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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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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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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6:08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四十章 追趕

    蔣白棉很忙,一邊得注視著前方,害怕把吉普開進沼澤裡,或者讓車被石頭、樹根等障礙物弄翻,一邊還得用心感應周圍各種電信號,從中分辨出機械僧侶淨法是否有趕來,目前的狀態是什麼樣子。

    不過,這都不影響她思考,她的腦子彷彿也因為基因改良得到了優化。

    “那個瞬間……”蔣白棉斟酌著回答,但聲音比正常人要大,“我的狀態很奇怪,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呃……不是記憶方面出了問題,當時我能回憶起之前發生過的很多事情,但無法從中獲得自己是誰、要做什麼的信息。”

    說到這裡,蔣白棉習慣性自我檢討了一下:

    “我以為影響到淨法的身體會讓他無法使用覺醒者的能力,結果判斷失誤了……

    “這就是機械僧侶和普通人類的不同嗎?”

    白晨聞言,搖了下頭:

    “這和判斷失誤沒有關係,當時屬於絶境下的反撲,根本沒法考慮那麼多。”

    商見曜弄好腿部關節的卡扣後,抬起腦袋道:

    “覺醒者不少能力更依賴,依賴,大概是意識,身體方面帶來的影響得分情況,比如,通過創傷身體,帶來劇痛,讓覺醒者無法思考,無法將意識轉移至重點,那他應該是用不出能力的……”

    說著說著,商見曜突然沉默,似乎想到這也能用來對付自己。

    不等蔣白棉等人開口,他吸了口氣,繼續說道:

    “同樣的,要是能一拳打暈覺醒者,他肯定也是沒法用出能力的。”

    舉完例子,商見曜想了一下,認同了蔣白棉之前的判斷:

    “在這方面,機械僧侶和普通人類確實不一樣。”

    蔣白棉自嘲一笑道:

    “可惜,我這根‘金手指’不是太強,如果能很快侵入淨法的供能系統,關掉他的電源,那他應該也用不出覺醒者的能力,也不對,鬼知道‘永生人’的意識脫離仿生晶片的維持後還能保持多久的清醒。

    “哈,你們也要注意,做人不能太自信,沒有實證的情況下,最好對自己的判斷多一分懷疑。”

    白晨聽得略感愕然,側頭看了蔣白棉一眼:

    “組長,你狀態似乎很不錯,情緒一點也不低落。”

    要知道,他們可是正在被恐怖的機械僧侶追殺,狀態和情緒的主旋律應該是緊繃、壓抑、憤怒、低落和不安。

    “現在可比之前被淨法抓住的時候好多了,難道不應該慶幸和高興嗎?”蔣白棉始終專注地感應著周圍,“剛才要是沒有商見曜,沒能擺脫,真正落到了那個心理扭曲的變態手上,下場會很慘,很慘。我雖然沒見過淨法殺死的那些女性的屍體,但聽人描述過……”

    提及這件事情,一直都相當樂觀的蔣白棉也忍不住讓表情陰鬱了幾分。

    她沒有展開去講,擔心影響到白晨、商見曜和龍悅紅的狀態。

    這時,商見曜已完成了那台軍用外骨骼裝置的穿戴。

    他嘴唇翕動了幾下,終於張開:

    “正常來說,一名覺醒者只有三種能力。”

    蔣白棉打了下方向盤,讓吉普繞過了一株長在道路中間的樹木:

    “三種啊……淨法的有:讓我不知道自己是誰的那種……‘餓鬼道’……還有什麼?”

    安靜旁聽的龍悅紅頓時想到了答案:

    “他心通!

    “淨法說過,他有他心通,能聽見別人心裡的部分聲音。”

    “三種能力都齊了……也許可以從這方面考慮,找個巧妙的辦法對付淨法,啊對,覺醒者的能力應該有範圍限制……”蔣白棉邊開車邊自言自語般說道。

    不過,她的自言自語一直很大聲,其他人都聽得相當清楚。

    商見曜思索著回應道:

    “他使用他心通和讓你自我認知出錯的能力時,都在一米範圍內,無法判斷最遠能隔多少米。”

    蔣白棉想了想,露出些許笑容道:

    “但也不是不能初略做個判斷。

    “他從遠處樹上撲向我們時,選擇的是‘餓鬼道’。

    “這種選擇本身就能說明一些問題:要麼那種讓人自我認知出錯的能力範圍遠比不上‘餓鬼道’,要麼它只能針對一個人,而‘餓鬼道’可以影響特定區域內的所有人。”

    白晨跟著回憶道:

    “我有印象。發現周圍有‘餓死鬼’時,淨法剛從遠處樹上撲過來沒多久,距離我們在二十米左右,或者更多一點。”

    她對僧侶教團教義、故事、傳說的瞭解明顯比蔣白棉更多。

    “嗯,需要記住:‘餓鬼道’有效範圍至少二十米。”蔣白棉略微放大了聲音。

    商見曜沉默了一下道:

    “他比我厲害。”

    “他年齡不知道是你的幾倍,成為覺醒者的年頭也是。”蔣白棉寬慰了一句。

    她無從知道淨法是什麼時候成為覺醒者的,只是從對方剛才的話語裡判斷他應該是在成為覺醒者後,才將意識上傳至機器人體內,成為“永生人”的,而淨法作為一名機械僧侶,在新曆前的混亂時代後期,就相當活躍了。

    這時,龍悅紅才似乎接受了一個事實:

    自己的好朋友,從小一起長大的商見曜,居然是覺醒者,擁有詭異而可怕的能力!

    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之前看到的那幕場景:

    原本殺氣騰騰、意志堅定的機械僧侶淨法,聽了商見曜兩句話後,突然就變得極其友善,還和商見曜握手道別,戀戀不捨。

    這簡直顛覆了龍悅紅的認知。

    他看向商見曜,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什麼時候,成為覺醒者的?”

    商見曜默然了一陣道:

    “沒多久。”

    龍悅紅本想再問點什麼,可忽然覺得這不是太好,就像在刺探別人的秘密。

    吉普車內,短暫竟無人說話。

    蔣白棉打破了這種狀態,看著前方,笑了一聲道:

    “需要我們在相關事情上保密嗎?”

    “謝謝。”商見曜緩慢地吐了口氣。

    白晨、龍悅紅相繼表示自己一定保密。

    商見曜正要在說點什麼,忽然看見蔣白棉的臉色微有變化。

    與此同時,蔣白棉猛地打了下方向盤,讓吉普車拐了個大彎。

    車內的白晨、商見曜和龍悅紅雖然都綁著安全帶,但還是止不住地往右側靠去。

    一枚榴彈飛過,落在了他們原本該抵達的地方。

    轟隆!

    熾烈的火光綻放,狂暴的衝擊波讓大地都微微顫抖。

    吉普拐彎之後,蔣白棉一腳油門到底,讓車輛又箭一般地射了出去。

    嗤的一聲,一道赤紅的激光鑽入地面,燒融出了一個看不到底部的孔洞。

    “十一點。”抓住機會,白晨用時鐘的位置告訴了蔣白棉哪個方向不能去,否則車輛將陷入沼澤,緩慢下沉。

    蔣白棉對這種說法非常熟悉,沒有換算,直接就打了方向盤。

    接著,她低喊道:

    “商見曜。”

    商見曜微不可見地吸了口氣,猛地打開奔馳中的吉普車車門,身體一斜,滾了下去。

    以吉普車現在的速度,正常情況下的他做出這種嘗試難免會受傷,但現在,他穿著軍用級外骨骼裝置。

    胳膊一撐,商見曜輕鬆彈了起來,以蛇形走位的方式奔向榴彈、激光發出的位置。

    他沒有帶突擊步槍和衝鋒槍,因為這對機械僧侶沒有作用。

    他能依賴的是外骨骼裝置本身自帶的榴彈發射器和電磁武器。

    蹬蹬蹬,不惜能源的狂奔中,商見曜通過金屬頭盔的晶體護目鏡看見了那個穿著破爛僧袍、披著紅色袈裟的鐵黑色機器人。

    可下一秒,淨法卻轉身就跑,和商見曜兜起了圈子,並利用外骨骼裝置反應速度、流暢程度不如機器人的缺陷,逐漸拉大了距離。

    這麼追了一陣,商見曜失去了這機械僧侶的蹤影。

    外骨骼裝置的綜合預警系統也沒有任何發現——很顯然,對方有針對性的反預警能力。

    無法再追下去的商見曜不得不原路返回,依靠吉普車的車輪痕跡,找到了蔣白棉等人,然後在吉普不停的情況下,開門上車。

    而回來的途中,他有刻意去破壞車輪的痕跡,並在別的方向偽造了破壞痕跡,希望能干擾淨法的判斷。

    “他在躲著我。”商見曜關門之後,簡單交待了下事情的經過。

    “他害怕你?你的能力克制他?”龍悅紅下意識給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會,他能力的範圍更大。”商見曜沒有避忌地說道。

    蔣白棉微皺眉頭,正要開口,猛地又打了下方向盤。

    轟隆!

    淨法的遠程攻擊又來了!

    但是,當穿戴著軍用外骨骼裝置的商見曜下車,奔跑過去後,淨法又主動退讓,拉開了距離,不給他戰鬥的機會。

    一次,兩次,三次……類似的情況間隔時間不等地發生著。

    “他這是想做什麼?”龍悅紅也察覺到了問題。

    蔣白棉撇了下嘴道:

    “大概是他帶了不少高性能電池,覺得有希望將我們的外骨骼裝置耗到沒電,還挺有耐心的嘛……”

    “可是,他帶不了多少榴彈啊。”龍悅紅條件反射地提出了疑問。

    白晨看了眼後視鏡道:

    “最近幾次,他用的都只是激光武器。”

    龍悅紅頓時有點擔憂:

    “那我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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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6:21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四十一章 方案

    蔣白棉似乎早就在思考這個問題,笑了笑,故作輕鬆地說道:

    “這又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這樣,我來穿戴那台外骨骼裝置,利用它的綜合預警系統和我本身對電信號的感應,給淨法一個驚喜。

    “出其不意的情況下,說不定能重創到他。”

    “他是覺醒者。”商見曜指出了問題。

    蔣白棉嘖嘖笑道:

    “我又不傻,都已經吃過虧了,怎麼會不考慮這方面的因素?

    “我會儘量把距離保持在五十米以上。這應該超過了淨法‘餓鬼道’能力的極限,要不然,之前他不會從樹上撲下來後才發動能力,而這個距離上,我的命中率不低,即使用的是榴彈槍。”

    對於蔣白棉的說法,商見曜等人略一思索,就表示接受,但白晨很快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你和商見曜互換位置後,誰來駕車?誰來保證可以提前規避掉淨法的遠程攻擊?”

    蔣白棉“嘶”了一聲:

    “這確實是個問題,我想想該怎麼解決……”

    商見曜沉默了兩秒,主動開口道:

    “還是我來吧。”

    蔣白棉順著這個提議自言自語般道:

    “你來的話,就得改一改方案。

    “相比淨法這個僧侶,你幾乎等於沒有經驗,如果將給淨法‘驚喜’,嘗試重創他的任務交給你,我擔心會給你造成極大的負擔,帶來很大的壓力,導致你在關鍵時候判斷出錯,選擇出錯。

    “嗯……這樣,既然淨法想和你兜圈子,你就盡情地和他兜圈子,把他往更遠的地方攆,而我們則趁這個機會,把車開到黑沼荒野上經常有人來往的地方,那裡車痕和腳印眾多,能有效地掩蓋我們的痕跡,讓淨法再也找不到我們,追趕不上。

    “別說話……這就帶來了另一個問題,等你擺脫了淨法後,也肯定找不到我們了。那個距離絶對超過了對講機的有效範圍。

    “我想想,想想,有了,約定一個荒野上較有名的地點,到那裡會合。

    “白晨,附近有什麼標誌性的地點?”

    白晨觀察了下四周,看了看天空:

    “附近的標誌性地點只有那個鋼鐵廠廢墟。

    “不過,到了經常有人來往的地方,以我們現在的行駛方向,會一路奔向月魯車站。”

    “月魯車站?”蔣白棉微皺起眉頭,“大概要多久。”

    “保持現在的速度,差不多一天半,但途中肯定沒法一直開得這麼快。”白晨估算了一下。

    ——之前那名叫做哈瑞斯.布朗的遺蹟獵人和他的同伴,依靠自行車能夠行走的小道,也用了一天多才從月魯車站以北到達鋼鐵廠廢墟,正常而言,靠汽車是沒法這麼快抵達的,但蔣白棉、商見曜等人的吉普在淨法追趕下,已全速往月魯車站方向跑了小半天,而且,吉普肯定要比自行車快,“舊調小組”的目的地又只是月魯車站,沒想過繼續北上。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道:

    “如果以月魯車站為會合點,我們還能嘗試偽造一些指向北邊的痕跡。

    “要是之前已經順利擺脫了淨法,那肯定是最好的,要是沒有,可以藉此將他誘導向北邊,讓他捲入那場未知的渾水,與聽起來就很危險的異常碰撞一下。

    “之後,就算他有能力擺脫,應該也追不上我們了。”

    說著說著,蔣白棉本就不小的聲音又變大了許多,似乎對能坑到淨法很是興奮。

    商見曜默默聽完,就像在學校時那樣,舉了下手:

    “我有一個問題。”

    “什麼?”蔣白棉頗感疑惑。

    她覺得自己講的已經非常清楚了。

    商見曜嗓音略顯沉悶地說道:

    “我不認識月魯車站,也不知道該怎麼去那裡。”

    “……”蔣白棉一時竟無言以對。

    隔了幾秒,她才自嘲道:

    “我都忘記你是一個初到地表的新手了……

    “這說明你表現的不錯!

    “如果不是我要專心開車,我會豎大拇指誇你!”

    強行解釋了一波後,蔣白棉轉而嘆了口氣:

    “聽說舊世界沒毀滅前,天上有很多可以使用的衛星,這能幫助人們輕鬆定位目的地,讓他們即使從來沒有去過,也能熟練地選擇最合適的路線抵達。

    “這個……還是我來穿戴外骨骼裝置吧,到時候,我繼續開車,等避開了淨法的第一輪攻擊,我再下車去攆他,白晨趁機爬到駕駛座位置,掌控住汽車。”

    “你穿戴外骨骼裝置的時候,淨法發動了襲擊怎麼辦?”白晨想到了方案裡隱藏的漏洞。

    蔣白棉為之語塞,說不出話來。

    白晨看了眼後視鏡,表情一如既往地沉靜:

    “我也跟著下車,我來給商見曜引路。

    “外骨骼裝置單純只背負一個我這樣矮的人,應該不怎麼會影響到移動和反應能力。”

    “我說過了,你不是矮,是嬌小。你這身高對荒野上的人來說,算是中等偏上了,我見過的流浪者,不到一米六的比比皆是。”蔣白棉隨口駁了一句,接著點頭道,“我就不說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了。既然生在灰土,到了地表,那麼在合適的時候,承擔起相應的風險,是常見的發展。如果需要我去冒險,我也不會把責任轉嫁給你們。”

    她呼了口氣,提醒道:

    “記得帶上一定的食物。”

    說到這裡,她忽然閉上了嘴巴,甚至鬆開了握方向盤的右掌。

    她抬手指了指扶手箱內的壓縮餅乾和能量棒,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並做出鼓腮幫子的動作。

    商見曜、龍悅紅相當疑惑,正要開口詢問,就看見白晨扭頭,對他們使了個眼色。

    兩人同時放棄了湧到嗓子眼的話語。

    白晨雖然同樣不理解蔣白棉想表達什麼,但她看得出來,組長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做更多的交流,甚至不願意進行對話。

    這時,蔣白棉重新握好了方向盤,轉而說道:

    “商見曜,你也得思考一下怎麼應對淨法的‘餓鬼道’。

    “萬一他不再兜圈子,突然靠近你,將距離拉到了能力有效範圍內,那就麻煩了。”

    “我會好好……”說到這裡,商見曜停頓了一下,接著重重點頭,“想一想!”

    回答完畢,他連忙對白晨道:

    “事不宜遲,我們把食物帶上,做好下車準備。

    “也可以現在吃一點,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可能沒法停下了進食。”

    “好。”白晨拿起放在扶手箱內的食物,分了一半給商見曜。

    商見曜拆開一袋壓縮餅乾,將裡面的食物塞入了口中。

    過了不到一分鐘,蔣白棉猛地拉動方向盤,讓吉普車躲開了淨法發射的激光。

    無需吩咐,商見曜打開車門,撲出了吉普——這一次他沒有順勢滾落,而是發力跳躍。

    嗤的一聲,一道激光又穿透了地表某處。

    如果商見曜像先前那樣順勢滾落,那他現在已經被這道激光命中——即使外骨骼裝置有部分裝甲,他也將無法倖免。

    緊接著,他膝蓋用力,帶動輔助關節撐起,整個人一下就躍出了十幾二十米,直奔遠處的淨法而去。

    機械僧侶淨法與之前幾次一樣,立刻後撤,拉開距離,兜起圈子。

    趁此機會,蔣白棉猛踩剎車,放慢了車速,讓白晨能夠不受傷害地從副駕位置滾到地面。

    滋溜的聲音裡,白晨隨手關門,順勢翻滾,躲到了一叢低矮灌木後。

    吉普的速度瞬間又飆升了上去,向著黑沼荒野上經常有人來往的大路而去。

    這個時候,將淨法遠遠攆開的商見曜返回了附近。

    身體覆蓋著鐵黑色金屬骨架和少量裝甲的他,指了指身後的能源背包,示意白晨坐到這裡。

    白晨躥出灌木叢,以外骨骼裝置的輔助關節為“梯子”和“抓手”,蹭蹭兩下就爬到了能源背包上。

    這讓她即使坐著,也比商見曜高出很多。

    而比起單手抱她,這是最不影響外骨骼裝置活動和瞄準的方式。

    接下來,他們就要一路追趕淨法,把這機械僧侶往更遠的地方攆,和他在這片區域內兜圈子,從而為蔣白棉和龍悅紅脫離淨法追蹤範圍爭取時間。

    戴著金屬頭盔的商見曜跑了兩三步,在無人襲擊的情況下,竟主動做起了跳躍和翻滾。

    白晨縮著身體,緊緊抓著外骨骼裝置肩膀處的金屬骨頭,不讓自己被甩出去。

    她明白商見曜這是在趁淨法反撲前多做磨合。

    翻滾了幾次後,穿戴著外骨骼裝置的商見曜蹬蹬邁開大步,依靠綜合預警系統帶來的遠程視力,追趕起披著紅色袈裟的機械僧侶。

    淨法眼中紅光大亮,似乎因看見女性處在了不穩定的狀態中。

    他金屬關節一彎,整個人彈了起來,向著側面跳去。

    他並沒有徹底瘋狂,依舊在執行著預定的策略,畢竟他對女性的仇視是來自身體造成的心理扭曲,而非覺醒者需要付出的代價,有一定的自控能力。

    掛著一枚枚榴彈的商見曜見狀,沒像之前那樣回返,繼續追趕著淨法,嘗試拉近距離。

    一追一逃了好幾分鐘後,能源背包上的白晨突然彎下身體,沉聲說道:

    “不對。

    “淨法在往吉普車的方向兜圈子!

    “他想繞過我們,繼續追趕組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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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6:37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四十二章 “騙子”

    對於淨法這樣的應對,商見曜等人並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他們認為,淨法沒可能第一時間就準確判斷出本方的意圖,直接就採用起這種繞開外骨骼裝置糾纏,繼續追逐吉普車的策略,他們相信,至少要再多兜幾個圈子後,淨法才能反應過來。

    誰知道,機械僧侶淨法第一時間就把握住了他們最根本的意圖,就像是他心通沒有範圍限制一樣。

    商見曜沒有問白晨該怎麼辦,按照預想的最壞情況做起了處理:

    圍繞有車痕的內線,將淨法往外線趕,爭取可以多堅持一段時間,讓吉普車能進入黑沼荒野上經常有人來往的區域——內線運動的路程和範圍肯定都要小於外線,能有效降低外骨骼裝置面對真正“智能”的機器人時,在反應速度、流暢程度上的不足。

    就這樣,一個覆蓋鐵黑色金屬骨架的人類和一個本身就是鐵黑色金屬骨架的機械僧侶在荒野、林地、沼澤邊緣瘋狂奔跑著,跳躍著,追趕著,都沒有吝嗇本身的能源。

    這個過程中,商見曜好幾次試圖發射榴彈和電磁武器的彈丸,但淨法都及時改變方向,拉開了距離,沒有現在就爆發戰鬥的意圖。

    全力使用著外骨骼裝置的商見曜看著電量一點點降低,看著與吉普車可能位置之間的距離在一點點縮短,心中雖然焦躁,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如果淨法選擇拉近距離,與他激戰,他還能臨機應變,置生死於度外地拚命,而現在這樣,讓他有一種得了慢性絶症,藥石無效,正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感覺。

    “不要急躁。”這種高速奔跑、跳躍的狀態下,白晨什麼都做不了,但她有敏鋭察覺到商見曜的狀態變化。

    ——蔣白棉沒有將榴彈槍給她,白晨也未介意,在她看來,組長這就是在防備機械僧侶淨法繞開外骨骼裝置,直撲吉普車,而且,白晨目前的定位是引路,並非戰鬥。

    商見曜沒有做出回應,但明顯降低了脫離內線的次數,不再那麼急躁。

    同時,吉普車的車輪痕跡在這片區域連續變化,明顯做了多次拐彎,這讓淨法難以再依靠對痕跡的預判鎖定車輛行駛的方向,不得不靠近內線,尋找最後的車痕。

    這就讓商見曜找到了一個機會。

    他抬起左臂,根據“精確瞄準系統”的圖案提示,向著某個方向,發射了一枚榴彈。

    剛完成變向的機械僧侶淨法看起來已無從躲避。

    他眼中紅光大亮,腳踝和膝蓋等位置的金屬關節反人類結構地彎曲了起來,強行又做了一次變向,躍到了半空。

    轟隆!

    那枚榴彈爆炸,宛如一朵盛開的赤紅煙花。

    可是,它的膨脹比淨法慢了一拍,沒能將這名機械僧侶吞沒。

    就在商見曜懊惱自己沒能把握住機會時,附近某顆樹上,一枚榴彈激射而出!

    它瞄準的是身在半空,其勢已竭的淨法。

    淨法閃爍紅光的眼眸下意識望了過去,看見了綁著馬尾,穿著灰底迷彩,端著榴彈槍的蔣白棉。

    這位“舊調小組”的組長竟然沒跟著吉普車遠去,躲藏在了樹上!

    眼見自身已難以躲開那枚榴彈,淨法背後和腳下的多個金屬蓋子自行打開,露出了幽深的、漆黑的、拳頭大小的空洞。

    嗤的聲音中,一股股白色氣體從那些空洞中噴出,推著淨法於半空硬生生橫移了出去。

    轟隆隆!

    那枚高爆榴彈在這名機械僧侶不遠處炸開了,狂湧的衝擊波浪讓他身體傾斜,一時難以保持住平衡。

    商見曜雖然不明白組長為什麼會詭異地出現在這裡,但他沒有浪費機會,已是抬起右臂,依靠“精確瞄準系統”,用外骨骼裝置的電磁武器瞄準了在半空失去平衡且短暫難以再噴發氣體的淨法。

    就在他要扣動扳機時,他和白晨突然看見了一道道挺著肚子、瘋狂吞食泥土的略顯虛幻的身影。

    這讓他們同時都相信起自己非常饑餓。

    “餓鬼道”!

    淨法通過剛才的跳躍和橫移,將自己與外骨骼裝置間的距離縮小到了二十多米!

    白晨雙手急切地探入衣兜,拿出了壓縮餅乾和能量棒。

    這導致她失去平衡,從外骨骼裝置的能源背包上滾落至地面。

    可這並沒有影響她瘋狂地撕開包裝,將食物塞入口中。

    與此同時,商見曜卻沒有做出類似的動作。

    他未被金屬頭盔覆蓋的下頜區域,嘴巴張開,顯露出了裡面的場景:

    一塊壓縮餅乾被唾液浸泡地膨脹開來,塞滿了大半個口腔。

    商見曜不斷地咀嚼吞噬著這塊餅乾,以此平復自認為的饑餓。

    這就讓他的雙手沒有立刻縮回去尋找食物!

    在離開吉普前,他以進食為理由,塞了小塊壓縮餅乾在嘴裡,但一直沒有吞下去,為的就是能在“餓鬼道”影響下,爭取到那麼一兩秒的時間!

    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商見曜一邊瘋狂地吞吃嘴裡的餅乾,並露出了因此而扭曲的笑容,一邊扣動了扳機。

    茲的電流聲中,一枚彈丸包裹著銀白色的電弧,以難以言喻的超高速越過二十多米的距離,準確命中了淨法胸前的鐵黑色金屬。

    砰和當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淨法身前出現一個明顯的、拳頭大小的凹陷。

    凹陷處,鐵黑色的金屬裂開並脫落,暴露出了其下隱藏的線路和零件。

    凹陷周圍,一道道裂痕呈放射狀蔓延,如同一張蜘蛛網。

    伴隨著這樣的傷痕,電磁武器的動能將淨法推飛了出去,讓他如同斷線的風箏。

    這時,樹上的蔣白棉已放下榴彈槍,後拉左臂,丟出了一根纏繞著無數銀白電光的金屬撐桿。

    當!

    這雷龍般的金屬撐桿扎入了淨法身前的凹陷處,將他從半空擊落,“插”到了地面。

    撲通的聲音裡,一道道電弧如同展開的無數花瓣,順著凹陷處的零件和線路,在淨法體內綻放了。

    這名僧侶的機械身軀一下僵直,眼眸失去了紅光,彷彿變成了石頭。

    籠罩著周圍的“餓鬼道”效果隨之消失。

    商見曜見狀,忙改變方位,用電磁武器指向淨法的頭部。

    他還沒來得及瞄準,淨法眼中又有紅光亮起。

    他整個金屬骨架構成的身體猛然彈動,帶著那根金屬撐桿和茲茲不絶的銀白電流,跳向了遠處。

    然後,這機械僧侶連續變向,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這個時候,蔣白棉才重新端起那把榴彈槍。

    她難掩失望地大聲說道:

    “他果然有套應急後備系統和冗餘的機體結構!”

    商見曜本來想回應組長,可喉嚨裡、嘴裡都是壓縮餅乾的“殘骸”,噎得他險些翻出白眼,根本沒法說話。

    反倒是白晨,沒有一口吞吃整根能量棒,嚥下了嘴裡剩餘部分後,高聲問道:

    “要追嗎?”

    她是替商見曜問的。

    蔣白棉眺望了下淨法背影消失的方向,搖頭說道:

    “來不及了,而且,他這次一心只想逃跑,比外骨骼裝置快多了。”

    說完,她輕巧地從樹上跳下,走向白晨和商見曜,寬慰道:

    “不過也沒關係,他已經被我們重創了。

    “而應急的後備系統和冗餘的、隔離開的機體結構肯定只有基本功能,要不然根本做不下。

    “簡單來說就是,淨法在維修好自己前,不可能再繼續追趕我們,他現在應該都沒法使用武器系統和監聽系統了。”

    白晨鬆了口氣:

    “那我們有充裕的時間脫離他的追蹤範圍。”

    她話音剛落,商見曜已是吞完了嘴裡的壓縮餅乾,脫口問道:

    “組長,你怎麼在這裡?

    “不是去月魯車站會合嗎?吉普車呢?”

    蔣白棉聞言,笑了一聲:

    “之前的方案是騙你們的。”

    她的眼睛笑得都彎了起來:

    “不把你們都騙了,怎麼能騙得到淨法?”

    “……”商見曜和白晨一時竟有點呆滯。

    蔣白棉端著榴彈槍,環顧了一圈道:

    “從淨法能在鋼鐵廠高爐位置‘感應’到大門處的女性聲音,我就懷疑他的監聽系統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強。

    “這一點,後來在幾個方面都有得到一定程度的體現,讓我愈發懷疑。

    “比如,他怎麼敢於兜圈子,擺出長期消耗的架勢,萬一我們不止一塊備用電池呢?

    “比如,他第一次襲擊我們的時候,為什麼是選擇副駕位置,而不是更加重要的駕駛座?他又不認識我們,怎麼知道我是組長,是表面上最有威脅的那個?我和白晨都提前商量過了淨法襲擊駕駛座該怎麼辦:我一抬起榴彈槍,她就埋低身體,讓榴彈能穿過駕駛區域,飛出窗外,射向目標,結果,這個應對沒能派上用場。

    “有了這樣的懷疑,我就故意引導你們討論,制定了一個在月魯車站會合的計劃,看淨法會不會上當,其實,就算他沒‘聽’見,未上當,通過你們的表現,他遲早也能發現你們的目的是拖延,是讓吉普有時間脫離他的追蹤範圍。

    “所以,在這裡完成了連續拐彎後,我就迅速停車,躲到了不遠處的樹上,並讓龍悅紅繼續往前開,吩咐他在十分鐘後停下來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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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6:50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四十三章 邀請

    聽著蔣白棉的解釋,商見曜和白晨逐漸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覺。

    很多徵兆他們其實都有發現,只是沒往深處去想。

    蔣白棉瞥了商見曜一眼:

    “不該啊?

    “你不是應該早就猜到這個計劃有問題嗎?我不說話,用動作暗示你含塊餅乾在嘴裡對抗‘餓鬼道’的時候,你不是領悟地挺快的嗎?

    “從這麼重要的事情,我不發出聲音,而之前制定方案的時候,卻連嗓音都不壓低,就可以察覺到異常啊,甚至能直接猜到當時說的未必等於真正要做的。”

    商見曜未做回想,直接說道:

    “我當時以為你是怕用聲音交代,會讓我時常記起相應內容,難以規避掉淨法的‘他心通’,畢竟我們不知道這個能力的有效範圍是多大。

    “而轉化成動作和畫面,就有解讀的過程,淨法即使能在我心裡看到那幕場景,也未必能夠理解真實含義是什麼。”

    “……你想得太複雜了。”蔣白棉做出了評價。

    白晨則附和了商見曜:

    “我也以為你當時不發出聲音是基於對覺醒者的瞭解。雖然我從來沒聽說過議論覺醒者的能力,討論怎麼對付他,會讓他‘聽’到,但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我在這方面肯定沒有大勢力瞭解得多。”

    “……你比他想得更複雜。”蔣白棉笑了一聲,自我讚美道,“難道我表現的真無懈可擊?”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騙我們,沒有往那個方向思考的想法。”商見曜當即回應道。

    白晨點了下頭,表示認同。

    蔣白棉又環顧了一圈,笑著岔開了話題:

    “所以說,出來拉練能讓你們迅速積累經驗,培養起彼此間的默契。

    “總之,不管我做出什麼決定,你們都要相信,我絶對不會坑你們。”

    “走吧走吧,去和龍悅紅會合。”

    “好。”商見曜和白晨已完全弄清楚了事情的經過,從中學到了不少。

    蔣白棉又看了眼機械僧侶淨法逃跑的方向,嘆了口氣:

    “可惜,沒能摧毀淨法的機體,拿到裡面的仿生晶片。

    “相應的技術肯定很值得研究,能幫助公司攻克很多難關,而且,僧侶教團對舊世界的毀滅原因多半有一定的瞭解,‘永生人’可是舊世界毀滅前最重要的項目之一,能繼承這份遺產的不會簡單。”

    說到這裡,不等商見曜提醒,蔣白棉主動搖頭道:

    “哈哈,這都是我美好的暢想。

    “其實真要摧毀了淨法的機體,我反而不敢去拿他的仿生晶片。覺醒者的能力又詭異又可怕,把承擔他意識的仿生晶片隨身攜帶簡直等於自殺。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她隨即轉頭看向商見曜:

    “走吧。”

    商見曜看了眼車輪痕跡,默默轉過了身體,蹲了下來。

    “很細緻嘛,沒有讓我們自己趕路,我可追不上外骨骼裝置。”蔣白棉滿意點頭,側著坐在了能源背包上,給白晨留了一半位置。

    等到兩人坐好,抓牢了肩膀位置的金屬骨架,商見曜直起身體,邁開大步,在輕微的金屬摩擦聲裡,追尋著車輪軌跡而去。

    他沒有全速奔跑,蹬蹬蹬的聲音不是很大。

    大概一刻鐘後,商見曜脫離稀疏的林地,來到了一片灰黑的荒野上。

    這裡是石塊和雜草的天下,泥土較硬,車痕淺而眾多,讓人分辨困難。

    利用“綜合預警系統”,商見曜看到了很遠處的吉普車。

    它的側輪陷進了一團池塘大小的淤泥裡,整個車身傾斜著,隨時可能下沉。

    不過,有兩根繩子將它和一輛拼接而成、外形狂野的灰色越野車連在了一起。

    這灰色越野車發動機嗡嗡作響,試圖將吉普拉出泥潭。

    龍悅紅挎著突擊步槍,站在車旁,和一男一女相談甚歡。

    “怎麼樣,看到吉普車了嗎?我感應到那邊有不少人。”蔣白棉按著外骨骼裝置的肩膀,伸長脖子,望向龍悅紅所在的遠處。

    商見曜點了下頭:

    “看到了。”

    “龍悅紅沒事吧?”白晨見商見曜的步伐明顯有放慢,遂提出了一個問題。

    商見曜笑道:

    “他很好,還交了幾個朋友。”

    “謔。”蔣白棉發出了語氣詞,“過去看看。”

    商見曜隨即加快腳步,奔向吉普車所在的位置。

    蹬,蹬,蹬,他故意加重了腳步聲,讓龍悅紅和他旁邊的一男一女能夠遠遠聽到動靜。

    那一男一女和龍悅紅幾乎同時扭頭,望向了這邊。

    一看見過來的是台鐵黑色的軍用外骨骼裝置,那一男一女臉色突變,想都沒想就各自翻滾,回到了灰色越野車附近。

    此時,吉普車已經被那輛拼裝成的灰色越野車拖出了小型沼澤。

    龍悅紅則臉露欣喜,迎了幾步:

    “怎麼樣了?”

    喊完之後,他記起一事,忙扭頭對那輛灰色越野車喊道:

    “不要擔心,是我的同伴!”

    “他們是?”商見曜已奔到近前。

    灰色越野車處,無論是裡面的人,還是外邊的一男一女,都高度緊張和戒備。

    龍悅紅連忙回答道:

    “我不熟悉路,把車開到了淤泥裡。他們發現之後,主動提供了幫助。

    “他們很友善!”

    蔣白棉和白晨對視了一眼,低聲笑道:

    “這不像是普通荒野流浪者會做的事情啊……”

    說完,她拍了下商見曜的肩膀:

    “我們也表現出自己的友善。”

    商見曜聞言,立刻停下了腳步。

    等到蔣白棉和白晨從能源背包上躍下,端起各自的槍支,做好了防備,他才走到龍悅紅身旁,大聲說道:

    “幫我脫掉外骨骼裝置。”

    見商見曜確實在解除外骨骼裝置,灰色拼裝車處那幫人明顯鬆了口氣。

    他們商量了一下,讓之前和龍悅紅交談的那一男一女重新走了過來。

    那男子三十出頭的樣子,長著張國字臉,皮膚粗糙而滄桑。

    他黑髮棕瞳,穿著舊世界所謂的正裝,腰背挺得筆直——當然,正裝肯定是經過修改,便於行動的那種。

    和商見曜等人之前遇到的荒野流浪者不同,他的衣物雖然陳舊,打了塊不明顯的補丁,但完全沒有破破爛爛的感覺。

    那名女子二十多歲,同樣黑髮棕瞳。

    她穿著一套軍綠色的迷彩服,五官還算不錯,但臉上完全沒有表情,給人一種冰冷淡漠的感覺。

    她脖子與衣物的交界處,則隱約有青黑色紋身存在。

    這一男一女各自背著把自動步槍,拿著黑色的手槍,走到距離蔣白棉等人四五米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

    “感謝你們提供幫助!”蔣白棉高聲喊道。

    “這是每一個有道德的人應該做的。”那三十來歲的男子平靜回應道。

    蔣白棉頓時露出了笑容:

    “在灰土上,道德可是奢侈品,不,稀有物品。”

    “不能因為舊世界毀滅了,我們就放棄道德。”那男子對自身能堅持道德頗有點自豪。

    然後,他高聲問道:

    “你們也是去月魯車站以北嗎?”

    “你們去找人?”蔣白棉眉毛微動,“怎麼稱呼?”

    那男子坦然回答道:

    “吳守石,一名中級獵人。”

    他頓了下又道:

    “看來你們還不知道,月魯車站以北,發現了一座舊世界的城市廢墟,之前從來沒有被發現過的。”

    之前從未發現的城市廢墟?商見曜、龍悅紅和白晨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蔣白棉微皺起眉頭:

    “你們怎麼知道的?

    “沼澤深處有異常發生也就是前晚的事情。”

    吳守石看了眼同伴,未做隱瞞:

    “有人進入了那個城市廢墟,發現了很多東西,改了台無線電報機出來,將事情傳遞迴了野草城的公會。

    “你們應該清楚,從未被發現過的城市遺蹟意味著什麼。”

    沒等蔣白棉等人回答,他自己給出了答案:

    “危險和機遇!

    “那裡的物品、資料和秘密足以滿足成千上萬的遺蹟獵人團隊很多次,你們不用擔心彼此之間的殺戮。

    “相比較而言,城市廢墟裡本身就存在的危險更加直觀更加可怕,而多一些同伴就能多一些力量對抗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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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7:06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四十四章 下一個目的地

    對於那種新發現的舊世界城市廢墟,因為不清楚裡面殘存的“無心者”有發生什麼異變,不知道還有什麼隱藏的危險,遺蹟獵人們更傾向於合作結盟,共同探索,而不是防備彼此,儘量消除競爭對手,反正那樣一個城市廢墟裡,各種資源豐富,足夠滿足所有人,不需要互相搶奪。

    在遺蹟獵人群體裡,這種事情被稱為“開荒”。

    蔣白棉對吳守石的邀請並不意外,她先是回頭看了商見曜等人一眼,然後笑著說道:

    “我們還有別的事情。”

    不等吳守石開口,她轉而說道:

    “我聽說月魯車站以北有不少異常。

    “除了你們應該也知道的深夜嘶吼,還有一些人莫名其妙地死去,表面沒有任何傷痕,臉部或扭曲,或微笑,非常古怪。”

    她把從哈瑞斯.布朗那裡得到的情報轉述給了吳守石等人,算是回報對方幫忙將吉普車從淤泥裡拖出來的行為。

    吳守石聽完之後,側頭看了眼身旁那表情淡漠的女性同伴:

    “如香,你能看出些什麼?”

    那名穿軍綠色迷彩服的女子搖了搖頭:

    “無法判斷。”

    吳守石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望向蔣白棉道:

    “感謝你的提醒,我們會注意的。

    “但這樣一個機會,可能好幾年才會遇上一次,而且之後只會越來越少,肯定不能放過。

    “在灰土上,能爭取的都要儘量爭取,否則只是死得早幾年,還是晚幾年的區別。”

    他表達出自身堅定的意志後,見蔣白棉只是微笑,不置可否,頓時明白了對方確實沒有去探索新廢墟的想法。

    “那我們繼續趕路了,希望還能再見。”吳守石禮貌告別,和同伴一起返回了灰色越野車處。

    “願還能再見。”蔣白棉抬手揮了一下。

    “再見”是灰土上最美好的祝願語之一。

    在每個人隨時可能因饑餓、疾病、襲擊和天災死去的情況下,能夠再次見面絶對是一件珍貴的事情。

    目送那輛灰色越野車遠去後,蔣白棉轉過身來,感嘆出聲:

    “可惜啊……

    “那樣一個沒被發現過的城市廢墟肯定能找到很多珍貴的第一手資料。”

    白晨望著北邊,下意識問了一句:

    “真的不去?”

    “我像是那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嗎?”蔣白棉笑著反問道。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商見曜、白晨和龍悅紅齊刷刷地望向了自己,眼神多少都有點古怪。

    “哈哈。”她乾笑了兩聲,“那是戰術,懂嗎?戰術。”

    在三位組員開口前,她調侃起了白晨:

    “怎麼?荒野流浪者的血液在你身體內熊熊燃燒,催促你去?”

    白晨沉默了一秒,略微低頭道:

    “更多,是,習慣吧。

    “只要知道了這種事情,每一個荒野流浪者都不會放過機會。

    “比起缺衣少食地在冬天凍死,拼一把至少還有希望。”

    蔣白棉輕輕頷首,看了下商見曜和龍悅紅道:

    “如果我們‘舊調小組’已經成立半年以上,完成過好幾個任務,那這次我肯定會修訂計劃,繞去月魯車站以北。

    “但是,我們有兩名初到地表的新手,那裡的異常和危險則已表露的明明白白,我不可能帶著他們兩個菜鳥去冒險,用他們的生命為自己的期望鋪路。”

    商見曜安靜聽完,突然開口道:

    “你之前還說我表現不錯,讓你忘記了我是初到地表的新手。”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蔣白棉有些許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搶在商見曜重複前,她揉了揉耳朵:

    “總之,我們‘舊調小組’每一個成員都來之不易,我不會隨意讓你們犧牲的。”

    說到這裡,她正色對白晨道:

    “看下地圖,確認我們現在的位置。

    “雖然我們不去那個新發現的城市廢墟,但得把這個消息傳遞迴公司。我得找找最近的、依附於公司的、有無線電報機的荒野流浪者聚居點在哪裡。

    “還有,哈瑞斯.布朗提供的那個情報,與機械僧侶淨法有關的情報,也得傳遞迴公司。”

    “好。”白晨拿出了一份相對而言較為簡陋的地圖。

    這個時候,龍悅紅才想起詢問關鍵之事:

    “組長,你們解決淨法了?

    “他還會再追來嗎?”

    蔣白棉嗤笑了一聲:

    “如果他隨時會追來,我還敢在這裡和吳守石他們交流,和你們聊天的啊?”

    見龍悅紅鬆了口氣,她話鋒一轉道:

    “不過嘛,我們確實還沒解決淨法。”

    龍悅紅的身體頓時緊繃了一些。

    蔣白棉隨即笑道:

    “我們只是重創了他,讓他一時半會沒法追來。

    “等他修理好自己,我們早就脫離他的追蹤範圍了。黑沼荒野這麼大,幾乎不用再擔心被他找到。”

    龍悅紅緩和下來,摸了摸肚子:

    “感覺有點餓。”

    此時,已經過了中午飯點很久,而他只在受“餓鬼道”影響時,塞了半塊壓縮餅乾。

    蔣白棉眉毛微動道:

    “你竟然不問我們怎麼重創淨法的?”

    “從你中途下車,我就能大概猜到你真實的方案。”龍悅紅挺了下腰背,“具體的細節嘛,可以吃過午飯再問。”

    “孺子可教。”蔣白棉用故作老邁的語氣讚了一句,“比我想像的聰明。”

    龍悅紅頓生喜悅之情,下意識想謙虛兩句。

    這時,商見曜不知是不是故意地脫口問道:

    “組長,你之前都覺得他不聰明啊?”

    “……”龍悅紅的表情瞬間垮掉。

    蔣白棉咳了兩聲:

    “……那也不是,主要是他沒什麼經驗,能及時反應過來就相當不錯了。

    “再怎麼說,也是做過基因改良的,腦子不會太差。”

    “我成績只是中等……”龍悅紅微低腦袋,自言自語般回了一句。

    蔣白棉微側腦袋,仔細分辨起對方的話語。

    隔了幾秒,她瞥了眼商見曜:

    “有的時候,太聰明不一定是好事,中等者活下來的可能反而更大,因為他們懂得聽從命令,不會自作主張。

    “再說,每個人的長處都不一樣。”

    龍悅紅吸了口氣,緩慢點了點頭。

    這時,白晨已確認好當前位置,在地圖上指給了蔣白棉看。

    “哈,最近的聚居點竟然在北邊……傍晚或者明早應該能抵達……”蔣白棉仔細看了一陣,“還好,和月魯車站還有很遠的距離,方向也存在一定的偏差,不至於讓我們捲進那邊的事情。”

    她隨手將地圖合攏,丟給白晨:

    “出發吧,目標黑鼠鎮!”

    商見曜和龍悅紅對黑沼荒野不熟,沒有異議。

    “白晨,你檢查下車輛情況,龍悅紅,你從後備箱裡再拿點能量棒出來。”蔣白棉一邊吩咐,一邊走向吉普。

    等到白晨和龍悅紅各自做起吩咐的事情,蔣白棉放慢腳步,目視前方的小型沼澤,對身旁的商見曜說道:

    “你剛才為什麼要打擊龍悅紅的自信心?

    “坦白點,說出心裡真實的想法。”

    商見曜同樣看著前方,嘴角略微上翹道:

    “我想讓他離開‘舊調小組’,他太礙事了。”

    蔣白棉沒有回應,依舊往吉普車位置緩慢行去。

    過了兩秒,她聽見商見曜略顯沉悶的嗓音低低響起:

    “這對他來說太危險了……”

    蔣白棉幅度不大地側了下腦袋,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差點就沒聽清楚你在說什麼!”

    她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加快步伐,登上了吉普車的駕駛座。

    很快,吉普重新啟動,向著偏北的黑鼠鎮而去。

    輪流吃完午飯,商見曜主動問道:

    “野草城是什麼地方?在哪裡?”

    副駕位置的白晨側身扭頭道:

    “是‘最初城’邊境的一座城市,在僧侶荒原邊緣。”

    “僧侶荒原?”龍悅紅敏鋭察覺到這個名詞有些古怪。

    ——在“盤古生物”內部,因為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到地表,所以相應的地理教材非常粗略,只大概介紹了下各大勢力,標明了最主要的地形。

    “就是機械僧侶們活動最頻繁的區域。”蔣白棉邊開車邊隨口解釋道,“傳聞僧侶教團的總部,藏著‘永生人’技術和對應設備的琉璃淨土,就在這片荒原的某個地方。”

    白晨跟著補充道:

    “這片荒原具體的位置在黑沼荒野東南,想去‘最初城’,只要不繞路,都會經過。”

    簡單介紹完僧侶荒原,她繼續起之前的話題:

    “野草城原本是僧侶荒原上一個小型勢力,後來‘最初城’擴張了過去,想將那裡的居民都變成奴隷。

    “就這樣,他們打了幾仗,各有死傷,而當時‘最初城’還與別的大勢力有衝突,實在沒辦法增援這邊的捕奴隊,只好與野草城談判,允許他們以正式公民的身份加入‘最初城’。

    “所以,野草城自治程度很高,是遺蹟獵人非常活躍的地方,那裡的‘獵人公會’分部也相當有名氣。”

    聽完白晨的講述,吃飽喝足的龍悅紅開始問起蔣白棉等人對付淨法的具體細節,從中汲取經驗和情報。

    就這件事情聊到最後,他側頭看向商見曜,難忍好奇又有點猶豫地問道:

    “你讓淨法突然變得友善的那個覺醒者能力叫什麼啊?”

    他連忙又補充道:

    “如果不方便回答,就不要說了。”

    商見曜看著前方的擋風玻璃,沉默了幾秒道:

    “推理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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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曲 第四十五章 第三晚

    太陽逐漸西沉,天邊一片金紅,灰黑的荒野上,樹木間或出現,筆直挺立。

    龍悅紅看著遠處向北面行進的幾道人影,頗為不解地問道:

    “為什麼有的遺蹟獵人純粹靠步行?

    “這不就趕不上之前那一批了嗎?”

    自從與吳守石等人分開,他們在前往黑鼠鎮的途中,已遇到過好幾撥去月魯車站以北的遺蹟獵人。

    這些獵人有的駕駛改裝過的車輛,有的使用轟鳴不斷的摩托,有的依靠自行車,有的騎著馴服的馬匹,雖然交通工具千奇百怪,但至少都有。

    開車的白晨瞄了一眼,簡單說道:

    “這都是想撿便宜的。”

    “怎麼說?”龍悅紅追問道。

    副駕位置的蔣白棉正在維護自己的手槍,頭也不抬地說道:

    “他們故意步行,不想第一批抵達那個城市廢墟。

    “這樣一來,前面的遺蹟獵人就能幫他們踩雷,消除掉很多危險。

    “雖然這也讓他們失去了拿到第一手資料,挑選珍貴物資的權利,但勝在更加安全。只要他們不往城市中心地帶鑽,活下來的可能不小,反正那麼大一個城市,就算前面是大勢力的隊伍,也沒辦法一次把邊緣區域全部搬空,沒法看守住所有道路。”

    龍悅紅先是恍然大悟,繼而又有了疑惑:

    “可他們這樣也搬不了多少東西啊,單憑肩扛手提,能負擔的肯定很少,還不如不去。”

    蔣白棉抬頭嗤笑道:

    “看來你們確實對城市廢墟沒有概念。

    “那裡多的是廢舊車輛,多的是各種零件,只要你會修理,完全可以到了那邊再‘準備’交通工具,呵呵,這本身也算是收穫之一。

    “其實,比起自己開車過去的那些人,他們收穫的反而更多,數量上的多。”

    龍悅紅仔細琢磨了一下,發現還真是這樣:

    之前吳守石那個遺蹟獵人團隊共四人,開了一輛灰色越野車,等到了城市廢墟之後,他們如果能避開或解決危險,則最多可以獲得三輛車和四車物資,再多就沒法帶走了。

    要是四個遺蹟獵人純粹靠步行過去,只背了帳篷和武器,那他們最多能得到四輛車和四車物資。

    商見曜想了想,自言自語般道:

    “開車最大的作用不是趕時間和保持體力嗎?”

    “對,所以這幫人到了月魯車站肯定得休整不止一天,反正他們不用趕時間。”蔣白棉將“聯合202”手槍掛回了武裝帶上,指著遠處那群人說道。

    她隨即左右看了看:

    “快到傍晚了,看來今天是趕不到黑鼠鎮了。

    “我們找個土坡之類的地方紮營,等天亮再走。”

    “好。”“好的。”商見曜、龍悅紅等人相繼做出回應。

    沒過多久,他們在灰黑的荒野上找到了個小土包,於背風的地方弄好了帳篷。

    蔣白棉看著升起的篝火,拍了拍手,眼眸微轉道:

    “商見曜,龍悅紅,你們中午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呢!”

    “啊?”龍悅紅有些懵。

    他花費了幾秒鐘的時間才記起在鋼鐵廠廢墟還有任務沒完成——一是憑自己的能力找到些食物,二是繪製鋼鐵廠廢墟的佈局圖。

    “可是我們的探索被淨法打斷了,現在又不能回去,得到黑鼠鎮。”他忙辯解起來。

    他旁邊的商見曜沒有說話,只微笑看著蔣白棉,似乎已明白組長是“故意找事”。

    蔣白棉左右看了一眼,笑吟吟說道:

    “所以,得給你們換個能現在完成的任務。”

    她隨即低頭看了眼腕上的黑色電子錶:

    “天黑之前,完成一次狩獵,獵物大小不限。”

    說完,她抬起腦袋,對商見曜和龍悅紅道:

    “把已經繪製完的部分地圖給我看看。”

    商見曜立刻交出了那頁只畫了醫院和廣播站區域的紙張。

    蔣白棉伸手接過,展開一看,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怪:

    “為什麼要標個廁所?那又不能用了。”

    組長,你這句話也很奇怪……龍悅紅沒敢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商見曜認真回應道:

    “細緻和真實是我對繪製地圖的要求。”

    “你之前繪製過地圖?”蔣白棉略有點好奇。

    “沒有。”商見曜坦然搖頭。

    “那說個……”蔣白棉硬生生將後面那個字吞回了肚中,甩了下手道,“去狩獵吧。”

    商見曜和龍悅紅沒有拖延,各自挎著突擊步槍,走向小土包頂端,眺望起四周。

    荒野上的雜草在傍晚的風中輕輕起伏著,與灰黑的泥土和各種石頭交相輝映。

    這麼一眼看去,就連樹木都只有那麼幾十百把株,更別提活躍的動物了。

    這意味著商見曜和龍悅紅連個目標都找不到。

    “往哪邊走?”龍悅紅習慣性問道。

    商見曜看了眼土包周圍的小溪:

    “跟著它走,找到河流,那裡應該有魚。”

    “對啊。”龍悅紅表情一鬆。

    他猶豫了下又道:

    “可這能算是狩獵嗎?”

    “從目的上來講,肯定算。”商見曜不甚在意地回答道,“唯一的問題是,得走出多遠才能找到魚。”

    “……要不,我們順便再狩獵下其他動物?”龍悅紅忽然冒出了個奇怪的想法,“商見曜,你說你能用‘推理小丑’的能力把獵物直接騙回來嗎?”

    商見曜上下打量了龍悅紅兩眼:

    “首先,你得讓它們能聽懂我說話,其次,你得讓它們停下來聽我說話。”

    “……也是。”龍悅紅張了張嘴,似乎還想問點什麼,但最終沒有開口。

    他想了想道:

    “不能這麼盲目去狩獵,我們先向白晨請教一下吧。”

    “好。”商見曜並不介意,直接轉身,走向篝火附近的吉普車。

    龍悅紅看著他的背影,默然兩秒,輕輕嘆了口氣。

    “白晨,附近哪裡可能有獵物?”靠近吉普車後,商見曜直截了當地問道。

    白晨指了指有稀疏樹木的地方:

    “可以去那邊看看,應該有兔子。

    “你們要注意分辨腳印、糞便……”

    她簡單講了講狩獵兔子的技巧,末了道:

    “如果是普通人,我會建議弄陷阱、用工具,但你們的槍法足夠了,只要能保持平靜,不手忙腳亂。”

    “嗯。”龍悅紅和商見曜頓時有點期待。

    …………

    一個小時後,太陽的餘暉還在掙扎下滑時,商見曜和龍悅紅灰頭土臉地回到了篝火位置。

    前者的手裡提著一隻皮毛灰白的野兔,血液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著。

    “你們用了這麼久,就只抓了一隻兔子?”正舒服烤火的蔣白棉站了起來。

    “兔子太敏感了,跑得也快,洞穴又多……”龍悅紅擺出困難。

    蔣白棉笑了笑,幫他補充道:

    “而且今天有太多人經過,那些兔子都被嚇壞了,更加難抓。”

    “對對對!”龍悅紅忙不迭回應道。

    商見曜則想了下道:

    “還是我們太輕視兔子了,覺得能手到擒來。”

    “不錯,這次有了經驗,以後就好辦了。”蔣白棉指了指篝火,“把毛褪了,血弄乾淨,烤上。”

    很快,那隻兔子就串在了一根較粗的樹枝上,於赤紅火苗的頂端翻來滾去。

    白晨時不時地往兔子上撒著鹽,讓表面逐漸變得金黃,讓一股商見曜、龍悅紅似乎從未聞過的香味瀰漫開來。

    “似乎會很好吃……”龍悅紅和商見曜同聲說道。

    蔣白棉笑著搖了搖頭:

    “只能說將就。

    “沒有油可以刷,沒有香料可以撒,兔子肉又比較柴,勉強能吃吧。”

    “好奢侈啊。”商見曜和龍悅紅下意識就回應道。

    烤肉的時候還要邊烤邊刷油,多浪費啊!

    蔣白棉一直盯著那只不大的兔子,沒有抬頭:

    “有的時候,沒有容器裝熬出來的油,就只好現場解決一部分。

    “在野外,要懂得適應環境。”

    蔣白棉話音剛落,猛地抬起腦袋,望向小土包側面:

    “有兩個人過來。”

    本就在戒備四周的龍悅紅立刻抬高了狂戰士“突擊步槍”的槍口,商見曜和白晨也跟著望了過去。

    幾分鐘後,他們看見了那兩個人。

    這同樣是一男一女的組合,前者不到一米八,四十來歲,披著黑色的長髮,嘴邊留著一圈很有氣質的鬍鬚,即使已近中年,也能讓人輕鬆看出他曾經是個美男子。

    女性一米七出頭,金髮碧眼,五官深刻,很是美艷。

    他們兩人的共同點是,都穿著寬鬆的、少見的長袍,一個深黑,一個灰藍,後者表面還有各種奇怪的、抽象的符號。

    蔣白棉動了下眉毛,高聲問道:

    “兩位來做什麼?”

    金髮碧眼,穿灰藍長袍的女子當即停下腳步,用左手包著右手,舉於眉眼處,彎腰行禮道:

    “福生無量天尊。”

    她用的是字正腔圓的灰土語,而不是她看起來應該會用的紅河語。

    那中年男子則笑道:

    “我和她不熟,剛遇上沒多久就聞到這邊有香味,想著過來碰碰運氣,看有沒有誰大發善心。”

    “可能沒法好心。”蔣白棉態度從容地指了指篝火上的不大兔子。

    “那既然遇上了,大家聊聊天不也挺好的嗎?”中年男子保持著笑容,“不是我自誇啊,我遇到的所有人都稱讚我學識淵博,見多識廣。”

    聽到這句話,蔣白棉對商見曜等人打了個隱蔽的手勢,讓他們不要放鬆戒備。

    她隨即笑道: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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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7:36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四十六章 不簡單

    聽到蔣白棉的回答,留著黑色長髮,穿著寬鬆黑袍的中年男子在篝火旁找了個位置,隨意坐了下來,顯得很是灑脫。

    那名金髮碧眼,套灰藍長袍的女子也不甚在意地跟著坐下,似乎完全不擔心商見曜等人包藏禍心。

    這份自信,這樣的態度,讓蔣白棉忍不住笑了一聲:

    “我們看起來就這麼無害?”

    白晨、商見曜和龍悅紅則同時閃過了差不多的念頭:

    這兩人明顯很有底氣!

    “這不是剛發現了一個舊世界的城市廢墟嗎?大家都有奔頭,哪還有時間自相殘殺?”那中年男子伸出雙手,在篝火上取起了暖,“怎麼稱呼?”

    蔣白棉坐回了原本的位置,坦然回答道:

    “蔣白棉。

    “我們來自某個勢力,到黑沼荒野完成某些任務。”

    她主動透露了點身份,但又沒完全說透,希望能讓對方有所顧忌,大家和和氣氣地過完今晚,分道揚鑣。

    而她之所以同意對面兩人來篝火旁就近交流,主要是考慮到商見曜的覺醒者能力範圍有限,近距離肯定要比遠程好。

    即使對面同樣有覺醒者,重點目標肯定也只會是蔣白棉這個表現的就像頭目的人,這樣一來,商見曜就有機會了——哪怕對方能使用類似“餓鬼道”的範圍型能力,在這個距離下,早已做好準備的商見曜也來得及完成一次反擊,做出相應的影響。

    “看得出來。”那名中年男子對蔣白棉主動透露的身份沒有一點懷疑,“無論是從長相、體型、皮膚,還是衣物、武器看,你們都不像是荒野流浪者,哈哈,只有那位小姑娘,讓我不敢肯定。”

    他指的是正在烤兔子的白晨。

    蔣白棉正要回一句“我們的年紀不小了”,那中年男子已繼續說道:

    “我叫杜衡,木土杜,平衡的衡。

    “我是一名歷史研究員,也是古物學者。說來慚愧,雖然加入獵人公會有二十多年了吧,但之前一直都只是新手,最近才升到正式,哎,我沒接過幾次委託,更多是借助他們的資源和消息來完成自己的研究,這不,有個從未被探索過的舊世界城市廢墟被發現,我就來了。”

    他說話時一直保持著笑容,顯得很是和善。

    但他的回答愈發讓蔣白棉、商見曜等人不敢輕視:

    一個似乎只帶了把手槍的古物學者、歷史研究員,居然敢獨自在灰土上晃蕩,探索城市廢墟,而且還活到了中年——這本身就能說明對方肯定不簡單。

    那名金髮碧眼的女子跟著做起自我介紹:

    “我叫伽羅蘭,一名道士。”

    雖然她會說灰土語,但某些發音還是有點古怪,這讓商見曜等人總覺得風格不是太對。

    伽羅蘭笑容淺淡地繼續說道:

    “我來到這裡,是因為有很多人往這邊走,我就跟著過來看看。”

    “真是隨便啊……”蔣白棉毫不客氣地評價了一句。

    伽羅蘭笑意不減地回應道:

    “不然呢?

    “自從舊世界毀滅,不少人都明白了一個事實:

    “我們人類雖然自詡為高等生物,但在世界和命運面前,就像是狂風裡的落葉……”

    說話間,她指了指遠處的稀疏樹木:

    “只能跟著風起舞,無從決定自己要落到何處。

    “既然無法反抗命運的安排,那不如放棄這方面的想法,隨風而動,改變思維,去見識途中的種種風景,從中尋找道的存在,然後,藉此分辨出真實與虛假,徹底擺脫桎梏,期以永恆歲月。

    “正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看著這麼一位金髮碧眼的美麗女子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龍悅紅等人都有點懵。

    對方每一句話,他們都能聽懂,可連成整體就讓他們頗為茫然了。

    最終,他們只能總結出對方的行事風格是:

    隨遇而安。

    “我大概明白了。”蔣白棉一臉認真地點頭。

    杜衡若有所思地看了伽羅蘭一眼,轉而指著那隻兔子道:

    “我剛才過來時,有看見兩隻野兔。這說明這邊獵物不是太稀缺啊,你們為什麼只抓了一隻?這麼多人……”

    聽到這個問題,商見曜和龍悅紅的臉龐程度不一地漲紅了起來。

    蔣白棉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他們一眼,低笑搖頭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

    杜衡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們是僧侶教團的教眾?或者是水晶意識教的?”

    “不是。”蔣白棉狀似隨意地解釋道,“我們只是剛遇上了一名僧侶教團的機械僧侶,和他產生了點矛盾,大戰了一場。”

    杜衡嘴巴微張,想了想道:

    “那名僧侶有沒有披紅色袈裟?”

    “有。”蔣白棉沒有隱瞞。

    杜衡和伽羅蘭又一次打量起這個四人小隊。

    前者收回目光後,笑了笑道:

    “你們還是挺厲害的嘛。

    “據我所知,僧侶教團裡披紅色袈裟的那些機械僧侶,同時為覺醒者的概率不是太低。”

    伽羅蘭跟著點頭,表示自己也這麼聽說過。

    “他是。”蔣白棉肯定了對面兩人的猜測。

    她環顧了一圈,沒讓目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然後笑著問道:

    “兩位,你們對覺醒者似乎有很深的瞭解?”

    既然杜衡說了“聊聊天不挺好的嗎”,而伽羅蘭又崇尚隨遇而安,她也就沒有客氣,開始探求對普通人而言絶對稀罕的情報。

    如果對方不回答,她肯定也不強求,要是回答了,她會考慮分條兔子腿過去——反正他們四人也沒想過靠這麼小的獵物吃飽,重頭戲是能量棒和壓縮餅乾,實在不行再上幾個軍用罐頭。

    杜衡摸了摸嘴邊的鬍鬚:

    “哎呀,這可就考到我了。”

    他一邊這麼說,一邊露出了明顯的笑容。

    搶在金髮碧眼的女道士伽羅蘭開口前,杜衡得意補充道:

    “不過,我有認識好幾位覺醒者,他們告訴我,覺醒者在心靈裡,同樣在探求和追尋新的世界,就如同灰土上所有人都在現實中尋找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希望能不再饑餓,不再被疾病和畸變困擾。

    “對,僧侶教團將那稱呼為‘極樂淨土’。”

    商見曜聽得很是認真,似乎有了些明悟。

    這時,伽羅蘭神情柔和地插了句話:

    “僧侶教團裡那些披紅色袈裟的機械僧侶,有一定的概率已進入‘起源之海’。”

    “對對對,‘起源之海’!他們有提到這個名詞。”杜衡一拍大腿道。

    蔣白棉安靜聽完,若有所思地問道:

    “如果渡過了‘起源之海’,又將抵達哪裡?”

    “我不知道。”伽羅蘭平和回應。

    杜衡笑了笑,未做回答,但也沒說自己不知道。

    蔣白棉想了兩秒,轉而問道:

    “那又是從什麼地方進入‘起源之海’的呢?”

    伽羅蘭看著那團跳躍的赤紅篝火道:

    “每個人對那裡的稱呼都不盡相同。”

    這時,杜衡笑著插話道:

    “比較得到公認的是:‘群星大廳’。”

    商見曜眼眸微動,表情沒有明顯變化。

    “這樣啊。”蔣白棉微微點頭道,“我沒接觸過幾位覺醒者,對他們沒什麼瞭解。”

    說完,她沒給杜衡和伽羅蘭開口的機會,側頭看向了白晨:

    “烤得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白晨將串著兔子的樹枝收了回來。

    “遠來是客,分一些給他們兩位。”蔣白棉吩咐道。

    白晨清楚剛才聽到的那些情報究竟有多麼難得,完全沒有抗拒之情,讓烤兔散了會熱後,扯掉兩條後腿,分別遞給了杜衡和伽羅蘭。

    -——她在灰土上流浪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說“起源之海”和“群星大廳”等名詞。

    杜衡沒有客氣,伸手接過,抓住腿骨頂端,呼呼喊燙地吃了起來。

    “不錯,烤得剛剛好……”吃著吃著,他含含糊糊地讚美了一句。

    伽羅蘭比他斯文多了,捏著溫度不高的凸出骨頭,小口小口地將兔肉咬了下來。

    與此同時,白晨將剩下的烤兔分成四份,放入了自己等人的飯盒內。

    商見曜吃了一口,覺得這肉確實很柴,但咀嚼間,有著比公司內部那些肉菜更香的感覺。

    龍悅紅負責警戒周圍,眼巴巴地看著,沒法立刻享用到。

    吃完那點兔肉,蔣白棉見杜衡正沒有形象地吸吮殘留餘味的手指,笑了笑道:

    “杜,先生,你不是說自己是歷史研究員,且學識淵博嗎?

    “那你對月魯車站以北新發現的那個廢墟有什麼瞭解?知道它對應舊世界哪個城市嗎?”

    杜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手帕,擦了擦雙手,呵呵笑道:

    “不知道,舊世界很多資料都在它毀滅那會,以及混亂年代裡完全遺失了,包括許多高精度的地圖。

    “但我可以肯定一點,那個新發生的城市廢墟絶對有異常,有很大的研究價值。”

    “為什麼這麼說?”蔣白棉代表白晨、商見曜等人問道。

    杜衡抬頭望了眼北面的天空:

    “舊世界毀滅時,城市周邊的小鎮、鄉村裡,有不少人活了下來,可居然從來沒有人提過或者試圖探索過那個城市廢墟。嗯,後面是發現廢墟的遺蹟獵人傳回來的情報。”

    對於這點,蔣白棉和白晨深表認同——當初水圍鎮的田二河年紀那麼小,都心心唸唸地跑回市裡尋找父母。

    “這樣的細節說明那個城市廢墟絶對不簡單。”杜衡再次給出了結論。

    他話音剛落,北面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粗啞蒼涼的嘶吼:

    “嗷嗚!”

    寂靜的夜裡,就如同有一場噩夢在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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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曲 第四十七章 寄於自然

    那嘶吼還未平息,大沼澤不同地方又有相似的吼叫聲響起,接連不斷,迴蕩不休。

    杜衡側耳傾聽了一陣,臉上總是掛著的笑容不知不覺消失不見。

    等到黑沼荒野的夜晚重新變得安靜,這位自稱古物學者、歷史研究員的中年男子回頭望向蔣白棉、商見曜等人道:

    “那邊的情況比我預想的還要麻煩一點。

    “看來我得連夜趕路了。”

    說話間,他已是站了起來。

    “小心。”蔣白棉未做挽留,客氣說道。

    杜衡笑了一聲,沒做直接的回應,告別前隨意絮叨般說道:

    “小姑娘,你的名字總讓我想起以前。那個時候,我老家附近有很多棉田,每當現在這個季節,或者更遲一點,就能看見數不清的小小雲朵落到地上。那場景美極了。”

    蔣白棉跟著站起,微微一笑道:

    “我父親是研究棉花改良的生物學家,而我出生的那個月正好是棉花豐收的季節,所以,他就給我取了這麼一個名字。”

    說到這裡,她含笑抗議道:

    “雖然你確實比我們年長,但應該還用不了‘小姑娘’這個稱呼吧。”

    杜衡哈哈一笑:

    “我的年齡可比外表大多了,也比你們想像的更大。”

    他沒再耽擱,笑著揮了下手:

    “願能再見。”

    “願能再見。”蔣白棉、商見曜等人禮貌回應道。

    杜衡又擺了擺手,轉過身體,繞過土包,在太陽已落明月未起的黑暗荒野中,一步一步走向北邊。

    “伽羅蘭女士,你呢?也要趕去月魯車站以北嗎?”蔣白棉重新坐下,望向對面金髮碧眼的道人。

    伽羅蘭微笑回答道:

    “不用稱呼我女士。尋找‘道’的路上,沒有男女之分。

    “你們如果想表示尊敬,我也不介意,可以稱呼我道長。

    “當然,你們想叫我小羅,小蘭,小伽這樣,也沒關係,這無非是求道路上不同的風景而已,沒有高低尊卑之分。”

    “還挺,挺,接地氣嘛。”蔣白棉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了一個恰當的形容詞,“看得出來,你的灰土語學得相當不錯。”

    “這不是我自願的。”伽羅蘭的回答完全出乎了白晨等人預料。

    她隨即笑容不變地給出瞭解釋:

    “關於‘道’的典籍,都是用灰土文書寫的,若是翻譯成紅河語,會失去其中的韻味,無法真正準確地描述。”

    說完,她把啃完的兔骨扔到了地上,將兩根沾了油污的手指伸入口中,吸吮了幾下,然後,不甚在意地於衣物上擦了擦。

    這麼隨意的行為,配合她雖然美艷但頗有點高貴的氣質,看得蔣白棉、商見曜等人有點傻眼。

    伽羅蘭拿出一個水囊,喝了兩口,見對面幾人都怔怔地望著自己,遂輕笑出聲道:

    “有的時候,我們連真實和虛假都分不清楚,連最基本的生存都無法保障,還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做什麼?不如隨性可為,寄於自然。”

    說到這裡,她的目光投向了那團跳躍的篝火,笑容意味難言地說道:

    “就像‘最初城’元老院那些貴族一樣,明明幾十年前都是在荒野掙扎求生的流浪者,沒有乾淨水源的時候,連同伴的尿都得搶著喝,現在卻要講禮節,講尊卑,講各種實際上沒有任何意義的繁文縟節。

    “呵呵,當城內還有底層公民凍餓而死時,他們規定宴會必須一道菜一種餐具。”

    商見曜、龍悅紅和白晨都沒去過“最初城”,只是聽過一些傳聞,實在沒法接這個話題。

    蔣白棉則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看來你來自‘最初城’。”

    伽羅蘭這金髮碧眼的道士笑了笑,沒做肯定的回答,也未否認。

    商見曜見場面一時有些沉寂,遂岔開了話題:

    “伽羅蘭道長,什麼是道士啊?”

    伽羅蘭認真想了想:

    “這要解釋還真有點困難……

    “你們不是遇到過僧侶嗎?可以將道士當做另一種僧侶,歸屬於另外宗教,信仰不同執歲的僧侶。”

    聽到“執歲”這兩個字,蔣白棉、龍悅紅等人都有額角青筋一跳的感覺。

    商見曜主動追問道:

    “不知道你信仰的是哪位執歲?”

    伽羅蘭的神情嚴肅了起來:

    “莊生。”

    “……”“舊調小組”所有成員都有點難以成言。

    ——擺脫淨法後,龍悅紅和商見曜有將這名不打誑語的機械僧侶告知的信息分享給蔣白棉與白晨。

    而這些信息裡,非常重要的一條是:

    僧侶教團相信這個世界只是“世自在如來”這位過去佛陀的一場夢境,所以才會充滿各種苦痛,而“世自在如來”又是代表全年和閏月的執歲,在僧侶教團之外別有名號。

    那個名號是:

    “莊生”!

    伽羅蘭將幾人略顯異常的反應盡收於眼底,卻沒有提出問題。

    隔了幾秒,蔣白棉才試探著問道:

    “你是於‘最初城’加入現在這個教派的?”

    伽羅蘭點了下頭:

    “對,永恆歲月教派。”

    她臉上逐漸浮現出笑容:

    “那個時候,我母親剛剛過世,我又和家族裡其他人相處得不愉快……”

    突然,商見曜打斷了這位道士的回憶:

    “提到你母親過世時,你為什麼不僅沒有難過,反而還笑了?”

    伽羅蘭笑了一聲,用字正腔圓的灰土語說道:

    “生老病死是這個世界的自然規律,就如同春夏秋冬一樣,總會交替和輪迴。我的母親雖然死了,但她依舊安睡在天地之間,依舊是自然的一部分,或許有一天,她又會以另外的形式重新開始,就彷彿冬天結束春天來臨一樣。

    “既然明白了這點,為什麼還要悲傷地哭泣呢?

    “有這份精力,不如多去懷念。”

    商見曜想要反駁,卻又找不到對方理論的漏洞,只能悶悶地閉上了嘴巴。

    隱約間,他甚至覺得伽羅蘭說的有點道理,只是太極端了。

    伽羅蘭正要繼續之前的話題,月魯車站以北方向又有蒼涼的嘶吼聲響起:

    “嗷嗚!”

    這一次,嘶吼聲愈發高亢和粗獷,明顯有了變化。

    伽羅蘭側頭聽完,微微一笑道:

    “看來,我也得往那個地方去了。”

    她慢悠悠站起,用左手抱住右手,行了一禮:

    “至人無己,新世界就在眼前。”

    然後,她拍了下道袍,隨波逐流般走向了北邊。

    “至人是執歲的另一種稱呼……”看著伽羅蘭這名道士遠去,商見曜簡單解釋了一句。

    蔣白棉早已站起,眺望著伽羅蘭和杜衡離開的方向,忽然,她笑了一聲:

    “真是的,他們為什麼不準備一輛車,非得步行?

    “以他們的能力,這應該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敢在夜色籠罩的荒野上跋涉,誰會沒點倚仗?

    而這樣的人也沒必要故意拖延,等第一批遺蹟獵人觸發大部分危險。

    “可能是事發突然。”白晨從自己的角度判斷道。

    “可能是為了維持形象。”商見曜從正常人不會去想的方向說道。

    “……莫名覺得你說的有點道理。”蔣白棉險些失笑,“我是指那個叫杜衡的歷史研究員,至於伽羅蘭嘛,她自己都說了,要見識旅途中的種種風景,那自然是步行比較好。”

    不等組員們開口,蔣白棉故作正經地說道:

    “最讓我疑惑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什麼?”負責戒備四周的龍悅紅頗為緊張地問道。

    蔣白棉臉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

    “商見曜,你為什麼沒有像之前那樣參與‘大合唱’?”

    她指的是第一次聽見沼澤深處的異常時,商見曜有跟著嘶吼。

    商見曜看了組長一眼,嚴肅說道:

    “你真幼稚。”

    “……”白晨和龍悅紅差點笑出聲音的同時,蔣白棉無言以對,只能摸了下耳朵道,“誒,你說什麼?真是的,就不能大點聲嗎?算了算了,吃飯吃飯。”

    帶頭啃完壓縮餅乾和能量棒,補足水囊後,蔣白棉正色提醒道:

    “今晚要更加小心一點。

    “剛才的動靜你們也聽見了。”

    等到白晨、商見曜和龍悅紅都給出了回應,蔣白棉轉而笑道:

    “不過,休息的時候也要休息好,明天還得繼續奔波。

    “而且,要開始訓練你們尋找食物的能力了,這不僅僅指狩獵和搜尋,還有分辨哪些樹葉、根莖能吃,哪些畸變動物的哪些部位能夠應急,哪些東西吃了之後必須在多久內注射基因藥劑,哪些泥土可以暫時充當食物,頂一次兩次……你們不要以為之前幾天就是灰土上的冒險,食物還算充足的情況下,這只能叫武裝遊行!”

    這聽得龍悅紅一陣畏懼,商見曜卻躍躍欲試。

    蔣白棉思索了一下,補充道:

    “還有,不要被那些奇怪宗教的理論迷惑。雖然這確實能提供一定的心靈慰藉,但在灰土這種環境裡,其實等於逃避現實,隱患很大。”

    龍悅紅點了點頭,好奇問道:

    “組長,這種奇怪的宗教很多嗎?”

    這是“盤古生物”教材上很少提及的內容。

    “非常多,人痛苦和絶望的時候,很容易往宗教方向靠。”蔣白棉“呵”了一聲,“據我所知,‘最初城’主城裡,能造成不小危害的地下宗教可能兩隻手都數不完。”

    提醒完畢,蔣白棉接過龍悅紅的任務,巡邏起四周,並吩咐組員們復盤今天所有的遭遇。

    這一夜,他們沒有遇到什麼意外。天剛亮起沒多久,吉普車就開始往北邊駛去。

    眼見目的地已沒有多遠,副駕位置的蔣白棉開始給組員們做起介紹:

    “黑鼠鎮的的居民,其實,其實是一群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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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曲 第四十八章 次人

    “次人?”聽到這個名詞後,龍悅紅腦海內瞬間出現了“兇狠”、“惡毒”、“畸形”、“骯髒”、“污染源”、“仇視人類”等詞語。

    雖然他從未遇到過次人,但教科書和周圍的人們都是這麼說的。

    蔣白棉似乎能感應到龍悅紅此時的所思所想,“哎”了一聲道:

    “次人和人類在本質上是一樣的,至少生殖都沒有隔離。”

    不等龍悅紅等人再次開口,她自顧自繼續說道:

    “黑鼠鎮那群人靠抓老鼠、吃老鼠,活過了舊世界毀滅後的第一個冬天,據說,那個時候,那片區域的老鼠都瘋了,全部從地底鑽了出來,漫山遍野都是,它們有的渾身潰爛,有的眼睛發紅,有的無差別攻擊周圍的活物。

    “呃……扯遠了,還是說回黑鼠鎮那群人。

    “度過第一個冬天后,因為他們原本住的區域污染太過嚴重,已經導致大量的居民死亡,他們選擇離開,遷徙到了這邊。

    “可惜,噩夢並沒有就此結束,他們的身體漸漸產生了異變,而且,可能是吃了太多畸變老鼠的緣故,他們竟然越來越像老鼠了,哈,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也沒有做過什麼研究,只是順嘴這麼一說。

    “總之,他們的汗毛變得又黑又多,他們的身體總是佝僂,他們的指甲愈發堅硬和鋒利……

    “經過好幾代繁衍,現在的黑鼠鎮居民個子普遍低於一米四,喜歡住在洞穴裡,非常擅於挖掘,相應的,他們食物的種類也變得更加龐雜,同時,他們畏懼強烈的陽光,只能在清晨、傍晚和夜裡活動。

    “他們也有很多好的變異,比如,在機械和電子方面很有天賦。一些舊世界的電器設備本來都壞得不成樣子了,他們搗鼓一段時間後,又勉強可以用了,當然,前提是有對應的電線和零件。”

    說到這裡,蔣白棉“哎呀”了一聲:

    “差點忘了提醒你們,不能在他們面前說‘黑鼠鎮’這三個字。這是荒野上某些流浪者給他們聚居點取的代號,有強烈的歧視性,而黑鼠鎮那些人又是自尊心比較強的那種。公司內部嘛,對次人說不上有什麼痛恨之情,但嫌棄、鄙夷、排斥肯定是少不了的,就沿用了這個稱呼。”

    “那公司為什麼要接納他們?”開車的白晨忍不住問道。

    作為一名曾經的荒野流浪者,她遭遇過好幾回次人的仇視和無緣無故的襲擊,再加上對方能帶來噩夢般的外形,她對這個群體嚴重缺乏好感,某些時候甚至當做有智慧的危險生物來對待。

    蔣白棉默然一陣道:

    “黑鼠鎮的居民對人類並沒有太深的怨恨,他們平時也將自己視作正常人。

    “如果不是他們敏感、自卑,公司內部員工對次人又充滿偏見,公司可能會逐漸吸納他們,而不是當做外圍附庸。

    “其實,也算不上附庸,更接近合作關係,我們用武器、彈藥、舊衣服、一定的食物和他們交換他們蒐集到的有價值的東西,同時,他們會將黑沼荒野上的重要消息通過無線電傳回公司,對,公司向你們收舊衣物都是為了類似的交易。”

    說到這裡,蔣白棉頓了一下:

    “公司還會在黑鼠鎮招募某些實驗的志願者。

    “在這方面,黑鼠鎮的居民都非常踴躍,他們願意付出一切來換取後代變回正常人的機會。”

    蔣白棉沒有在敘述里加自己的感情,但白晨依舊聽得一陣感慨:

    “在灰土上,公司名聲的污點就在於總是和生物實驗聯繫在一起。

    “和你們沒深入接觸前,我聽過不少傳聞,對類似的實驗充滿恐懼,害怕哪一天就被‘盤古生物’抓起來,送到某個隱秘地方,成為邪惡實驗的犧牲品,害怕被折磨得精神崩潰,肉體畸變,成為怪物,就連死都沒法以人類的模樣死去。

    “而黑鼠鎮的人竟然會主動報名做實驗志願者……”

    聽完白晨這番話,商見曜和龍悅紅才發現公司在外人的眼中竟然有這樣的形象,簡直就如同廣播節目裡某些故事中的大反派。

    這和他們從小到大的認知完全不一樣:

    他們一直都相信公司內部是世外桃源,而外面水深火熱。

    蔣白棉聞言笑了一聲:

    “聽得出來,這樣的恐懼在你心裡壓了好久,所以才一口氣說了這麼多。”

    她隨即抬起左臂,做出屈肘的動作:

    “這條電鰻型生物義肢就是實驗的成果,還有,基因改造也是。

    “怎麼樣?親眼目睹了這些,是不是覺得沒那麼嚇人了?”

    白晨沉默著沒有回答。

    “……懂了。”蔣白棉自嘲一笑,“看到我這幅樣子,你更害怕了。”

    她微不可見地吐了口氣:

    “有一點你說的很對,那些志願者的結局大多不是太好……”

    吉普車內,氣氛一下沉凝,許久無人說話。

    過了好幾秒,蔣白棉扭頭望向商見曜,“埋怨”道:

    “這種時候你怎麼不開下玩笑?”

    商見曜正色回應道:

    “作為一名立志拯救全人類的人,在類似話題上,從不開玩笑。”

    “……也是。”蔣白棉重新坐正了身體。

    又隔了一陣,她指著前方道:

    “往左拐,進山裡。”

    到了這邊,黑沼荒野上出現了一片丘陵,有的甚至能稱為小山,而黑鼠鎮就位於山中。

    沿著坑坑窪窪的道路行駛了一陣,蔣白棉忍不住搖下了車窗:

    “真是的,上下運動的距離加起來比前行的還多。

    “這麼外出一次,回去肯定得大修底盤……”

    抱怨之中,蔣白棉忽然閉上了嘴巴。

    她微側腦袋,仔細感應了一陣,眉頭逐漸皺起:

    “黑鼠鎮方向的電信號少得可憐。”

    這已經進入了她的感應範圍,同時也說明黑鼠鎮非常近了。

    商見曜本能就抬起了“狂戰士”突擊步槍,將它架到了車窗上:

    “會不會是受到了月魯車站以北那些異常的影響?”

    這裡距離月魯車站不近,但也不是太遠了,差不多大半天就能抵達。

    “可能。”蔣白棉點了下頭,語氣明顯比剛才凝重。

    “組長,需要穿戴外骨骼裝置嗎?”龍悅紅不再像之前幾天那樣一驚一乍,相對冷靜地詢問道。

    “可以。”蔣白棉對未知的情況沒有一點輕視。

    她隨即吩咐道:

    “你來穿戴。”

    “為什麼不是商見曜?”龍悅紅脫口問道。

    “商見曜要跟著我進黑鼠鎮,外骨骼裝置進不去,呃,其實進得去,只是沒法發揮。”蔣白棉簡單解釋了兩句。

    商見曜對此沒有一點意見,保持著沉默,高度戒備著可能突然到來的異常。

    等龍悅紅穿戴好了外骨骼裝置,吉普車繼續行駛起來。

    兩三分鐘後,蔣白棉下達了命令:

    “停車。”

    她旋即指了指前方的樹林和灌木:

    “黑鼠鎮就在那邊。

    “龍悅紅開路。”

    “是,組長!”龍悅紅率先開門下車。

    一行四人進入那片相對茂密的樹林後,前行了好幾分鐘,突然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鮮血的味道!

    “這下麻煩大了……”蔣白棉頓時自語了一句,似乎已想到了可能的發展。

    端著榴彈槍的她略微加快了腳步,走向樹林另外一端。

    那裡有一麵灰黃色的山壁,山壁被樹木、雜草遮擋住的地方有一個幽深的洞穴,更加濃郁的鮮血味道從裡面散逸了出來。

    “那就是黑鼠鎮。”蔣白棉嗓音沉而不低地說道。

    只是一眼看去,龍悅紅就明白了外骨骼裝置無法在黑鼠鎮內發揮的原因:

    那個洞穴的入口只有一米四高,外骨骼裝置再收縮調整也達不到這個程度,而洞穴裡面明顯會更矮。

    這樣一來,穿戴外骨骼裝置的人進了本質是洞穴的黑鼠鎮後,連腰都挺不值,戰鬥力自然會大打折扣。

    還未靠近那處洞穴,商見曜和蔣白棉就同時望向左側,於一株樹下,看見了兩具屍體。

    那兩具屍體很是矮小,身體有蜷縮的傾向,衣物被剝得乾乾淨淨。

    他們指甲又尖又硬,明顯發黃,體表有大量的黑色汗毛,一眼看去,就像是污染嚴重區域的巨型老鼠。

    不過,那些汗毛不算密集,可以透過它們,看見底下頗為蒼白的皮膚。

    這兩具屍體眼睛圓睜著,殘留的表情驚恐而憤恨,身上、周圍浸染著看起來與正常人類沒有任何區別的血液。

    坦白地講,除了毛髮濃密了一點,身材矮了點,指甲怪異了點,皮膚蒼白了點,商見曜不覺得這兩名死去的黑鼠鎮居民與自己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

    龍悅紅已不是第一次看見屍體,雖然還是有點害怕、噁心、不想直視,但已能控制住自己。

    他“嘶”了一聲道:

    “不會都死光了吧……”

    蔣白棉聞言,下意識側頭,望向了那個幽深的洞穴,一時竟沒有立刻進去的勇氣。

    她似乎已經能夠預想到裡面是什麼樣的場景。

    這時,蹲下來檢查屍體的白晨抬起了腦袋,沉聲說道:

    “死於槍擊。”

    蔣白棉微微眯了下眼睛,自言自語般道:

    “會是誰做的……”

    說完,她輕吸了口氣,邁步走向了“黑鼠鎮”入口。

    無需吩咐,商見曜緊跟在了她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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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8:18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四十九章 現場

    臨近洞穴入口時,蔣白棉停下了腳步,回頭對穿戴著外骨骼裝置的龍悅紅道:

    “你在這裡戒備。”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

    “多看著點小樹林外面,要是吉普丟了,我和白晨倒是沒什麼關係,你們就有的‘享受’了。很多事情,如果循序漸進地來,人類是可以接受和適應的,但要是一下就拉到地獄難度,絶大部分生物都會直接崩潰。”

    “是,組長!”對於不能進入黑鼠鎮這件事,龍悅紅不僅沒有失望,反而鬆了口氣。

    從死在外面的這些黑鼠鎮居民身上,他似乎已經能夠預見到洞**的慘狀,懷疑這會對自己的精神造成強烈衝擊,留下需要治療的心理陰影。

    吩咐完龍悅紅,蔣白棉轉過身,彎下腰,走入了那個差不多一米四高的洞口。

    白晨和商見曜各自端著武器,一左一右跟在後面,只是一個腰背、膝蓋彎得較狠,走路都有點艱難,一個相對較好。

    他們沒像訓練手冊上講的那樣,先在外面做觀察,確認了大致情況再入內,而是充分相信組長對微弱電信號的感應能力。

    在這方面,蔣白棉已經展現過足夠的可信度。

    洞穴入口處還有天光照耀,讓人勉強能看清楚周圍的情況,而越是裡面,越是昏暗,直至伸手不見五指。

    這時,蔣白棉已拿出一個外殼銀白,有明顯顆粒感的手電筒,將開關推了上去。

    偏黃的光柱激射而出,將前方某個區域照亮,再配合接近入口處的自然光芒,讓商見曜初步看見了眼前的場景是什麼樣子:

    這個洞穴還算寬闊,更深處依舊被黑暗籠罩著,看不到盡頭。

    這裡原本有一根根天然形成的石柱,此時已盡數斷折,大量的石塊、青苔、灰塵從洞頂落下,覆蓋在地表。

    地面以蔣白棉手電筒照耀的中心位置為原點,呈圓形向外發散出火焰燃燒的痕跡。

    最靠近原點的內側坑窪裡,看不到任何可以稱之為完好的屍骨,只有數不清的、焦黑帶紅的碎肉和血液混雜在石頭、泥土間。

    坑窪之外的中部圈層內,一具又一具矮小的屍體倒伏著,體表焦黑,多有殘破之處,死狀極為悽慘。

    隨著蔣白棉手電筒的移動,商見曜又看見了中部圈層以外,靠近山洞岩壁處的邊緣地帶是什麼情況:

    同樣有一具具黑鼠鎮居民的屍體以各種狀態倒在地上,但身軀基本完整,只有一定的灼燒痕跡,另外,還有部分粗黑汗毛殘存。

    他們有的看不到明顯外傷,有的背部、胸前有子彈撕扯出的可怕創口,且許多都沒有衣物。

    而商見曜目光所及的洞**,除了碎成小塊的瓷碗、陶碗,泥碗,什麼東西都沒有被留下。

    這樣的場景無需誰來說明,商見曜和白晨都瞬間明白了一個事實:

    黑鼠鎮被人屠殺一空了。

    蔣白棉沉默地環顧了一圈,嘆了口氣道:

    “可能是肩扛式單兵作戰武器發射的溫壓彈……

    “沒當場死的,也都被補了槍。

    “很專業。”

    溫壓彈是高爆炸彈和燃料空氣炸彈的結合體,主要用來殺傷洞穴和地下掩體這種有限空間內的敵人。

    溫壓彈爆炸後,會耗盡周圍的氧氣,釋放出大量的能量,產生一個高速膨脹的火球。這火球會伴隨高壓衝擊波肆掠於有限的環境內,最大程度地殺死敵人,破壞設備。

    對於黑鼠鎮這種入口只有一米四高的地方,衝進來和適應這種環境的居民戰鬥,顯然是不明智的選擇,直接往裡面發射溫壓彈和各種炸彈才是最佳的辦法。

    “沒多少隊伍擁有這種炸彈,某些大勢力都沒有。”白晨努力讓自己冷靜,簡單回了一句。

    雖然她是一名經驗豐富的前荒野流浪者,見慣了戰鬥和殺戮,但這種直接屠掉一個鎮子一個聚居點的事情,她還是第一次親眼目睹。

    這滿地的屍體和碎肉,即使都屬於次人,也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震撼和恐怖。

    不管怎麼樣,黑鼠鎮的居民除去身高、指甲和體毛,和正常人類幾乎沒有區別。

    白晨其實有見過被屠殺的聚居點,但那都是在慘劇發生很久之後,除了殘存的少量屍骨和無人居住的破敗房屋,其他痕跡早已不復存在。

    蔣白棉點了下頭:

    “拿出手電筒,分頭找一找線索。

    “或許,或許還有那麼幾個倖存者呢?”

    商見曜當即從武裝帶上取下了手電筒和制式的“冰苔”手槍,一手照明,一手握槍地往邊緣地帶走去。

    他不認為爆炸中心點及周圍區域會有倖存者。

    一具具屍體檢查過去,商見曜看見了一個背對著自己,身體蜷縮起來的女性。

    她還殘留著衣物,手腳收攏著,彷彿在緊緊抱住什麼東西,將它壓在身下。

    這屍體隱約可見粗黑汗毛的背部,有凝固著暗紅血液的傷口,一看就是被人補了槍。

    本就彎著腰的商見曜蹲了下去,用手電筒當棍棒,將這具黑鼠鎮鎮民的屍體翻了過來。

    光柱搖晃間,商見曜看見了一個小女孩。

    她穿著條很舊但部分地方相當乾淨的白色連衣裙,被那名成年女性緊緊抱在胸腹間,乍眼看去,沒受到一點傷害。

    商見曜將手電筒放到地上,試圖檢查這名小女孩的情況,可怎麼都掰不開那名成年女性的手。

    放棄這本能的嘗試後,商見曜看見小女孩臉部紫紺,與成年女性胸腹緊貼著的地方則有暗紅血液流出的痕跡。

    他隨即用手指測了測對方的鼻息,感受了下體溫。

    幾秒過去,他動作緩慢地收回了手掌。

    因為這緊緊抱在一起的兩具屍體翻了過來,商見曜很快借助手電筒的光芒,發現她們原本倒下的地方,有一個位於山洞岩壁和地面交界處,往深處延伸的凹陷,上面殘存著明顯的指甲挖痕。

    目睹這個凹陷,商見曜彷彿看見了當時的畫面:

    敵人襲擊中,一名黑鼠鎮女性鎮民正著急地利用挖掘天賦給自己的孩子創造一個避難空間。

    可惜,這沒能快過炸彈。

    商見曜伸手摸了摸凹陷,發現那裡有一個天然形成的小空洞,而空洞裡似乎有個不知是什麼的冰冷東西存在。

    他將這東西掏了出來,藉著手電筒的光芒,發現是一個比中指高少許的長方形黑色物品。

    這物品偏上方有個類似液晶的微型顯示屏,中間是幾個按鈕,下方則有網格覆蓋的揚聲器。

    商見曜大學時學的是電子,自然不難分辨出這破破爛爛充滿陳舊氣息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這是舊世界的錄音筆,被黑鼠鎮鎮民修好並改裝過的錄音筆。

    或許是提前落到了凹陷處的空洞內,或許是距離爆炸中心點相當遠,且有人體阻隔,這電子設備竟沒什麼損壞痕跡。

    商見曜單膝蹲著,略作研究,摁下了某個按鈕:

    砰砰砰的槍響聲和各種混亂的動靜中,一道稚嫩的嗓音又害怕又不解地問道:

    “媽媽,媽媽,他們為什麼要殺我們啊?”

    一道略顯沉啞和顫抖的嗓音回答道:

    “因為,我們是次人。”

    稚嫩的嗓音追問道:

    “什麼是次人啊?”

    略顯沉啞的嗓音默然了幾秒才回答:

    “就是,就是生了病的人。”

    那稚嫩的嗓音愈發不解:

    “可是,媽媽,就因為我們生了病,他們就要殺掉我們嗎?

    “我,我會修電子設備,我很有用的……”

    砰的槍聲突然變近,彷彿已來到洞口,緊接著是當的事物跌落聲響起,錄音隨之戛然而止。

    商見曜沉默聽完,重新將目光投向了那兩具屍體:

    無論是那個成年女性,還是小女孩,臉部都沒有粗黑的汗毛,明顯存在剃過的痕跡,看起來乾乾淨淨。

    這就和“盤古生物”許多女性員工一樣。

    這段錄音聲量不小,正往深處走的蔣白棉和另外一側的白晨都聽得還算清楚。

    她們同樣變得異常沉默,許久都沒誰說話,沒人移動。

    隔了一陣,蔣白棉緩慢吐了口氣:

    “繼續搜尋線索。”

    商見曜將那支錄音筆鄭重放進了衣兜裡,然後,拿上手電筒,重新彎腰站起。

    光柱移動中,他看見山洞岩壁上有一些文字。

    這些文字屬於灰土語,明顯存在了很多年,許多地方早已模糊不清,顯然不是黑鼠鎮鎮民遇襲時留下的。

    商見曜將電筒湊了過去,仔細分辨了十來秒,終於認出了其中幾個文字:

    “……到此一遊……”

    “……金和……樂永不分開……”

    這時,蔣白棉似乎也看到了類似的東西,晃動著手電筒,有些感慨地說道:

    “這在舊世界毀滅前,好像還是個景點?這麼矮,誰願意來啊?”

    說完,她凝視了岩壁許久。

    過了一會,她終於移開目光,搜尋起可能存在的線索。

    十幾分鐘後,三人重新在洞穴偏入口處有自然光的地方碰頭。

    蔣白棉頗為惋惜地說道:

    “黑水鎮的人之前就有挖出兩條預備的逃生通道,可惜,溫壓彈或者別的類似的炸彈來得太快了。”

    “而襲擊者什麼線索都沒留下。”白晨回應道。

    蔣白棉搖了搖頭:

    “不是沒留下,而是解決戰鬥後,有意花費時間做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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