分難解,兩萬多人的氣勢正高,而四、五萬人那側卻有些混亂,看旗號,正是都城部隊拼上習回河軍。

都城部隊中還有一隊人馬特別眼熟,仔細看去,領頭的不正是趙才那傢伙嗎?

身邊兩個英姿勃發的女嬌娘,不正是夢羽、墨琪兩人?徐定疆兩眼一亮,只見他們領著近萬人,在戰團正中央不斷的衝殺,但人數也迅速的減少,反而不如另一批隊伍。

另一批都城部隊則成四小團,每團率領的人馬不到四千人,但卻各有各的特色,有的指揮靈動、縱橫來去,有的穩守著陣腳,一點一點的往前衝,有的率隊閃在一旁,彷佛打游擊般的一忽兒殺過來乒乒乓乓的打上幾下,但過一會兒又溜了開來,更有的彷佛不畏生死的橫衝猛殺,殺得習回河城部隊退散奔逃。

那四個領軍的將領是誰?看功夫,一個個只怕不比龍將低多少了,都城還有這樣的人才?

但過沒多久,那五萬人便穩住了陣腳,逐漸的展開了反攻,最明顯的便是一群悍勇異常的數百部隊,在幾個年輕高手的統帥下壓著趙才他們直撲。徐定疆凝目一望,正好看到白玟那嬌嫩的面容,他心裡一沉,暗歎了一口氣,看來兩人果真無緣。

回過頭,徐定疆卻又暗罵趙才糊塗,訓練了這麼久的陣勢,他也不曉得運用一番,再這麼下去,豈不是損失慘重?

「可以睜眼說話了。」劉冥有些傲然的聲音傳出:「他們看不清我們,我們且先觀戰片刻。」

徐定疆早就老實不客氣的睜開雙眼,劉芳華可沒這麼調皮,她目光一轉,驚呼一聲說:「我們……怎麼……浮著……?」

這時徐定疆才注意到,三人確實被一股莫名的氣勁拱托在數十公尺的高空中,遠遠的由北面觀察著戰團,只不過他自己這段日子常飛,一時沒察覺到異狀。

劉冥卻露出了幾分得意,皮笑肉不笑的:「這只是『幻靈大法』的皮毛,你以後要學的可多了。」

劉芳華要學「幻靈大法」?徐定疆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幻靈大法」聽說十分邪門,劉芳華怎麼會要學?莫非劉芳華就是欠了劉冥這件事?

徐定疆一轉頭,劉冥立即說:「別有太大的動作,否則會摔了下去。」

這話嚇的了劉芳華,可唬不住徐定疆,他靠自己還飛過更高的地方呢,不過這時自然不用搶著招認,徐定疆只詫異的說:「芳華,你要學……學……」

「正是『幻靈大法』。」劉冥橫了徐定疆一眼,說:「你已轉換先天真氣,練不成。」

我才不要練。徐定疆橫了劉冥一眼,卻聽劉冥接著說:「我會依照剛剛的協議,讓你避開白浪那小子……嘖嘖……沒想到他們全都是皇族,希望那小子還是後天真氣。」

劉芳華也在戰團中尋找白浪的身影,她聞言臉上微微一紅,輕輕一咬牙說:

「其他人我不管,你別找他學。」

劉冥為了讓劉芳華學「幻靈大法」,似乎十分順著她的意,劉冥頓了頓說:

「就依你……反正白家還有好幾個皇族。」

這時,一直在人群中尋找白浪蹤影的劉芳華,卻驀然發現徐靖被以劉禮為首的數千人圍困,她一驚說:「定疆,那不是伯父嗎?」

說到一半,劉芳華卻嚥住了聲息,卻是在劉禮的身側,她發現了自己一心記掛的白浪。

徐定疆一楞,這才發現自己老爸正被數千枝箭矢團團圍住,剛剛遠遠望去沒見到拼鬥,還以為是誰的隊伍停在那兒呢,怎麼會變成這樣?而後方數萬部隊為什麼不救援前軍?徐定疆目光掃了開來,看清後軍是陳康領軍,雖然還不知前因後果,但現階段的整個情勢他卻已明瞭了十之八、九,也恰好聽見徐靖那番義正辭嚴的話。

徐定疆咋舌心想,老爸這麼視死如歸,卻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無論真假,作兒子的本不該看著老爸出事。不過既然陳儒雅、陳儒庸兄弟在一側,劉禮也不該會真的放箭,但若合劉禮、白浪、白炰旭三人之力,說不定足以與自己老爸一搏……

老爸是不是打算演一齣戲投降呢?作兒子的可不能鬧場,還是乖乖看戲穩妥。

驀然間,後軍一聲炮響,三萬生力軍突然吶喊著往前直衝,向著包裹著徐靖的三千部隊殺去,這一下,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早該動的陳康部隊當時不動,現在萬萬不該動的時候居然動了?

徐定疆兩眼圓睜,顧不得身在劉冥的控制之下,大喊一聲:「糟了!」他手腳揮動起來,掙扎著要脫開劉冥的勁力,想向下方衝去。

劉禮本與徐靖面面相對,正在僵持,沒想到卻見到那三萬人策馬狂奔而來,劉禮面容一變,臉上微現遲疑,目光迅速的望著場中被圍的三人,似乎十分難以決斷。

劉禮的遲疑只是短短一霎,徐靖在這一瞬間面色一凝,不待劉禮發令,他一個騰身,有如一枝疾箭向著北方掠去。

這下劉禮顧不得心亂了,他一揮手,數千枝箭同時瞄著徐靖激射。

徐靖面色一沉,半空中一個回身,長劍半空一旋,左掌往空一推,狂嘯生起的同時,只見他長劍的精芒突然大盛,驀然間,一朵向著四面發散的劍屏隨著嘯聲往後激衝,與那數千枝箭矢相遇,空中一聲炸響,數千箭矢四面激散,但徐靖的身形不得不慢了下來,落到了人堆之中。

徐靖雖然下落,但威勢不改,劉禮的親兵隊彷佛紙紮的般四面亂飛。

劉禮見狀,雙眉一皺,驀然從龍馬鞍上拔出一柄大刀,大喝一聲:「拿下徐靖。」

身子騰起的同時,向著徐靖飛掠而去。

白炰旭、白浪兩人見狀不得不跟,兩人只好展起身法,追攝著劉禮身後,在一剎那間,三人已經逼到了人堆中的徐靖身側。

徐靖劍掌狂舞之際,見三人分三向撲到,徐靖目光轉過,見劉禮手中的武器未到,一股沉凝的刀氣已經撲面而來,徐靖臉色一慘,一掌推出轟飛了三、四個人,一面大聲說:「衛國使手中可是『裂地刀』?」

「正是。」劉禮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他不多說話,手一沉,長刀揮起處,刀芒突然炸起,一股上寬下銳的錐狀刀氣由上而下的劈下,揮動之間,刀芒陡然暴伸三公尺餘,直向著徐靖劈了過去。

在劉禮手中的皇族至寶──「裂地刀」,威力豈容輕忽?徐靖猛一個翻身,點地間急騰八公尺,這才險險閃過這一擊。徐靖這下額頭不禁冒出了一些汗珠,劉禮有裂地刀在手,只怕不能力敵了。

半空中的徐定疆眼見下方局勢丕變,心裡亦是一急。陳康這麼一衝,簡直是坑了自己老爸,劉禮沒空慢慢與徐靖耗,等三萬人逼近徐靖非脫困不可,這麼一來,劉禮除了在短時間內搏殺徐靖,就只能任徐靖重回都城。

劉禮怎麼可能這麼放過自己老爸?徐定疆心急如焚,他一時卻又掙不脫劉冥的控制,只聽劉冥冷冷的說:「二皇子要老夫帶你來,可不是來讓你攪局的,再亂動,摔死我可不負責。」

眼看著父親閃過一擊,白浪與白炰旭卻已先行繞至後方,分頭向著自己父親逼近,若被這兩人擋住片刻,裂地刀一轟過去豈還有命在?

徐定疆猛叱一聲,渾身紅霧瞬間爆起,隨即在一剎那間凝結成網,徐定疆吐氣開聲的叱了一聲說:「放我下去。」話未說完,右拳沒然爆出紅色光華,一拳向著劉冥轟去。

當紅霧一爆,劉冥就發覺不對,身旁這小子的氣勁十分古怪,等徐定疆一凝勁,劉冥馬上知道不可對敵,他連忙帶著劉芳華一閃,一面放掉了控制住徐定疆身軀的浮勁。

徐定疆不為己甚,若是打翻了劉冥,劉芳華非摔不可。他拳勁未吐即收,應聲落下,在這一瞬間,徐定疆心念凝住在體外氣勁上,下墜的勢子驀然一折,斜刺般朝著被圍攻的徐靖衝去。

這一下,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紅色發光大怪物斜掠而下,一大半的人都不自禁的抬頭上望,而被徐定疆這麼一搞,劉冥也掩不住身形,他與劉芳華懸在半空中的模樣,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見到這紅色大光球,正與滿身傷疤、赤裸上身的唐靈狠拼的白玟心裡一緊,手腳不自主的停了下來,只楞楞的望著紅光中的人影發呆,猛聽眼前一陣砰砰亂響,白敏跟著求救般的大喊:「玟姐!」

白玟才發覺白敏剛剛替自己擋掉唐靈的一次猛攻,正手忙腳亂的後退,白玫一咬牙,不再關注那紅色光影的去向,轉回身與白敏聯手,又把唐靈迫了回去。

不只白玟、白敏對上了唐靈,孟啟、南蘇、楊失也與白家眾人分別捉對廝殺起來,雖說白彤的手傷尚未完全痊癒,但以白漢、白彤、白壘的功夫來說,孟啟等人還是十分的辛苦。

而另一邊,以趙才、墨琪、夢羽三人合力對付何威凡本稍占上風,但風紫婷卻於此時率隊穿入了戰場,兩人一合力,便算是趙才近日功力大進,三人依然是節節敗退,若不是眾人周身都有士兵支援,只怕已經凶多吉少。

雖說這兩面都是節節敗退,總還勉能支撐,但唐贛與關勝男兩龍將卻已無人可以抵擋,兩人一根黑槍、兩條青戈,把都城部隊殺得鬼哭神嚎、血肉四濺,不得不四面奔逃。

還好空中徐定疆這麼一鬧,南角城部隊大多知道小王爺有那身紅霧怪功夫,現在雖然不起霧,但從網中所透出的形貌,怎麼看怎麼像小王爺,南角城部隊士氣又湧了起來,奮力的抵擋著習回河軍的攻擊,不過其餘的都城部隊卻不大明白那怪東西是哪兒來的──戰況依然不大樂觀,何況還有一個閒著沒事的徐苞呢?

雖然許多人向空中望,但徐靖周身的人都沒有這個時間,徐靖劍掌齊施,有若怒龍,只避開裂地刀的攻襲,就見他身周士兵不斷的向四面翻飛,痛呼哀叫之聲不斷的傳出,而他也不斷的向著南面衝殺。

白浪被裹在戰團,不得不揮爪向著徐靖攻擊,他心裡有數,一般的爪力只怕無法抵禦徐靖的一擊,白浪右爪一凝,一大片青色的爪勁倏然湧出,向著徐靖直撲了過去。

徐靖卻也是吃了一驚,他可沒見識過「青靈爪」,徐靖一個皺眉,長劍一推,一道耀目的白色光華陡然炸起,硬生生的將白浪的青靈爪力擊成粉碎,同一時間,徐靖的左掌一推,四周的氣息突然一重,一股無聲無息的陰柔掌力向著正前方推了出去。

原來這時白炰旭正由南面衝了過來,白炰旭本來只想拖延住徐靖的速度,一心以為徐靖必然會拿「掌劍合氣」來應付自己,卻沒想到徐靖突然舉掌轟來,而徐靖雖然掌出無聲,但陰柔之中,無邊暗勁卻是洶湧而來,其中所含威勢之大,直讓白炰旭大吃一驚,他的兩掌立即揚起,並掌急沉急推,只見青芒一熾,兩片青色掌勁化成一道青虹,直直的向著徐靖衝去,正是這陣子一直不敢開張的「破天崩山氣」。

這道青虹遇到徐靖那股陰柔的掌力,倏然之間,青虹消散無蹤,徐靖的掌力毫無阻力的迎面向著白炰旭轟來,白炰旭心下大駭,這是什麼功夫?以「破天真氣」

為基的天玄掌最後絕招竟是這麼脆弱?

多虧白炰旭經驗豐富,他顧不得體內經脈受挫,勁力急納回吐,猛一個翻身向旁急閃,在勁力回挫己身的同時,白炰旭的側身同時被徐靖的掌力偏鋒擊中,白炰旭身子一震,整個人翻身倒地,一時竟是爬不起來,還吐了一大口鮮血。

「青靈爪」剛被擊散的白浪不由得大驚失色,這是什麼功夫?威力如此之大?

眼見徐靖跟著向南撲,去向正好向著白炰旭,白浪心裡一沉,白炰旭已經重傷倒地,徐靖只要隨便轟上一掌,白炰旭非死不可。

白浪正急急往前撲的同時,卻見一道錐形刀氣由側面掃來,正好迎著徐靖的去向,卻是劉禮適時的發招攔阻。

徐靖一個騰身疾躍,半空中一個扭身發招,一道掌勁揉合著劍氣向著劉禮攻去,同時身子在半空中驀然一凝,倏然向著南面急掠,看樣子打算劃過這百餘公尺,直接衝出重圍。

白浪本來也不怎麼想攔阻徐靖,但見徐靖卻正面衝了過來,白浪心裡一沉,若徐靖再來一掌剛剛的功夫,不只白炰旭必死,自己也未必接的下來,這一瞬間,白浪一直不敢施用的左臂立即抬起,凝目望著掠來的徐靖。

劉禮自然也不能放徐靖走,若讓徐靖重回都城,豈不是縱虎歸山?他刀芒一劈,不但將徐靖的「劍掌合氣」擊散,還把地面劈開了一個長達數公尺寬的大裂口,這才騰身飛掠向徐靖後方急追,但他縱然憑藉裂地刀得與徐靖過招,徐靖的功力畢竟不是他能比得的,這麼一讓徐靖找出空隙,怎麼還追得上?

徐靖自然知道,這時只有投入南面大軍才有生路,不然劉禮裂地刀一揮,想留住自己的性命也不容易,但他掠身之際,眼見白浪擋在白炰旭身前,正舉臂向著自己,徐靖心中一凜,白浪的功力看似不弱於白炰旭,若掠過之際他從下而上一個暗算,自己只怕非給劉禮追上不可,到時想再闖出活路豈不是更難?這時顧不得他與兒子的交情了,徐靖牙一咬,這五十年來所獨創的絕招「化玉勁」再度推出,向著白浪與白炰旭揮去。

「化玉勁」,是這五十年間,徐靖自創的一門功夫,因徐靖精研白、劉武學,又能別出機抒,所以除了「掌劍合氣」之外,他終於憑藉著陽極生陰的境界,創出無聲無息卻又威力驚人的「化玉勁」,能在看似陰柔的掌勁之中,蘊藏了極大的破壞力量,顧名思義,便算是堅如玉石,遇到了這樣的勁力也只有散化無跡。

而這個功夫,與恰巧與白氏不傳之密──「陰爆掌」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畢竟兩者出於一源,卻也不足為奇。

徐靖這樣的掌勁一出,勁力還沒湧至,白浪已經感到那股無邊無盡的壓迫感,白浪心裡一寒,事到如今,只有憑藉著前些日子練的左臂功夫了。白浪心一橫,終於不敢再保留,他左臂直直伸起,右爪一揚,渾身功力急催,心中同時閃過「長虹吞吐,脈聚合凝,氣沖斗牛,破天裂地」四句話,卻不知有沒有這樣的功效?

這時徐定疆已經從半空中掠到,眼見徐靖一掌轟垮白炰旭,徐定疆不禁微微一喜,只有白浪與劉禮兩人,不易攔住自己老爸。但見徐靖揮掌向著白浪轟去,徐定疆心裡隨即一沉,整個人的速度慢了下來,他心裡有數,自己老爸近年來練出的「化玉勁」威力極大,白浪無論如何是擋不住的,徐定疆暗歎一口氣,希望白浪功力再高一些,能在自己父親的一掌下存活。

就當徐定疆這麼思索的時候,卻見白浪整隻左臂由肩至掌突然冒出較陽光還炫亮的炫目青亮光華,在那一瞬間,一條有若狂龍般的爪形氣柱粗有一公尺,前端一張足有三公尺大的巨大青色巨爪撕裂空間般的向著徐靖猛衝,而一面衝,那股氣柱越形增大,巨爪也跟著擴張,卻似是無窮無盡。

徐靖的「化玉勁」一遇到這股勁力,兩方相持之間那股青色巨爪迅速的被磨蝕殆盡,徐靖的勁力也同時消散,而後半段那股青色氣柱卻依然毫不停歇地向著徐靖疾衝。

眼見那股氣柱已經寬達兩公尺餘,徐靖想閃也沒處閃,何況徐靖本自忖天下就算有人能接得下「化玉勁」,也不能同時傷了自己,眼見白浪一舉手便破了自己苦修五十年的功夫,徐靖一楞,連閃避都忘了,就這麼讓白浪的勁力直轟全身。

徐靖慘呼一聲,隨著那股有如沖天氣柱般的勁力向著後方飛射,同一瞬間,一股極為強烈的氣爆聲響才轟然炸出,向著四面八方轟傳出去。

這樣的變故是誰都沒想到的,徐定疆驚呼一聲,迅疾的向著徐靖向後飛摔的身形直射。

而同時這股勁力也沒頭沒腦的向著追來的劉禮轟去,劉禮自然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眼見白浪的勁力帶著徐靖撞來,距自己雖還有七、八公尺遠,那股無窮無盡的壓迫力卻已先行湧至。同時,那股青色氣柱已經擴大到了寬達五公尺餘,依然威勢不減的往前直轟,沿途數十名士兵遇到了那股勁力,也一個個應聲倒地。劉禮眼見無法閃避,他驀然凝停在半空,裂地刀揮舞成一大片光屏,整個人藏身在那大片光屏之後。

這時那股勁力正好帶著不知是死是活的徐靖撞來,在裂地刀的光團舞動下,青色氣柱一面消散,一面仍將徐靖往光屏急送,徐靖的身體一撞上了那大片光屏,整個人爆散成無數細小的血肉碎塊,爆散到了方圓數十公尺之間,一代英豪,就這麼血肉飛散、屍骨無存。

「不!」徐定疆撕心裂肺的慘呼一聲,他雙拳陡然爆出紅光,向著飛退的劉禮背面就轟了過去。

這麼一前一後劉禮可吃不消,何況劉禮雖然藉著裂地刀攔住白浪的勁力,整隻右臂已經震盪的彷佛不是自己的手臂,怎麼再接徐定疆這一下?他總算機變過人,裂地刀揮出的光屏微微一斜,不再正面接勁,果然立即被飛激而出的勁力向下急甩,轟的一下硬生生的摔撞到地面上。

這麼一來,徐定疆兩團火紅似的拳勁正面向著那股青色氣柱直轟,兩方一接,又是另一聲足以撕裂天地的爆響,震的整個戰場數萬人幾乎部不自禁的停下了手,臉色發白的望著這一方。

眼見塵沙飛揚,勁流四射,同時激起了一陣熾熱狂風向四面激散,半空中更有一股迴流氣勁直上雲霄,轟隆隆彷佛雷震的聲音不知由天還是由地響起,緊隨著狂風向著四面散去。

徐定疆的兩拳,終於還是把那道肆虐天地的青色狂龍擊散,但說老實話,白浪這一擊,等於是先破了徐靖的「化玉勁」,跟著又與劉禮手中的裂地刀纏鬥了片刻,這才被徐定疆的「紅骨拳」毀去。

但徐定疆想不到這些,他雖然渾身氣勁也是大為波動,但他依然毫不遲疑的向著白浪急掠,一面大聲怒吼:「白浪!你竟……」

白浪一擊既出,全身的精氣神彷佛同時脫體,他渾身一軟,向著後方便倒了下去,但剛剛整個過程只是一瞬間事,徐定疆衝到時,他卻只倒了一半,白浪自知現在連一根小指也抬不起來,徐定疆要殺了自己不費吹灰之力,何況自己殺了他父親?

白浪心中滿懷歉疚,兩眼一閉,等著徐定疆擊殺自己。

徐定疆本待一拳轟出,眼見白浪這麼閉目待死,他的拳頭卻是怎麼也轟不出去,徐定疆一咬牙,滿懷悲痛的仰天長嘯一聲,倏忽間騰空飛起,整個人劃過數百公尺,急急向南面已經嚇傻了的都城後軍衝去,一面啞著嗓子大聲嘶喊:「陳康!你拿命來!」

卻是徐定疆一念之間,明白害死自己父親的其實不是白浪也不是劉禮,罪魁禍首其實是陳康,徐定疆也不管自己向著數萬人衝是不是能成功,他橫定了心,今日要拿下陳康的人頭。

眼見場中突然產生大變化,在一擊間,南角王徐靖屍骨無存,手持裂地刀的劉禮卻也被轟擊倒地,一時也不知是生是死,創出這等奇蹟的白浪也不知為何軟綿綿的倒地,而徐靖之子徐定疆,雖毀掉那有如魔神般的青色氣柱,卻有如瘋了般的向著己方部隊殺去。

四周數萬官兵,尤其是在前方混戰的那群部隊,這時心裡不禁大亂,一時間,沒人還有心衝殺,竟是同時向著南方湧去。

都城部隊是眼見大將徐靖陣亡,心中已無戰意,尤其是南角城部隊,而習回河軍卻是眼見劉禮倒地,更是心亂如麻,若劉禮一死,豈不是大家散夥?無論是徐苞、何威凡、風紫婷任何一人,都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劉禮身側。

而都城部隊的後軍眼見徐定疆向著陳康殺來,除陳康等少數人之外,每個人的心裡都是一頭霧水,徐靖是死在叛軍手中,徐定疆不趁勢對倒地的劉禮、白浪補上兩拳,怎麼突然向著後方殺了回來?

心裡有數的陳康見徐定疆居然能騰飛過數百公尺,心裡也是頗為緊張,他猛一指徐定疆,大喊一聲:「發箭!」

什麼?所有人心裡一楞,但大半的箭矢仍應命發了出去,只不過又有一大堆的箭矢都歪了一些,畢竟射向徐定疆好像總有些那麼名不正言不順,士兵們的準度難免會出些差錯。

徐定疆全身紅光疾滾,理都不理箭矢,要知道箭矢其實在氣勁中也穿不了多深,只不過對一般人來說,護體氣勁只達肌膚表面,箭矢就算只射入體內半寸,身體畢竟受傷,但徐定疆的氣勁卻是在周身半公尺外,沒有一枝箭矢能接近他的軀體,徐定疆毫不受阻地向著陳康衝去。

這麼一來,陳康自然是老臉失色,他一勒龍馬,十指同時向上急迎,十道帶著隱隱焦味的指勁破空而出,向著徐定疆激射。徐定疆眼見對方的指勁霸道,他也聲如霹靂的爆吼一聲,雙拳左右連發,一發發紅色拳勁甩脫手臂向下急轟。

這下徐定疆可是全力出擊,退蛇血液及陷山老人靈藥的功效首度毫無抑制的發揮,只見徐定疆的內息恍若無窮無盡,一道道紅色電光凝集於左右雙臂,跟著毫不停留地向下直撲,眨眼之間,徐定疆的拳勁連發七拳,這才有些內息不足的感覺,他這才緩住了拳頭。

可是這麼連發七拳,只有一開始的兩拳還被陳康的指勁所阻,到了第三拳,陳康的指勁已經被徐定疆的拳風激散,第四拳則毫不客氣向著陳康急撲。陳康沒想到自己精研數十年的「焦雷指」居然會不堪一擊,他連忙一個御氣急退,一面轉折著方向,閃避徐定疆的攻擊。

徐定疆的拳力雖然快速,但運集了全力逃命的陳康卻也不慢,只見後四拳每拳都轟了個空,反把地面擊出了四個數公尺寬的大洞,塵沙飛揚、碎石四射自然不在話下,而那連成一串的爆響聲,更是震人心魄,在陳康周身的許多士兵倒了八輩子黴的作了替死鬼,只見爆散粉碎的血肉四面飛灑,來的及發出慘叫的也沒有幾個。

徐定疆發覺自己距陳康太遠便發拳,才讓陳康還有逃命的空間,便深深一吸氣,一股股自天地湧來的能量迅速的穿過全身散發於外,本已稍稍黯淡的紅色氣脈又重新爆起了光華,隨徐定疆心念所注,迅疾的追著陳康飛掠。

陳康可沒有飛天的功夫,他這時能憑空急頓全景憑藉著百多年的功力御氣而飛,但這麼一逃一道的飛出沒有百公尺,陳康已經有些乏力,可是陳康不用回頭,只憑感覺就知道徐定疆已越追越近。陳康一咬牙,在空中繞了一個大弧,折向北面飛去。

徐定疆一時沒想到對方居然冒險轉向,霎時衝過了頭,不過他的移動方式是以心念控制,徐定疆在半空中倏然一頓,頭也沒轉的就往後直飛,這才一面轉過身子,急追陳康。

陳康的突然轉向,兩人的距離本已拉長十餘公尺,但徐定疆這麼詭異莫測的一退轉,剛拉長的距離又迅速的縮短,而陳康這時已經感到力竭,這麼飛下去,不用再出招自己也會把全身功力耗盡,何況自己成名數十年,卻被一個毛頭小夥子逼成這樣,這成何體統?陳康一咬牙,半空中一個回身,兩手虛捧成碗,驀然往前一送,卻是「焦雷指」全力出手。

這一招,卻是陳康壓箱底的招數了,十道氣勁一出,同時劃過一個大弧,有如一個弧形圓筒般的向著徐定疆急收,他算準了徐定疆功力再高,顧得上卻顧不得下,打散右邊也躲不了左面,而在他轉身的同時,陳康眼角餘光正見到劉禮搖搖晃晃的站起,心中這才稍稍鬆一口氣,總算劉禮未死,大夥兒沒有白忙一場。

徐定疆確實沒想到抱頭鼠竄的陳康忽然有這麼一招,他剛剛損耗的功力雖然已經補回一半,但仍沒有一開始的充沛。徐定疆心裡有數,自己拳勁雖說可以毫無阻礙的破去陳康的「焦雷指」,但他卻沒辦法一瞬間轟出十拳,徐定疆沒空對自己為何沒多想兩招後悔,見對方一出手,徐定疆右拳一推急轟,左拳卻橫置胸前,運足全身氣勁往外急凝。

驀然間,徐定疆全身紅光大盛,那巨大的人形紅網似乎又漲大了一些,周身空氣似乎也感受到了變化,一絲絲忽現忽隱的無數電光在紅網外流轉個不休,直將徐定疆整個人牢牢包住。

陳康這時已無餘勁再躲徐定疆這一擊,只見那道紅色拳勁轟的一下砸在陳康勁力全無的雙手,陳康的雙手猛個分開,拳勁毫不容情地接著撞至陳康的前胸,陳康忍不住慘呼一聲:「二皇子,救……」一面向著北面飛摔出去。

徐定疆卻也並不好過,他的護體氣勁捱得住無數箭矢圍攻,卻捱不住那十束有如烈火焚身的「焦雷指」,只見指勁一面發出尖銳的氣勁摩擦聲,一面磨耗一面鑽入徐定疆的護體氣脈中,雖然不斷的磨耗消散,最後終於還是傷到了徐定疆的軀體。

除了體外氣脈外,徐定疆的身體雖然不斷的有氣勁向外發散,卻不具有護身的效用。在同一瞬間,十道弧形勁力分別穿射到徐定疆的左右前額、左右肩、雙臂、雙腿,還有兩束拐過彎,穿入了徐定疆的臀部,徐定疆身上立即多了十道焦灼的傷口,同時汨汨的流出鮮血,還好「焦雷指」穿入徐定疆氣勁之後威力大減,不然不只傷口加深,那股燒灼的熱度更會使每個傷口全部焦黑,連血都流不出來。

這麼一下,徐定疆與陳康都受了傷,尤以陳康最為嚴重,徐定疆挨那幾下雖然不大舒服,但畢竟只比皮肉之傷嚴重了一些,徐定疆一聲怒吼,身形仍不停的向著陳康直衝。

陳康這時已經陷入了半昏迷,一時還沒能著地,但正往前急衝的徐定疆身形卻是突然一頓,渾身的紅霧驀然的顫抖起來。

原來他傷口流出的血液不知為何激化在那片氣勁之中,順著徐定疆體外氣脈的運行而繞入,同時一股血腥味濃濃的泛出。徐定疆體外氣勁被這股血氣一衝,猛然間似乎有另一種激烈昂揚的暴脹感湧起。他的心念一時無法控制體外體脈,整個人在半空中抖個不停,那整片紅色的氣網忽脹忽縮,彷佛即將脫體飛去,徐定疆心裡一驚,自己畢竟還不完全明瞭這種功夫的狀態,眼看就要走火,但自己一死不打緊,卻沒能替老爸報仇,這口氣怎麼也咽不下去!

徐定疆顧不得身體有什麼異狀,他強凝著心力往陳康的逃逸方向關注,但一直聽話的氣勁在這一瞬間卻十分不乖,似乎急急的向著各處流血的傷口急竄,跟著又帶著鮮血流入氣脈,混入血液的氣脈卻是更加鮮豔。

不管徐定疆再怎麼急,這時也只能緩緩的向著臥地的陳康飄行,只看他飄到了十公尺外,心想距離已經夠近,徐定疆顧不得走火入魔的危險,緩緩舉起了手,向著倒地喘息的陳康一拳轟了過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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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8:3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章 裂地追風

眼看白浪突然轟出一記驚天動地的氣柱,劉芳華可真是愣住了,他自然知道白浪練的功夫,只沒想到白浪已經練成了?緊接著便看見徐靖身亡,徐定疆有如發狂般的衝向白浪,劉芳華再也定不住了,他驚呼一聲,慌張的叫:「冥堂叔祖,快放了我。」

「不準亂動!」劉冥被徐定疆脫出掌握已經十分不樂意,怎麼能讓劉芳華再度逃脫?

這時徐定疆卻正好放了白浪,轉頭向著後軍的陳康殺去,劉芳華才放下了心裡的大石,正要噓出一口氣時,卻見被徐定疆扔下的白浪居然軟綿綿的倒地不起,莫非徐定疆終於還是施下了辣手?

劉芳華再也顧不得劉冥讓不讓自己走,她一揮掌向下急轟,一股氣勁毫無警兆的沛然而出,又把劉冥控制的空間破開,劉芳華就這麼向著下方摔去。

就不信這妮子也會飛。劉冥一怔,正想追蹤劉芳華時,卻見劉芳華在半空中驀然一凝,斜斜向著白浪穿了過去,速度之迅捷,好比星飛電射,眨眼間已經斜飛下掠數百公尺,直衝到了白浪的身側。

這下劉冥不得不頓在半空,他雖看出劉芳華功力提升不少,但總歸還沒轉換先天,怎麼能這麼輕鬆的衝出這麼老遠?難道她體內真力的蘊含量竟是如此浩瀚?但又為什麼不先做轉換?

半空中的劉冥忽然念頭一轉,眼見徐定疆剛剛表現出的威勢,以及劉芳華那深不可測的功力,劉冥心裡一寒,自己適才居然大剌剌的把這兩個人帶在身邊,真可以說是從鬼門關前兜了一圈。

劉芳華因尚未轉換先天真氣,吸納內息的速度較緩,可說是拼盡了全身功力才掠到白浪身側,她才一落地,便見數萬兵馬一團混亂的向著這面衝來,同一時間,她也看到徐定疆與陳康有如電光火石般的過招。但劉芳華實在顧不得整個戰場的變化,她奔到白浪身畔,只見白浪臉色蠟白,整個人一點生氣也沒有,若不是胸前還在微微的起伏,真可說與死人無異。

劉芳華正要伸手探視白浪的氣脈,卻聽到陳康那聲求救的慘呼,她一抬頭,只見徐定疆在半空中顫抖著身子,但又緩緩的向著陳康逼近,而他身上的紅網忽脹忽縮,一時間看來十分可怖。

「二皇子。」這時徐苞、何威凡、風紫婷率先趕到,湧向倒地不起的劉禮面前,劉禮雖然受傷,但神智未失,他眼見陳康的窘狀,掙扎的說:「快……快去幫助康公……」

「幫康公?」這麼一來,還能臥底嗎?徐苞一怔說:「二皇子……這……」

「管……管不了這麼多了。」劉禮將手中的裂地刀向著何威凡一塞說:「用裂地刀、追風刀聯手除了他……此子留不得……」

這下說的很清楚了,何威凡接過裂地刀,轉頭騰身就向著徐定疆衝了過去。

徐苞也不敢遲疑,劉禮說的確實有道理,徐靖已歿,與徐定疆的仇也結深了,而徐定疆的功力卻是高的不可思議,若讓此人脫逃,日後豈不是得旦夕提防?徐苞一拔身後的追風刀,緊隨著何威凡的身後急騰。

「二皇子您先歇歇。」風紫婷目中不知為何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擔憂,一面扶著劉禮,一面將掌心按到劉禮背後,緩緩催運真氣替劉禮調理內腑、治療傷勢,而死傷慘重的數千親兵更是將劉禮密密麻麻的圍了起來。

這時向南方逃竄的都城散兵已經衝到了周圍,數萬人沒頭沒腦的向著這幾千人衝殺過來,劉禮四周親兵不禁暗暗叫苦,這麼一來怎麼穩的住陣腳?

眾人正徬徨時,唐贛與關勝男各率一支兵馬湧到,堵在親兵隊的前方,排拒著雜亂慌張的人潮,畢竟兩人本是習回河城將領,總有些心腹能隨時號召急聚,不然以劉禮、白浪、白炰旭的傷勢來說,若是被這數萬散軍衝過,他們可是凶多吉少。

另一面,劉芳華見徐定疆似乎出了異狀,她心中關心,卻又舍不了白浪,劉芳華可真是急的跺腳,她上下連望數眼,見徐定疆雖然有不對,卻未必會出事,白浪再不救治,只怕後患無窮,劉芳華咬著下唇,百般無奈的蹲身催運真息,幫白浪提運體內的內息。

功力一催,劉芳華就鬆了一口氣,白浪看來十分衰弱,但查他體內氣脈,卻也沒受什麼傷害,總歸來說,白浪的問題便是體內賊去樓空,一絲勁力也未能留存,在這種情況之下,吸納真氣的速度自然是十分緩慢,也難怪他只能這麼軟綿綿的倒在地上。

但劉芳華想幫他回覆內息卻也不易,當白浪體內空空如也的時候,連想引其內息循繞都辦不到,劉芳華的內息卻又與白浪體內氣息大異其趣,劉芳華催動片刻,廢然住手起身四面瞭望,想看看四面有沒有白家的人在一旁。

但這時四面都是散兵,白家人想奔進來也不容易,劉芳華望了半天,只見到白炰旭一個人倒在地上哼,地上還有一灘來自白炰旭口中的鮮血,看來他自身難保,也幫不了白浪,劉芳華只好繼續四面張望,看看有沒有其他的人可以幫忙。

說來白炰旭確實有些倒楣,他在無備之下被徐靖的「化玉勁」側面擊中,加上自己全身勁力回納的反挫力道,除了那一大口鮮血之外,五臟六腑全都亂成一團,若非他功力深厚,能運集殘存功力穩住心脈,只怕還比徐靖早一步離開人世。

在白浪、劉禮、白炰旭三人中,受傷最重的其實正是白炰旭,劉禮不過是阻擋白浪氣柱時真氣受了震盪,加上那一下無可抵禦的撞擊,使他受了些微的內傷;而白浪的身體卻根本沒事,只不過在全身精氣神爆散的這一瞬間,白浪不躺也難。

至於白炰旭卻是內腑勁力回挫所創,加上受到徐靖「化玉勁」偏鋒擊中身體左側,整個人已經是半身麻木,連爬都沒辦法,那已經失去感覺的左半身,整條左臂更是怪異的懸垂著,也不知道骨頭是不是粉碎了,還好他早已轉換先天真氣,想來不必躺上許久。

劉芳華可不知道白炰旭這麼悲慘,她卻又掛念著徐定疆的異狀,自然而然的又轉過頭,朝著空中望去。

這時徐定疆不顧氣血交騰,硬是向陳康再度轟出一拳,而陳康雖然已經重傷,但他畢竟是人族頂尖兒的高手,他勉力一個扭身,險險的又避過了這一拳。

徐定疆自然不願放過他,可是他現在想快又快不得,體外氣脈運行的十分高興,卻似乎不大由心念控制,這時別說移動困難,連出拳都力有未逮,徐定疆這麼一頓,陳康已經隱沒在前來助陣的人群中,由鐵珊珊扶了開去。

但問題不是這麼簡單,殺不了陳康還是其次,徐定疆眼見何威凡取過裂地刀向著自己直衝,徐苞也拔出那柄黑黝黝的追風刀衝來,若是自己還傻在這裡,不被攔腰斬斷才怪,徐定疆顧不得追擊陳康,他渾身放鬆,深吸一口氣,任身體內外氣息自然流動,只盼臨陣倒戈的內息能快些恢復正常。

徐定疆這麼一平心靜氣,果然有些不一樣的狀態出現,由渾身毛細孔激出體外的內息,本來是不斷引著那十個傷口流出的血液運轉,現在這麼順其自然下,竟然從這十道血口反激回體內,又這麼送回全身。忽然間,剛剛那種激昂爆裂的感覺倏然消失,徐定疆只覺得體內出乎尋常的充實,身體內的氣脈許久沒有麼充盈的感覺了,這該是好事吧?

可是徐定疆真的沒空細細品味了,何威凡已躍到半天高,向著自己由上而下的兜頭劈了過來,只見裂地刀的刀氣一催,整片刀芒突然增大,威勢更是驚人。

徐定疆曾聽過傳說,裂地刀除了具有一般皇族至寶的特性外,它最大的特色便是能與地氣相引,所以由上而下的招式威力最大,而且無論從多高的地方劈下,都能劃破虛空的直斬入地,不把地面裂一個口子不甘願,這也是裂地刀名稱的由來。

徐定疆眼見刀氣迫體,他自然而然的起了躲避的念頭,就在這時,剛剛不聽話的內息突然又乖了,只見徐定疆倏然間閃退了七、八公尺遠,離裂地刀的刀勁還有好一大段距離。

何威凡見狀知道一擊無功,他自知功力不足,不敢御氣而追,只能一個凝氣沉身,打算點地後再追擊徐定疆。

若被這兩人纏上,那可不是好玩的事情。徐定疆目光搜尋著陳康,一時卻找不出他躲到哪去了;正思忖間,忽有一股無聲無息凜冽而鋒利的刀氣迅疾的侵體而來,徐定疆的體外網狀氣勁竟有無法連貫的感覺。

徐定疆猛一怔,他心裡閃過一個念頭──「追風刀」。

徐定疆不敢稍有遲疑,一個仰身急旋,身形由直立驀然一轉攤平,同一瞬間,一股刀氣硬生生的將徐定疆胸腹以上的體外氣勁割裂,徐定疆胸前氣勁就這麼開了一個大口子,還好這不是真正的軀殼,否則哪裡還有救?

只一瞬間,徐定疆胸前的氣勁再度補滿,他猛一回頭,卻見十餘公尺外,徐苞正在扭身揮刀,那隻黑的嚇人的追風刀切過虛空時雖連破風聲都沒有,但想來又有一道刀氣向著自己划來。

不躲可不行,徐定疆騰身急飆,忽上忽下的閃個不停,同時遠遠的揮出勁力,以新領悟的「紅骨拳」勁遙擊徐苞。

這麼一來,徐苞可不像徐定疆般輕鬆,只好一刀刀的破開徐定疆的拳勁,一時之間,也沒空再偷襲徐定疆。

但何威凡這時又衝了過來,裂地刀雖然由上而下威力最大,但隨便亂揮卻也不易抵禦,徐定疆橫了心,驀然咬牙往上直飄,倏忽間穿出了五十餘公尺,將兩人遠遠拋在地面,就算你何威凡再會跳,總也跳不到這麼高吧?

徐苞與何威凡見徐定疆居然掠到了這麼高的地方,兩人不禁傻眼,飛騰五十公尺也不是不可能,諸王大多有這個能耐,但除非手持月華劍,從沒有人禦敵時這麼飛……若是內息一個不足,摔了下來該如何是好?可是眼前的徐定疆似乎全不顧忌此事,就這麼越飛越高,一雙眼睛四面瞭望,似乎還在找尋陳康。

兩人對視一眼,奔到了徐定疆的正下方,計畫待徐定疆氣盡下落後,再好整以暇的聯手追擊。他們的如意算盤倒是打不響了,徐定疆上騰方式與一般人大不相同,這麼個百十公尺根本不用費什麼勁。

徐定疆四面瞭望,陳康還沒找到,卻見到另一個不能不顧的場面,卻是部分撤退不及的數百部隊,正被習回河軍狠狠的圍剿,其中兩個徐定疆十分熟息的身影,正是當年疾風騎隊中的鍾名古與袁業家,兩人身上都已多處帶傷,動作有些失靈,周身的士兵更是越來越少。

這麼下去,兩人是絕對逃不出來的,徐定疆一時顧不得追殺陳康,他驀然長嘯一聲,劃過天際向著那小戰團衝去,一面大聲的呼喝:「部隊撤退回都城。」

若不是徐靖身亡,都城部隊前軍也不會這麼兵敗如山倒;後軍本也該穩的住陣腳,可是後軍的統帥陳康口中卻叫出「二皇子」三字,稍有點腦筋的都知道不對頭,由不得部隊不亂,再聽得徐定疆這麼一喊,部隊更是逃命的十分有理,誰也顧不得誰了。

而剛剛陳康這麼狼狽的逃竄,鐵仇等人也來不及搗鬼,領著自己心腹就往陳康集中,總算是護住了身受重傷的陳康,但這時的都城部隊已經有如被打散的蜂窩,個個搶先、人人逃命,只恨爹孃沒多生兩條腿。

徐定疆長嘯聲中,轉瞬間劃過天際,直往鍾名古、袁業家兩人掠去,兩人身上已經有七、八道傷口,但仍揮舞著大刀苦苦掙扎,徐定疆剛一撲到,三拳兩腳下四周的敵兵被清去一大半,徐定疆一回頭,這才見到兩人之間躺著一人,卻是一向粗魯不文的池路,他已經失去意識,胸口的創傷還在汨汨的淌流鮮血。

徐定疆這才知道為何鍾名古、袁業家會撤退不及,他也不多說,搶過去一把抓起池路扔給鍾名古,轉身往後便衝,一面說:「跟著我來!」這下他也不飛了,領著那數百人向著東南衝去。

有徐定疆開路,自然好走不少,鍾名古抱著池路,一面大步緊跟著徐定疆,一面還慌急的低頭叫:「池路!池路!」

但池路似乎完全聽不到鍾名古的叫聲,整個人軟綿綿的垂懸在鍾名古的懷中,鍾名古心急如焚,但這時除了逃命之外,如何能抽的出手替池路裹傷?鍾名古大喊一聲:「袁業家,你來抱。」

轉頭將池路遞給了袁業家,鍾名古一面揮舞著大刀開路一面瘋狂的嚷:「池路若是死了,老子要殺一百個雜碎還本。」

袁業家是個好好先生,他見鍾名古這般瘋狂的模樣,也不敢多做勸慰,只能跟著徐定疆、鍾名古的身後,在部隊的護持之下一路往東南逃奔。

徐定疆選東南方是有道理的,部隊向著南方退,敵軍必然也把目標放在正南,雖說不往南退自是回不了都城,可是若往南退,自然是誰跑的慢誰倒楣,自己這群人可說跑最慢的,想活著回都城可以說是笑話。

但若往東南走,還有機會躲過大軍的追襲,只要何威凡、徐苞兩人別又拿著裂地刀、追風刀追來,這數百部隊還有生機。

而何威凡與徐苞兩人聽了劉禮的囑咐,自然不敢放過徐定疆,但他們可沒有徐定疆這麼一飛沖天的本事,兩人只見徐定疆驀然往北飛,到底到了哪裡去也不大清楚,只好悶著頭在人群中尋覓,偶爾跳起老高,卻也只見四面一大群一大群的人頭,都城部隊被分割成無數的小團體,有七、八人被數十人圍剿,也有一兩百人正浴血苦戰,當然,若來得及撤退的,自然是一個勁兒的往南奔,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眼看戰局如此混亂,何威凡與徐苞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都停止了追尋徐定疆的動作,何威凡首先向著徐苞掠去,一面揚聲說:「河王,我們應當先追擊。」

「正是。」徐苞的想法如出一轍,他點點頭說:「這批部隊逃回的越少,都城越好攻。」

兩人交換了意見,正想向劉禮報告,卻見風紫婷率著那殘存的千餘親兵正緩緩的向著北面退,打算脫出戰團,兩人一時想擠也擠不過去,何威凡正要提氣騰身往那兒掠去,徐苞卻一拉住他,說:「何龍將,你先率隊追擊,二皇子那兒由本王稟告。」他心裡還有另一個擔憂,劉芳華不知為何功力也變得甚高,現在她離劉禮可不遠,自己最好回去保護劉禮。

「有勞河王。」何威凡也覺得該當如此,他轉身便開始整理部隊,一面聯繫著正在率隊追殺的唐贛與關勝男。

事實上,向著兩方奔逃的部隊其實不少,而向兩旁追殺的敵軍卻十分有限,畢竟大家夥都往南面追,自己單往兩旁追,若是忽然被圍攻豈不是死的糊塗?這也正是何威凡要整理部隊的原因,若能在整體統合之下,派出適當的部隊分向東南、西南追擊,往兩旁逃散的都城部隊自然會死傷慘重,今日一戰之後,都城部隊能活著回去的只怕不到一半。

何威凡一面調派已經十分混亂的部隊,一面暗暗嘆氣,唐贛與關勝男勇猛有餘,但卻缺乏戰場整體的控制能力,否則現在不該是這個局面。

這麼一來,另一面的徐定疆可是大佔便宜,少了裂地刀、追風刀兩柄神刃的追殺,他哪裡還有敵手?何況又選了敵軍較少的方位,徐定疆這時氣勁也不凝結成網了,只見一大片紅霧在隊伍前方左衝右突,所向無敵。

而四面逃散的部隊眼見徐定疆領著一票人馬衝出,自然而然的向著徐定疆集中,讓這個紅色怪物開路,活的機會恐怕會大上不少,這還指的是都城部隊,若原是南角城部隊的,向著徐定疆集中的速度就更快了。

到了何威凡下令分隊追擊時,徐定疆已經聚集了千餘人的部隊,而且還越來越多;正可謂樹大招風,何威凡派出的第一撥五千人,目標正選著徐定疆這一組人馬,現正疾馳龍馬狂奔而來。

這時剛巧衝出了包圍圈,徐定疆眼見前方敵人不多,他扭過頭,正好見到那一大隊騎兵向著眾人追來,徐定疆一皺眉,卻見外圍有個滿身新舊傷痕不斷淌血,赤裸著上身的中年大漢,正領著數百兵馬向著自己的部隊匯入,徐定疆不識得此人,但卻能看出,此人功力縱然略遜於龍將,但若在管帶中卻是一把好手,以南角城部隊來說,除了趙才、墨琪、夢羽三人外,只怕沒有其他的管帶是他敵手。

徐定疆立即掠至那人身畔,迅疾的說:「你是誰?」

「屬下唐靈。」那人啞著聲音說:「參見安國使。」

「部隊暫歸你統領。」徐定疆迅速的說:「再奔十公里後折嚮往南,儘量彙集部隊。」

唐靈微微一怔,徐定疆又不識得自己,怎會就這麼把部隊交給了自己?但他畢竟話不多,只點點頭說:「屬下遵命。」

這時後方追來的敵軍已經與後隊接觸,追殺逃命的人最為容易,從背後下手,一次一個腦袋輕鬆愉快,沒片刻,已經死傷了數十人,徐定疆不敢再拖,一彈身,一溜紅光好似一個大煙火般的落到後軍,猛的一拳揮出說:「不退者死!」

徐定疆的拳力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接的,紅色拳網這麼脫體直射,首當其衝的便是一個走避不及的管帶,他不久前才瞧過徐定疆以這手功夫追得「左督國王」陳康抱頭鼠竄,怎麼也沒想到這種事居然會臨到自己身上?他慘呼半聲,拳勁已經在他胸前爆裂,不只他前胸後背穿開了一個通風大洞,後面還有七、八人被餘勁擊傷,紛紛滾落下馬,追的最快的數人眼見此狀,自然而然的勒馬減速,不敢向著徐定疆的拳頭迎過去。

這卻也怪不得徐定疆,誰叫他只會這一招,禦敵時可沒辦法省功夫。

但五千人的部隊畢竟不是少數,徐定疆面前十餘公尺寬雖無人敢近,但兩側的部隊卻是順理成章的繞過徐定疆,繼續追擊,但總算將距離拉遠了些。

徐定疆眼見已經達到了嚇阻的目的,他也不在原地停留,轉身掠到了部隊最後端,隨著部隊撤退。

但在這一瞬間,徐定疆心中閃過了一個念頭,這功夫對付大敵還不錯,應付這麼成千萬人的群毆卻是無效,還不如紅霧狀態的靈活;剛剛若是一大群人不怕死的湧上,自己最多連發個七、八拳,再來就必須喘個幾下,只要他們捨死忘生的衝來,不用數百人就能把自己整死,也許該想想在這種狀態下比較省力的出招方式。

當然,那是在不能閃避、退卻的情況下才成立,而剛剛恰好是這種情形,總算習回河軍沒這麼奮不顧身,徐定疆還能唬上一唬,便護著部隊撤退。

風紫婷撤退之時,自然順道帶著白浪、白炰旭,劉芳華的角色雖然尷尬,卻也不願離開看似瀕臨死亡的白浪,她心裡有個傻念頭,若白浪當真死了,那也是一了百了,自己大不了隨他而去,也不用這麼一生一世的折磨,所以她顧不得他人的目光,就這麼隨著白浪的擔架,向著北面漫步。

劉禮的親兵大多識得劉芳華,自然有人向風紫婷咬耳朵,劉芳華聽力本已驚人,何況現在功力大進?她目光抬起,望著風紫婷,看她要如何發落。劉芳華心中暗想,若她不知好歹的派人驅離自己,可別怪姑奶奶翻臉不認人,反正經過這些天,劉芳華已確認自己內力有長足的進步,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兒,可不會含糊了誰。

沒想到風紫婷聽罷,目光向著劉芳華一轉時,卻向一臉殺氣的劉芳華微笑了笑,揮揮手繼續率著部隊北退,劉芳華這可楞了楞,這是什麼意思?

正糊塗間,卻見劉冥沉著臉由空中落到了五公尺前方,一面隨隊後飄一面說:

「芳華丫頭,你到底要毀諾幾次?」他可不敢輕易的靠近劉芳華,若劉芳華陡然來上一下,劉冥自忖未必能輕鬆接下。

劉芳華瞪了劉冥一眼,那對濃眉微皺,哼了一聲說:「誰說我毀諾了?我不是來了嗎?」

「沒有最好。」劉冥冷眼望了望白浪,陰沉沉的說:「這小子只差還沒死透,有什麼好留戀的?」

「你最好禱告他別死。」劉芳華俏臉一沉,也不稱「冥堂叔祖」了。

劉然可參不透劉芳華的話意,只哼了一聲說:「這小子死不死關我什麼事?」

「若不是他,我也不會答應此事……」劉芳華的聲音倒是十分平靜:「他若死了,我自然隨他而去。」

劉冥聽得此言,只冷冷哼了一聲,似是默認了劉芳華的言語,他心裡另有打算,只要劉芳華一開始學習「幻靈大法」,哪怕他對白浪再深情,到時也是鏡花水月,很快就會忘的一乾二淨,現在倒不必急著改變她的想法。

同時,剛剛混入人堆中殺敵的白家眾人這時也逐漸退了出來,眼見白浪與白炰旭都被人扛著,他們自然連忙湧過來關切。剛接近的白玫恰好聽到了劉芳華最後的幾句話,她的心房好似被巨槌猛撞了一下,白玫怔怔的想,自己為什麼不能像劉芳華一樣?為什麼沒有這麼大的勇氣?白玫四面瞭望,又見不到徐定疆的身影,這一瞬間,一向斷事明快、個性堅毅的白玫,雙眼不知為何竟蒙朧了起來。

這時,拿著追風刀的徐苞從空中一躍一躍的趕到劉禮身側,先望了望劉芳華,眼見劉芳華並無異狀,他便想向劉禮呈報剛剛與何威凡所做的決議,沒想到劉禮雖未受致命的傷害,卻已經陷入了昏迷;劉禮這麼一昏,按道理,徐苞是現場職位最高的人,他認定了自己的決定沒錯,也就不再多說,一面緩緩隨著部隊北移,一面遠眺四面殺敵的狀態。

「河王……」一個喘息的聲音來自不遠的地方,徐苞轉過頭,見到被人攙扶著、有些狼狽的「左督國王」陳康,正在千餘部隊的護送下趕至。

徐苞連忙迎了過去,一面說:「康公可無恙?」

「僥倖……」陳康受的傷可也不輕,他苦笑的說:「二皇子呢……老夫是請罪來的。」說是請罪,實在是現形之下,在都城部隊中無法容身,陳康這才在鐵仇等人護翼下北行,不然他現在哪敢見劉禮?

「二皇子受傷昏迷。」徐苞嘆了一口氣,憂形於色的說:「康公,不是我說……

你怎麼會選在那時發動?」

聽見劉禮受傷昏迷,陳康雖鬆了一口氣,但又有些忐忑,劉禮等於是間接的傷在自己手裡,這下罪過可大了,緊接著聽到徐苞的問話,陳康自然不能說出自己心中的算盤,只見他臉色微微發紅的說:「慚愧……我一時情急,深怕二皇子圍攻徐靖時受傷,沒想到二皇子身懷裂地刀,我倒是多慮了。」

徐苞自然不大信,但這時多言無異,徐苞望了望戰局,轉過話題說:「這一戰都城七萬部隊頂多剩下兩、三萬,再加上剩下不到兩萬的官兵,要攻下都城應該不困難。」

「可惜我沒能除掉劉方廷,河王,您看我是不是太過糊塗?」陳康知道今日為了毀掉徐靖,可說是把劉禮的計劃全盤弄亂,最好趁著劉禮未醒,先取得徐苞的諒解,到時說不定他會替自己說說話。

「也不能這麼說。」徐苞果然識趣,苦笑著說:「這算是天意,康公無須自責過甚。」

「啟稟河王。」前方一個士兵急急奔來,向著徐苞說:「二皇子醒來了,正找您呢。」

「一起去吧?康公。」徐苞客氣的說。

「未聞二皇子召見,還是河王先去吧。」陳康有些忐忑,他心知肚明自己壞了劉禮的大事,這時怎麼敢去見劉禮,只好應付的說:「稍待一會兒,陳康再去拜見二皇子。」

徐苞也是玲瓏心,見狀也不多言,拱拱手自行去了,到了劉禮榻前,徐苞臉上露出憂色,湊過去低聲說:「二皇子。」

「河王。」劉禮的傷勢並不甚重,雖說不適合走動,但說話還沒有問題:「除了徐定疆嗎?」

徐苞一怔,沒想到劉禮清醒不問戰況,開口就問徐定疆,他連忙回答:「啟稟二皇子,部隊大亂,為求擴大戰果,我們只好暫時放了那小子。」

劉禮目光一凝說:「你們……」跟著重重嘆了一口氣,皺起眉頭不再言語。

看劉禮的表情,似乎十分不滿意,徐苞倒是十分詫異,徐定疆功力就算不錯,想來也不會比他老爹徐靖高明,就算功夫相當,帶兵能力也未必相同,就算人算不如天算,徐定疆的能力與其父無分軒輊,總沒有徐靖的威望,劉禮何必如此擔憂?

想了想,徐苞試探的說:「二皇子,何龍將若不去安排追擊,退回都城的部隊只怕會超過四萬人,而康公的身分又曝露了,就算伏兵的功效得以發揮,只怕攻城依然不易。」

「我自然知道。」劉禮又嘆了一口氣說:「但無論回都城的是三萬、四萬還是五萬,我們總歸是打的下來,但南角城呢?」

南角城?徐苞怔了怔說:「南角城一藉孤城,等我們平定了都城,南角城還不是手到擒來?」

「河王,你太大意了。」劉禮苦笑說:「南角城固然沒有都城的熱鬧繁華、人口眾多、兵力充足,但南角城為邊塞重地,不只是城厚牆高,民風更較都城剽悍,何況南角城內人口雖少,但卻腹地廣大,隨時能徵練十萬以上的兵馬,若讓徐定疆脫身,日後想要剿滅南角城,豈不是得傾全國之力?」

「這……」徐苞說:「但若都城一破,南角城難道還會頑抗?」

「南角城五十年經營,兩代恩澤非比尋常……」劉禮頓了頓,搖頭說:「現在說這些都已無用,你立即通令六大尊者率軍往南,攔住所有向南角城的去路;我們也全軍銜尾急追,先把來不及回都城的部隊吃掉。」

連伏兵都要動了?徐苞吃了一驚,連忙說:「二皇子三思,這麼一來,原先的計劃……」

「現在不得不變更。」劉禮面色一沉說:「若六尊者攔不住,我們主隊還須向南追擊。」

風紫婷一直在旁,她見狀也上前說:「二皇子容稟,若真這麼做,不只原先的計劃無法施行,都城的戰力還會因此加強。」

「我寧願如此。」劉禮嘆息說:「現在必得做最壞的打算,若徐定疆逃回南角城,我寧願隨他而去的人不多,何況那批部隊……我本有攔截徐王爺的意味在。」

徐苞見劉禮執意如此,他只好轉身發令,但心裡一面狐疑,徐定疆這小子就算是功力高的驚人,也不必這麼在乎吧?也許劉禮還真的有些小題大作了。

早先,在劉冥來投之後,劉禮立即定下了破城大計,首先藉著救出白家人牽制徐家,跟著引都城部隊接戰,同時讓六尊者埋下兩萬伏兵,身著都城部隊服色,悄悄掩入南方設伏。

待兩方交戰,若是僵持不下,那兩萬部隊由後掩殺出來,自然是一大助力,但劉禮原已認定了徐靖會降,這麼一來部隊必然大勝,於是計劃在大勝之後,部隊一面掩殺都城部隊,而那兩萬伏兵則順勢混入亂軍之中,隨著進入都城,只待城外部隊追殺至都城,混入都城的部隊立即裡應外合,攻破城門。

這串計謀中的最險要之處,在於混入兩萬人畢竟太多,但若只混入數千人,以現在都城的防範狀態,很容易被人甕中捉鱉,圍殺個一乾二淨,還好若陳康隨隊而出,這群人自然能混入陳康的部隊,若陳康未隨軍往外,必定在城頭主持城防,那是更好做手腳,所以這個計劃也才有施行的可能。

但現在陳康已經弄亂了計劃,劉禮不敢冒險混入部隊,而徐靖父子一歿一脫身,南角城突然成了劉禮的心腹大患,劉禮當即變更計劃,命令伏兵先一步往南設伏,攔截逃竄向南的部隊。

劉禮思前想後,按嘆自己若未昏厥,必不會放過徐定疆,說來說去,還要怪白浪那手功夫過於霸道……想到這裡,劉禮提高了聲量說:「風龍將。」

風紫婷一直在附近守候,她走近兩步說:「臣在。」

「白龍將呢?」劉禮嘆聲說:「沒想到他有這身功力。」

「啟稟二皇子。」風紫婷雙眉微微一皺說:「白龍將一擊之後便即力竭,到現在還未醒來。」白浪所在畢竟相距不遠,風紫婷無須接近,也知道白浪的狀態。

劉禮聞聲有些詫異,一擊之後便陷入昏迷,白浪這一下豈不是混集了全身的真力?難怪會有這麼大的威勢……但怎會有這種功夫?劉禮自言自語的說:「竟有此事?」

「確實如此。」風紫婷接著說:「之後芳華郡主也脫出秘閣衛國使的控制,飛掠到了白龍將身側,現在仍在白龍將身旁守護。」

劉芳華掠下之際,劉禮已經昏迷,並沒見到劉芳華劃破天際下落的英姿,但他現在一聽,已經知道劉芳華功力大進。劉禮心念一轉,思忖劉芳華、白浪必是在密室中得了好處,卻不知道他們練了什麼功夫?

劉禮想了想,驀然微笑說:「請芳華過來。」

這豈不是自找麻煩?風紫婷面色微變說:「二皇子!」

「請河王也來就是了。」劉禮看出風紫婷的心意,接著微笑說:「芳華除了罵罵我之外,該不會如何的。」

風紫婷不敢違命,終於還是轉身通知劉芳華、徐苞,只不過她心裡卻是十分莫名其妙……劉禮現在不多休息,找劉芳華來做什麼?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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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9:1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六章 山林佈陣

過不多久,便見到劉芳華在風紫婷與徐苞的陪伴下走來,隨著來的還有守在劉芳華身側的劉冥。

劉禮有些意外的說:「冥六叔也來了?」

「我可不是來幫你的。」劉冥哼了聲說。

「豈敢。」劉禮微笑說:「冥六叔不僅贈刀、幫我帶出了徐定疆與芳華侄女,而且手下高足還願意投入我軍,已經幫了太多忙了。」

「他們不投入也不行。」劉冥哼了一聲說:「他們功力不足,不能離都城過久,只好聽你使喚……你也不用拐著彎兒提醒我,我知道還欠你一件事。」

「六叔言重了。」劉禮目光轉過劉芳華,點點頭說:「芳華,好久不見。」

劉芳華還沒回答,劉冥已經搶著說:「禮老二,我們先前已經講妥了……」

「當然。」劉禮搶著說:「若芳華願意隨著六叔,我便不插手。」

「很好。」劉冥閉上嘴,向後退了兩步。

劉禮再度轉向劉芳華,臉上露出苦笑說:「芳華,你一定怪二叔這麼做吧?」

劉芳華冷著臉,哼了一聲沒說話,劉禮嘆了一口氣,苦笑說:「說老實話,若非情勢逼人,我也不會這麼做。」

「別假惺惺了。」劉芳華冷著臉說:「若想要我背叛父皇,那是妄想。」

「我自然明白。」劉禮點頭說:「大哥雖然耳根子軟、見事不明,總也不算壞人,何況又是你的生身之父,你對他效忠是正常的事。」

劉芳華頗想反唇相譏,但劉禮所說的「耳根子軟、見事不明」八字,劉芳華卻又打從心底同意,以她個性,總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劉芳華只能咬咬牙,緊閉上嘴。

「我找你來,是想與你談件事。」劉禮功力本深,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他覺得體力漸復,於是勉力坐起身說:「我知道你與白浪感情深厚,只要你願意撒手不管,我也不會強要你的協助,只要別阻攔白浪助我,我願玉成你與白浪的好事。」

劉芳華畢竟臉嫩,聽得劉禮這番話,整張臉立即紅了起來,她一跺腳,正待轉身離開,卻聽劉禮接著說:「且慢,無論我與大哥關係如何,我畢竟是你二叔,我也希望你好,難道你真的希望修習『幻靈大法』?」

越說越不像話了,當著自己的面要劉芳華毀諾?劉冥的臉色本就不好看,現在卻是更陰陽怪氣了,他往前踏步說:「禮老二,你這話……」

「若芳華願意,這便是我求六叔的第三件事,這可與劉氏內鬥無關。」劉禮打斷劉冥的話說:「能讓芳華與白龍將終成眷屬,不也是一大樂事?」

劉禮這麼一說,劉冥可就不好說話了,他哼了一聲說:「芳華丫頭,你若是自己放棄了,日後可別後悔。」

劉芳華壓根也不願意學那鬼「幻靈大法」,問題是自己真的要嫁給白浪嗎?就算自己不插手,白家人加入劉禮部隊,日後攻破都城,自己的良心難道過得去?當時會願意隨劉冥脫困,一大半也是因為劉冥表示將遠離凡塵,不再涉入劉氏內鬥,自己才動了跟隨劉冥的念頭,否則看著白浪率軍攻打自己父親,自己如何能承受?

沒想到現在劉禮居然提出了這個建議,不但讓自己名正言順擺脫當日與劉冥的承諾,還能嫁給白浪……想到這裡,本已紅透雙頰的劉芳華更是渾身燥熱,那時的輕憐蜜愛、海誓山盟,難道還能重現?這是真實,還是幻夢?

但他們畢竟是父親的敵人,自己若是真的嫁給了白浪,背個萬世罵名還不打緊,但自己難道能原諒自己?想到這裡,劉芳華泛起紅潮的臉,霎時又白了下來。

劉芳華心念一轉,心裡又想,情勢已經十分明顯了,父親的敗亡已在眼前,自己一個人,是無法扭轉這個局面的,那何不……何不索性便聽了二叔的話,還能與白浪相守到老?想到這,劉芳華的心驀然撲通撲通的跳得更快了。

劉芳華臉色忽白忽紅,正怔忡的時候,劉禮也不催促,只低聲向風紫婷吩咐了幾句話,下了幾個調動部隊的命令,但他的目光依然望著劉芳華的神色,臉上都是關切的模樣。

劉冥眼見不對,想了想連忙開口說:「芳華丫頭,做叔祖的一直沒時間向你解釋『幻靈大法』的妙用,這就趁便向你說說……『幻靈大法』藉藥物與人體的奇異本能,能不藉內息的引注,便能達成與天地能量相通的狀態。但不只是引能入體、以內息的模式施用而已,這種與天地能量相通的方式,可說是無中生有、溝通多於利用,能憑藉著天地間大部分能量的協助,做出許多你無法想像的事來。」

劉芳華這時正心亂如麻,哪裡聽得下劉冥的自吹自擂?何況劉冥不擅長自我吹噓,說來也不見得多動聽。

劉冥眼見劉芳華臉色不對,連忙接著又說:「我那幾個徒弟功力不足,縱然修練成功,還是不能達到辟穀、服氣、長生的境界,但總也達到不老的狀態,你現在功力已經如此,叔祖敢保證,你日後的成就當在叔祖之上……」

當劉冥聒噪不休的時候,四周的人自然而然一面聽,一面看著劉芳華,不知道她會不會舍「幻靈大法」而就白浪,又或是做出相反的選擇?其中最關心的,自然是相距不遠的白家一群人,尤其與劉芳華私交不錯的白玟、白敏更想聽聽劉芳華如何回答。

白玫見劉芳華難以答覆,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同情,若有人要自己老實回答,自己願意選擇徐定疆或是白家,恐怕也是難以決斷吧?白玟望著臉色泛白、昏迷不醒的白浪,驀然想起了許久未見面的白靈,她臉上露出了苦笑,白靈選擇留在東極城地底,不也是一種無奈?浪大哥啊浪大哥,你可明白小靈的心情?

聰明如白玟,早已察覺白靈對白浪有絲莫名的情繫,但除了同屬白氏之外,兩人輩分差了一輩,更是一大鴻溝。白靈選擇離開三個月,是逃避還是決斷,白玟也拿捏不定。白靈看來柔順,但若是拗起來,可是誰也搞不定她,地做了這樣的選擇,也算是夠聰明、夠委屈了。

白玫從劉芳華想到白靈,正神馳東極時,忽聽得劉芳華似已決斷,緩緩的說:

「無論白浪或是二叔,對父皇來說,你們都是叛賊……我寧願隨著冥堂叔祖浪跡天下,與草木同腐,也不會屈從事賊。」

這可是當面罵人,周圍的官兵臉色都難看起來,連剛剛對劉芳華頗有迴護之意的風紫婷也沉下了臉。

劉禮面色微沉,還想開口時,劉冥卻是少見的哈哈一笑,驀然帶著劉芳華緩緩的往空中飄去,一面大聲說:「既然如此,我便把芳華丫頭帶開,省的你們彼此看了惹厭……」

話未說完,劉冥周身氣流一陣激盪,又是朦朦朧朧看不清楚,過不多久,兩人一起消失在空際,無影無蹤。

牧固圖紀元一二○一年十四月二十日清晨,曙光乍現,數千名脫袍曳甲、狼狽萬分的士兵,一面不斷的回頭張望,一面勉力拖著沉重的腳步,翻過又一座的山頭。一路上,只要是草木掩映,雀鳥驚飛,都使得部隊人心惶惶,提心吊膽。

這些士兵,不知為何都沒有騎乘著龍馬,經過了一整夜的奔馳,想當然速度實在快不起來,眼見又翻過一座山頭,下方出現了一片頗為濃密的林地,領頭的一個雄壯年輕人回過頭說:「傳下令,到了林中便休息。」

他身後有幾個指寬的傷口,雖然已經止血,但皮肉外翻的口子看起來似乎也不像是輕傷,不過他倒依然頗有精神,回過頭,讓部隊一個個從他身旁穿過。

「啟稟安國使。」渾身傷疤的一箇中年漢子走到他身側,臉上掩不住疲態的說:

「這裡安全嗎?」

「唐管帶。」被稱做安國使的年輕人搖搖頭低聲說:「我們雖利用龍馬引開對方的追兵,但東方活路只有這一條,他們早晚會追上來。」

唐管帶沉吟片刻,似乎想說什麼又忍了下來,轉過頭率領著部隊上下移動,隱入密林之中。

安國使與唐管帶,正是徐定疆與唐靈兩人,徐定疆率隊南奔,若是一路順暢,本無須奔出半日便可返抵都城,但在敵方不斷追殺下不得不繞個大圈子的徐定疆部隊,移動的速度自然而然延遲下來。而為了阻攔敵軍,徐定疆一路上還設了兩、三次埋伏,殺退了幾次追來的習回河軍,到最後眼見敵軍彙集的越來越多,徐定疆不得不忍痛棄馬,讓龍馬群誘導追兵錯誤的方向。

經過一夜的奔逃,除了原先的唐靈、鍾名古、袁業家之外,這批部隊還會合了吳平、杜給兩人的部隊,算算已經彙集了七千餘人,與原有部隊相比,到這裡的不到十分之一。至於趙才、墨琪、夢羽等人卻一直沒有見到。

而身負重傷的池路,在一路倉皇奔馳下,不知何時已經斷氣,鍾名古得知時有如瘋了般的想回頭衝殺,若非徐定疆阻住,只怕又多賠一命。

鍾名古等四人所帶的官兵約莫兩千多人,唐靈的則是千餘人,剩下的近四千人則是一路上逐漸匯入而來,將領早已不知去向。

本來唐靈從東極城只帶了五百心腹來,其他的都是都城部隊,只不過在出戰之前,徐靖已經囑咐數位管帶聽從唐靈的領導,這才能有這麼多人跟著唐靈衝出那片亂局。

所以現在徐定疆的部隊中,除了唐靈、鍾名古等五人之外,還有三名原屬都城的管帶,論起經驗,雖比鍾名古等人豐富,但說到武功,最多是伯仲之間,所以除了徐定疆外,唐靈自然而然的成為第二號人物。

這一夜,徐定疆領著部隊劃過一個弧度,先順著都城東北面起伏的丘陵南奔,直到繞過了整片丘陵地,進入了都玉山北緣密林,這時部隊才敢稍作休憩。

不過是奔了整整一夜,對練武有成的人來說,本是小事一樁,但先經過了數小時的鏖戰,再經過一整夜的奔波,除少數的幾人之外,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經累得不成模樣,到了林中,許多人扔下刀劍,整個人癱在地面躺平,一副累斃了的模樣。

唐靈比徐定疆先進入林中,看到這個情形,他雙眉一皺,目光巡了巡。眼見一個頗為粗壯的管帶四平八穩的躺在地面,他緩步過去,輕輕踢了那人一下說:「起來!」

無巧不巧,那人正是滿肚子怒火的鍾名古,他緩緩睜了睜眼睛,見唐靈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哼了一聲說:「少來煩老子。」眼睛又閉上了。

唐靈臉色一沉,腳上用勁再一踢,一下子把鍾名古踢翻了個身,一面加重聲音說:「快起來!」

居然敢踢老子?鍾名古哪裡受得了這種氣,翻了兩滾的他驀然蹦起,拔刀就向著唐靈劈了過去。

這小子好大的膽子!唐靈微微一怔,他雖然也不過是管帶,但在多數官兵的心中,已經把他看的與龍將差不多了,現在一個年紀輕輕的管帶居然敢對自己無禮?

唐靈橫身一閃說:「還不住手!你想受軍法?」

唐靈這麼一閃足見功力,鍾名古眼看著砍不到對方,加上對自己同僚動刀本是重罪,他紅著眼睛怒視著唐靈,破口大罵:「你算什麼東西?」

唐靈哼了一聲說:「要你的部下坐起來。」說一說完,唐靈理也不理鍾名古,轉身就往回走。

這般瞧不起自己?鍾名古怒吼一聲,又要揮刀直劈,但見唐靈背對著自己,舉起刀的鍾名古憤憤的說:「你給我轉過身來。」

這一下,連唐靈的手下們都看不過去了,立即有幾個人奔了過來。唐靈揮手阻住自己手下,臉一沉,身子半轉過來,冷望著鍾名古。

鍾名古正要揮刀時,一樣渾身狼狽的杜給、袁業家兩人已經聞聲趕來,連忙阻在兩人之間,袁業家拉住鍾名古,杜給轉過身向著唐靈施禮說:「唐靈管帶,我們突逢好友過世,失禮莫怪。」

原來這人便是唐靈,鍾名古楞了楞,這次徐靖帶軍,特請隨劉然返都的東極四大管帶配合領軍,鍾名古早已聽聞對方的威名,只沒想到自己就是被其中之一踢了一腳。

唐靈目光向著三人打量打量,臉色緩了緩說:「你們是南角城來的部隊吧?」

「正是。」杜給客氣的說:「我們的經驗不足,還請唐管帶多指點。」

唐靈不冷不熱的說:「部隊睏乏,一躺下就起不來了,他們若還想要命,最好別死賴在地上。」

「多謝唐管帶提醒。」杜給回望了鍾名古一眼,見他似乎也冷靜下來,不過仍紅著眼睛,杜給回頭擠了擠眼說:「鍾名古,向唐管帶道個歉。」

鍾名古哼了一聲甩開袁業家的糾纏,回過頭罵自己部隊:「你們還不起來,要老子一個個踢起來嗎?」畢竟還是不肯道歉。

唐靈也不計較,轉身要走時忽然又回過頭來說:「這場戰役不知死了多少人,誰無親友?若不是為了存活的人,安國使又豈會留在這裡?你們還算是南角城的部隊嗎?」

杜給與袁業家對望一眼,兩人自然而然的轉頭望向徐定疆,只見徐定疆一個人孤單的坐在一株倒下的大樹上,目光眺望著遠方,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這兒的爭端,反倒有幾分索然、茫然的感覺。

杜給與袁業家這才猛然想起,南角城的撐天巨木徐靖已歿,徐定疆該是最感悲痛的人,但他仍暫時放下了仇恨,領著這隊敗兵逃遁,說起來,最難受的該是他吧?

鍾名古雖然轉身走開,但唐靈的話依然一字一句的聽在耳中,他自然而然的也把目光轉向徐定疆,當時若不是他攔著自己往回殺,只怕這時自己也已到黃泉找池路拼酒去了──這麼一時快意固然簡單,但這些跟隨著自己的士兵呢?自己卻是從沒想到過。

驀然間,鍾名古心中湧起一股慚愧的感覺,但他雖脾氣暴躁,卻也不像過世的池路這麼直性子,要他過去向唐靈陪罪是說不出來的,他只悶悶地到一旁坐下,再也沒說一句話。

唐靈離開後,這時吳平才緩緩的踱來,袁業家忍不住抱怨說:「吳平,你也不快些兒來幫忙,剛剛我差點拉不住老鍾。」

「不拉也沒關係。」吳平漫不在乎的說:「東極城唐靈管帶好大的名頭,老鍾砍不傷他的。」

「這是什麼話?」袁業家瞪眼說:「軍旅中嚴禁私相鬥毆,你想讓老鍾吃板子啊?」

「吃吃板子腦袋說不定會清楚些。」吳平遠遠望了望徐定疆,難得的嘆了一口氣說:「沒想到王爺竟……這次事情鬧大了。」

「趙才也不知跑哪裡去了。」杜給心知徐定疆坐的雖遠,但這點距離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他有心轉過話題說:「他不會也出了事吧?」

「他倒好了。」吳平搖頭晃腦的說:「王爺安排他和那兩個嬌滴滴的管帶作一路領兵,可算是做鬼也風流。」

反正吳平口中一向沒有好聽的話,杜給他不理會他,轉過頭說:「到了這兒,小王爺似乎是鬆了一口氣,也沒什麼吩咐……」

「去問問吧?」袁業家眨眨眼說:「咱們索性直接回南角城,眼看都城就要陷落,我們還回去做什麼?」

「有這麼容易就好了。」杜給搖搖頭,口中留著一句話沒說……南角王妃陳晶露可還在都城,徐定疆會這麼回南角城嗎?ㄒ「小王爺不會是太傷心了吧?」袁業家跟著又擔心的說:「他怎麼一直沒說話?」

自徐靖過世,他們被徐定疆所救後,過去的小仇小怨早已不值一提,袁業家自然替徐定疆擔心起來。

沒想到這時遠遠的徐定疆卻驀然站起,招手說:「唐管帶。」

「是。」唐靈快步趕了過去,施禮說:「安國使有何吩咐。」他並非南角城部隊,與徐靖、徐定疆也不相熟,自然而然以官階稱呼徐定疆。

徐定疆目光向著東南望,一面說:「那個方位有人向這窺伺,看樣子該是比我們快一步的逃兵,你估計是哪一方的部隊?」

唐靈一怔,目光向東南望去,卻是什麼身影也瞧不見,唐靈皺皺眉說:「能將散亂敗兵糾集成隊,除了南蘇他們幾個外,我倒想不到別人,這麼謹慎的觀望……

若非敵軍,就該是孟啟管帶。」

「那個胖子?」徐定疆雖仍懶洋洋的點點頭,但臉上卻不見常掛的那一抹笑容,只聽他緩緩說:「他要先看看我們值不值得投靠?」

這年輕人實在聰明,唐靈微微一怔,點頭說:「安國使明察。」

「隨他們去吧,部隊移動。」

徐定疆向著四面一揮手,比出手勢,四周圍的部隊不得不一臉愁容的站起,整隊成一小隊一小隊的陣型,向著東南面移動。行出沒有多遠,部隊後方驀然傳來一長一短兩聲梟鳴,徐定疆微微一怔,揮手比個加快的手勢,部隊的移動腳步立即增快,幾乎是慌不擇路的往前直趕。

其實,也不須徐定疆催促,聽到梟鳴,人人都知道那是後方的斥候傳來的消息,告知有敵方的部隊逐漸接近;以訊息來分辨,對方距部隊尚有一段距離,但若是這麼緩緩的趕,總會被追上,誰不珍惜自己的性命?眾人自然加快了腳步,也顧不得好不好走、是不是一腳高一腳低了。

奔到了這種地形,杜給等人才明白了徐定疆棄馬的緣由,龍馬腳生肉蹼,特別適合在原野、丘陵奔馳,在這種高低不同的地方,龍馬的肉蹼有時還沒處落足,未必比兩條腿快。對方追來的部隊必定是騎乘著龍馬,到了這兒,他們單是處理龍馬就得頗費心神。

又奔出十數公里外,到了密林的深處,身後一直沒再傳來警示的梟鳴,看來暫時是安全了,眼看著前方出現一片寬約七、八公尺的小溪流,向著東北面蜿蜒流過,與眾人的去向恰成垂直,看來是發源自都玉山的小溪,前方的部隊忍不住緩下了腳步,回過頭偷望著徐定疆,看他會不會發令暫歇。

徐定疆一面望著南方的都玉山,一面下了號令,讓部隊取水片刻,但不得休息,依然要往東南趕。

這下官兵們可有些竊竊私語,若要回都城,到了這兒,就該轉向往西了,再往東南,莫非要繞過都玉山?這下可得多花個一整天。

鍾名古等人反而懶得問了,他們經驗十分豐富,徐定疆一肚子鬼主意,誰也猜不透他,到了這種時候,聽他的準沒錯。

唐靈可沒這麼有信心,但這一路走來,徐定疆幾次的判斷都沒出什麼差池,加上兩人畢竟不熟,唐靈也不是個多話的人,他也就悶不吭聲,領著部隊取水移動,不過若剛剛真是孟啟在前方,想來他必定轉向西進,兩方暫時是會不上面了。

往東南走,雖然沒正面迎向都玉山,地勢卻也是越來越高,部隊移動的速度自然慢了下來,何況經過了一天的殺戮、整夜的奔馳,除了少數的幾人外,大多數的士兵都已經力竭。到了這時,心裡暗罵徐定疆的人自然越來越多,看來徐定疆是打算領兵繞出,等過了東極河之後再轉向正南,直回南角城。

想到這裡,唐靈可有些耐不住了,去南角城不打緊,但這可不是臨陣脫逃嗎?

這麼一來,若日後追索,自己可也逃不掉一個從犯的罪名,再怎麼說也該與自己商議一番才合理,唐靈正想追上徐定疆詢問,卻見徐定疆驀然一個騰身,倏忽間往前直掠出了數十公尺,直翻到了前方一個四十餘公尺高的山壁之上,四面打量著形勢。

這下不只唐靈詫異,大部分的部隊也是一頭霧水,但更多的人是欽羨,自己已經累待全身乏力,徐定疆居然還能一翻飛上四十餘公尺,顯見功力深厚,難怪當時能把左督國王陳康打得逃命。

不知不覺間,徐定疆已經成了這個部隊的主帥,雖然未經正式授命,但徐定疆無論是功力、官銜,都是這七千部隊之首,而這群部隊原先的主帥又是徐定疆的父親,加上徐定疆領著大家殺出重圍,感激的人自然不少,所以見徐定疆突然躍出,眾人自然而然的停了下來,目光遠遠望著徐定疆。

唐靈則更是糊塗,他早已派出斥候四面查探,若有大批敵人埋伏早該知道,但若非如此,徐定疆為何突然衝出去?

徐定疆四面環視一下,忽然回過頭,比了個暫停的手勢,跟著身子突然一降,隱沒在山壁後不見了蹤影。

這瘋子又怎麼了?杜給等人面面相覷,弄不清徐定疆哪裡不對勁,過了片刻,卻見徐定疆驀然從偏西方數百公尺外的一處山腳冒了出來,招招手要眾人向那裡前進。

等眾人越過山腳,卻見到一個有些狹隘的上升小徑,路寬最窄處不過半公尺,亂石處處,山徑十分難以攀爬,這下子,暗罵徐定疆的人突然增多,唐靈等人更是莫名其妙,只好咬著牙爬山。

還好這段坡道並不長,只約莫七、八百公尺,沿著坡道高度約七十餘公尺,說起來也不算險坡,只不過狹道兩面、山岩縱橫,看起來有些險惡。

上到了坡頂,是一塊不算小約台地,徐定疆一連串的號令發下,總歸起來,就是在這片山坡上建立起防禦工事,似乎打算待了下來。

唐靈這時再也忍不住,他雖仍依照徐定疆的命令,分派了隊伍四面幹活,但他本身卻走到了徐定疆身側,想向徐定疆詢問這麼決定的理由。

同時,杜給、鍾名古、吳平、袁業家還有另三名管帶也帶著一肚子疑問過來,不明白在這裡會遇到什麼敵人。

眾人一彙集,目光自然而然的集中到唐靈的身上,彷佛該由他提出問題,唐靈一揚眉,目光集中在徐定疆身上,卻是不開口說話。

果然徐定疆也不等他發問,轉過身開口說:「我只是試試看,若真有人追過來,半日內便會抵達;若真的沒有,我們過一天後再決定去留。」

若真有人會追來,那不是更該快走?難道憑著這麼一座小石壁就能抵擋敵方大軍的攻擊?

徐定疆見眾人的神色,他也知道大家還無法放心,徐定疆嘆了一口氣說:「你們先別問這麼多,剛剛已經取過水了,讓部隊吃吃乾糧,休息片刻,半小時後我再分配任務。」

刺眼的陽光從帳幕的縫隙中射入,白浪也終於從昏迷中醒來,但依然全身乏力,連思考都覺得有些困難。白浪眼睛睜開的時候,只見到一個朦朧朦朧的淡紫色帳幕,醒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口乾的十分難過,他緩緩睜開嘴,卻只能啞啞的乾嚎兩聲。

「浪大哥?」這是白敏的聲音,白浪無力轉頭,眼珠子緩緩的轉過去,望著白敏,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白敏跳了起來,他向白浪說:「浪大哥,你覺得怎麼樣?」

白浪嘶啞的吐出兩聲,依然是不成語句,白敏見狀擔心的說:「浪大哥,你的身體是怎麼回事?我們前半夜輪流向你體內輸功,卻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白浪心一沉,看來自己還是練錯了功夫,這樣的功夫固然威力無窮,連徐靖都能打敗,但沒想到一招施出自己便成為廢人?

「大伯也受傷了,不過聽說現在已經好多了……」白敏一連串的說:「連二皇子也受傷了,還是被你轟的呢,不過二皇子卻不怪罪,只說等你醒了之後要見你一面,我這就去通知……」話一說完,白敏急急的轉身出帳,卻把白浪一個人扔在帳內。

白浪心裡哭笑不得,但自己現在又無力移動,也只好隨他去了。

好在過不久,白彤等人似乎得到了白敏的通知,不久後便進入了帳中,白廣走到白浪面前,關懷的問:「浪大哥,有好多了嗎?」

眼見白浪無法答話,白廣擔心的轉過頭來說:「看樣子我們的辦法不行,還是通知大伯吧?」

「怎麼了?」白炰旭恰好掀帳而入,臉色還不大好看,看來接了徐靖那一招「化玉勁」,實在不怎麼好受,他緩緩越過眾人,走到白浪身前說:「白浪還沒好?」

「不知怎麼,他的氣脈幾乎完全消失。」白廣說明:「我們一開始十分擔心,不斷的運足內息幫浪大哥提勁,但內息一入即出,彷佛身受重傷一般,但他卻一點內外傷都沒有……我們輪流了大半夜,終於有些乏力,這才大著膽子稍歇一下,也才發覺無論有無輸功,浪大哥的身體狀況似乎部是一樣,完全沒變化,我們才停了下來。」

這下不只白炰旭皺眉,連白浪聽了都心驚肉跳,從沒聽說過這種事,自己可比廢人更低一級了?

白炰旭怔了片刻,望著白浪說:「你到底是練了什麼功夫……」

「二皇子駕到。」門外傳來白敏的叫聲,跟著白敏便將帳門掀開,彎身請劉禮進入。

掀帳而入的劉禮臉色不比白炰旭好看,看來身體也沒有全好,當眾人向他施禮的時候,他一面回檔,一面走到白浪身前說:「炰旭公不知有何見解?」看來剛剛眾人說的話他已經聽見了。

白炰旭可有些為難,說老實話,他確實不知該如何救治白浪,但若老實說出,似乎又會被劉禮看輕,他頓了頓才說:「啟稟二皇子,白浪不知練了什麼功夫,他們對他輸入內息似乎都無效,老夫正想親自試試。」

「白龍將能說話嗎?」劉禮轉過頭望向白浪。

白浪自然是無法表達,還是白廣接口說:「啟稟二皇子,浪大哥還不能說話。」

「這麼說沒法詢問他身體出了什麼狀態了……」劉禮點點頭說:「就煩炰旭公施救。」

白炰旭自然無可推託,他雙手置於白浪的前胸與丹田,將內息推動至雙掌,往內送了進去,白炰旭巡行一遍白浪的周身氣脈,他可就糊塗了,白浪似乎並無任何傷勢,就是內息全失而已──但一般說來,內息探入人體,就算是完全沒練過功夫的人,也不會毫無反應,白浪卻是全身死氣沉沉,一絲內息地無。

一般來說,功力耗竭的人,就算沒有他人的內息提振,慢慢的也能培育內息,逐漸恢復原有的功力,若此時能得他人幫助,效果自然更加快速。可是白浪體內空有一身暢通無阻的經脈,經過了這一夜,居然還是沒有重新產生一點內息,白炰旭可真是弄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炰旭試探片刻,也嘗試著引氣循環,但他與白彤等人不同,很快的就知道只是徒勞無功,他廢然的縮回手掌說:「啟稟二皇子,老夫無能……」

劉禮微微皺眉說:「炰旭公,白龍將修練的可也是『破天真氣』?」

「當然。」白炰旭回答說。

劉禮思忖片刻後說:「那還請炰旭公查查看,白浪體內經脈可有變異。」

經脈變異?白炰旭微微一楞,卻聽劉禮已經解釋說:「當年先皇曾與我提過,密室武學中,較精深、還無人明瞭的部分,大多是經脈運行方式的變化,所以也許該從這方面著手。」

「但我們都試過了。」一直沒說話的白彤忍不住說:「白浪的經脈巡行路徑並無不同。」

白家歸降劉禮,白彤一直自認立了大功,但劉禮不但從未召見過他,居然還跑來關心白浪,白彤難免有些吃味。

劉禮目光轉過白彤,他微微一笑說:「你是白彤?」

「末將正是。」白彤心一熱,胸膛挺的更高了一些。

「這次多虧你的幫助。」劉禮微笑說:「你若非手傷尚未完全痊癒,想來功力不弱於唐龍將、關龍將。」

劉禮這話直說到白彤的心窩了,白彤掩不住歡喜的說:「末將不敢。」

劉禮一笑,目光轉回白炰旭說:「炰旭公,除了一般運行經脈外,其他的也可以查查,尤其是左臂。」劉禮記的可清楚了,當時那大片青色氣柱就是由白浪的左臂衝出來的。

反正查查也沒有損失,白炰旭點點頭,將內息探向白浪左臂,白炰旭目光驀然瞠直,神情立即端重起來。

這一下,眾人都知道白炰旭有所發現,每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過來。

又過了片刻,白炰旭這才緩緩的收掌,臉上的神情還是十分訝異,彷佛有些迷惑,又有些驚喜。

這會兒大家可都等著白炰旭說話,但他老人家似乎沉浸在迷思中,口中只喃喃的說:「竟有此事?竟有此事?」

到底是什麼事?白敏急的跳腳,但帳中算來算去他最小,他自然不敢開口,還是劉禮先開口問說:「炰旭公?」

白炰旭一驚回神,連忙道歉說:「老夫失禮,二皇子見諒。」

「無妨。」劉禮倒是不急,只一笑說:「若炰旭公已有發現,不知能否一解劉禮的疑竇?」

「當然、當然。」白炰旭又閉上眼,似乎在心裡把講稿整理了一番,這才睜眼說:「沒想到天下還有這種功夫……」

大伯到底說是不說?白敏著實忍不住了,連忙嗯了兩聲,大表興趣。

白炰旭瞪了白敏一眼,這才開口說:「白浪從丹田開始,通向左肩、左臂、左掌的六大經脈,不知用了什麼方式,居然凝成了一條極為粗壯的氣脈,直通向左掌,最後在左掌卻又奇妙的攤開……」

眾人目光自然而然的轉向白浪的左臂,卻看不出所以然來,只聽白炰旭接著說:

「以那條主脈的容納度來看,足以順暢無阻的在一瞬間推出體內所有真氣,難怪白浪那一擊……會這麼……這麼……」

「驚天動地?」白敏接口說。

「正是驚天動地。」白炰旭總算沒瞪白敏,只接著沉重的說:「看來似乎白浪是首次施用這套功夫,難道……難道這功夫只能用一次嗎?」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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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5:59: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章 犄角之勢

用完就變廢人?那不是完蛋了?眾人的臉色都沉重了起來。

白彤聽到此言,卻不知為何忽然鬆了一口氣,但他隨即臉上又露出了一絲懊惱,自己什麼時候變成會幸災樂禍的人了?就算自己忌妒白浪,也不該在別人痛苦的時候冒出這種想法才是。

白彤正自責的同時,卻聽劉禮說:「就算如此,也不該毫無內息啊?」

「正是。」白炰旭汗顏的說:「老夫正是還沒想通此點,實在是汗顏。」

「會不會……」劉禮目光一亮說:「白龍將體內現在的微量真氣,依然不斷的依經脈路線向外湧出?」

「這……」白炰旭遲疑了一下說:「若是如此……」

「若廢了這種功夫,可否能救回白龍將?」劉禮接著又說。

廢了這功夫?那多可惜?眾人隨即心想,若不廢了這功夫白浪便成為廢人,那也就別無選擇了。

一直聽著眾人對話,卻沒法說話的白浪,心裡卻是湧起了另一個想法,廢了這套功夫倒沒什麼,但若這功夫真的不能練,劉芳華那套豈不是也有問題?這該怎麼提醒她注意?想到這,白浪驀然心急起來,額頭上冒出了一滴滴的汗珠,口中啞啞的喊著,卻還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白敏見狀連忙說:「大伯,你看浪大哥也不想廢去這功夫,再想想辦法吧。」

剛剛正自責的白彤這時也跟著說:「是啊,浪大哥對我們幫助甚多,最好能讓他復原。」

白彤會這麼說可有些奇怪,除劉禮之外,眾人的目光都轉向白彤,白彤被看得臉上發熱,忍不住提高了聲音說:「怎麼了?」

「沒什麼。」白玫輕描淡寫的說:「有些意外罷了。」

畢竟劉禮在場,白彤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白炰旭卻已經不耐的說:「我還沒想出該怎麼廢呢,你們別急著擔心。」說老實話,對於該怎麼廢掉這種功夫白炰旭可是全無頭緒,砍了白浪的手嗎?

一直在思索的白廣卻突然說:「大伯,若我們將那條經脈的入口稍作阻擋,能不能阻止氣息的外洩?」

這倒是一個想法。劉禮大為讚賞的說:「正是,不知『破天真氣』可有此等心訣?」

問題就是沒有。練功自然是盡力疏通氣脈,哪有套特別修來阻攔氣脈的?白炰旭眉頭皺的更緊,說:「啟稟二皇子,阻擋氣脈這恐怕……」

「不是阻擋氣脈。」白廣目光一亮說:「據我猜測,浪大哥練成之後既然不會立即散出,想來之前一定有部分的經脈尚未完全暢通,我們應當找出那部分,想辦法恢復原狀,自然堵住了。」

白炰旭不表樂觀的說:「但既然已經打通,如何再攔?」打通容易,堵塞可不容易。

這可難倒了白廣,他怔了怔,好片刻才說:「若……震傷部分經脈……」

有些道理了,想以內力阻滯氣脈不容易,但震傷氣脈可不困難,何況白浪現在全無勁力護身,自然是一震即傷,經脈非堵住不可。

「值得一試。」劉禮當即說:「就請炰旭公施為,可別真毀了白龍將的經脈。」

反正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白炰旭又摸了半天,這才決定在白浪的腕指之間下工夫,只見他兩手夾住白浪的手掌,輕輕一震,白浪的臉上立即顯出一絲痛苦的神色,似乎是並不好受。

白炰旭隨即又輸送真氣到白浪的丹田,幫白浪提氣,果然這麼一來,白浪的內息便漸漸的開始凝聚,終於有了一絲微弱的內息產生。

白炰旭這時還不能抽手,想等到白浪能自己巡行,還要撐上好一陣子,但白炰旭臉上的喜色眾人都看了出來,料來白浪已經無妨。

這下眾人都輕鬆起來,白彤與白敏不約而同的吐了一口大氣,兩人對視一眼,白敏喜孜孜的笑,白彤卻是瞪了白敏一眼,心裡無端端又湧起了一股可惜的情緒。

帳中氣氛轉為輕鬆,劉禮目光轉到身材異常高大的白漢身上,驀然說:「這位該是白漢管帶?」

白漢硬梆梆的點了點頭說:「參見二皇子。」

「你的功力也很不錯。」劉禮微笑說:「尤其是『無倫神爪』,比你的『天玄掌法』靈光。」

「啟稟二皇子。」白漢有些尷尬的說:「那是屬下『天玄掌法』練的不好……」

「我當然明白。」劉禮頷首說:「『天玄掌法』變幻莫測,可能不大適合你的性子。」

正是如此,白漢大感同意,只不敢明目張膽的點頭而已。

「你身為皇族,對皇族、貴族的差異,你看法如何?」劉禮忽然沒頭沒腦的問。

白漢也沒細思,按著自己的想法說:「貴族功力較差、人數較多,其他與皇族也沒什麼不同。」

「嗯。」劉禮點點頭,彷佛與白漢閒聊般的說:「不過一般說來,貴族的壽命較短,皇族的壽命較長,這點你又認為如何?」

白漢實在懶得回答這種問題,但他不能不敷衍的說:「並沒有上族、士族間差異大。」

「說的也是。」劉禮思忖了一下,接著又說:「我就直說了,若與貴族婚配,你可願意?」

這話一說,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連白炰旭都有些分神,帳中,除了正專心運氣的白浪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劉禮與白漢身上。

莫非劉禮是來說媒的?

被眾人這麼一看,白漢可有些手足無措,他退了兩步說:「二皇子……?」

「別擔心。」劉禮哈哈一笑說:「不過是問問而已……你在意嗎?」

「在意……是說不上……」白漢苦著臉,有些結巴的說:「可……可是我……」

「我們都不會擔心這種事。」白廣見白漢的窘狀,岔出來說:「啟稟二皇子,白氏一族在鄉野定居五十年,與貴族向來不分彼此,只不過貴族一般來說功力畢竟較低,難免還是有些地位的差異;至於婚配……白氏一族若不與貴族、士族婚配,如今白氏一族剩下的可能不到十人。」

「那就好。」劉禮點點頭說:「我也只是問問而已,確定有沒有這層心理障礙……

無論如何,畢竟還是要兩情相悅。」

「二皇子說的是。」白廣目光一轉,半開玩笑的說:「卻不知二皇子心中是否已有成算?」

劉禮哈哈一笑說:「蛛絲馬跡早已出現,我就不多饒舌了。」

白漢可是一頭霧水,臉上又尷尬又有些疑惑,目光轉來轉去,又想追問、又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而其他人的眼光似乎都有刺,看得自己好生難過。

白漢已經二十五歲,在白家眾小中,只比白彤小上半年多,早年專心練功,沒時間想這些,近年來心智漸開,加上已圓功數年,對婚配之事早已無須顧忌,在夜闌人靜之時,他心裡難免會有些奇奇怪怪的夢境、幻想,但他的個性畢竟較不纖細,想過了也就算了,從沒有把這種事放在心上,劉禮今日這麼一說,可說是擾亂了一池春水。

不只白漢心中納悶,白彤更是有些不滿,說起來,論人才、功力自己哪一樣輸給阿漢?年紀更是較長,算來算去也該從自己談起,劉禮卻只問他,阿漢也不過生的高壯了些,有什麼好的?

白壘對情愛之念看的極淡,這會兒事不關己,他樂的在一旁看熱鬧,現在白壘一心想的卻不是這些,他只想著是不是該想辦法混回都城打探軍情,豈不比待在這兒強?

白敏少年心性,對異性之愛自然有些懵懵懂懂的期待,但正如他與徐氏姊妹的交往,就算對異性好奇,可也還弄不明白該如何相處,三人在一起打打鬧鬧居多,感情雖好,愛情的成分卻極少,這時只是聽得有趣,見劉禮停口,不禁有些失望。

而白玟卻自然而然的心裡微微一疼,自己還該留在這裡嗎?自己是不是該去找徐定疆了呢?

當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時,每個人臉上的表情自然不大相同。劉禮望望眾人,又將目光轉回白浪,見白浪的臉色雖然一樣蒼白,但呼吸的氣息卻已較為粗壯,看得出來身體正逐漸轉好,劉禮點點頭說:「炰旭公記得適時的休息一下,我晚些再來。」

見劉禮踏出帳外,白敏立即拉著白漢說:「漢哥,二皇子說的人是誰?」

白漢哪知道劉禮說的是誰?只能瞪大眼睛,瞠目以對,白彤扁扁嘴說:「聽來是貴族,說也奇怪,怎會有貴族能讓二皇子出口?」

「這麼說來該是龍將。」白敏自作聰明的說:「會不會是那個『川靈龍將』?」

「別胡說。」白廣啼笑皆非的說:「風龍將沒五十也有四十了,二皇子不至於如此吧?」

眾人正瞎猜的時候,白玫卻是心亂如麻,根本沒心情思考這方面的事,徐靖死在白浪與劉禮夾殺之下,這下子徐家與白家的冤仇可說是牢牢的結下了,這是她原先根本沒想到的狀態,這麼一來,她當初做好的計劃只怕都沒用了。

白玫嘆口氣,望了白浪一眼,搖搖頭,逕自出帳去了。

昨夜一戰之後,劉禮大軍向南又移動了十餘公里,這才在一個高地上立帳紮營,但除了部份部隊外,其他的都派出去追擊逃兵,主要目標的當然是率軍殺出的徐定疆。白玟四面一望,只見四周官兵留守的還不到兩萬人。

白玟漫無目標的低頭向著下坡緩步,心裡一面想,他到底能不能逃出去?若是能逃出追擊,他會回南角城還是都城?自己讓不該去見他?白玫愁腸百結,嘆了一口氣,頗有些無所適從的感覺。

「小玫姑娘。」白玫身後突然傳出聲音,白玫一驚轉頭,卻見劉禮居然無聲無息的站在自己身後,白玫連忙施禮說:「參見二皇子。」

「免禮。」劉禮正向著丘下遙望,一面和氣的說:「當日在東極城外,我還不知你們是白氏皇族,對諸位的功夫,實在是吃了一驚。」

劉禮說的是當初隨白浪進東極城時試功夫的事情,白玫微微綻開一抹笑顏,柔聲說:「當時情勢所迫,不得不作隱瞞,還望二皇子……」

「無妨。」劉禮阻住了白玟的話說:「我並不見怪。」

白玫心念一轉說:「不知……二皇子是何時得知我們的身分?」

劉禮轉過頭來一笑說:「你們那幾個兄長到的時候,我就起了疑心,但還不大能確定,但在東極城攻城一戰,白家軍的表現未免太過優異,實在不能不懷疑。」

白玟苦笑的說:「二皇子所言甚是,若此三百人當真是倉促成軍,怎能發揮如此戰力?但當時只一心想瞞過劉然……」

「大哥這方面確實糊塗了些。」劉禮的笑容收了起來,搖頭轉過話題說:「小玫姑娘,聽說前一陣子,你與徐小王爺……徐定疆走的頗近?」

白玫心裡一緊,劉禮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有些防備的說:「當時我確實想與徐定疆接觸,不過南角王對小女子十分提防。」

「唔……」劉禮頓了頓說:「你與徐定疆接觸,全然是為了白家?」

「當時白家尚未能化暗為明,只能多方廣結善緣。」白玫既然提高了警覺,話語中便十分小心:「可惜還是讓徐靖查出了。」她心想,明知瞞不過的事情最好老實說。

「雖然知道你們的身分,徐家卻沒有張揚。」劉禮目光凝視白玟說:「徐定疆肯為你擔上這層關係,看來確實頗有成效。」

想起當時徐定疆在巒圭殿中,蹺著二郎腿漫不經心、笑嘻嘻的說,「你還是你,我也還是我。你若是虛情假意,那就不用再演戲,開開心心的想到哪兒去就到哪兒去;若是不討厭我,老話一句,我喜歡聰明的女孩。」

他就是這麼……這麼的不正經,白玟臉微微一紅,低下頭去,心裡湧起了一抹甜蜜的感覺。

劉禮神目如電,怎麼看不出白玟的心情變化,他微微一笑說:「看來你對那小子也產生了感情。」

白玟驀然打了個寒顫,徐定疆與劉禮可說已經誓不兩立,這件事讓劉禮看出可沒有半點好處,白玫立即臉色一鬆,笑靨如花的噗嗤一笑說:「二皇子說笑了,那人沒半點正經,小女子哪敢當真?」

「哦?原來如此。」劉禮也不追問,只微微一笑,卻笑的白玫心裡大為忐忑。

這時,下方一個士兵騎著龍馬向上直奔,直奔到二十公尺開外才一個彈身落馬,掠到劉禮面前說:「參見二皇子。」龍馬則自然而然的緩步停下,一面咻咻吞吐著舌頭,似乎十分疲累。

「免禮。」劉禮說:「情況如何?」

「啟稟二皇子。」那人恭敬的說:「何龍將派小人回來稟告,六尊者兵馬追擊散兵途中已與南角城小王爺所率部隊接觸,對方據險而守,我方首戰略有失利,但何龍將已經率隊趕到,現在三萬五千兵馬已將對方團團圍困。」

白玟一聽,心裡不自禁的擔憂,但她這會兒臉上再也不敢顯露,只恭謹的說:

「啟稟二皇子,小女子先退下……」

「沒關係,你也一起聽聽。」劉禮說完,轉頭對那人說:「徐小王爺的兵馬有多少?」

白玟微微一怔,心中的憂愁更甚,劉禮任自己聽絕對是有所計劃,但她雖隱隱覺得不妥,卻又想不出理由離開,只聽那名士兵回答說:「實際數量不敢確定,但據估計,應有萬餘人。」

「這麼多?」劉禮微微一楞,驚訝的說:「逃回都城的最多隻有三萬,南北一分,他怎麼還能聚集這麼多的兵馬?」

「何龍將知道二皇子會有此一問,特命小人詳細說明。」那名士兵似乎十分乖覺,口齒便給的說:「徐小王爺似乎已經察覺我方兵分兩路、南北夾擊,先一步在都玉山東北麓結陣,而越過都玉山西北方逃向都城的敵軍一遇六尊者,不敢轉北之下,只好繞過都玉山東奔,恰好被徐定疆收容,而那時往南追擊的何龍將還未能趕到,這才讓那群部隊集結在那兒。」

劉禮越聽臉色越是沉重,沉吟了片刻才嚴肅的說:「我知道了,你立即傳我號令,要唐龍將、關龍將的一萬五千人放棄追殺西面逃兵,轉向都玉山南麓佈防,防備著敵軍突破。」

放棄西面的敗兵?那名士兵聞言一怔,但仍恭謹的說:「遵命,二皇子可還有囑咐?」

「還有一事。」劉禮頓了頓接著說:「讓鐵仇、鐵珊珊兩父女趕去何龍將部隊支援,提醒一下何龍將,對方的高手恐怕不少,要他們小心,去吧。」

「是。」那人說完,彈身躍回龍馬,策馬轉頭向著南面奔去。

這麼多的命令自然不會都由一人傳令,不過人族官兵訓練有素,那人自會分別傳下號令,這倒不需劉禮擔心。

白玫聽的卻是心慌意亂,三萬五千兵馬圍困徐定疆,另有一萬五千人扼守住向都城的退路,徐定疆這下可說是插翅也難飛。白玫整顆心沉到谷底,沒想到自己與徐定疆的緣分這麼短暫?連當初那最底限的想法都不能實現……

「他們調兵過去,至少還要兩個小時……若有一萬五千人,只怕攔不住,唔……

說不定他也不想逃……」劉禮自語到一半,忽然開口說:「小玫姑娘,你覺得……」

說到這裡,劉禮似乎有些遲疑,頓了頓沒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什麼?白玫心念疾轉,不明白劉禮想問什麼,但兩人身分懸殊,白玟不敢發問,只在心裡盤算,徐定疆若有一萬五千人,真的衝得出去嗎?而他到底有沒有一萬五千人?白玫心裡一面推算,這三方面加起來,劉禮的部隊約剩七萬餘人,昨夜一戰,沒想到竟讓部隊損失了近兩萬人?

不過話說回來,都城的損失更是嚴重,若真的只逃回三萬,可以說足足損失了一半以上,雖然應還有成千上萬的散兵逃入四野,但那些人暫時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算起來,兩方的戰力比從原來的九萬對八萬,演變成七萬對四萬,習回河軍可說是大佔上風,都城指日可下,這可說是徐靖死亡,以及陳康臨陣倒戈的結果。

可是現在徐定疆的人馬卻是據險而守,若攻擊不當,想殺滅那些人只怕還得損失個一、兩萬,對攻擊都城可說是大不利。

白玟心念轉動下,又想到另一方面,若徐定疆真有一萬五千人,他也未必須要衝出去,只要據險而守,等都城收拾散兵、重整兵備之後,恰與都城成犄角相望,習回河軍攻擊時只怕會顧此失彼,反而吃虧,這麼一來,徐定疆豈不是更有希望逃出生天?想到這裡,白玟不禁露出喜色,輕了噫一聲。

「怎麼?」也陷入沉思的劉禮一怔,抬起頭望著白玟。

白玫吃了一驚,連忙亂以他語的說:「沒什麼,小女子想到昨日一戰我方大勝,不由得有幾分高興。」

「大勝?」劉禮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說:「這是損失徐靖、迫走徐定疆、暴露康公才換來的戰果,說起利弊得失,只怕算不上勝……昨日為擒徐靖,我已經準備損失兩萬人以上,只沒想到突然生變。」

「若南角王投降,至少南角城的一萬部隊會隨著投誠……」白玫咬咬牙說:

「……二皇子,小女子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見劉禮點頭示意,白玫有些不平的說:「昨日若非左督國王妄動,決不至有今日之事。」若不是陳康在絕不恰當的時機引兵,徐靖說不定會投降,而徐定疆大概也不會出狀況,兩人豈不是好事能諧?說到底,白玟還真是氣煞了陳康。

劉禮嘆了一口氣說:「這隻能算是我的疏忽,以致多生枝節……」

白玫默然,但眼眶卻不由自主的溼潤起來,人算不如天算,世事豈能盡如人意?

但這樣的事情,為什麼恰好發生在自己身上呢?

白玟的眼眶漸漸溼潤,但若是舉起手來抹淚,難免露了痕跡。白玟微微咬牙,深吸兩口氣,勉強讓已經接近滿溢的淚水止住,就這麼在那雙妙目中轉啊轉的,總歸是沒流下來。

良久,劉禮抬起頭來說:「小玫姑娘,你覺得……徐定疆還有沒有可能投入我方?」

剛剛劉禮想問而沒問的莫非就是這句話?這麼說來,劉禮還願意收服徐定疆?

白玫心裡一喜,淚珠卻在這時順著臉頰滑落,白玫由喜轉驚,連忙急急的抹了一把,但這麼一來,怎麼樣也逃不過劉禮的眼光了。白玫索性不再強忍,以左手輕遮著雙眼,揉了揉雙眼眼角,低下頭說:「二皇子見諒,小女子失態了。」

「所以我要問你。」劉禮臉上沒有喜怒,只平和而緩聲的說:「除你之外,我只能去問芳華了。」

問她做什麼?白玟心裡無端端的冒起一抹醋意,但又覺得自己可笑,白玟甩了甩頭,認真的思索起劉禮的話,依然覺得不大可能,徐定疆怎麼可能願意?白玫心中愁思百轉,怎麼地想不出一個可能性,但她又不願意自己說出足以傷害徐定疆的話來,白玫張了兩次嘴,終於還是說不出話來。

劉禮見白玫一臉為難,總是說不出話來,他笑了笑,有些失望的說:「既然連你也不看好,那看來也不需要派人去試了。」

白玫心裡一動,急匆匆的開口說:「二皇子要派我去?」

劉禮點了點頭微笑說:「還有誰比你合適?」

「我……」白玟怔住了,卻見劉禮轉過頭,緩步離開,一面嘆息說:「但這件事就罷了。」

「二皇子。」白玟一咬牙,叫住了劉禮,見劉禮轉過頭,白玟才咬咬下唇,低下頭說:「小女子願意一試。」

白玟頭微微一抬,恰好見到劉禮深邃的目光,她的心不禁又慌了起來,他看出自己的打算了嗎?

烈日稍偏了幾分,已是午後時光,在巨木撐天、碧樹滿蔭的狀況下,只要一過午,溫度便降了下來,林中堆積的落葉中,一縷縷霧氣正往上騰,看樣子過不久,整片山野恐怕會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

都玉山北面的山林,因為名勝較少,一向荒涼少有人跡,但這一日,卻有數萬兵馬彙集於此,在一大片山壁之下,分佔要津的圍住了這一塊隆起的高地。

「殺!」滿山遍野的官兵向著上方急衝,但奔到了近處,又不得不緩了下來,畢竟山壁過於陡峭,往上攀爬十分不易。

眼看數千官兵沿著山壁往上攀援,山壁上頭卻是靜悄悄的毫無人聲,過沒多久,爬的最快的幾個官兵距離山頂不到兩公尺處,驀然一聲淒厲的哨聲響起,山頭上出現了一排排的人影,手中都持著長短不等的長棍,沒頭沒腦的向著下方捅了下去。

這一瞬間,慘叫呼痛聲一連串的響起,一條條人影扎手紮腳的往下摔,摔下時難免揮手亂抓,半路上誰被抓到了自然倒楣的跟著下落,還好這一段山壁畢竟不算十分高,加上下面人眾,摔死的人倒是不多,但摔傷、被壓傷的可就不少。

過了半個小時,眼看受傷的人越來越多,後方部隊驀然一聲號角響起,官兵們又如潮水般的又退了回去。

「這樣不是辦法。」下方一個臨時搭起的軍營中,「雄壯威武」的鐵珊珊望著上方戰況一頓足說:「乾脆由我們領頭衝上去。」

「鐵副總教頭稍安勿躁。」背著大劍的何威凡搖搖手說:「徐定疆功力高強,我們便算一擁而上,也未必能佔便宜。」

「那麼該怎麼辦?」鐵珊珊轉過頭,望著角落陰沉沉、有些狼狽的五人說:

「已經摺了六尊者,二、五尊者又受了傷,難道我們就這麼算了?」

鐵珊珊這麼一說,那五人臉色更難看了。

這幾人便是轉而向劉禮效命的六位尊者,今晨他們追擊著敗軍往回趕,直追到這片峽谷中,沒想到卻遇上了嚴陣以待的徐定疆部隊,在猝不及防下,部隊從狹道中被殺退了出來,而六人與徐定疆相遇,在輕敵之下,被徐定疆下辣手殺了一人,傷了兩人,最後才在官兵的搶救下退出狹道,但連六尊者的屍體都沒能帶出來。

等與何威凡等人會合後,官兵不敢再往那條上升的狹道推進,但除了那條路外,四周都是整片的傾斜山壁,想攻上去卻是更不容易,可是這樣總比狹道容易退兵,所以從早晨到現在,部隊已經試著上攻了三次,每一次都是無功而返。

「我們是被那小子暗算。」青著臉的大尊者,陰沉沉的說:「二皇子要我們聽何龍將的吩咐,若何龍將要我們打先鋒,我們自無異議。」

「不敢當,大家協力而已。」何威凡說:「現在唐龍將、關龍將已經守住了南面,他們就沒有去路,暫時我們只要讓他們無法休息,熬到了晚上再一次進攻。」

鐵珊珊還有些不同意的說:「這……」

「珊珊。」鐵仇說話了;「就由何龍將作主,你少說話。」

鐵珊珊閉上嘴,悶哼了一聲,這是在外人面前,不然她可沒這麼聽話,既然現在無用武之地。

鐵珊珊目光向外流轉,忽然見到一個少女在幾名士兵的引導下向著這裡走來,鐵珊珊望了望,詫異的說:「那不是白家的人嗎?」

「連白家人都派來了?」鐵仇有些訝異的說。

「好像只有一個。」鐵珊珊露出一抹不屑的表情說:「是叫白玫吧?聽說她跟著那徐小子去了南角城,真沒想到還有這麼不要臉的。」她見到白玟體態婀娜,有些先天上的排斥感。

「珊珊。」鐵仇連忙喝止。

何威凡冷眼旁觀,不禁微微搖頭,在都城早聽說鐵仇的這個獨生女難伺候,沒想到還這麼小心眼?

過沒片刻,白玫到了帳前,向著眾人一禮說:「參見諸位,小女子奉二皇子之命前來,還望諸位協助。」一面說,白玫一面取了一份劉禮手寫的命令。

何威凡接過命令,看了看有些詫異的說:「白姑娘,你可有把握?」

「鞠躬盡瘁而已。」白玫微微一笑,那股天生的風情又自然的流露出來。

何威凡怔了怔說:「既然如此,自當奉命,不知白姑娘何時出發?」

「看樣子剛剛打過一場?」白玫突然問。

「正是。」鐵珊珊搶著說:「你的情郎眼看無處可逃,你是來祭弔還是怎麼?」

白玫微微皺眉,鐵珊珊怎麼一副想找自己麻煩的模樣?白玫倒是處變不驚,只輕輕一笑,也不理會鐵珊珊,轉過頭對何威凡說:「何龍將,既然如此,我就現在去吧?」

「既有二皇子手書,本人自然遵從。」何威凡點點頭,隨著白玟踏出帳外。

鐵珊珊這可一肚子氣,這小丫頭不但不老實說出前來幹麼,還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她真想一拳轟過去,試試白玫那一身柔若無骨的肌膚經不經得起捶?只不過眼看著何威凡這麼慎重其事,看來她確實有重要的任務在身,鐵珊珊氣歸氣,畢竟還是不敢造次。

白玫與何威凡踏出帳外,一直線的就往那面山崖走了過去,鐵仇與鐵珊珊對望了一眼,鐵珊珊率先追了出去,鐵仇見狀只好也跟出去,至於那五位尊者則依然死樣活氣的坐在帳中一角,一點生氣也沒有。

見鐵氏父女追了出來,白玟倒是懶得理會,何威凡則主動的解釋說:「鐵總教頭,白玫姑娘奉二皇子手令,要入山勸降。」

鐵仇面色本黑,經過兩日鏖戰,黝黑的臉龐上又有一層風沙的飛灰,在陽光的曝曬下看來有些灰灰黑的看不出表情,只見他一面走,一面緩緩的說:「二皇子還希望徐定疆歸順?」

「這怎麼可能?」鐵珊珊也跟著說:「他怎麼忘得了他父親的仇恨,就是投降也是假降。」

「這是二皇子的決議。」何威凡臉色微微一沉說:「我們不應妄作評論。」

鐵珊珊吃了一驚,她目光轉過白玟,忍不住說:「白姑娘,你怎麼老是不說話?

看不起人啊?」

「怎麼會?小女子不是已經說了好幾句話嗎……原來鐵姑娘沒聽到?」白玫知道,鐵珊珊這種人越是與她爭鬥她越是來勁,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痛不癢的損她兩句,包她暴跳如雷。

鐵珊珊果然只差沒跳了起來,她忍著怒氣說:「好伶俐的嘴上功夫,不知道手上功夫如何?」

雖然鐵珊珊聲名遠播,論起真實功夫八成比白玫高上一籌,但這時她可拿白玫沒輒,只聽白玫輕笑一聲說:「鐵副總教頭這麼問,是想試試小玟的功夫?」

「沒錯。」鐵珊珊哼了一聲說:「不知白姑娘可有時間賜教。」

白玟微笑說:「若不是二皇子嚴命在先,怎麼敢讓鐵副總教頭等候?這個……」

見白玫似乎語意未盡,鐵珊珊等了半天,卻沒聽到白玟的下一句話,她悶了半天,驀然察覺自己被戲弄了,她氣得滿面通紅,正想發作時,四人都已經走出了部隊的防禦線,到了那片石壁之下。

何威凡正指著石壁說:「可以從這裡攀爬,也能從一旁的狹道繞進去,不知白姑娘打算從哪條路進去?」

「當然是簡單的路。」白玟向著眾人施禮笑說:「小玫這就去了,多謝何龍將、鐵總教頭相送。」白玫就是不提鐵珊珊,直把鐵珊珊氣得直咬牙,恨不得把白玫那白嫩嫩的肌膚咬一口下來。

白玟一個人走入狹道,想到即將與徐定疆碰面,她心裡不禁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竟有些期望交雜著羞澀的感覺──他見了自己,會說什麼?

為避免誤會,白玫並沒有展開輕身功夫,彷佛遊山玩水般的一路往上攀去,不過她的功夫本就不弱,步履輕盈不在話下;過不了多久,白玫已經感到兩旁崖頂上有人窺探,白玫也不作理會,依然輕輕鬆鬆的往上邁步,一點也不像在爬山。

想到鐵珊珊,白玫忍不住失笑了起來,雖然這不是第一次碰面,但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細看。鐵珊珊年紀不大,身材倒是不小,說起來也不算痴肥,就是什麼部位都比旁人腫上兩三號,而且也高大不少,看樣子,地想找個配得上的人倒是不容易,除非像漢哥那樣的身材……想到這,白玟忽然一驚,今晨劉禮的那番話,莫非指的便是鐵珊珊?不然他為何單問白漢?白玟吐了吐舌頭心想,若鐵珊珊真的變成二嫂,以後可不好說話。

正胡思亂想間,頭頂上突然傳出一聲叱喝:「站住。」

白玫止步,帶著微笑上望,見到一個年輕的士族官兵,臉上充滿恨意的怒視著自己,白玫見那人有些眼熟,白玫怔了怔,笑容收起說:「你是南角城的部隊?」

「白家的妖女!」那人猛然推了一整把砂石灑了下來,憤憤的大聲說:「你們害死了王爺,南角城與你們誓不兩立。」

這樣一大片灑下狹道,白玟避無可避,還好這人功力淺薄,白玫索性低下頭,任那片塵沙就這麼灑落在她烏雲一般的髮絲上。當下,白玟心裡有如刀割,連一個士兵都這麼恨自己,徐定疆呢?這一瞬間,白玫竟是有些不敢見到徐定疆了。

上面又傳出了另一個人聲:「你快滾,還想來騙小王爺嗎?」跟著又是一片砂石灑了下來。

「害人的妖女!若不是你,怎麼會有這些事情?呸!」這次不是砂石,卻是一口濃痰,就這麼落到了白玫的頭頂正中,與那些砂土混成一片。

白玫哪裡受過這種罪,但這時她心神恍惚,竟有種自己若不受些苦,無以面對徐定疆的感受,也就這麼任人唾罵,一動也不動。

說到底,若不是自己,南角城不會袒護白家,徐靖也不會被因此被囚,更不會有後來陳晶露大鬧左督國王府的事情;而若非陳晶露與陳康結怨,徐靖又怎麼會死?

白玟在砂石、濃痰的侮罵中怔怔的站著。他該已經知道自己來了……他卻任自己受辱,受辱倒是小事,但他莫非已經忘了對自己的情意?還是他恨著自己,不願與自己見面?

整身狼狽的白玟,想到此處,兩頰不禁流下了一串淚水……不覺間,砂石也停了,謾罵聲也停了,白玟怔怔的抬起頭,卻見到那令她心神動搖的身影,白玫的鼻頭一酸,已經難以止住的眼淚立即奪眶而出,眼前徐定疆那熟悉的面容,也跟著模糊起來。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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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6:00:4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章 部隊重整

徐定疆與白玫,兩人一高一低,就這麼無聲的過了好半晌,而剛剛那些羞辱白玫的士兵這時都不知道哪裡去了,四周只有一片凝結的寂靜。

白玫就這麼等著、等著,徐定疆依然一言不發,白玟的心越來越是沉重,難道真的已經無可挽回?難道連自己都要受這無妄之災?身為白家人,連一點點的溫柔都沒資格擁有嗎?

驀然,低著頭的白玫眼前突然出現了黑影,白玫一怔正要抬頭,額頭已經被一個略嫌粗糙的布帛抹過,一面聽到徐定疆的聲音:「傻孩子,你還來做什麼?」

白玫百般委屈湧上心頭,顧不得自己一身狼狽,白玫整個人投入了徐定疆的懷中,嗚咽的說:「你……你不要我了?」

徐定疆一時也清不去白玫身上的塵埃,而那幾口唾沫也不是這樣能去除的,徐定疆抹了抹,也緩下手來,只輕輕的說了聲:「對不起,我該早些攔阻的。」

「不……不……」白玫語不成聲的說:「只要你不怪我,怎麼……都沒關係……」

「你……」徐定疆嘆了一口氣說:「你為什麼要來?」

白玟剛剛一時激動下含淚擁著徐定疆,這時才慢慢的有些不好意思,她站直了嬌軀,深深望著徐定疆的眼說:「如果一定要離開你,我寧願死。」

徐定疆的表情微微有些顫動,凝望白玫好片刻才說:「既然如此……我們就生死與共吧。」

白玟心裡有數,徐定疆不會不知道劉禮派自己來的原因,但兩人既然已說清楚,那些話再說出來也不過是笑話,而徐定疆現在這麼說,自然是打算抵抗到底了。

白玟深吸了一口氣說:「都依你。」

「跟我來。」徐定疆牽起了白玫的手,緩緩的向坡上走,一面走一面說:「這裡雖然有水源,但量很少,不能讓你清洗,你就先忍耐一下。」

「不打緊。」白玫勉強笑了笑說:「只要你不嫌棄就好。」

徐定疆點點頭,沒再說話,只稍稍的加快了腳步。白玫心情更是輕鬆不起來,若是以往,徐定疆必然會順口開上兩句玩笑,現在卻變得如此沉默,看來徐靖之死,對徐定疆來說影響實在非常大。

到了坡頂,白玫一看,這才明白為什麼徐定疆會選這個地方駐守,這裡是連綿山脈一大片斜坡間的一個小台地,上來的狹道又不像一般山徑是以之字形往上蜿蜒,而是從山崖側面一箇舊有河谷狹道攀上,除了向南的一面是一大片山壁之外,其他三面都是高低不同的斷崖。

南面一大片山壁又不是全然陡峭,從台地的南緣一直往山坡延伸,約莫有個數百餘公尺深、千餘公尺寬的小型山林,在上面崖壁才突然較為陡峭,直直拔出千餘公尺以上。

也就是說,除了從狹道、斷崖之外,唯一到達這個小台地的方法便是越過那堵山,那山雖不甚高,但想從那個方向安全攀下卻十分困難,看來除有數的幾個高手可以越過外,想帶一大群士兵攀過當可說是不可能的事。

既有山林,林中想來必有山泉,要供部隊盥洗自然是不夠,但飲用卻是綽綽有餘,而山林間草木植物、飛禽走獸皆可為食。

至於台地前半段,則是無數大大小小的亂石四散,彷佛多年前上方山壁並不怎麼堅固,曾斷斷續績的落石數百年,直到那面山林逐漸成長,這才慢慢的停止落石,想來山腳那大片斜坡應該也是落石而產生的。

這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處據點?白玟望了望,詫異的說:「定疆……你是早就知道有這麼個地方?」

「嗯。」徐定疆一直沒什麼表情,聞聲止步向著南方大片山壁望:「以前與芳華、東立常來這兒逛。」

這麼特殊的地方,怎麼沒有士兵駐守?白玫心裡十分疑惑,但見徐定疆一副沒勁的模樣,她也不好多問。

而徐定疆似乎明白了白玫心裡的疑惑,他轉過頭微笑說:「都城本不該有戰禍的,不是嗎?」

白玫這才醒覺,若人族不內亂,這個據點可說永遠也用不到,沒想到現在卻成了徐定疆暫守的地方。

白玫放眼望夫,只見數千人在斷崖邊據守,不過一個個卻是輕鬆的低聲談笑,一點也不像在緊張的守衛,而再向內一些,卻是一些以草木搭起的簡陋房舍,外圍萬餘士兵分成一團團的圍坐著,有的睡,有的躺,但看起來都不像是在打仗,這下白玫更糊塗了,下面數萬官兵如臨大敵的時時打算衝上來,這些人……這些人未免太放心了吧?不過看來雖不到一萬五,也有個一萬二、三,與劉禮的估計差不多。

「參見小王爺。」眼前突然轉出一個胖胖的身影,笑容可鞠的說:「果然是白玟姑娘來了,還好我沒認錯,及早通知了小王爺……」

這傢伙是孟啟,白玟頭微微低了下去,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孟啟,當初東極城四大管帶中,就屬這傢伙最油滑,果然這一戰也沒能傷了他。

孟啟仔細一望,跟著又大驚小怪的說:「唉唷,白姑娘怎麼弄成這個模樣?還不快去清一清?」

「孟管帶。」徐定疆開口說:「你們部隊傷亡的人數整理出來了嗎?」

「當然、當然。」孟啟哈腰說:「啟稟小王爺,我們損失的倒不多,大概還有個兩千人。」

「其他的散兵也差不多兩千。」徐定疆頓了頓說:「孟管帶,我會把你的部隊重新調整,沒問題吧?」

孟啟微微一怔說:「不知小王爺此言何意?」

「我們現在擁有一萬兩千多名部隊,不只沒有龍將,連管帶都只有十個左右,部隊當然得重新調整。」徐定疆眉頭微微一挑說:「還是孟管帶另有高見?」

孟啟見徐定疆臉色不好,還彷佛透出了一股肅殺之氣,他連忙說:「豈敢,孟啟自然唯小王爺的命令是從。」

一旁的白玟卻是怔了怔,這麼說話的徐定疆令人十分陌生,白玫心裡不禁有些覺得驚心。

「那就好。」徐定疆神色一弛,又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只是目光一轉,向著另一面說:「你們也來了?」

白玟的目光隨著徐定疆轉過,卻見到幾個不算陌生的身影,正是鍾名古、杜給等南角城的管帶,白玫只見鍾名古目光有若噴火一般的瞪著自己,白玫心裡一寒,不禁退了兩步,躲在徐定疆身後。

其實白玫自然不會怕了鍾名古,不過她卻在鍾名古的神色中,看到了徐靖剛死時,徐定疆那股瘋狂的神色,白玟在心虛之下,不由得避開了鍾名古的目光。

「參見小王爺。」杜給等人的面色其實也都不好,不過依然向著徐定疆施禮。

「怎麼不休息?」徐定疆表情一直沒什麼變化,只在言語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威勢。

杜給等人對望一眼,似乎都有些說不出話來,還是鍾名古忍不住說:「這女人來做什麼?」

這話可是十分無禮,袁業家連忙打圓場說:「啟稟小王爺,鍾名古的意思是,她不是敵人嗎?怎麼會到這兒來?」

鍾名古意猶未盡,接著又大聲說:「白家餘孽都不是好東西,牆頭草、兩邊倒,信不得!」

見徐定疆依然沒開口,袁業家忍不住又加註:「這個……鍾名古是說,白家一族到底要投靠哪一邊,總該說個清楚。」

這下鍾名古可上火了,你這麼會說,怎麼一開始又不說?他瞪了袁業家一眼說:

「你有完沒完?」

又錯了?袁業家委屈的說:「怎麼了?」

「小玫。」徐定疆驀然開口說:「你自己說。」

這時四面又聚集了好幾名官兵,其中似乎也有幾個身著管帶服飾,不過更多的是服飾凌亂的官兵,比現在的白玟更為狼狽,但既然敢走的這麼近,想來不是管帶至少也是校騎,見徐定疆這麼一說,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白玫身上,懷疑、憤恨、憎惡等情緒,藉由目光毫不遮掩地由四面穿射到白玟身上。

白玫一怔,咬咬牙踏了出來說:「白家確實已經投靠劉禮。」

這話一出,四面譁然,那這丫頭來做什麼的?只聽白玟接著臉微微一紅,仰起頭來大聲說:「但我已與白家脫離關係……定疆要到哪兒,我就去哪兒!」

這下可把譁然聲壓下來了,每個人都一楞一楞的望著白玟與徐定疆,有點不知應該做何反應,連白玟自己也是望著徐定疆,看他倒底要怎麼說?

徐定疆輕輕一咳,清了清喉嚨說:「都聽明白了?」他目光轉了轉,見無人答話,徐定疆伸手拉過白玫的柔夷說:「她是我的妻子,以後誰對她不敬,就是對我不敬。」

這下可不只眾人傻眼,連白玟的臉都紅了起來,這個夫妻作的可是有名無實,卻不知這人……什麼時候要跟自己真作夫妻?想到這裡,白玫更是臉龐發燒,一面暗罵自己不知羞恥,一面又帶著三分喜慰。

「小王爺。」鍾名古突然大聲說:「我信不過這個妖女,你莫要被騙了。」

這下眾人可是大皺眉頭,杜給等人更是焦急,徐定疆已經明明白白的說了,誰對白玟不敬就是對他不敬,鍾名古這麼大聲的罵「妖女」,豈不是找自己麻煩?

徐定疆目光一凝,向著鍾名古望了過來,一面說:「鍾管帶,你對我的判斷不信任?」

鍾名古以往不知捱過徐定疆多少次拳頭,但這次不知為何心裡微微一寒,有些說不出話來。一旁,袁業家又想打圓場,杜給卻一扯袁業家的後襟,阻住他開口,一面說:「啟稟小王爺,我們也是替您擔心。」

「是嗎?」徐定疆目光先掃到杜給臉上,再掃回鍾名古,一面說:「鍾名古,是這樣嗎?」

鍾名古被徐定疆泛出的威勢一懾,退了半步,但他橫強的脾氣旋即發作,正想開口硬頂的時候,忽想到自己這條命畢竟是徐定疆所救,鍾名古終於垂下頭說:

「小王爺明鑑。」

「謝謝你們的關心。」徐定疆目光掃向眾人,表情放柔和了些的說:「你們信了我這麼久,這件事就依我吧。」

既然徐定疆都這麼說了,眾人也是無話好說,孟啟十分乖覺,立即哈哈一笑說:

「我們當然信得過小王爺,不然我們這幾千人還在逃命呢,你們看,除小王爺外,誰知道歸途還埋有伏兵?」

這話自然沒人回答,徐定疆四面望了望,忽地說:「唐管帶呢?」

「末將在。」依然赤裸著上身的唐靈,從人群後走了出來,看來他本在不遠,只是不想露面。

「很好,大家都到了。」徐定疆望著四面說:「各管帶半個小時後到我那兒集合,我們把部隊重新分配。」

「是。」在眾人應是聲中,驀然崖下傳來戰鼓衝殺聲,似乎下方的部隊又開始嘗試往上衝,徐定疆卻頭也不回,拉過白玫的手說:「各部隊各歸本位,該休息的儘管休息。」話一說完,拉著白玫便往中央的一個簡陋木屋走去,也不管身後的戰況倒底如何。

白玟見到唐靈本有些尷尬,昨日大戰時,她與白敏就曾聯手對付唐靈,若不是其時因為徐定疆而分裨,唐靈只怕已經死在兩人的聯手之下──說到底,唐靈雖然較一般的管帶功夫還高,與白玟、白敏也只在伯仲之間,兩人聯手自然不是唐靈所能應付的。

不過唐靈卻一直沒望向白玫,似乎並不在意,白玟反而有些莫名其妙,隨著徐定疆走向木屋前,她目光還一直偷瞄著唐靈,心裡頗為訝異。

說是木屋,其實不過是簡陋的木條四面插入地面,上方與三面以一些粗大的樹葉遮掩,前後左右以及上方到處都有透光的孔洞,別說沒門了,就算有門八成也不會覺得氣悶,就連一般農舍飼養牲畜的地方只怕都比這個木屋還堅固。

白玟四面望了望,見徐定疆盤腿坐下,她也不好立即擠過去,先好好的清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汙穢,這才有些靦腆的坐在徐定疆身邊。

在白玫清理衣物、頭髮的時候,徐定疆一直望著白玫,目光在柔和中,又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愁,白玟偶爾回頭,見到徐定疆的神情,越發覺得自己來對了,在這種時候,自己當然應該陪在他的身旁。

不過她畢竟是個黃花閨女,剛剛聽徐定疆這麼說,她心中早已小鹿亂撞,若非這兒連門都沒有,加上四面都可窺探,這麼坐到徐定疆身側,只怕還得胡思亂想個好一陣子。

等白玟坐定,徐定疆輕輕拉過白玟,她也自然而然的靠在徐定疆肩旁,低聲的說:「你真的不生我氣?」

徐定疆搖搖頭,頓了頓才說:「我連白老弟都不氣。」

「真的?」白玟可有些意外,當時徐定疆一把抓起白浪的樣子她可是親眼目睹,說徐定疆不氣白浪,她可有些不信。

「真的。」徐定疆緩緩的說:「不過我終有一日要手刃陳康,白老弟是劉禮陣營的第一高手,我非與他衝突不可,到時……」

「不。」白玟焦急的說:「浪大哥那功夫豈是人所能抗衡的?要殺陳康,方法多的很,不是嗎?」

「我知道現在的我打不過白兄弟。」徐定疆吐了一口氣說:「放心,我不會有勇無謀的。」

「我相信你與『有勇無謀』四個字永遠扯不上關係。」白玫輕輕一笑說:「連二皇子都很在意你呢。」

「那是他抬舉。」徐定疆笑了笑說:「我總要珍惜與你相處的短暫日子,不是嗎?」

白玟一怔,徐定疆莫非真的知道了自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念頭?那他未免太可怕了,而且這是不可能的……

白玫遲疑了片刻才說:「什麼意思?」

「沒什麼。」徐定疆反倒一轉話題,手臂緊了緊白玫輕笑說:「好吧,投誠的小妹妹,你有什麼想告訴我的?」

這句話總算有幾分像是以往的徐定疆會說的話了,雖然知道徐定疆內心其實依然沉重,只不過是強打精神,白玟依然微微鬆了一口氣,思忖自己該是想的太多,她也配合的調皮一笑說:「不知小王爺想知道什麼?」

「還是你自己說吧。」徐定疆輕噓了一口氣說:「若我問了你不想說的,豈非不美?」

「既然來了,我對你就沒有隱瞞。」白玫誠心誠意的柔聲說:「不過還是就我知道的先說一遍,有問題你再問我,好不好?」

徐定疆首肯之後,白玫便開始敘述她所知道的劉禮部隊的狀況,有關部隊調動、安排,圍困徐定疆部隊的兵力配置,甚至連白浪功力全失,但似乎已經有解的情況都說了出來。說到最後,白玫眨眨眼說:「而我上來後一個小時內沒有好消息傳下去,就是我談判失敗,徐小王爺招降無望。」

徐定疆目光半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事情,白玟也不打擾,靜靜享受著依偎在徐定疆懷中的溫柔,過了片刻,徐定疆才揚聲說:「都到了吧?進來。」

徐定疆一說完,門口便出現了一群身影,一個個管帶魚貫而入,一面向徐定疆施禮,白玟這才發覺,不知不覺之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進來的管帶總共是十名,除了唐靈、孟啟外,白玟認識的便是鍾名古、杜給、袁業家、吳平四人,其他的想必都是都城管帶,而事實上,就算認識的五人,白玫也只是點頭之交,談不上熟識,更何況來自南角城的四名管帶,對她還有一定程度的敵意?

眾人到齊了之後,屋子已經顯得有些擁擠,徐定疆揮手說:「各自坐下吧。」

「剛剛我已經說了,部隊要重新分配。」眾人分別趺坐後,徐定疆緩緩說:

「有沒有問題想事先提出的?」

過了片刻,見無人說話,徐定疆接著說:「好,我們一共有一萬兩千人,管帶則有十位,若是平均分配,每個部隊差不多是千餘人。」

這話一說,孟啟的臉色就有幾分不正常了,他本來統帥著近兩千人,這麼一分豈不是反而變少?

「孟啟、唐靈。」徐定疆接著說:「你們各挑選一千五百人,稱風旅、台旅,有優先挑選官兵的權利,不過只限都城部隊。」

「是。」這麼一說,孟啟可沒話說了,他若能自行挑選,自然是找身強體壯功夫好的,比起原來零零落落的兩千敗兵可說是強上許多。

「你們八個一半來自都城,一半來自南角城。」徐定疆轉過頭說:「我會將你們分成雨、電、雪、霧四旅,每旅各領兩千人,分由一名都城管帶、一名南角城管帶統帥。」

眾人微微一驚,這麼分似乎不大合邏輯,兩名管帶彼此不熟,如何能合作?

一個坐在暗影中的管帶驀然開口說:「啟稟安國使。」

徐定疆目光轉過去,見是個一臉愁苦的老管帶,徐定疆點點頭說:「木坦管帶請說。」

白玫望去,只見那名躲在暗影中的管帶已經年近六十,臉上滿布著愁容,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還是心懷憂傷,按道理,一般貴族到了六十餘歲,除非如龍將般具有高深功夫的,大多已經解甲歸田,不知這位管帶為何還戀棧軍旅?

白玫正訝異時,只聽得那名管帶緩聲說:「還有一千多人,不知安國使作何打算?」

「沒衝出去就不提了,若能衝出去,就讓他們暫時棄甲隱入附近的農村。」徐定疆胸有成竹的說:「都城附近的戰役不會太久,叛軍也不會騷擾人民,他們不會有問題。」

這話說的也是,畢竟是內亂不是外患,北軍可不比異族,對農民的管束該較為寬鬆,不過徐定疆是從哪一點看出都城附近的戰役不會超過半年?比如杜給、孟啟、白玫等較工心計的人,都想到了這種問題。

杜給畢竟是南角城的人,這時候問徐定疆問題,似乎有些拆徐定疆的台;而孟啟本就精乖,自然悶不吭聲;白玫在這種場合,自然沒有發言的餘地;但另一位看來頗為精悍的都城管帶,卻是一拱手說:「安國使,所謂的半年之期,是從那個角度來看?」

還是有人問了……白玟眼睛眨了眨,轉過頭,只見徐定疆微微一皺眉,似乎有一絲絲不耐的說:「人族內亂可曾超過半年?」

眾人一怔,回顧過去千年的歷史,似乎還真的沒有這種事,但那人似乎有些不服氣的說:「安國使說的沒錯,過去確實沒有,原因自然是若內亂拖延過久,外族必定入侵,到時打也打不起來……但以往的內亂,發動者幾乎部已準備充分,也沒有一次失敗的,若安國使是這個意思……」

這話可是問到要害了,白玫瞪大了眼,這小子倒是挺大膽的,難怪剛剛徐定疆會露出不耐的表情,看來地也知道這人會打破沙鍋問到底,不過徐定疆若是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剛剛就不會這麼說了,卻不知他要怎麼回答?

「石薩管帶。」徐定疆驀然臉色微沉,輕哼了一聲說:「你希望我怎麼回答?」

名喚石薩的那名精悍壯年管帶一怔,臉色有些惶恐的說:「屬下無意冒犯。」

徐定疆目光一轉,掃視眾人說:「我明白,你們都比較看好叛軍,是不是?」

眾人一楞,這話又是什麼意思?莫非徐定疆在試探眾人的心意,過了片刻,胖子孟啟這才有些尷尬的張口說:「小王爺這話……屬下可弄不懂了。」

「很簡單。」徐定疆揚首說:「若想攻破都城,他們非先滅了我們不可,但這裡是個天然的堡壘,就算用大量火藥硬炸,也只能炸出一兩道缺口,依然不易攻入,以我們的兵力來說,他們除非全軍來攻,是拿我們沒輒的,你們無須為此擔心。」

「但若他們全軍來攻呢?」唐靈驀然開口說。

徐定疆目光轉過,卻是莫名其妙的突然一笑說:「若這樣,就好了。」

這下大家可都傻眼了,白玟更是莫名其妙,若劉禮當真率全軍來攻,別說他們兵力遠勝這群部隊,現在陳康一夥人已經投靠劉禮,他們高手更多,更別說還有兩把皇族至寶,徐定疆哪裡來的信心?

忽然,一直沒吭聲的鍾名古粗聲粗氣的說:「太好了,咱們就好好的幹他一場。」

說完,自然不少人橫了他一眼,眼中都有些這小子不知死活的味道。

徐定疆也不理會鍾名古,只接著說:「雨、電、雪、霧四旅統整之後,把南角城部隊與都城部隊打散混入,杜給、鍾名古、袁業家、吳平,你們四人按陣法操練操練,讓都城部隊配合。」

這下四人才明白,為什麼要把都城部隊與南角城部隊統合,原來徐定疆要利用陣勢?可是這個平台的地形又不怎麼寬闊,能用陣勢嗎?而原來都城的四名管帶可就不怎麼有信心了,臉上的表情都不怎麼樂觀。

「好了。」在眾人面面相覷時,徐定疆一揮手說:「計議已定,你們出去分配部隊吧。」

眾人起身告退時,徐定疆驀然又說:「注意了,天不落黑,對方可能會發動一次全面進攻,斷崖就由風、台兩旅負責看守,明日劉禮可能會親自趕到。對了……

孟管帶,你先留下來。」

孟啟一楞,心裡暗暗叫苦,原來徐定疆說讓自己先選部下是說好玩的?自己一留下來,哪裡還有好兵可選?但他可不敢不從,只好苦著臉留在屋中。

「孟管帶。」徐定疆臉上微沉,凝視著孟啟說:「如果我沒記錯,你當初在東極城,是倪龍將的手下?」

白玫可是大大吃了一驚,原來這傢伙就是倪惕的手下,難怪也這麼油滑,果然是上行下效,卻不知道徐定疆是什麼時候打探清楚的?是問唐靈的嗎?早知孟啟等人是原東極城四位龍將的左右手,沒想到孟啟正是唯一倖存龍將的手下。

孟啟可也有些意外,他哈著腰說:「小王爺果然明見千里,連這種事也知道。」

「現在東極城是倪龍將當家。」徐定疆說:「若東極城宣佈投降叛軍,你作何打算?」

孟啟一怔,隨即一臉激昂的說:「小王爺太看不起老孟了,現在小王爺是孟啟的上司,自然是惟小王爺之命是從。」

白玫忍不住抿著嘴偷笑了起來,孟胖子果然油滑,聽這話就知道他還弄不清徐定疆會不會投降,所以語氣固然慷慨激昂,話卻怎麼樣也不敢說滿了。

徐定疆倒似是渾然未覺,只點點頭說:「記得你這句話,若有一絲虛假,我可不會輕饒……去吧。」

「是、是……」孟啟抹著滿頭汗水,必恭必敬的去了。

白玫這才輕喚:「定疆。」

「嗯。」徐定疆目光轉過,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

白玟卻感到百般彆扭,徐定疆今日所有言行,與以往的徐定疆都大不相同,不只沉默少言,臉上也幾乎都沒有笑容,這樣的日子可不好過,但徐定疆畢竟昨日才遭喪父之痛,她頓了頓,還是不知該如何勸慰,只好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沒吭聲。

見白玟默然,徐定疆也沒說話,她忽然間覺得,兩人雖然緊緊的依偎著,但距離似乎依然十分遙遠,他的心到底如何?自己會不會來錯了?

「小玫。」徐定疆突然說:「差不多要兩、三天吧?」

什麼兩、三天?白玫一頭霧水的抬起頭望著徐定疆,只聽徐定疆點點頭說:

「這幾天我難有笑容,你要原諒我。」

聽了這話,白玫還能說什麼?白玫不知為何,驀然悲從中來,抱著徐定疆哭了起來,徐定疆卻也不以為意,輕摟著白玫,無聲的陷入這大戰前的短暫溫馨。

牧固圖紀元一二○一年十四月二十一日劉禮建議的辦法果然有效,白浪左掌經脈一被封阻,到了次日,便已經勉能進食茶水,力氣也一絲絲恢復。到了今日,白浪終於在白敏扶持下,能踏出營帳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鮮空氣。

兩人踏出營帳,只見四面部隊正有條不紊的收拾家當,似乎即將移動,白浪微微一怔,詢問白敏說:「要攻擊都城了?」

白敏的消息卻也不怎麼靈通,他楞了楞,驀然四面張望,也不知在找尋什麼,白浪見白敏的模樣,忍不住有些好笑的說:「怎麼了?」

白敏望了望,忽然哈哈一笑說:「這不是來了?」

白浪愕然回頭,白浪終於明白白敏在找什麼,從營帳後方這時正有兩人緩步走來,一個是白漢,另一個正是白壘。白敏望著白壘便叫:「壘哥快來,浪大哥有事要問你。」

白壘與白漢一怔,兩人加快了腳步,奔到白浪身前,白壘正色說:「浪大哥?」

白浪不由得好笑,要問軍情,確實是問白壘最為合適,依他的個性,不探清楚恐怕是不容易睡著。於是白浪也不客套,點點頭便說:「部隊要移動了?」

「嗯。」白壘果然清楚,他點點頭說:「二皇子似乎要等浪大哥能起身才要移動,大概是算算差不多了。」

白浪聽了一楞,自己哪有這麼重要?

只聽白漢跟著說:「浪大哥,你好多了?」

「好多了。」白浪伸了伸手臂說:「多虧二皇子,我該向他面致謝意。」

「這也是。」白敏點頭說:「二皇子果然厲害,一眼就找出了問題的癥結,不過浪大哥啊,你這功夫不好。」

「小敏!」白壘白了白敏一眼說:「你胡說什麼,浪大哥這功夫什麼地方不好?」

「不是嗎?」白敏不服氣的說:「以後浪大哥出招,我們豈不是都得在後面跟著?還要幫他反制經脈。」

白浪大皺眉頭,搖頭說:「沒這麼離譜,只要最後一部分真氣不往外衝,凝結住手掌經脈就好了。」白浪躺了一天,早已想出原理。

「原來如此。」白敏張大了嘴說:「那浪大哥那時怎麼不這麼做?」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白浪有些尷尬的說:「這……練的時候沒想到。」

「你們準備好了嗎?」這時已經有部隊來收拾白浪的帳棚,同時白炰旭在白述潘的陪同下,向著四人走來。

「大伯。」眾人一起呼喚,卻見白炰旭搖搖手說:「白浪,你怎麼也這麼叫,現在又不需隱藏身分,論實際輩分,我只能算大哥。」

白浪可有些尷尬了,這麼一來,他們幾個豈不是得叫自己叔叔?但白浪又不知道如何婉拒,正怔著的時候,卻聽見白廣輕笑說:「大伯,北域白族與南角白族雖在族譜上可以查出關係,其實親誼已經極遠,索性稱謂不變如何?」

白廣也來了,眾人轉頭的同時,同時施禮說:「參見二皇子。」卻是劉禮在白彤、白廣、陳康、徐苞等四人的陪同下,剛繞過另一隊正在移動的部隊。

「免禮。」劉禮走過去,握著白浪的手說:「白龍將,你好多了?」

「多謝二皇子垂注。」白浪還真的頗為感激,他有些靦腆的說:「前日誤擊二皇子,白浪罪該萬死。」

「那是第一次用吧?」劉禮哈哈大笑說:「套句小敏的話,那功夫可真是『驚天動地』。」

「二……二皇子謬讚。」白浪更是慚愧,豈有人練功夫練得如此狼狽?一招之後便全身脫力,還累了一堆人相救。

「多虧你與徐定疆曾為好友,不然以你那時的狀態……嘖嘖……」劉禮目光望著前方正不斷集結的部隊,臉上掛著笑說:「不過康公可就要小心了,一會兒碰面,那小子恐怕會奮不顧身。」

白浪顧不得陳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的心情驀然一緊,部隊要去找徐定疆了?

白浪念頭一轉,忍不住說:「二皇子,徐……徐定疆逃回都城了嗎?」

「那小子沒這麼傻。」劉禮露出有些惋惜叉有些讚賞的表情說:「他在都玉山北麓找了個天造地設的地方結陣,我們若是不去,只怕十天半個月攻不下來。」

「那……」白浪吞了一口口水,頓了頓還是脫口而出:「那『秘閣衛國使』會來助陣嗎?」

這話一說,大部分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絲笑容,白浪問的不是「秘閣衛國使」劉冥,問的根本是劉芳華,自白浪清醒後,多事的白敏早就把劉芳華被劉冥帶走的事加油添醋的說給白浪聽,白浪自然是非問不可。

不過劉禮卻是未曾發笑的其中一人,他頓了頓,面色凝重的望著白浪說:「白龍將,我已盡力挽留芳華,但她仍不願原諒我這個作二叔的,所以……這……反正日後我必定找個配得上你的好姑娘。」

白浪卻不大認同,劉冥不過只是教劉芳華「幻靈大法」,就算劉芳華不願投入劉禮陣營,自己大不了日後拋官棄爵,總能與劉芳華廝守吧?

劉禮望著白浪,他一眼便看出白浪的心思,劉禮遲疑了一下,終於說:「白龍將……我不能不先提醒你,修練『幻靈大法』的人,不只再無情慾,連原有生機都會幾近斷絕,你還是別期望了……這事,只怕連芳華也不知道。」

白浪腦門彷佛受了重重一擊,若不是白敏扶著,只怕他當場就會摔倒,白浪無法相信,怎麼會有這種事?自己與劉芳華……當真無緣?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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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14 16:01: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章 手刃親仇

一路過來,因白浪不能單獨騎乘龍馬,所以白家軍臨時趕製了一個簡陋有篷的雙騎馬車,就由白敏陪著白浪,一直到了徐定疆堅守的山崖前,白浪一直都是渾渾噩噩,處於失神狀態,旁人說的話他幾乎都沒聽入耳中。

一到軍營,何威凡等人立即把劉禮、徐苞、陳康等迎入主帳中,而隨著劉禮等人來的兩萬部隊,也在部隊之後駐紮,看來是打算來個長期抗戰。

白敏知道白浪心情奇差,一路上他也不敢多說廢話,偶爾試探兩句,也得不到白浪的回應,時間一久,白敏也沒勁了,現在到了目的地,要他苦守著白浪,簡直是要他的命。白敏四面瞧了瞧,卻見到在幾名傳令兵的通知下,連白彤、白廣、白漢都進入了主帳中,而眾人的大伯更是早就隨著劉禮入內,看來白家皇族除了白浪與自己外,只有白壘被人拋在腦後。

白敏望了望,卻又沒見到白壘的蹤影,他念頭一轉,回過頭向白浪說:「浪大哥,我去找壘哥。」

白浪唔了一聲,也沒說好或不好,白敏卻也顧不了這麼多,輕靈的躍下馬車,囑咐幾位白氏貴族看護著白浪,自顧自的尋找白壘去了。

白敏四面兜了兜,眼見部隊分成兩大群,一部分是圍繞著那整片山壁,另一大群約莫五千人,則看守著惟一一條上山的狹道。白敏順著山崖轉過去,他兩眼一亮,一面往前奔一面叫:「壘哥,你果然在這裡。」

白壘正望著上方的山壁,忽然聽見白敏的叫聲,他回頭微笑說:「你怎麼來了?」

「這次你可不能一個人上去。」白敏奔到白壘身側,壓低聲音說:「我也要一起去。」

白壘一怔,沒想到被白敏看出自己想混上山崖的念頭,他有些頭痛的說:「你怎麼沒陪著浪大哥?」

「浪大哥哪要人陪?」白敏扮個鬼臉說:「浪大哥現在心情差得很,又不大能動,陪著他豈不是悶死了?」

「你話別這麼多。」白壘懶得與白敏羅唆,轉過頭望著山壁說:「想潛入這裡並不容易。」

「壘哥一定可以的。」白敏討好的說:「什麼地方難得倒壘哥?」

「這裡山脈越來越高,也越來越險峻,陡峭的山崖土又是寸草不生。」白壘招招手說:「這裡不行,我們往西北繞過去。」

往西北就是回頭走了,白敏興沖沖的跟著白壘,一面說:「當初與浪大哥潛入東極,也是吃盡了苦頭,這裡總沒有人造的城牆難潛入吧?」

「你錯了。」白壘一面走,一面搖頭說:「人造的城池總會設計出入口、排水口,城牆又需修補,城內人又大多不是士兵,總會有機可趁;何況就算毫無缺口,向下挖個幾公尺,總會挖到牆基之下,這裡怎麼挖起?」

白敏反正也沒研究,加上白壘又是自己人,被糾正了也不覺尷尬,依樣笑嘻嘻的說:「那該怎麼辦?」

「順著天然的地形上去。」兩人雖不算急趕,但速度也不算慢,過沒多久已經繞過了斷崖的另一面,白壘當即停了下來。

白敏望了望,眼見上方的樹林一直延伸到台地側面的林地,立即指指點點的說:

「那裡的樹林一路往上延伸,是不是能從那邊潛上去?」

白壘似乎十分專心的思索著什麼,沒直接回答白敏的話,過了片刻才說:「不行。」

「怎麼又不行?」白敏可糊塗了。

「你看。」白壘指著說:「有一大片的樹林顏色不大對勁。」

這麼一說,白敏才察覺到,確實有一大片數十公尺寬的環狀區域,林木的顏色頗有些怪異,白敏望了半天,這才怔聲說:「那……那是泥土?」

「沒錯。」白壘說:「徐定疆已派人以泥土覆蓋、整平那段樹林,除了樹木外,所有草叢矮木都已經被除掉,而且一定有派人駐守,想潛入十分困難。」

「壘哥,你一定有辦法吧?」白敏說。

「看看二皇子的意思。」白壘皺起眉頭說:「若打算圍個十天以上,倒還有辦法可想,若想兩三天就攻破,潛入是來不及了。」

「要花時間就對了……」白敏突然說:「壘哥,玟姐應該在上面吧?現在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事了?」

「嗯。」白壘臉色沉重起來,有些擔心的說:「阿廣說小玫去說服徐定疆,可是聽起來怪怪的。」

「怎麼說?」白敏詫異的問。

「看阿廣的表情,好像有些難言之隱……」白壘頓了頓說:「你別管這麼多了,回去看看浪大哥吧。」

兩人剛繞回正面不到幾步,眼前駐守的官兵們就騷動了起來,一個個拿起了武器向上望,兩人一怔,連忙轉頭,只見上方崖頂出現兩個人影,正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底下的部隊。兩人一看清,白敏首先詫異的說:「那……那不是玫姐嗎?」

「另一個便是徐定疆。」白壘拉著白敏往內急行,一面說:「別讓他看到我們。」

白敏正莫名其妙時,卻聽到上方徐定疆驀然聲震千里的大聲說:「南角城徐定疆,請見『神山衛國使』劉禮。」

這話一說,底下的部隊自然立即騷動了起來,總算部隊紀律嚴明,還不到混亂的程度,但正在營帳中議事的那一大群人,自然被徐定疆的叫聲喚了出來。

這時徐定疆身旁,除了白玟之外,還有唐靈以及孟啟兩人站在一左一右,徐定疆叫完之後,面無表情的等待著劉禮的出現。

一旁的白玫,卻是早就發現了白壘與白敏兩人,她隱忍未說,只不過心裡有些為難,徐定疆本只是說要出來逛逛,沒想到居然逛到了崖邊,逛到崖邊不打緊,竟然主動向劉禮叫陣,自己這下可難作人了。

白玟正思索間,沒想到徐定疆突然回頭說:「小玟,你要避一避嗎?」

白玫一怔,心裡多了幾分感動,徐定疆雖然遭逢大變,對自己總還算關心,她想了想,輕柔的搖搖頭說:「不,既然你們要碰面,總會問到我的事,我還是當場說清楚的好。」

劉禮等人出帳,卻無須走到崖下,剛踏出營帳,劉體與徐定疆的目光就對上了,直到陳康出帳的時候,徐定疆的臉色才微微一變,目光轉過了去,死盯了陳康片刻。

陳康倒也並不怎麼害怕,他那時雖猝不及防的被徐定疆轟得無處可逃,但現在有手持裂地刀的劉禮,以及手持追風刀的徐苞在場,徐定疆再橫也沒把戲可變,何況那時也有幾分意外,若當真放對,諒徐定疆也沒這麼容易傷了自己。

劉禮卻也不急,等徐定疆瞪夠了陳康,目光轉回時,劉禮才開口說:「徐小王爺,這麼快又見面了。」他的聲音與徐定疆這麼轟轟發發向四面轟傳的形式大不相同,而是十分平穩的向外散發出去,聽起來似乎比徐定疆更勝一籌。

徐定疆心裡倒有些好笑,他只要微微提起功力,說話自然而然就會有這樣的效果,但劉禮可就辛苦了,若是多對答兩句,只怕會中氣不足。若是平常,徐定疆說不定會多開兩句玩笑,但現在實在沒什麼心情,他也不說破,只微微一個躬身說:

「參見衛國使。」他這麼從高而下的躬身,卻是一點也沒有施禮的味道。

「免禮。」劉禮望著徐定疆,臉上掛著微笑說:「不知小王爺有何事見告?」

「想請教衛國使。」徐定疆面無表情的說:「為何率部隊圍困我軍?」

「小王爺是明知故問了。」「習回河王」徐苞驀然搶著開口,他的功力決不比劉禮低,心裡也有數,這麼對答下去劉禮吃虧,所以自作主張的開口答話。

「說明知故問也行。」徐定疆搖頭說:「無論如何,衛國使是打算將咱們這群官兵趕盡殺絕了?」

「這倒不然。」「左督國王」陳康也開口了:「二皇子關懷大度,願降者既往不咎。」

這老不死還敢開口?徐定疆目光一凝說:「有康公在,二皇子想廣納英才,只怕沒這麼容易。」

陳康臉上微微一青,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卻聽劉禮開口說:「恕我眼拙,小王爺身旁的可是白玫姑娘?」

「小玟是去勸降的,豈可隨意留難?」白炰旭忍不住說:「徐小子,還不放了小玫!」

果然扯到自己頭上來了,白玫若是開口,自然也能將聲音傳到崖下,但與這幾位比起來可就差太遠了,白玫索性閉上嘴,目光也不敢望著白炰旭。

徐定疆見白玟沒打算答話,他便回過頭說:「小玫與我情投意合,等回都城之後便將成婚,到時還要請前輩主婚。」

徐定疆說到一半,白玫已經紅遍了雙頰,逃命般的溜開了山崖邊,畢竟這話當著數萬人面前說出去,白玫再怎麼大方卻也待不下去了。

白炰旭卻是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他楞在當場,破口大罵說:「你胡說什麼!」

「是不是胡說,日久自知。」徐定疆臉一沉說:「現在可不是談兒女私事的時機。」

這等於是把白炰旭颳了一巴掌,白炰旭可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本來就心眼較小,這下可更是恨透了徐定疆。

劉禮咳了一聲說:「徐小王爺,無論如何,白玟姑娘總把本皇子的心意轉達了吧?」

「這倒沒有。」徐定疆臉色恢復平和的說:「她看得出來我不願降,也就省了這番口舌。」

這是什麼話?豈不是說自己白費唇舌?劉禮眉頭微微一皺,隨即面色一舒的說:

「無妨,我且再說一遍……只要小王爺願降,南角王、右督國王兩職,小王爺可任擇其一,就算還有其他要求,也可以商量。」其實東極、北域也成,不過劉禮知道徐定疆對那兩城不會有興趣,也就不提。

條件果然豐厚,徐定疆微微一笑說:「衛國使這麼爽快……好!」

這下崖上崖下眾人同時一驚,只聽徐定疆接著一指陳康說:「若能先殺了這害死我父親的老賊,一切好商量。」

這下成千上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陳康身上,大部分崖上的南角城部隊卻都是一頭霧水,南角王明明是先中白浪一擊,再被劉禮分屍而亡,怎麼扯到了陳康?一些官兵卻也同時想起,當時徐靖一歿,徐定疆確實放下了白浪轉而尋找陳康,看來陳康確實大有問題,只不知問題在哪裡?

陳康不愧老奸巨猾,他一捻白鬚哈哈大笑說:「這是笑話了,若因兩方為敵,小王爺視本王為仇不足為怪,但徐王爺之死卻與我有何關係?」陳康心裡算計,徐靖可能會投降一事徐定疆決不至於說出,那他如何將徐靖之死歸責到自己身上?

徐定疆卻沒被難到,他哼了一聲說:「兩軍交戰,傷亡難免,你若光明正大投向叛軍,我也無話可說,但若非你包藏禍心,故意押後部隊出擊時間,三萬大軍豈會這麼晚才出動?若非苦守無援,先父豈會受圍攻致死?不只如此,因你陣前倒戈,陣亡官兵更是多達數萬人。你根本是利慾薰心、背主忘義,這數萬人命……陳康!

你難辭其咎。」說到後來,徐定疆越來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

沒想到徐定疆居然扯到這裡來了?陳康可是楞了楞,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答話,而在這一瞬間,崖上崖下四面八方投過來的目光都有些不滿與輕蔑,卻是聽徐定疆這麼一說,敵我兩方的官兵難免都會覺得,陳康這次叛變,做的太不擇手段了些。

劉禮暗暗覺得不對,雖然他未必贊成陳康所為,但也不能讓徐定疆這麼煽動部隊,他連忙張口岔話說:「兩軍交戰,難免會用些計謀,這也是為了保護部隊,減少損失,小王爺以為然否?」

徐定疆暗暗佩服劉禮,沒想到他不但帶兵高明,言詞間也不稍讓,徐定疆驀然燃起了一股鬥志,哈哈笑了一聲說:「說的好,但這麼一來,豈不是任何詭計都可施用?是不是也可以引蛇族、熊族入境?是不是也可以濫殺農民以減低敵方戰力?

是不是也可以任意殺害降兵?」

徐定疆輕描淡寫的一說,劉禮如何作答且不細述,白家眾人卻同時想起白浪與熊族的關係,尤其是還坐在馬車中的白浪,聽到此言不由得一驚,算算時間,那位周廣前輩早談到了熊族,卻不知道把自己背信的事情說了沒有?白浪想起熊族少主宏侖的個性,心裡不禁暗暗發急,宏侖父親只怕會發兵南攻,這事可得快生告訴劉禮,否則現在北防空虛,若給熊族攻入,這批部隊可說是腹背受敵、無處可逃,若這批部隊也被熊族吞沒,只怕都城也難保,人族豈不是要被滅了?

躲在木屋中的白玫卻是聽的心中暗暗掙扎,這件事該不該告訴徐定疆呢?說了之後徐定疆的戰略必然改變,但到底是好是壞……她一時實在想不清楚,這下真的顧不得害羞,白玟咬咬下唇,重新走出了木屋。

劉禮自然不知道白家人心中有這麼多的變化,他只是暗暗驚訝,沒想到徐定疆的口舌如此犀利,還好徐苞哈哈一笑,替他解圍的說:「小王爺此言差矣,當年若非王爺向先皇投誠,豈會有這五十年的太平盛世?小王爺將之與那些天怒人怨的做法相比,豈不是太過了?」

徐定疆剛剛自然而然的發笑後才說話,但一面說,心裡一面有種怪異的感覺,自己已經兩日笑不出來了,沒想到與對方鬥口鬥智的同時,竟能稍獲解脫?說到底,自己沉浸於悲傷中,對誰也沒有好處,只要記得替父親報仇,確實也不該這麼悲傷下去,想到這裡,徐定疆驀然感到一陣輕鬆,反而覺得前兩日的情緒低落,似乎稍嫌矯情了些。

徐定疆既然想通了,神情也放得輕鬆了些,他斜斜望了徐苞一眼,哼了一聲說:

「天怒人怨是吧?懶得跟你們窮辯,好吧,你們看來是打定了……衛國使,讓我說句公道話,好不?」

徐定疆態度突然一變,劉禮可是大不習慣,他怔了怔才說:「小王爺請說。」

「你們那種沒用的攻擊省省好不好?」徐定疆哂然一笑說:「還是想到了有效的方法再攻。說老實話,我們上面萬餘兵馬,只要一、兩千人輪流看守,你們怎麼樣也衝不上來,還落個累累傷兵,何苦呢?」

這句話可是把站在劉禮身後不遠的何威凡損了一下,他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但在這種場合,他自知沒身分發言,只好悶不吭聲。只見劉禮臉色卻也不大好看,只點點頭說:「承教了。」

「還有一件事。」徐定疆揮了揮手又說:「不小心殺了六尊者,替我道個歉。」

這話可說的其他五位尊者臉色大變,劉禮正不知該不該答話時,徐定疆接著又說:「還有那傢伙……」他手指著陳康,臉色突然一沉說:「順便先向你的遺族致歉……」徐定疆突然放大嗓門,運足功力大喝一聲:「老子非殺了你這老渾蛋不可,你等著!」。

在功力催發下,徐定疆的聲音爆傳出去,直震的四面林木中走獸四散,禽鳥亂飛,功力較低的人更是心神動盪,臉色發白,連天地間都還傳回如雷響般的隱隱迴音。劉禮等人功力雖然不低,神色卻也是大變,原來徐定疆的功力如此之高?而其中尤以陳康臉色最為難看,只不過他們卻不知道,徐定疆這個大嗓門,與那身怪功夫頗有關係,也不見得真的如想像之高。

話一說完,徐定疆轉身就走,隱沒在崖顛,劉禮等人被這麼回馬一槍,轟得無話可說,也不是不知該如何應答,而是能與這樣威勢匹敵的聲音,現場是沒有人發得出來了,強要回話反而獻醜,劉禮等人只好轉回主帳,臉上雖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每個人的怒意幾乎都到了最高點,徐定疆現在就算想投降,只怕也沒有幾個人贊成。

徐定疆轉過身來,恰好遇到一臉怔色的唐靈、孟啟,還有正接近的白玫,卻是連他們都弄不清楚,徐定疆在談判前、談判後的態度與神色怎麼大不相同?

徐定疆見到三人的神色,他忽然間感到十分輕鬆,哈哈一笑說:「大敵當前,哪有空感傷?走,我們去商議對策。」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定疆的話奏了效,整天,下方部隊還真的沒有任何一波攻擊的動作,直到晚間。

這時,白浪已經恢復了約莫四分之一的內息,體內培育真氣的速度也跟著越來越快,依照經驗,若無人干擾,只要再過一天,就能恢復個七、八成,那時不只是跑跳沒問題,就算是遇敵,也勉可出手。

但這時可沒空讓白浪靜心調養,首先就是白家人突然又擁了過來,對於熊族的事情重新開始討論,當時為了加入劉然陣營,白浪才託周廣遠赴域外,通知熊族少主,沒想到不到十天,白家卻又改投劉禮一方,這麼一來,若熊族入侵,可是首當其衝。

此事卻是產生了兩種意見,白彤、白敏難得意見相同,認為該告知劉禮,並想辦法重新與熊族修好,有熊族為後援,以後日子也好過。

但白炰旭、白壘卻不以為然,認為應當隱瞞此事,畢竟與熊族攜手是大不諱之事,劉禮未必敢冒這個險。

白漢則是依然沒意見,白廣卻是少見的陷入了兩難,拿不出決斷。

討論了一段時間後,白敏、白壘都沒再說話,畢竟在白家的聚會中,他們的聲音本來就不大,慢慢的演變成白彤與白炰旭之爭。而自白彤失蹤又重新出現後,白炰旭較少動不動以大伯的身分管束他,白彤氣焰也因此較為囂張,雖還不至於無禮,但卻也不怎麼客氣,兩人為此爭執不休,但又怕隔牆有耳,壓低了聲音爭執,十分辛苦。

而白浪,除了為此事煩惱外,一直在他心裡思索的便是劉芳華的事情,他怎麼能讓劉芳華練那什麼鬼「幻靈大法」?等明日自己體力一恢復,馬上就要想辦法打探劉芳華的消息,去找劉冥算帳。

白浪甚至橫了心,若是逼不得已,乾脆一掌轟死劉冥,反正自己也沒欠劉冥什麼,反而幫劉芳華解脫,若她仍然生氣,自己別回來就是了,反正他雖對劉禮頗有好感,卻也不大想替劉禮打天下,畢竟這與復與白家有些扯不上關係。

打了這個主意,白浪對於熊族的事情也不這麼熱心了,以後天涯海角一躲,誰找得到?這時多出主意反而不好。

白浪在自己心底打著算盤,正想的頭頭是道,就在這時,帳外暗號聲突然傳來,白炰旭與白彤立即停住了爭議,白廣也立即停止思索,適時的哈哈一笑說:「這辦法不好,攻不上去。小敏有沒有想法?」

白敏也是精乖的人物,他立即說:「今天我和壘哥繞到了西面,那裡雖然也樹林綿延,但也是上坡,而且好像鋪開了一大片泥土,想混進去都不容易,但應該比這片石壁好攻吧?」

「這也未必。」劉禮清朗的聲音從帳外傳來:「那裡的斜坡之下,地勢沒有這裡開闊,部隊到那裡容易運轉不靈,反而易有狹道遇敵的風險。」

除白浪外,眾人同時起身躍下那簡陋的馬車,向著那方施禮說:「參見二皇子。」

劉禮緩步而來,目光轉向白浪說:「白龍將,身體如何?」

「已經沒問題了。」白浪頓了頓接著說:「但若想動手,可能還得養氣一天。」

「還要一天……」劉禮嘆了一口氣說:「這麼說來不及了,炰旭公,可願助劉禮一臂之力?」

白炰旭躬身說:「理當效勞。」

「就請炰旭公隨我等一行。」劉禮頓了頓,回過頭望著白浪說:「對了,白龍將現在尚不能率領部隊,部隊不知暫由誰代理?」

白浪怔了怔,遲疑了一下才說:「白彤。」他其實比較放心白廣,但若是說白廣,白彤非恨死自己不可,只怕又搞破壞,得不償失。

「好。」劉禮轉向白彤說:「你暫時聽從『左督國王』康公的指揮。」

聽那個老狐狸指揮?雖有些不大甘願,但白彤仍得應命,臉上還得作出心悅誠服的模樣。

白炰旭見劉禮轉身回頭,他自然而然的隨身在後。一進帳幕,白炰旭赫然發現帳中居然站了一堆人,除了劉禮之外,有來自習回河城的「習回河王」徐苞、「玄槍龍將」唐贛、「碧戈龍將」關勝男,來自都城的「左督國王」陳康、「磐石龍將」

何威凡、「川靈龍將」風紫婷,另外還有五位紫青面容的秘閣殿尊者,除了白家人及陳康手下的鐵仇、鐵珊珊等人外,整個部隊的高手幾乎都集中到了這個帳幕之中。

白炰旭四面一望,見每個人都是裝束整齊,一副即將出發的模樣,白炰旭心裡有數,看樣子是要往上偷襲了。

眾人目光一交會,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壓力抑制著,沒有一個人張口,連向劉禮的請安都省略了,劉禮望著眾人,緩緩開口說:「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取回徐定疆的人頭。」

眾人都不感意外,經過了今天的對陣,徐定疆與劉禮陣營可說是完全決裂,正所謂夜長夢多,最省力的方法便是立即殺了徐定疆,上面的烏合之眾自然會潰散。

劉禮接著說:「明知徐定疆必然有備,但我們仍需試上一次,基本上,我與河王兩人手持皇族至寶,是攻擊的主力,其他人負責阻滯徐定疆的行動……五位尊者無須現身,只要在暗中與我們配合即可。而這段時間,這裡部隊的控制,就交由康公率四位教頭負責。」

「是。」陳康一個躬身,臉上露出了一抹感激之情,若是要他也去,徐定疆必定會找他拼老命,別一個不小心,成為墊背的可划不來。

「走吧。」劉禮率先出帳,眾人魚貫而出。

一出帳外,劉禮立即展開身法,向著西側直掠了過去,眾人都是高手,誰也不需吩咐,立即緊跟著劉禮飄身,在七彩月華的映照下,只見一條條黑影迅疾的穿過部隊營帳,一路往西面繞去。至於那五個臉色難看的尊者,他們也不需出帳,只一晃眼間,已經消失了蹤影。

過不多時,一行七人奔到了今天白敏陪同白壘所探視的林木,劉禮手一揮,眾人毫不停留,向著上方便衝了過去,一面奔,只見最前方的劉禮手探入背後衣內,一眨眼間,劉禮手中多了一柄隱隱閃著光華的厚背大刀,同一瞬間,徐苞的手上也出現了那柄深黑色短刀。

追風刀與裂地刀出鞘了。白炰旭、何威凡的兩柄長劍也抽了出來,至於唐贛、關勝男兩夫婦的武器自然是早就拿在手中,只有風紫婷依然是空著一雙手。

但是追風刀還好,裂地刀一出,只見一抹光華在樹林中向著上方攀升,過不多久,上方的騷動聲立即傳了出來,白炰旭可真覺得莫名其妙,劉禮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以七人的功夫來說,那片斜坡要上去實在不需要多久,沒多久,七人已經到了那一段土色怪異的地方,只聽上方一聲號令,數千枝箭矢向著林中沒頭沒腦的射了過來。七人同時揮動武器,將射來的箭矢激飛,其中卻聽得劉禮喝了一聲:「跟著我和河王!」

劉禮與徐苞兩人並肩向上,兩柄神刀在內息催動之下,刀氣向著四面發散,不只是箭矢難近,連合抱巨木都被絞碎分飛。兩人絲毫不改方向,一路向著台地邊緣掠身,其他四人自然在後緊緊跟隨,寸步不離。

白炰旭這才明白,若是不取出皇族至寶,就算晚些被發現,一樣會遇到現在的狀態,到時才取刀反而礙手礙腳,想到這裡,白炰旭不禁更佩服劉禮。

驀然間,上方的箭雨不知為何停了下來,不過身在前方的劉禮與徐苞依然不敢掉以輕心,手中兩把神刀絲毫沒慢了下來,眼看著就要這麼開出一條筆直的道路,直通到台地邊緣。

一路衝上去,說起來也不過是短短的幾秒鐘,但對陷入一片寂靜的七人來說,卻有股莫名的壓力,劉禮與徐苞同時加快了速度,身後眾人自然也相應增快。

過沒多久,已經掠上了台地,七人一停步,卻見前方空蕩蕩的,剛剛發箭的官兵居然是退個一乾二淨,劉禮臉色十分沉重,一咬牙說:「各自小心了。」話一說完,他相準了中間那零零落落的幾棟木屋,揮刀直撲了過去。

牧固圖大陸上,除了烏雲籠罩之外,就算是夜間,在視覺上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以現在的氣候來說,晚上遠比較適合移動,只不過不知為什麼,自有人族歷史以來,總是習慣太陽一落山,似乎就該把一切事情逐步停止,處於一種休息的狀態。

所以這個時候,若有人看不清這七人的身影,絕對是因為他們的身法太過迅捷,而不是因為天色的關係。

但七人連袂前撲,直掠過了兩百多公尺,四面依然是靜悄悄的,一點有所防衛的感覺都沒有。

劉禮雖然心裡有數,徐定疆必然算的出自己會來,也料想了幾種可能性,但他卻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情況?劉禮越接近木屋心裡越覺不妥,到了距山崖、木屋區都差不多四百公尺處,他驀然一個止步,兩手左右伸開虛攔緊隨他身後的徐苞與何威凡,輕聲的說:「且慢。」

七人一停,自然而然的散成一個圓圈,落在尾端、功夫最低的自然是唐贛夫妻,他兩夫妻對視一眼,轉過身來向著圈外,四面打量著動靜。

回頭望過去,向北的山崖邊依然有約莫兩、三千人輪值,有的士兵目光瞟過來,臉上帶著莫名其妙的微笑,似乎覺得七人的行為十分愚蠢,而本該在木屋周圍駐紮的部隊,似乎返到了更深入的地方,雖然隱隱可以聽到部隊的聲息,卻一點也沒有移動的徵兆。

劉禮越想越不對,以他料想,這麼明火執杖的衝上來,若自己是徐定疆,必定會命上方萬餘部隊圍攻七人,以七人之力抵擋萬餘部隊自然是妄想,但卻可以憑著兩把神刃,在下方部隊的呼應下,殺出一條血路。

那還是最壞的可能,以徐定疆的個性來說,決不會任七人殺戮他的部隊,應該會混入部隊中偷襲七人,這時能在任何地方出現的五位尊者的功效就會出現,他們只要認清了徐定疆的位置,一發暗號下五人配合兩把神刃同時急襲徐定疆,任他功力再高,遇到這樣的襲擊不死也得重傷,這個天然的城池自然是舉手可下。

可是這有一個前提,七人不能太過深入,以距離來估算,若是超過了木屋區才遇到圍攻,想闖出這七、八百公尺,那就不是這麼容易了,但就這麼停止嗎?劉禮心念一轉,驀然驚呼一聲說:「不好!快回去。」他回過頭就往下衝,六人莫名其妙的跟著急奔,向著那三千人衝去。

這麼亮晃晃的刀槍劍戈向著自己衝來,那些部隊自然有些騷亂,有的人舉起了箭,有的人拔出了刀,更有的兩邊急望,想弄清是不是上下夾攻?

眼看兩方即將接觸,一個沉猛的聲音喝了一聲:「奉小王爺命,各部隊無須妄動……衛國使請慢走,不送了。」

劉禮百忙中目光一瞥,只見一個滿身創傷、上身赤裸的中年管帶,正向著自己拱手。劉禮嘆息一聲,一個騰空直躍翻過十公尺高,從那群緊張萬分的士兵頭上躍了過去,一面在半空中自語:「好個徐小子,又被他贏了一次。」話一說完,劉禮彷佛一頭怒鷹般地往下直穿,只兩個點地,已經掠下了山崖。

劉禮既然沒動手,其他的人自然也懶得向這些官兵動手,只有唐贛夫妻挑飛了兩、三個倒楣鬼,誰教他倆沒這身功夫,翻不過去。

劉禮這麼一衝下山,下方的部隊自然混亂起來。陳康本就隨時準備發兵接應,正眼巴巴的望著山崖,沒想到卻見劉禮等人衝了下來,他自然連忙趕出營帳,向著劉禮迎了過去。

劉禮遠遠望見陳康,他這才鬆了一口氣,所有高手部上了山崖,若徐定疆前來偷襲陳康,得手機會可是不小,但見陳康沒事,劉禮這才放心,看來自己畢竟發覺的早,否則無端端損失一員大將。

不過,徐定疆想無聲無息的下山豈有這麼容易?還是自己太多疑了?想到這裡,劉禮心一沉,莫非中了空城計,被徐定疆唬住了?

陳康哪知道劉禮心中的變化,他正急急的往前奔,要與劉禮會面,卻突然發現劉禮的面色大變,他一楞,腳步慢了些許。就在這時,陳康忽然發覺有一股極為強大的壓力與殺氣籠罩住自己──想殺自己的,附近除了徐定疆還有誰?

陳康心中一寒,立即硬生生的停下了腳步,一瞬間全身勁力提升到頂點,一面搜尋著這股壓力的方向……怎麼?是上方?這怎麼可能?陳康詫異之下,頭往上一抬,只見一大片耀目的紅光向著自己腦門直衝,陳康十指勁力同發,但已經來不及了,他心中一沉,沒想到……

這都只是短短一瞬間的事情,從劉禮發現、陳康察覺到那股勁力落下,只是短短的一剎那。在拳勁落地之後,下落的破風銳嘯聲才向著四面傳了出去,但一轉眼又被那一聲擊破大地的爆響聲掩蓋。

煙塵散飛、氣勁激射,勁力所及之處,整片兩公尺方圓地面往下陷了半公尺多。

這下子部隊自然大亂,眾人呆愕中,只見一個身影倒立在塵砂飛揚的下陷區中心,怪異的是,那個身體的頭、手、上半身不知為何都埋在土中。

左督國王怎麼不見了?這雙腳又是誰的?官兵一楞,也不知誰喊了一聲「刺客」,成千上萬的官兵向著中央急湧,朝那個身體沒頭沒腦的砍了過去。
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只要自己開心了,就他媽瞬間變得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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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5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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