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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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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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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8:29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五十章 蛛絲馬跡

    商見曜聞言,彷彿在思考般說道:

    “兇狠,俐落,乾淨,這是一場有預謀的復仇?”

    在他看來,未必是復仇,但肯定是有預謀,有針對性的。

    蔣白棉看著天光明澈的洞口,想了下道:

    “不一定。

    “也可能是黑鼠鎮的居民因為某些事情暴露了行藏,被人發現了這個洞穴,而無論他們次人的身份,還是他們從公司換來的武器彈藥、貯備的過冬食物,都足以引來強烈的惡意。

    “那幫襲擊者最開始大概沒想過要掩飾身份,消滅痕跡,因為擁有溫壓彈本身就是一個比較明顯的特徵。或許,他們是在戰鬥結束,搜尋物資時,發現了那台無線電報機,才懷疑起黑鼠鎮和某個大勢力建立了聯繫,成為了附庸,然後,為了不被報復,匆忙清掃了戰場。”

    白晨無從分辨這件事情是有預謀的,還是偶然發生的,只能從自己的角度給出一些相對明顯的結論:

    “先不考慮動機,現在勉強能確認的有:

    “第一,襲擊者團隊擁有水準以上的秩序,否則不可能將戰場打掃的這麼乾淨,幾乎沒給我們留下什麼線索。這就基本可以排除他們是幾個強盜團臨時拼湊起來的可能。

    “第二,能擁有溫壓彈和單兵作戰武器,說明襲擊者團隊的實力也在水準之上,名氣不會太小。”

    見商見曜似乎有點疑惑,白晨補充解釋道:

    “在灰土上,很少有隱藏實力的團隊,只有充分展現出自身的強大,才能震懾追隨者和周圍的敵人,佔據足夠的資源。

    “在這方面或許只有大勢力和獨行者,以及幾個人的小隊才能例外,不過,前者之中,絶大部分當初也是一槍一彈,拼了全力,才建立起來的,只是實力到了某個層次後,才做起某些戰略性的隱瞞,至於後面兩種,他們戰鬥時多半也沒有隱藏實力,只是目睹者較少,可以有效控制。”

    蔣白棉“嗯”了一聲:

    “另外,現在的情況還能推斷出一個細節:

    “襲擊者至少在二十,不,三十人以上,否則沒那麼乾淨俐落就解決掉黑鼠鎮外圍的守衛們,也不可能讓黑鼠鎮的鎮民主動收縮在洞穴裡,不嘗試反撲,只考慮通過備用通道撤離。”

    商見曜聽得忍不住點了下腦袋。

    這種推理看起來是那樣簡單,可他剛才竟沒有想到:

    如果襲擊者人少,以黑鼠鎮兩三百號人的規模,加上“盤古生物”提供的各種武器,哪怕對面裝備較強,也完全可以反推出去。

    “對。”白晨看了眼沒被手電筒照亮的區域,“從部分屍體的槍傷痕跡看,襲擊者團隊的武器也是比較雜的,幾乎可以排除大勢力軍隊的可能,當然,也許襲擊者補槍就是為了製造這種痕跡,但,大勢力軍隊根本不怕被報復,沒有這麼做的必要。”

    商見曜逐漸習慣了這樣的討論,開始加入進去:

    “也可以排除‘捕奴隊’,對他們來說,最有價值的是人口,將整個黑鼠鎮屠殺一空不符合他們的風格。”

    “是啊,哪怕次人,也是能挖礦的,尤其黑鼠鎮的鎮民,更是這方面的好手。就算過不了心理這一關,害怕被傳染疾病,出現畸變,也可以將他們與普通礦奴分開,單獨編隊,遠程武器監工。”蔣白棉隨口說道,沒去講究什麼語法。

    她旋即問道:

    “還有別的嗎?”

    商見曜想了想道:

    “襲擊者團隊未必真有三十人以上,我是指核心成員。

    “他們完全能以七八個核心成員挾裹幾十個外來的附庸,反正,表面看起來聲勢很大就行。

    “等到戰鬥結束,清掃戰場,處理痕跡時,則由那七八個核心成員親自動手或者監工,這同樣能達到很好的效果。”

    蔣白棉滿意頷首:

    “不排除這個可能。

    “綜合前面說的那些,再考慮到錄音筆裡的對話,我們可以初步勾勒出襲擊者團隊的一些特徵:

    “第一種情況,人類團隊,數量在三十以上,名聲不小,行事狠辣,經驗豐富,擁有溫壓彈、單兵作戰武器等較強力的裝備,不屬於或者不依附於大勢力,目前還不算太缺乏食物。

    “第二種情況則加上核心成員不到十個,有大量附庸或者合作團隊這點。”

    總結完,蔣白棉嘴角略微上翹,卻沒有絲毫笑意地說道:

    “第一種情況下,雖然類似的團隊在灰土上不少,但也絶對不多,位於附近的和最近來到附近的更是數得過來,只要和周圍的荒野流浪者、遺蹟獵人們多加接觸,應該很快能篩選出主要的嫌疑者,然後,一個個排查。

    “第二種情況嘛,有附庸,有合作團隊,就意味著很多事情沒法真正保密,人多口雜絶對不只是說說而已,另外,那些人收穫的物資,除了自用的,也會交易出去一部分,這都是線索。

    “對了,等會仔細搜尋這座小山附近區域,如果是第二種情況,不排除那七八名核心成員在事成之後,為了保密,將附庸和合作者們幹掉的可能。”

    說話間,蔣白棉邊走向洞口,邊嘟囔道:

    “你們真是的,為什麼不到外面去討論?在這裡彎著腰曲著膝說話不難受嗎?”

    商見曜還有點沉浸在黑鼠鎮被屠戮一空帶來的衝擊中,沒想到組長已基本恢復正常,至少表面是這樣,只好趕緊跟了上去。

    來到外面,將大致情況告知龍悅紅後,商見曜主動問道:

    “組長,我們接下來怎麼做?除了搜尋周邊地帶,看有沒有殺人滅口痕跡之外。”

    蔣白棉回頭看了眼洞穴:

    “這是重大事件。車上不是有緊急信號彈嗎?發射出去,讓公司知道這邊出了狀況,嗯,得去高一點的地方,這樣就算公司外圍崗哨因為隔得太遠沒有發現,也會有位於不同地方的附庸勢力看到,拍電報通知。”

    “這,會把很多荒野流浪者、強盜團、遺蹟獵人也吸引過來吧……”白晨略顯擔憂地跟著望向黑鼠鎮入口。

    蔣白棉輕輕頷首:

    “也是。對那些要儲備過冬食物的傢伙來說,這都是好肉,洗乾淨,醃一醃,晾一晾,就是大豐收。”

    “組長,你說的好可怕……”龍悅紅忍不住吸了口氣。

    蔣白棉看了他一眼:

    “我是故意這麼說的,為的就是讓你和商見曜儘快適應,免得到時候親眼看見類似的場景,受到強烈衝擊,一時半會緩不過來。

    “呵,在灰土上,遇到類似事情的概率可不低。”

    她沒再多說這方面的事情,思考了一下道:

    “這樣,我們到隔壁的小山或者丘陵頂部放信號彈,把遺蹟獵人、荒野流浪者往那個方向引。

    “至於公司嘛,這片區域只有黑鼠鎮這一個合作者,只要不超過相應的範圍,不管是在哪個地方發射的緊急信號彈,都只會引導他們第一時間往黑鼠鎮想。”

    說著說著,蔣白棉看向了穿戴外骨骼裝置的龍悅紅:

    “你在周圍找一找較大的石頭,把它們都搬回來,堵住洞穴入口,對了,備用通道那邊也得堵住。這樣既能防止野獸聞著味道過來,破壞掉痕跡,又可以讓搜尋到這邊的遺蹟獵人、荒野流浪者沒法直接發現洞穴的存在,嗯,以他們擁有的裝備,就算發現了,想把堵住的洞口弄開,也相當的難,而公司的人就非常專業了。”

    龍悅紅輕鬆就聽明白了組長的話語,開始尋找遠超人體極限,必須靠外骨骼裝置才能搬動的大石頭。

    將外面的屍體都弄回黑鼠鎮後,蔣白棉、商見曜等人邊處理血污痕跡,邊看著覆蓋鐵黑色金屬骨架的龍悅紅運來石頭,先堵備用出口,後封洞穴入口。

    “好了,我們回吉普車,到別的地方放信號彈。”蔣白棉凝視了那堆偽裝過的石頭幾秒,轉身而去。

    快上車時,她頓住腳步,回頭說道:

    “放完信號彈,我們就在附近找隱蔽地方紮營。

    “之後,公司的人趕來前,我們都得留在這邊,防止出現意外情況,避免現場被破壞,另外,正好也將城市廢墟和僧侶教團的情報提交上去。”

    對於這個安排,商見曜、龍悅紅和白晨都沒有意見,認為這是必然的發展。

    比起送淨水裝置過濾晶片這種拖個幾天甚至半個月都無所謂的小任務,這邊的事情明顯更加重要。

    “大概得等兩三天。”蔣白棉略微露出笑容,“正好,可以鍛鍊你們的野外生存能力。”

    沒等商見曜和龍悅紅回應,她繞到駕駛座位置,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十幾分鐘後,更偏西南的一座丘陵頂端,商見曜、白晨和龍悅紅安靜地站於邊上。

    蔣白棉沒立刻用榴彈槍發射出“舊調小組”攜帶的緊急信號彈,而是等了一會,等到雲朵飄過,遮住太陽,光線變得黯淡,才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赤紅奪目的光芒在高空爆炸開來,宛若一朵盛開的嗜血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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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8:47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五十一章 分隊

    放完緊急信號彈,商見曜四人開著吉普,回到了黑鼠鎮所在的那座小山,於山腰之上的某個隱蔽地方紮營——這樣一來,他們可以居高臨下地監視那片小樹林,看是否有遺蹟獵人、荒野流浪者過去,靠近洞穴入口。

    已卸除外骨骼裝置的龍悅紅弄好帳篷之後,難掩疑惑地大聲問道:

    “組長,我有事情想不明白。”

    “什麼?”蔣白棉很樂意為新手解答疑難。

    龍悅紅皺著眉頭道:

    “那群人為什麼非得襲擊黑鼠鎮?在剛發現一處舊世界城市廢墟的情況下,他們完全有更簡單的辦法獲取更多的資源,沒必要對武器相對充足的黑鼠鎮下手。你不也說過嗎?現在是遺蹟獵人和荒野流浪者們能和平相處,甚至結盟的特殊環境,畢竟誰都希望能多一些幫手去應對廢墟裡潛藏的危險。”

    蔣白棉先是點頭,接著笑道:

    “問得好。

    “不過嘛,雖然大前提是這樣沒錯,但具體情況還是得具體分析。我以前看過一本舊世界的書籍,上面將僵硬套用現有原則、概念、情況,不分析事物變化、發展和相應特殊性的行為叫做犯了‘教條主義’錯誤。

    “具體到黑鼠鎮的事情上,主要有兩點不同:

    “第一,我們剛才也分析過了,襲擊者團隊要麼至少在三十人以上,要麼擁有七八名核心的、精英的成員,挾裹著大量附庸。而無論是哪種可能,他們都絶對稱得上實力強勁,再加上現場可以看得出來的武器配置、彈藥情況,完全可以將他們和普通的遺蹟獵人團隊、荒野流浪者隊伍區分開來。

    “第二,黑鼠鎮作為次人聚居點,肯定不會在大量人類湧向新發現的城市廢墟時探索那裡,頂多於外圍蒐集情報,不可能成為那個襲擊者團隊想要的炮灰。

    “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那個襲擊者團隊有信心近乎無損或者損失不大地解決掉黑鼠鎮的居民,拿到不算少的資源,那他們完全有理由製造這麼一起慘案。

    “這樣一來,即使那個城市廢墟太過危險,襲擊者團隊不敢靠近,他們也有足夠的收穫,沒有白來一趟。”

    見龍悅紅頻頻點頭,蔣白棉補充道:

    “而且,還有很多額外的可能,比如,那個襲擊者團隊因過去的遭遇,對所有次人都充滿痛恨之情,寧願承受損失,也要殺掉他們,比如,他們是因月魯車站以北有奇怪的嘶吼聲傳出,才往這邊趕來,還不知道那裡新發現了一個舊世界城市廢墟,比如,黑鼠鎮因自身位置靠近月魯車站以北區域,最早察覺到異常,有派人過去調查,收穫了一些讓襲擊者團隊願意冒險的東西。”

    龍悅紅聽得腦袋發暈,但又不得不承認組長說得很對。

    在各方面情況都還沒調查清楚的前提下,事情確實存在太多的可能。

    蔣白棉沒再解釋,環顧了一圈,想了幾秒道:

    “接下來幾天,我們兩人一隊,輪流行動。

    “在營地的人負責看守吉普,監視洞穴區域,外出的人則調查附近有沒有殺人滅口的痕跡,或者別的什麼線索。

    “嗯,這次,我和龍悅紅一隊,白晨和商見曜一隊。”

    “為什麼啊?”龍悅紅脫口問道。

    商見曜笑了:

    “因為你比較弱。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龍悅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又沒法反擊一樣,整個人變得有點蔫。

    確實,重新編隊的原因不難看出:

    商見曜展現出了覺醒者的能力和足夠的冷靜,加上基因改良者的體魄、精力、身手和天賦,在“舊調小組”裡,實力已經可以排在二和三之間——近距離下,他毫無疑問比白晨強,超出一定範圍後,擅於狙擊且經驗豐富的白晨還是要比他厲害一點。

    這樣一來,小組最強的蔣白棉和最弱的龍悅紅組隊,既可以更加有效地保證後者的生存,也能讓兩個小隊的實力更加平均。

    聽到商見曜的嘲諷,蔣白棉瞥了他一眼,無奈地、幅度很小地搖了下頭。

    這時,負責戒備四周的白晨插話道:

    “組長,其實沒必要。最近幾天都用不上吉普車,太陽充電板可以給備用電池充電,不用擔心外骨骼裝置耗電太快,關鍵時刻用不了。”

    “也是。”蔣白棉笑著對龍悅紅道,“你繼續和白晨一隊,外出的時候記得穿戴上外骨骼裝置,呵呵,這麼一操作,你反而成了小組裡最強的那個,人啊,最重要的果然還是裝備,我記得有篇古文說過: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

    龍悅紅的精神迅速恢復,只覺組長這番話說的實在是太有道理了。

    商見曜則更在乎另外一點:

    “我怎麼沒學過這篇古文?”

    白晨更是聽都沒聽說過。

    蔣白棉回想了一下道:

    “課外讀物,課外讀物。”

    想到蔣白棉說過自己有個生物學家父親,而這至少是距離管理層只差一步的D9級員工,能獲得的待遇遠超自家,龍悅紅頓時釋然,商見曜也不再有任何疑問。

    蔣白棉隨即抬頭看了眼天空,確定了下太陽的位置:

    “時間還早,白晨、龍悅紅你們守在營地裡,監視黑鼠鎮區域,我和商見曜外出搜尋一陣。”

    “是,組長!”龍悅紅和白晨同時大聲回答。

    沒有耽擱,商見曜和蔣白棉離開隱蔽處,往小山底部行去。

    他們和之前一樣,各帶了兩把手槍,然後,一個挎著突擊步槍,一個端著榴彈槍。

    出了黑鼠鎮所在的小山,來到植被茂密的丘陵地帶後,商見曜突然開口道:

    “組長,為什麼我們非得等公司的人來,不自己採取行動,追蹤那群襲擊者?”

    蔣白棉放慢腳步,半側過身體,相當直接地說道:

    “為了你們的安全。”

    “我們有外骨骼裝置,有足夠的火力,完全能對付那個襲擊者團隊,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商見曜表情認真地說道。

    蔣白棉看著他的眼睛,平靜回應:

    “我知道,你心裡有股氣。”

    她頓了一下,飛快吐了口氣:

    “我也有。

    “但戰鬥中,子彈是不會長眼睛的,不會因為你長得帥,是新手,就對你有包容之心,就避著你,恰恰相反,它們更喜歡這樣的人。

    “再說,你怎麼確定襲擊者團隊沒有對付軍用外骨骼裝置的能力?他們都能搞到溫壓彈了,有些別的強力裝備,我一點也不會奇怪。”

    “我們可以先追蹤、偵察,確認情況後再考慮要不要襲擊,如果事不可為,就撤回來等公司的人。”商見曜依舊不死心。

    蔣白棉轉過身體,邊往前走邊說道:

    “不要把追蹤、偵察說得那麼簡單。

    “在安全部,負擔偵察職責的員工肯定是相應隊伍里最出色的幾個人之一。

    “如果你和龍悅紅的經驗都足夠豐富,那我確實想嘗試一下,但現在嘛,你能保證偵察的時候不被發現,不會當場引爆戰鬥?

    “在一個成熟的團隊裡,不是說每個人都不能犯錯,而是當有個人犯錯的時候,其他成員知道該怎麼彌補。

    “當我和白晨犯了錯,你和龍悅紅能迅速補救時,我們‘舊調小組’就可以嘗試類似的事情了。”

    說到這裡,蔣白棉瞥了快步趕上的商見曜一眼:

    “你剛才不還在打擊龍悅紅,想讓他自信受損,考核不合格,退出‘舊調小組’嗎?

    “現在就不擔心追蹤襲擊者的事情對他造成危險了?

    “啊,我懂了,你想的是,到時候自己穿戴外骨骼裝置,衝入襲擊者團隊,大殺特殺,讓龍悅紅只用看著。”

    說著說著,蔣白棉笑了一聲:

    “你不是要拯救全人類嗎?怎麼能在這種時候冒這麼大的風險?如果你當場戰死了,誰來承擔那個神聖的使命?”

    “……組長,不要把貪生怕死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商見曜差點被繞進去。

    接著,他正色說道:

    “自有後來者。”

    “呃……我不清楚你是不是在開玩笑了。”蔣白棉轉而說道,“我得為你們負責,你和龍悅紅都還沒有結婚,沒有生下孩子,要是就這麼死去,太不值得了,呵呵,對公司也不利。”

    “那你有孩子嗎?你不也經常冒險?”商見曜話趕話地問道。

    蔣白棉瞪了這傢伙一眼:

    “沒有。

    “當初統一婚配的時候,我正躺在醫院裡,隨時可能死掉,後來靠著做志願者,接受了基因改造,才活了下來,呵呵,反正不做也是死,不如搏一把,結果還算幸運。

    “再往後,因為基因改造的情況還不明朗,不確定有什麼隱患,有待於進一步的觀察,以及等待各種實驗給出更具說服力的數據,比如,遺傳的穩定性,所以就一直沒參與婚配。”

    蔣白棉忽然皺了下眉頭:

    “我和你說這個做什麼?我們的情況能一樣嗎?我絶大部分時候,冒險歸冒險,還是有不小把握的。”

    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岔開道:

    “你是因為……”

    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所以才放棄統一婚配的?”

    商見曜坦然回答道:

    “雖然我確實有這方面的問題……”

    不等他說完,蔣白棉好笑反問道:

    “你自己也知道啊?”

    商見曜沒理她,繼續說道:

    “但平時的不正常表現有很大一部分其實是故意的。”

    “為什麼?”蔣白棉追問道。

    商見曜目光閃爍了一下,側頭望向了遠處:

    “我不想要小孩,也不想讓一位女性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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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奏曲 第五十二章 守株待兔

    蔣白棉本能做出了“啊”的嘴型,但迅速就閉了起來,沒發出聲音。

    她將目光重新投向前方,腳步順暢地拐過了一叢灌木,然後,狀似隨意地笑道:

    “我總覺得我可能有一個隱藏的天賦,就是讓人感覺親近,在我身邊會變得安心,願意說出一些積壓於心底的苦惱。”

    “又不是什麼必須嚴格保密的事情。”商見曜不太贊同蔣白棉的說法,但也因此從之前話語製造的情景中擺脫了出來。

    “哈哈,開玩笑的。”蔣白棉彷彿在思考般點了點頭,“其實是大家一起經歷了兩次危難,你又暴露了覺醒者這個秘密,所以,彼此間有了還算不錯的信任。你有沒有聽過這麼一句話,迅速拉近兩個人關係的方式是,讓雙方共同擁有一個小秘密。還有,我們這也算是患難之交了。”

    剛才一本正經的商見曜突然笑了起來:

    “你怎麼確定這種信任不是我用覺醒者能力創造的?”

    “……”蔣白棉仔細回想,發現竟無法排除這個可能,畢竟商見曜和機械僧侶淨法握手道別的那個場景實在是太讓人印象深刻了,而且商見曜也說過,如果能在周圍人際互動中形成循環證明,被影響的人幾乎沒辦法依靠自己察覺到異常,只有等脫離了相應的環境,才有可能發現不對。

    “哈哈,開玩笑的。”商見曜用蔣白棉的方式回應了她。

    蔣白棉側頭白了他一眼:

    “我差點拔槍你知道嗎?”

    她收回視線,自言自語般說道:

    “雖然你確實是在開玩笑,但我也得防備類似的情況……自我設置幾個邏輯驗證?

    “嗯……最簡單的辦法是每天在紙上、晶片裡記錄關鍵信息,臨睡時翻看。這樣一來,如果前後出現了矛盾,立刻就能醒悟過來,不得不說,日記這種東西還是很有用的。”

    “覺醒者的能力不是萬能的。”商見曜補充了一句。

    蔣白棉沒再多說,繼續和商見曜一起在這片丘陵地帶搜尋蛛絲馬跡。

    差不多一個小時後,她環顧了一圈道:

    “周圍區域實在是太大了,環境也複雜,光靠我們兩個一步一步地走,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沒法完成有效搜尋。”

    商見曜沒有開口,因為他看見組長的臉上依舊掛著笑容,明顯已有辦法。

    果然,蔣白棉將目光投向了他,笑著說道:

    “我們回之前放緊急信號彈的那座丘陵。”

    商見曜心頭一動,隱約把握到了點什麼。

    蔣白棉繼續說道:

    “在那裡肯定能碰到不少遺蹟獵人、荒野流浪者,正好向他們打聽下情報,看最近有什麼大型強盜團或者危險隊伍在周圍區域出沒。”

    說到這裡,她露出了之前重創淨法後的那種笑容:

    “如果你是那個襲擊者團隊的首領,看到之前幹了票大買賣且刻意抹掉了隊伍痕跡的地方有異常發生,你會不會派些不相關的人去緊急信號彈發射的區域調查下具體情況?反正肯定會有大量遺蹟獵人、荒野流浪者過去,混在裡面,誰也分辨不出來。

    “到時候,如果能藉此掌握黑鼠鎮背後是哪個大勢力,也能提前做些有針對性的準備。”

    商見曜恍然大悟:

    “他們不會派自己的核心成員過來調查,甚至不會找附庸他們的人,最大的可能是直接僱傭真正的、活動於附近的荒野流浪者。”

    這樣一來,哪怕是陷阱,也不會出什麼問題,就像沒誰能在湖泊裡找出一滴本質獨特但外表沒什麼異常的水。

    商見曜想明白之後,略感疑惑地問道:

    “組長,你應該早就想好了這點,為什麼我們不直接在那邊守著?”

    “那些遺蹟獵人、荒野流浪者哪來的了這麼快?枯等在那邊沒什麼意義,不如帶著你們熟悉下搜尋這件事情。”蔣白棉翻腕看了下黑色電子錶,“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過去吧。”

    等返回到發射緊急信號彈的丘陵,商見曜才發現之前的搜尋竟然也是在往這邊靠--——兩人略微改變方向後,步行僅用了十分鐘就抵達了目的地。

    也就是說,蔣白棉確實不是臨時才想到相關問題,而是早有預謀,就連搜尋的路線都是提前規劃好的。

    觀察了幾分鐘,商見曜和蔣白棉找到最佳位置,爬上一顆樹,監控起通往這片丘陵的幾條道路。

    又過了差不多一刻鐘,陸陸續續有遺蹟獵人和荒野流浪者趕到,往丘陵頂端而去。

    他們都相當地小心,彼此間涇渭分明卻又互不侵犯,畢竟異常點周圍是否有收穫還不確定,先大打出手實在是太愚蠢了。

    又過了一陣,蔣白棉拍了下商見曜的肩膀,指了指左側道路。

    她沒有開口說話,因為她無法確定自己的聲音究竟有多大,所以,只能用動作示意。

    商見曜隨之望了過去,看見了兩個鬼鬼祟祟畏畏縮縮的男性荒野流浪者。

    他們從外表上看不出具體的年齡,共同點是皮膚粗糙,乾裂,曬得很黑,頭髮又油又膩,亂糟糟地支棱著,臉上鬍鬚不知多久沒有剃過,表面沾著來源不明的各種污跡。

    其中一個套著深藍色的破洞毛衣,裡面是油膩到發硬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襯衣,外披沒過腰的、明顯不合身的黑色衣物,腳下是軍綠色的膠鞋。他腰間彆著一把閃爍金屬光澤的黑色手槍,掌中握著把長長的、片狀的刀。

    商見曜覺得這和教材上的西瓜刀很像。

    另外一個緊緊裹著黑色的舊棉襖,透過那一個個明顯的大洞,可以看見裡面的棉花壓縮在了一塊,發黑髮緊。他似乎沒有槍支,腰上別的是把磨得很鋒利的匕首,雙手拿著一根棒球棍,肩上搭了條髒兮兮的、極端乾癟的口袋。

    “有,什麼問題嗎?”商見曜低聲問道。

    這和之前過來的荒野流浪者幾乎沒什麼區別,只是更加寒磣一點。

    “我……”蔣白棉發出了一個聲音,語氣裡透著明顯的詢問意味。

    商見曜秒懂了組長的意思,連忙說道:

    “再低一點。”

    經過兩次“調試”,蔣白棉總算壓住了自己的嗓音:

    “你不覺得這兩個荒野流浪者的裝備太差了嗎?”

    “荒野流浪者裝備差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嗎?”商見曜反問道。

    “對。”蔣白棉沒有否認,邊看著那兩個流浪者,邊斟酌著說道,“重點在於,他們的行為和他們的裝備間有矛盾。

    “一般情況下,只有一把小手槍和幾件冷兵器的荒野流浪者根本不敢第一批趕到這種有異常發生的地方來。只要出現了爭鬥,他們幾乎沒有自保的能力。

    “對於這種荒野流浪者來說,他們會在半天,甚至一天後再過來,看能不能翻到點殘羹剩飯。到了那個時候,競爭的對手都是差不多的人,他們不至於毫無抵抗之力。”

    商見曜聽得微微點頭:

    “這就像很多動物,以猛獸狩獵後留下的腐爛屍體為食。

    “也就是說,這兩個荒野流浪者有一定概率是被人逼迫過來的?”

    而誰又會沒事逼迫兩個沒什麼能力的荒野流浪者過來調查異常?

    蔣白棉這是將教導蘊含在實踐中,聞言笑道:

    “對。

    “你能讓他們變得友善,將相應的情況直接告訴我們嗎?”

    商見曜看著越來越近的兩名荒野流浪者,坦然說道:

    “如果只有一個,沒問題。

    “兩人都在的話,他們有不小可能互相見證,導致‘推理’失效。

    “要是分開,先影響一個,然後再湊到一起,影響另外一個,也可以。”

    蔣白棉比了個“OK”的手勢:

    “這個簡單。

    “換槍。”

    說完,她和商見曜交換了榴彈槍和突擊步槍。

    下一秒,蔣白棉猛地躍了下去,落到了那兩名荒野流浪者面前。

    落地之後,她迅速抬起突擊步槍,冷冷地指著那個穿破洞毛衣,腰間彆著手槍的男子。

    而幾乎是同時,她腰部微轉,右腿啪地踢了出去,如同一根突然繃緊的鞭子。

    這一腳毫無疑問沒有踢中,卻嚇得那個拿棒球棍的男子往後急退,跌倒在地。

    他看了眼蔣白棉手中的突擊步槍,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同伴,連滾帶爬跌跌撞撞頭也不敢回地往遠處逃跑。

    彆著手槍、拿著西瓜刀的男子始終被突擊步槍指著,一動也不敢動。

    這時,商見曜跟著躍下,笑著說道:

    “不要緊張。

    “我們沒有惡意。”

    他邊示意蔣白棉放低槍口,邊趁對面男子茫然之際,開口說道:

    “你看,你們是來搜尋情報的,我們也是來搜尋情報的。

    “你們是人類,我們也是人類。

    “所以……”

    那男子表情逐漸生動,最終露出了笑容:

    “兄弟啊!”

    喊出這個稱呼時,他下意識看了眼蔣白棉,只見對方已收起突擊步槍,沒表現出絲毫敵意,於是更加相信起自己的推理和判斷。

    “兄弟啊!”商見曜學著對方,熱情地打起了招呼,“是誰讓你們過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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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9:14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五十三章 “鬣狗”

    提著西瓜刀的男子“哎”了一聲:

    “別提了,都是被老蝙蝠逼過來的,我一直給他說,等一天等一天,他就是不聽!”

    蔣白棉下意識想問老蝙蝠是誰,但張開嘴巴後,又理智地閉了起來。

    其實,商見曜也打算這麼問,不過他的邏輯推理能力告訴他,這肯定會損壞雙方的“兄弟關係”,讓對方產生疑惑的情緒——既然是兄弟,怎麼可能不知道老蝙蝠是誰?

    他笑了起來:

    “老蝙蝠啊……他怎麼這麼急?”

    “他能有什麼辦法?還不是那邊有人催!”提西瓜刀,別黑色手槍的男子揉了揉自己油膩支棱的頭髮,愁眉苦臉地說道,“那幫傢伙一句話不好就會殺人,誰敢敷衍啊……”

    “那幫傢伙?”商見曜故意展現出了疑惑的表情,“我這才多久沒回去,就出事了?”

    雖然他很想直接問那幫傢伙是誰,但還是按捺住了性子。

    提西瓜刀的男子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對面的兄弟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回去過。

    幾秒後,他又一次嘆了口氣:

    “別提了,自從‘鬣狗’他們來,我們連地窩都沒的睡!好幾個老人在夜裡凍死了。”

    說到“鬣狗”時,他本能環顧了一圈,似乎在害怕被誰聽到。

    “鬣狗”……商見曜則側過腦袋,望向蔣白棉,看經驗豐富的組長是否有聽過這個綽號。

    蔣白棉的神情沉凝了幾分,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操他媽的‘鬣狗’!”商見曜刻意爆了句粗口。

    提西瓜刀的男子彷彿想跟著咒罵幾句,但最終還是不敢,怏怏道:

    “他沒媽。”

    說到這裡,這外表看不出具體年齡的男子回憶般說道:

    “那會兒我才十幾歲,‘鬣狗’還沒成為強盜。

    “聽說,他媽是被不知哪裡流竄過來的一幫次人給吃了。”

    商見曜眉眼微動,脫口問道:

    “是鼠人幹的?”

    他從蔣白棉那裡知道,黑鼠鎮的居民在周圍人類口中叫“鼠人”。

    這同樣是一個充滿歧視的稱呼。

    “不是。”提著西瓜刀的男子搖了搖頭,“那群鼠人在這邊都幾十年了。我出生前,他們就過來了,又擅長採集和挖掘,什麼都找得到,什麼都吃,不是到處流竄的那種。”

    商見曜默然了幾秒道:

    “‘鬣狗’他們到這邊來做什麼?”

    “說是,說是月魯車站那邊有什麼發現。老蝙蝠問過,‘鬣狗’的人也不清楚,正在派人調查。”提西瓜刀的男子說完“調查”兩個字,忽然記起了自己的任務,頓時又變得愁眉苦臉,“也不知道這邊有什麼異常,今天要是沒回報結果,‘鬣狗’的人說不定會把我丟去喂狗。”

    “狗?”商見曜下意識問道。

    提西瓜刀的男子吐了口痰:

    “‘鬣狗’養了條很凶的狗,就跟親兒子一樣!

    “他還總是說我們沒用,單對單沒人贏得了他的狗,還不如拿去喂狗。”

    抱怨完,這男子期待地問道:

    “兄弟,你在這邊有什麼發現?”

    “什麼都沒有。”商見曜如實回答,“之前放煙花的人早撤了,什麼都沒留下!”

    “這樣啊……那他們放什麼煙花?呃……老蝙蝠說是什麼信號彈?”提西瓜刀的男子似乎想就此返回。

    商見曜看了眼之前那個拿棒球棍的男子逃跑的方向:

    “誰知道呢?

    “就這麼回去吧,‘鬣狗’要是不信,讓他自己再派人來查。

    “對了,剛才嚇到那個兄弟了,你等會追上他,幫我解釋解釋。”

    “行。”提西瓜刀的男子拍了下胸脯,“你們什麼時候回啊?”

    “快了快了。”商見曜嘴角一點點翹起,“記得告訴老蝙蝠,說我們回頭就去拜訪‘鬣狗’。”

    “拜訪……”提西瓜刀的男子突然察覺到了點不對,可看了看商見曜端著的榴彈槍和蔣白棉挎著的突擊步槍,又明智地放棄了思考。

    他迅速轉身,揮了下手:

    “願能再見。”

    “願能再見。”商見曜熱情地揮手回應。

    目送提西瓜刀的男子消失在道路盡頭後,蔣白棉瞥了商見曜一眼:

    “怎麼?還想杵在路中間,生怕別人看不到?”

    丘陵、小山之間本沒有完好和成型的路,但走的人多了,自然就形成了一條大道。

    說話間,蔣白棉拐向了丘陵側面一個較為隱蔽的地方。

    商見曜跟著過去,先和組長交換了武器,然後才問道:

    “‘鬣狗’是誰?”

    蔣白棉“呵”了一聲:

    “黑沼荒野上一個還算有名的強盜頭子,平時主要活動在靠‘白騎士團’那邊。

    “他十幾年前出的名,當時年紀也不算大,現在有沒有滿三十還得打個問號。

    “他的強盜團夥是一點點壯大的,從最初三四個人,四五桿槍,到現在有十七八號核心成員,火力充沛,裝備不弱。有人懷疑,‘鬣狗’掌握了某個舊世界的軍火庫,所以才能發展得這麼快。

    “如果不是他沒佔據到較好的礦山、田地,他現在絶對不只十七八個核心手下,起碼能擴張到兩三百號人。這就可以建立起屬於他的大型聚居點,類似於野草城那種,然後,考慮被哪個大勢力拉攏,從此有個保障,或者左右逢源,做一個有影響力的小勢力。

    “呵呵,也可能是‘鬣狗’覺得養幾百幾千號人太辛苦,管理城市太麻煩,平時還得受大勢力的氣,遠不如當強盜逍遙自在,所以才保持著現在的規模。

    “啊,對了,他真名叫林立。”

    商見曜認真聽完,總結了一句:

    “嫌疑很大,而且比我們預想的人數更多。”

    僅核心成員就有近二十個,挾裹的附庸起碼上百。

    “他們甚至有裝甲車,有重型機槍,有火箭筒。”蔣白棉補充道,“不過,他們應該沒有軍用外骨骼裝置、仿生智能盔甲、高斯武器、電漿武器這些,看來,即使傳聞是真的,‘鬣狗’掌握的那個軍火庫也屬於泛用性,沒有高精尖的東西。”

    見商見曜沉默不語,蔣白棉笑了笑道:

    “以我們‘舊調小組’現在的實力,偷襲的情況下,確實有不小的希望能打掉這個強盜團。那些附庸不會真正為‘鬣狗’賣命的,只要不給‘鬣狗’上督戰隊的機會就行。

    “但是,以他們的成員素質和武器裝備,我們得做好至少死一半人的準備。”

    說著,蔣白棉側頭看了眼隱蔽地點外面:

    “再說嘛,未必能有偷襲的機會。

    “你剛才居然就直接放那個荒野流浪者回去了,不擔心他換了環境,察覺到異常嗎?

    “不擔心他彙報上去,讓‘鬣狗’猜到我們這邊有覺醒者?”

    “要不然呢?殺了他?”商見曜表情不變地回應道。

    “真是心軟啊。”蔣白棉嗤笑了一聲,“我也是。我們這種大勢力出生,沒經歷過混亂年代各種紛爭的人,總是容易心軟。”

    她轉而又道:

    “可如果真想偷襲,完全可以先控制住那個荒野流浪者,等事情結束再放走他。

    “這一點,你不應該沒有想到,你對自己的能力什麼時候失效一直很警惕。”

    說到這裡,蔣白棉笑了起來:

    “綜上所述,你內心已經放棄靠自己襲擊那個強盜團夥的想法。

    “真是好朋友呀!”

    “目前還不能確定就是‘鬣狗’那夥人。”商見曜面無表情地回應,“等公司派人來吧。”

    “好主意!”蔣白棉笑著讚了一聲。

    商見曜左右看了看,忽然皺起眉頭,開口問道:

    “組長,你說,‘鬣狗’那幫人聽到回報後,會有什麼反應?”

    “我和他們沒打過交道,很難做出判斷。不過嘛,從‘鬣狗’這個外號就能看得出來,那群人擅長以多欺少,擅長尾隨跟蹤,擅長背後偷襲,雖然兇狠、殘忍,但絶對不瘋狂,不莽撞,啊,我隨便說的,無法肯定,回頭得像白晨求證。”蔣白棉思索著回答道,“反正應對不外乎兩種:

    “一是趁公司大部隊過來前,反向搜尋這片區域,將我們這些調查人員幹掉,抹去相應的痕跡,但這必須考慮到緊急信號彈本身就是一個陷阱,在等他們自投羅網的可能。

    “二嘛,立刻丟下在這邊挾裹的附庸,帶著核心成員轉移。他們人不算多,又有足夠的交通工具,從黑鼠鎮也拿到了不少物資,行動肯定不像大部隊那樣拖沓,遲緩,而且,各大荒野上,能躲藏的區域實在太多太多。

    “等弄清楚了敵人是誰,再往別的大勢力周圍遷徙,改變搶劫的區域。”

    見商見曜眼睛一亮,蔣白棉故意“哼”了一聲:

    “你是不是在想,他們敢反向搜尋,你就敢穿戴上外骨骼裝置,各個擊破?”

    不等商見曜回應,這位扎著馬尾,身材高挑的女子露出了笑容:

    “我怎麼可能給你這樣的機會?

    “明顯是我來啊!”

    她隨即話鋒一轉:

    “但我認為,‘鬣狗’那幫人什麼反應都沒有的可能更大。”

    “為什麼?”商見曜頗為疑惑。

    蔣白棉收斂起大部分笑意:

    “被強行挾裹的附庸和‘鬣狗’他們未必是一條心。

    “他們巴不得有大勢力來把‘鬣狗’打跑,反正最差也就是被抓去當奴隷,怎麼也比做‘鬣狗’的炮灰強,而且,真發生了激戰,他們有足夠的機會逃跑。

    “那個老蝙蝠要是聰明,就知道什麼該上報,什麼該隱瞞。”

    商見曜聽得若有所思,緩緩點了下頭。

    兩人停止了討論,繼續觀察周圍,但沒再發現什麼可疑之人。

    快到飯點時,他們結束行動,回到了小山之上的隱蔽營地裡。

    一日無話,到了半夜,睡在帳篷中的商見曜被龍悅紅叫醒,端上“狂戰士”突擊步槍,接過了值夜任務。

    巡邏了一圈,他將目光投向了下方。

    這裡可以直接看見那片小樹林和黑鼠鎮被堵住的入口。

    光芒黯淡、極端安靜的夜幕下,洞穴處的一塊石頭突然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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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9:28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五十四章 巴掌

    商見曜的神經頓時高度緊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黑鼠鎮入口。

    封堵住那個洞穴的石頭都是相當巨大的,純粹靠人力根本沒辦法將它們弄下來!

    當然,不排除這樣一個可能——龍悅紅依靠外骨骼裝置將那塊石頭搬上去時沒有安放好,導致它一點點地、微不可見地自行滑落,最終在漫長時間後,失去平衡,墜往地面。

    所以商見曜沒有立刻做出反應,等待進一步的觀察結果。

    砰噹!

    略顯沉悶的響聲裡,那塊巨石砸在了地上,讓整片樹林都彷彿顫抖了一下。

    這動靜迅速歸於沉寂,稀疏的星辰下,夜幕和剛才一樣黑暗。

    但與之前不同的是,堵住黑鼠鎮入口的石堆上出現了一個缺口,通往死寂幽暗之處的缺口。

    商見曜仔細看了好幾十秒,正要吐出憋在胸中的那口濁氣,突然發現石塊脫落的地方,一道黑影從洞中緩慢爬了出來。

    夜風撫過,高空雲彩移動,露出了半個月亮。

    皎潔的光芒灑落,照在了那道黑影身上,讓商見曜看清楚了他大致的模樣:

    他身材矮小,裸著身體,表面長著又粗又黑的汗毛,他腰背佝僂著,雙手指甲反射出鋭利的寒光。

    這是一個黑鼠鎮的居民!

    商見曜瞳孔猛然放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畫面,想要更進一步地看清楚對方究竟是誰。

    他和蔣白棉、白晨可是認認真真搜尋過黑鼠鎮每一個角落的,但沒發現一個倖存者!

    月光似乎又明亮了一點,商見曜勉強看見了那道人影的臉部。

    他半張臉都被子彈掀開了,暗紅的血液和乳白的腦漿點綴在四周。

    以商見曜的常識而言,這樣的人根本沒法稱之為活人。

    與此同時,石堆上的缺口處,似乎還有黑影在湧動。

    “幹!”商見曜難以遏制地爆了粗口。

    他幾乎是本能地鬆開了握著槍柄的右手,將它抬起,照著自己的右臉,狠狠扇了下去。

    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啪!

    商見曜的右臉立竿見影地紅腫了起來,上面依稀可見五根手指的痕跡。

    劇烈的疼痛和嗡鳴的聲音同時傳入了商見曜的腦海,讓他眼前有一顆又一顆金色光點冒出。

    然而,他還在原地,眼前依舊是從石堆缺口處爬下的黑鼠鎮居民,以及緊跟在後面的另一道黑影。

    商見曜沒有衝動地開槍,因為他知道他的知識和經驗都不足以支撐他在這種情況下做出正確的選擇。

    所以,他要向蔣白棉求援,看這位“舊調小組”組長對類似情況是否瞭解。

    他還準備喊醒白晨和龍悅紅,這樣一來,就算沒辦法應對黑鼠鎮的異變,也來得及駕車狂奔,逃離這裡。

    剛半轉過身體,商見曜還沒來得及喊出聲音,就看見蔣白棉的身影出現在了旁邊。

    商見曜心中一喜,正要彙報情況,眸光突然凝固,話語堵在了喉嚨口。

    冰冷的月光下,蔣白棉英氣美麗的臉上,春筍破土般長出了一根又一根肉眼可見的粗黑汗毛。

    商見曜臉龐肌肉微動,難以自控地做出了應激行為。

    他往著側後方合身一撲,連續做了兩個翻滾,來到了吉普車車頭位置。

    緊接著,他貓著腰,躥到了另外一側,蹲至後視鏡下。

    這樣一來,他既能以車頭為“防禦工事”,又隨時可以拉開車門,坐至駕駛座。

    “出事了!”他高喊出聲,試圖喚醒龍悅紅和白晨。

    連喊三聲之後,商見曜前行兩步,直起上半身,準備打開車門。

    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沒有車鑰匙。

    剛才交接值夜任務時,白晨將鑰匙給了蔣白棉,而不是他。

    商見曜還沒來得及想辦法,蔣白棉的聲音就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

    “出了什麼事?”

    下一秒,龍悅紅和白晨的聲音在帳篷位置響起:

    “出了什麼事?”

    他們的嗓音有高低之分,但語氣與蔣白棉的別無二致。

    商見曜身體驟然顫慄,額頭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強迫自己平靜了一些,默算起與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大概有多少米的距離。

    不知不覺間,他臉上出現了笑容,自身也無法控制的笑容。

    商見曜隨即挺直身體,準備站起,使用覺醒者的能力。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後視鏡內的自己:

    右臉紅腫,帶著不合時宜的笑容……

    商見曜忽然心中一動,重新彎下腰背,取出了夾在衣物口袋內的吸水鋼筆和一張用來記錄的白紙。

    緊接著,他低下腦袋,以大腿為墊子,在筆帽自由落體到地面後,飛快寫道:

    “等會如果還能看見這段話,就說明不是夢境。”

    他書寫的過程中,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的聲音越來越近:

    “出了什麼事?”

    商見曜越寫越急,越寫越潦草,但還是勉強寫好了那句話。

    然後,他隨意地將紙張塞回了口袋裏,並直起上半身,再次盯住後視鏡裡的自己,眼眸瞬間變得幽深。

    他一邊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一邊飛快組織語言,嘗試著說道:

    “昨天這個時候是深夜,今天這個時候也是深夜。

    “昨天這個時候,我們露宿野外,今天這個時候,我們也露宿野外。

    “昨天這個時候,我在做夢,所以,今天這個時候……”

    商見曜停下了與鏡中自己的對話,表情先是茫然,繼而逐漸確定。

    就在蔣白棉走至吉普車車頭另外一邊時,商見曜恍然大悟道:

    “所以,今天這個時候,我也在做夢!”

    話音剛落,他腦海裡就彷彿有無數星辰炸開,強烈的自我認知讓他的意識隨之穿透了迷幻般的種種畫面。

    “呼!”商見曜坐了起來,大口吐出了憋在胸口的濁氣。

    他快速環顧了一圈,發現自己依舊在帳篷裡,依舊在睡袋中。

    念頭閃爍間,商見曜雙手一扯,身體用力,迅捷如獵豹般脫離了睡袋,猛地跳向帳篷另外一邊。

    那是蔣白棉睡覺的地方。

    只有微光的黑暗環境下,商見曜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但可以聽見蔣白棉的呼吸聲又急促又雜亂,彷彿剛完成了五公里越野。

    “醒醒!醒醒!”他依靠聲音,抓住了蔣白棉的身體,邊喊邊搖晃道。

    這樣的動靜引來了白晨和龍悅紅的關注,他們一個留在外圍,防備意外,一個邊往帳篷靠,邊高聲問道:

    “怎麼了?”

    商見曜沒有回答,繼續劇烈搖晃著蔣白棉的身體。

    終於,蔣白棉發出了聲音:

    “停……停!我頭暈!”

    商見曜頓時鬆了口氣,直起了身體。

    這時,白晨已拉開了帳篷的門。

    藉著外面照入的月光,她看見商見曜蹲在蔣白棉的睡袋旁,大口喘著粗氣,而蔣白棉縮在睡袋裏,表情迷茫地坐著。

    “發現了什麼異常?”白晨冷靜問道。

    商見曜脫口回答道:

    “我做了一個噩夢……”

    他不由自主頓了一下,感覺這說的自己就像一個小孩,正因做了噩夢,尋求長輩的安慰。

    見蔣白棉和白晨都沒有嘲笑自己,沒有試圖打斷,商見曜緩和了一下,繼續說道:

    “一個很真實的噩夢,我在夢中扇自己耳光都沒法醒來。明明已經感受到了強烈的疼痛,還是沒法醒來。

    “直到我利用覺醒者的能力,強化了自己對夢境的判斷和認知,才徹底醒了過來。

    “夢中,黑鼠鎮的居民變成了活屍,你們的臉上也長出了粗黑的汗毛。”

    活屍屬於廣播故事裡的概念。

    蔣白棉沒再迷茫,神情逐漸沉凝,輕輕頷首道:

    “我也做了個噩夢。

    “夢到自己在實驗室裡做研究,你們都是我的助手……”

    說到這裡,蔣白棉忽然語塞。

    也就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她繼續說道:

    “那個夢很真實。因為一些細節,我也懷疑起自己在做夢,趕緊用針頭戳了下自己,結果感受到了和正常一樣的疼痛。

    “這打消了我的懷疑,然後,隔壁實驗室出了事故,有劇毒氣體洩漏,並往整個樓層擴散。

    “我正帶著你們瘋狂奔向出口,試圖搶在毒氣瀰漫過來前逃離公司,就被商見曜搖醒了。”

    說話間,她舉起左手,將它湊到了月光明亮的區域。

    商見曜和靠近過來的白晨,都看見那隻手的虎口處有一個針孔大小的紅點,略顯腫脹。

    蔣白棉隨即望向商見曜的臉孔,不出意外地找到了印著五根指印的紅腫之處。

    “我身上沒帶針頭……”蔣白棉思索了下道,“這不是夢遊造成的。”

    說著,她又將左手伸向了商見曜右臉的五指印,隔空比劃了下:

    “這也不是我打的。”

    白晨循著蔣白棉的手掌,認真看了看:

    “沒法完全否定,現在紅腫太明顯,指印有點失真,對比存在誤差,而且,你們手指的長度差距不是太大。”

    “真是我左手打的,他這邊臉還能有牙齒剩下的呀?”蔣白棉左手手指頂端冒出了絲絲電流。

    她左臂連同左手都是電鰻型生物義肢的一部分,特點之一就是巨力。

    白晨對此表示認可,商見曜無言以對。

    他正要詳細描述自己夢中看見的畫面,蔣白棉突然皺起了眉頭:

    “你們有沒有聯想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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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9:41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五十五章 懷疑

    聽到蔣白棉的問題,商見曜和白晨本能對視了一眼,但只從對方臉上看見了相同的茫然。

    蔣白棉雙手一撐,坐得更筆挺了一點:

    “你們還記得之前那個遺蹟獵人,叫哈瑞斯.布朗的那個,禿頭的那個,提供的情報嗎?”

    很顯然,蔣白棉的記憶力相當不錯。

    作為當事人,商見曜瞬間回想了起來:

    “是月魯車站以北有人類異常死亡的那個情報?”

    “對。”蔣白棉鄭重點頭,“當時哈瑞斯.布朗說,他們發現了幾具剛死不久的屍體,表面沒有任何致命的痕跡,但表情或痛苦,或恐懼,或帶著詭異的笑容。”

    白晨頓時恍然大悟:

    “組長,你的意思是,那些人都是在夢境,不,真實夢境中死去的?”

    蔣白棉“嗯”了一聲:

    “你想,我只是在夢中戳了下自己,現實就有對應的紅腫小點凸顯,而仔細看,那里根本沒有針孔。

    “同樣的,商見曜在夢裡扇了自己一巴掌,現實也獲得了五指印和臉部的腫脹。

    “如果,我是說如果,在這樣的夢中被子彈命中了要害,或者吸入了讓人表情怪異的毒氣,或者於歡愉的巔峰受到突然的驚嚇,那現實中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會表面沒有致命傷痕地死去……”商見曜沉聲回答道。

    他臉上的五指印很可能是一種應激性的現象,消退會非常快,可一旦心臟因此停止了跳動,那就永遠恢復不了了。

    話音未落,商見曜猛地站起,回到自己的睡袋處,披上外套,挎上了“狂戰士”突擊步槍。

    他一邊打開槍支保險,一邊大步走出了帳篷。

    “發生了什麼?”負責警戒的龍悅紅忙開口問道。

    商見曜抬頭看了眼後方的岩壁,環顧了周圍一圈:

    “你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事物嗎?

    “或者,不同尋常的現象?”

    龍悅紅回想了一下,堅定地搖了搖頭:

    “沒有。

    “就是路過的野獸都很少,也屬於正常物種。”

    說話間,龍悅紅借助皎潔的月光,看見了商見曜右臉的紅腫和較為明顯的五指印。

    “呃……”他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詢問了,眼神變得略有些古怪。

    這時,蔣白棉已穿戴整齊,拿上武器出來,白晨緊跟在後面。

    “有發現什麼嗎?”蔣白棉表情略顯凝重地問道。

    “沒有。”商見曜嚴肅回答道。

    蔣白棉沒去管龍悅紅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的目光,自行巡邏了一圈,感應了下周圍的各種電信號。

    “確實沒什麼異常。”她走回商見曜、白晨身旁,略微鬆了口氣道,“看來,只要不睡著,就不會被影響。”

    見龍悅紅一臉茫然,蔣白棉撿重點將自己和商見曜的遭遇描述了一遍。

    而龍悅紅就像在聽廣播節目裡的故事,又害怕又不太相信。

    坦白地講,如果不是有組長作證,僅憑商見曜的說辭,他絶對會說:

    “別開玩笑了,這種事情一點也不好笑!

    “你去和秩序督導員說啊,看他們信不信你!”

    秩序督導員是負責“盤古生物”內部秩序的職業,無論打架鬥毆,還是侵害他人,都歸他們管。

    ——“內生態區”每一層樓都有一名“秩序督導主管”,下面有三個秩序督導組長,每一個組長手下,又有幾名秩序督導員,

    再往上,十幾二十層樓一個大區,每個大區設置一個“秩序督導局”。

    “秩序督導局”之上則是隷屬於“董事會”的“秩序督導部”。

    聽完蔣白棉的描述,龍悅紅下意識回了一句:

    “這不會真的吧?”

    問完之後,他迅速閉上了嘴巴,不再等待答案。

    既然商見曜都可以讓機械僧侶淨法和他握手道別,那出一個怪物能讓人在夢中詭異死去,似乎也不是什麼無法接受的事情。

    不得不說,出了公司,來到地表後,龍悅紅越來越覺得這個世界比以往認知的魔幻很多。

    “會是一名覺醒者嗎?或者,產生了畸變的次人、動物?他們說不定也擁有類似的能力。”蔣白棉側頭看向了商見曜。

    “除了自身能力,我對覺醒者的瞭解不比你們多。”商見曜跟著扭頭,望向了白晨,期望這位有豐富灰土生存經驗的女士能給予答案。

    白晨搖了下頭,示意自己也未遇到過類似的異常:

    “如果不是這樣,也不會讓哈瑞斯.布朗這種經驗豐富的遺蹟獵人匆忙撤離,不敢靠近。”

    蔣白棉思索了幾秒,看著商見曜道:

    “我有些好奇,你究竟是怎麼掙脫剛才那個夢境的?

    “嗯,你剛才說過了,是依靠覺醒者的能力,但我希望瞭解一些細節,這或許能給我點啟發。

    “如果你覺得這是自己的秘密,就讓白晨、龍悅紅到邊緣去巡邏。

    “至於我,呃,我這個人,應該還值得信任吧?”

    說到最後,蔣白棉實在找不出理由,又不願意用當前處境強迫商見曜回答,只好耍了下賴。

    “沒什麼。”商見曜坦然回答道,“我用的是你們見過的‘推理小丑’能力。當時,因為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卻沒有醒來,我初步排除了做夢的可能,想的是,搶車,遠去,等天亮之後再回來看你們是否恢復了正常。

    “結果,我起身的時候,看見了後視鏡裡的自己。

    “我當時就想啊,能不能用‘推理小丑’的能力影響自己,讓我更加確定地相信這是一個夢境。

    “如果真的是夢境,那我就相當於識破了真實與虛假,強化了這方面的自我認知,應該有不小的可能直接醒來。

    “若不是夢境,我也給自己寫了提示……”

    說到這裡,商見曜才記起夢中的安排,忙將手伸入衣兜,拿出幾張用於記錄的紙。

    而這些紙裡除了一張描繪有鋼鐵廠廢墟的殘缺佈局圖,標註有“廁所”,其餘都一片空白,沒有任何提示。

    “果然……”商見曜長長舒了口氣,繼續說道,“寫完提示,我就開始利用‘推理小丑’的能力讓自己根據不相關的條件得出‘在做夢’的結論,而這確實也強化了我的判斷和認知,幫助我掙脫了夢境。”

    蔣白棉聽得頗有感觸:

    “真狠啊,連自己都騙。”

    “……”龍悅紅差點被逗笑,好不容易才忍住。

    “……”商見曜也沒想到蔣白棉會給出這麼一個“評價”,險些就忘記了後面要說什麼。

    他頓了頓道:

    “之前沒有做過類似的實驗,等看到了後視鏡裡的自己,才覺得可以試一試,而且,‘推理小丑’也分兩種情況:

    “一種是用顯而易見的事實讓目標得出幾乎不相干的、對我有利的結論;

    “一種是靠沒什麼價值的條件讓目標得出不符合邏輯但結果正確的判斷。”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不錯,看來這次的事情幫你更進一步掌握了能力,拓寬了它的邊界。”

    商見曜正要說點什麼,突然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蔣白棉隨即望向了白晨:

    “你有什麼想法?”

    “在不確定異常已遠離的情況下,今晚最好都不要睡了。等天一亮,立刻就駕車往南邊去。以你們的精力,半晚不睡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白晨給出了非常穩重非常謹慎的建議。

    龍悅紅下意識指向黑鼠鎮入口道:

    “這裡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先保證自身安全再說其他的。”蔣白棉毫不猶豫回應道,“再說,夢境的異常不會只針對我們,附近區域的遺蹟獵人、荒野流浪者裡,應該也有人受到影響,而他們的詭異死去會讓這裡短暫變成禁區,成為口口相傳的恐怖地帶,一時半會不會再有什麼人敢於過來。

    “呵呵,如果有人連這樣的消息都收不到,什麼都不清楚就進入,那我不認為他們有能力找到黑鼠鎮的入口,搬開堵住洞穴的巨石。

    “等到相應的影響消退,公司的人也差不多過來了,到時候,他們要是沒找到我們,肯定會發信號彈通知的。”

    龍悅紅再沒有意見,四人就這樣值守到了天明。

    然後,他們輪流駕車,往南方返回。

    到了快中午的時候,副駕位置的蔣白棉扭頭對商見曜道:

    “你試著睡一下,看夢境還有沒有異常。

    “放心,我會盯著你的,一有什麼不對就搖醒你。”

    “我自己能醒。”商見曜很有自信地低語了一句。

    “啊?”蔣白棉側了下腦袋。

    她的笑容沒有一點減退,反而更加明顯了。

    商見曜沒再多說,想了一下,抬起右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

    他旋即閉上了眼睛。

    …………

    冰冷漆黑的金屬牆壁高高屹立,圍出了一個寬廣空曠的大廳。

    大廳高處,看不到頂端,只有一片昏暗。

    昏暗裡,數不清的璀璨光點密佈,緩緩轉動,彷彿形成了一條又一條星河。

    大廳的中央,星光灑落,凝聚成了一道巨大的、模糊的人影。人影兩手往外展開,保持著嚴格的對稱,似乎在模擬天平。

    “一個代價,三個恩賜”的聲音空洞迴響,層層疊於商見曜耳畔。

    商見曜凝視了這幕場景近十秒,低沉吐出了四個字:

    “群星大廳……”

    他沒再言語,越過那道模糊的人影,抵達了大廳最裡面,停在了沉重的灰白石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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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0:59:55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五十六章 會合

    面對那扇鑲嵌在黑色金屬牆上的沉重石門,商見曜無聲吸了口氣,前傾身體,將雙手按了上去。

    石門上方的三個凹槽內,相繼亮起了璀璨的光芒,就如同高空有星辰寥落於此。

    這三顆“星辰”內,虛幻的文字翻滾著浮現,很快固定了下來,分別是:

    “推理小丑”、“矯情之人”、“雙手動作缺失”。

    商見曜略一凝神,代表“推理小丑”的那團白光就驟然變亮,愈發璀璨。

    幾乎是同時,灰白的石門輕輕顫動,在紮紮之聲裡,一點一點地沉重後退,不斷後退。

    也就是幾秒鐘的工夫,曾經困擾商見曜很多天的灰白石門完全敞開了。

    他隨即收回雙手,插入褲兜,靜靜地站在原地,凝望石門後方。

    那裡有一座銀白的金屬階梯無聲屹立,往上延伸,看不到盡頭。

    階梯的兩側則是無邊的黑暗,深邃的彷彿能吞沒整個世界。

    “果然……商見曜低語了一句,抽出雙手,邁開步伐,沒有一點猶豫地通過大門,踏上了階梯。

    一步,兩步,三步……雖然他怎麼都看不到階梯的盡頭,但他依舊走得沉穩有力,不見遲疑,不顯倉促。

    這個過程中,周圍只有他的腳步聲迴蕩,除此之外,什麼動靜都不存在。

    這與兩側的幽邃黑暗疊加,帶來了難以言喻的恐懼。

    一層一層地不知往上走了多久,商見曜終於看見了深黑中的另一抹顏色。

    那是與之前相仿的灰白石門,它依舊鑲嵌在看不到上下左右邊界的黑色金屬牆壁內,上方同樣有三個凹槽。

    如果不是腳下的情況有發生變化,如果不是周圍沒有“群星”存在,商見曜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原本那個大廳。

    他思考了兩秒,加快步伐,連跑帶跳地來到了新的石門前。

    接著,他略微側過身體,一手插兜,一手按到了門上。

    和他預料的一樣,灰白石門上的三個凹槽內,白光相繼騰起,聚合為虛幻的星辰。

    “星辰”中,數不清的文字翻滾,沒用多久就固定了下來,同樣是:

    “推理小丑”、“矯情之人”、“雙手動作缺失”。

    其中,代表“推理小丑”的白光比另外兩團要明亮很多。

    可惜的是,這一次,灰白石門只是輕輕顫動,沒有往後退開。

    商見曜從一手輕推,逐漸變成了雙掌發力,腰背也隨之彎了下去,似乎想將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到石門上。

    那沉重的石門晃動幅度不變,縫隙未出現擴大。

    商見曜收回手,挺直身體,看了頗為明亮的“推理小丑”和略顯黯淡的“矯情之人”、“雙手動作缺失”各一眼,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等到這三團白光相繼黯淡,消失不見,商見曜的身影也模糊了起來。

    他真正地進入了沉眠。

    不知過了多久,商見曜突然感覺身體在搖晃。

    他本能睜開了眼睛,看見了蔣白棉又黑又直的眉毛,以及那雙明亮精神的雙眸。

    “遇到了什麼?”蔣白棉見商見曜終於醒來,沒有掩飾地鬆了口氣。

    商見曜認真想了想,回答道:

    “睡太香。”

    蔣白棉眉毛輕動,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克制自己,後排左座的龍悅紅則“噗”出了聲音。

    負責開車的白晨踩油門的腳一下變重,吉普嗖得加快,險些脫離沒什麼雜物的“大路”。

    “呼……”過了幾秒,蔣白棉緩緩吐了口氣,“看來已經脫離了那個異常的範圍。白晨,在附近找個比較隱蔽的地方停車。”

    她又將目光投向了後排的商見曜和龍悅紅:

    “我們接下來幾天在這邊紮營。等吃過午飯,龍悅紅你就和白晨一起補眠,我和商見曜負責警戒和巡邏。

    “到公司派來的隊伍發出信號前,我們在這片區域訓練野外求生。”

    “是,組長。”商見曜和龍悅紅沒有異議。

    …………

    一天之後,舊調小組營地內。

    剛用過午餐的龍悅紅從兜裡掏出了一顆龍眼大小的、覆蓋青灰硬殻的果子。

    他隨即用牙齒咬開了果殻,讓裡面嫩白飽滿的果肉顯露了出來。

    龍悅紅先吮了口溢出來的汁液,然後才將果肉吸出,於嘴裡嚼吧。

    “真好吃啊……”他吞下果肉後,由衷讚歎道。

    過去一天的訓練中,他最大的收穫就是認識了這種叫“生鮮果”的食物。

    這來自某種分佈廣泛的耐旱型硬葉灌木,生長時間短,能保存很久,沒有任何毒素。唯一的問題是,產量很少,一叢灌木只能長那麼幾顆,無法當成主食,不會有人特意蒐集。

    據白晨講,這是不少荒野流浪者童年最美好的回憶。

    商見曜手裡同樣有生鮮果,他正將最後一團嫩白的果肉塞入口中。

    這種野果的果肉並不像他最開始想的那樣柔軟綿密,反而有點類似蘋果,口感清脆。

    它的味道略顯酸澀,但不掩甜味,讓人越吃越是精神。

    將藏在果肉裡的幾個薄籽咀嚼著吞下後,商見曜拍了拍手,站了起來。

    蔣白棉正要宣佈下午訓練開始,突然看見北邊的天空連續炸開了三朵煙花,一黃,一綠,一藍。

    “公司的信號彈……”她微皺眉頭,聲音不小地自語道,“來得也太快了吧?”

    “有人偽造的?”白晨想到了一個可能。

    蔣白棉仔細分辨,搖了搖頭:

    “這可是公司特製的信號彈,外人偽造不了,而且,顏色順序也是對的。

    “也許,剛好安全部有一支隊伍在附近拉練,直接就過來了?或者,公司早就注意到了月魯車站以北的異常,在我們第一次聽到嘶吼聲的那晚?”

    商見曜聽完,忽地笑道:

    “要不,先派龍悅紅過去確認一下?”

    “為什麼是我?”龍悅紅愕然反問。

    “我只能指揮得動你。”商見曜非常坦然。

    龍悅紅斜眼看他,刻意展現出了不屑。

    這時,蔣白棉笑了笑道:

    “商見曜說的也有道理。”

    龍悅紅的臉色頓時略微變白。

    蔣白棉繼續說道:

    “我們先返回黑鼠鎮區域,到了附近,再派人穿戴外骨骼裝置,過去做個偵察。”

    聽到外骨骼裝置,龍悅紅一下就恢復了鎮定。

    他抬手拍了下額頭,小聲嘀咕道:

    “我怎麼忘了這個……”

    蔣白棉側了側腦袋,雖然沒有聽清楚,但還是大致猜到了龍悅紅會說什麼。

    她噙著笑意,反駁了一句

    “你覺得自己能勝任偵察這個任務嗎?

    “你認識多少安全部的員工?

    “到了那邊,就算要偵察,肯定也是我來啊。”

    說完,蔣白棉邁開雙腿,走向了吉普,只留下輕飄飄一句話:

    “你們收拾。”

    …………

    接近傍晚時,“舊調小組”回到了黑鼠鎮所在的那片丘陵地帶。

    經過蔣白棉穿戴外骨骼裝置的偵察,他們徹底確定了放出聯絡信號彈的是“盤古生物”的人。

    放好外骨骼裝置,白晨開車,帶著蔣白棉、商見曜和龍悅紅來到了小山底部。

    這裡有十幾個穿灰黑色服裝的“盤古生物”員工,他們端著制式的“狂戰士”突擊步槍,分別在不同的位置封鎖道路。

    白晨按照對面的手勢,停下了吉普。蔣白棉當先開門,走了過去。

    途中,她拿出了紅底金字的長方形銘牌,將它戴到了胸前。

    銘牌上,“盤古生物”四個字映著夕陽,閃閃發光。

    兩位全副武裝,戴著同樣銘牌的員工迎了上來,一個拿著手持式有屏幕的電子設備,一個開口問道:

    “電子卡編號。”

    “02310162155。”蔣白棉熟練地吐出了一串數字。

    拿著手持設備的安全部員工將這串數字輸了進去,調出了蔣白棉相關的信息。

    他迅速比對了下照片和特徵,抬手行了一禮:

    “傍晚好,蔣組長。”

    等到商見曜、龍悅紅和白晨驗證完員工電子卡編號,對面的兩位安全部員工同時讓開了道路。

    “你們是哪個大隊的?怎麼來的這麼快?”蔣白棉隨口問道。

    剛才索要電子卡編號的安全部員工回答道:

    “月魯車站以北出現異常的消息傳回來後,我們就出發了,途中才看見你發射的緊急信號彈。”

    拿著手持電子設備的員工補充道:

    “我們是23大隊的。”

    蔣白棉對他們的回答一點也不意外,放心了不少道:

    “你們來了多少個小組?”

    “整個大隊都來了,有開裝甲車。”對面的安全部員工沒有隱瞞。

    “不錯。”蔣白棉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

    “盤古生物”內,“安全部”負責對外行動,基本單位是作戰小組。

    每一個作戰小組二十到三十人不等,有一個組長(D7級),一個副組長(D4到D6級都有可能)。

    為了便於指揮,作戰小組內部有做更細的劃分——他們往往會設置三到四個班,每班一個班長(D4或者D5級)。

    同樣的,三個作戰小組構成一個行動大隊。加上額外的人員,一個行動大隊差不多100人左右,隊長層階一般為D8級。

    再往上是行動群,四百到五百人之間,這就是安全部最大的隊伍編製了,相應的主管是D9級。

    如果有較大規模的戰爭爆發,行動群將幾個一組,臨時形成多個行動集群,由不同的行動集群總監(M1級管理層)指揮和管控——大老闆專屬衛隊、管理層直屬行動集群、重要項目保衛集群屬於常設特例,而且人數少於真正的行動集群。

    也就是說,行動大隊算得上安全部編製裡的中流砥柱。

    “你們隊長呢?”蔣白棉轉而問道。

    “在黑鼠鎮。”對面拿電子設備的員工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蔣白棉點了下頭:

    “帶我們過去,有重要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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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1:00:08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五十七章 交換情報

    商見曜等人是在黑鼠鎮外面見到的23大隊隊長,他三十來歲,穿著灰黑的服裝,佩戴著多了兩顆星星的銘牌。

    “王北誠。”他向蔣白棉伸出了右手。

    蔣白棉同樣伸手,虛握了一下:

    “蔣白棉。”

    “久聞大名。”王北誠笑著收回了手。

    他身高和商見曜差不多,五官輪廓屬於英挺型,但整個人曬得很黑,且呈現出一種灰撲撲的感覺。

    “希望是好名聲。”蔣白棉謙虛了一句,轉而介紹起商見曜等人,“這是我們‘舊調小組’的成員。”

    王北誠一點也不倨傲,依次和白晨、商見曜、龍悅紅打起招呼。

    然後,他重新將目光投向了蔣白棉:

    “說句實話啊,聽說你申請組建新的‘舊調小組’時,我們都很詫異。這是最危險的任務之一,你完全沒有必要。”

    聽到“最危險的任務之一”,龍悅紅的臉色不由自主白了一點。

    蔣白棉則笑道:

    “這是我個人的追求,在灰土之上,還是有一些理想主義者的。”

    “有的時候,你純粹的讓人羨慕。”王北誠半笑半嘆道,“可惜,我們這種人,有妻子,有兒女,已經沒辦法任性。”

    兩人的寒暄到此為止,蔣白棉開始說起自身的經歷,希望對面的同事能從講述中獲取有用的情報。

    她先提了一下露宿野外第一晚聽見嘶吼聲,懷疑月魯車站以北出現異常的事情,然後跳過了與身穿外骨骼裝置的荒野強盜戰鬥之事,甚至沒講水圍鎮相關的經歷,只略微點了一句有路遇黑沼鐵蛇,順利將它擊殺——黑沼鐵蛇的外皮就在吉普車車頂,一眼就能看見。

    講述完“前置劇情”,蔣白棉直接說起鋼鐵廠廢墟之行,將哈瑞斯.布朗這禿頭遺蹟獵人提供的情報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除了字句可能不一樣,內容上沒有絲毫增減。

    王北誠聽得很是專注,臉上禮貌性的笑容逐漸消失不見。

    接著,蔣白棉將話題切入到機械僧侶淨法相關。

    最開始的時候,她如實轉述了商見曜、龍悅紅與淨法的對話,重點強調了“他心通”這個疑似覺醒者能力的神通。

    可講到淨法追趕上來,依靠“餓鬼道”能力控制住自己四人時,蔣白棉不著痕跡地隱藏了商見曜的表現,只說自己判斷出淨法憎恨女性不是因為“永生人”技術有缺陷,而是由於他好色本質和身體狀態不匹配,導致心理出現了扭曲,然後,故意藉此激怒了他,讓他不受控制地開始施暴,接著,抓住這個機會,將左手食指插入了淨法脖子上的某個接口,利用電鰻型義肢儲備的高壓電流,破壞了對方的主控系統和機體結構。

    在這裡,蔣白棉刻意修改了事實,沒提當時因為擔心淨法有應急後備系統和冗餘機體結構,所以只想著通過“金手指”入侵機械僧侶的內部信息網絡,直接控制住對方。

    然後,她略去中間過程,將後續結局嫁接到了這裡——因為淨法擁有應急後備系統和冗餘機體結構,所以他在遭受重創後,依舊逃出了吉普車,沒被當場摧毀。

    “如果是我,哪怕率領的是一個戰鬥小組,也未必有你們做得好。”聽完機械僧侶相關,王北誠忍不住感慨出聲,“戰鬥型機器人加真正的人類智慧加覺醒者能力,簡直就是一台大殺器。”

    “這也是壓力逼迫出來的,要不然,就會被一個機械僧侶侵犯、施暴至死,這往哪說理去?”蔣白棉自嘲了一句,“擺脫淨法後,我們就想著到黑鼠鎮來,利用這裡的無線電收發報機,將獲得的情報傳回公司。途中,露宿野外時,遇到了兩個奇怪的人,一個叫杜衡,自稱古物學者、歷史研究員,一個來自最初城,叫伽羅蘭,自稱道士……”

    她重點不是說這兩個人有多奇怪,而是引出那次獲得的覺醒者部分情報。

    之後,就是“舊調小組”抵達黑鼠鎮,發現這裡被屠戮一空,於是搜尋現場,發射緊急信號彈的事情。

    蔣白棉沒有隱瞞自身調查的結果,點出了“鬣狗”強盜團的嫌疑。

    臨近尾聲,她說起了真實噩夢,但沒有提商見曜依靠覺醒者能力,自行掙脫出來之事,只講運氣不錯,當時剛好遇到值夜交接班,龍悅紅和白晨發現不對,及時搖醒了她和商見曜。

    末了,她將真實噩夢與月魯車站以北的異常聯繫起來,說了說自己的猜測。

    “這確實和某種覺醒者能力有點像……”比商見曜等人大了近一輪的王北誠回憶所見所聞,猶豫著說道,“我年輕的時候,跟著行動群,參與過一次大勢力間的大宗交易,偶然遇見了一個叫做‘拂曉晨星’的教派,他們既恐懼夢境又利用夢境。當時,和我交流的那個教徒是個覺醒者,自稱‘守夢人’,認為自己是在為人們免於被噩夢吞噬而戰。他描述的一種噩夢情況,和你們說的有點像。”

    蔣白棉和商見曜等人分別對視了一眼,轉而詢問起王北誠:

    “他沒有向你展示過能力?”

    “沒有。”王北誠搖了搖頭,“這可能和我比較警惕有關。”

    蔣白棉想了一下,追問道:

    “他們崇拜的是哪位執歲?”

    王北誠已知道商見曜等人從機械僧侶淨法那裡得到了執歲相關的情報,所以未做隱瞞,坦然回答道:

    “是‘拂曉’。

    “執掌二月的神靈。

    “他們稱這位執歲是照入夢境的那道光。”

    說到這裡,王北誠看了眼已然黯淡的天色:

    “還有別的情報嗎?”

    “沒有。”蔣白棉微微笑道,“說的我嘴巴都幹了。”

    王北誠頓時笑了一聲:

    “客氣的話就不說了,天快黑了,你們找個地方紮營休息吧。我?我得儘快安排幾個偵察班根據你們提供的情報外出打探消息,這不能浪費一點時間。

    “啊,對了,睡覺的時候最好在值夜同伴的注視下,這樣一有異常,就能及時被喚醒。”

    他沒提這是否會睡得不自在。在灰土之上,類似的事情根本不是問題,每一個經驗豐富的人都懂得生命勝過羞恥,勝過尷尬。

    “放心,我們有經驗。”蔣白棉揮了揮手,帶著商見曜等人告別王北誠,回到了吉普車停靠處。

    等找好地方,弄完帳篷,龍悅紅終於按捺不住疑惑,開口問道:

    “組長,你為什麼要隱瞞外骨骼裝置的事?”

    隱去商見曜的秘密是他們內部的共識,不需要多說。

    “這就需要講太多了,沒那個必要,說不定還得牽扯出水圍鎮的事情。”蔣白棉不甚在意地回答道。

    “我們不是已經商量過,要彙報水圍鎮的事,但不講具體位置,只提在野外遇上了他們的狩獵小隊?”情緒波動較小的白晨略顯關切地追問道。

    蔣白棉哈哈笑道:

    “不用著急,這得等回到公司,按流程上報。

    “告訴王北誠他們大隊有什麼用?反而平添洩露出去的風險。”

    “這洩露了也沒什麼吧?”白晨不是太理解。

    蔣白棉微微嘆氣,笑著用下巴指了指商見曜、龍悅紅:

    “你們來說一說內部員工對荒野流浪者的態度。”

    負責警戒的商見曜沒有遮掩:

    “有點排斥,害怕吸納過多的荒野流浪者導致各方面的配給減少。”

    “是啊,雖然我們人力不是太足,但大家都覺得,反正現在也過得下去,之後的新生兒也會越來越多,沒必要吸納大量的荒野流浪者。”龍悅紅看了眼白晨,聲音略有點小地說道。

    蔣白棉隨即對白晨攤了下右手:

    “你聽到了吧?

    “如果只是零星地吸收你們這種荒野流浪者中的佼佼者,利用你們的經驗、見識和能力,內部員工們並不反對,甚至非常理解,但要是一下吸納整個聚居點的荒野流浪者,大家就不是太能接受了。

    “安全部的作戰小組、行動大隊,雖然長期在外面活動,知道各個聚居點的情況,未必沒有同情之心,但他們也是人,他們也有父母妻兒等生活在公司內部,同樣會受到各種言論的影響。

    “如果他們在董事會作出決定前,將水圍鎮的消息洩露給了親戚朋友,讓大家開始討論這件事情,很容易就發酵出負面影響。”

    白晨還是有點不理解:

    “普通員工能影響到董事會的決定?”

    在她看來,這種高層是不會受底層輿論影響的。

    蔣白棉聞言笑道:

    “你現在還是更習慣荒野流浪者那套啊,不太適應公司內部的一些東西。

    “‘盤古生物’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大,哪個董事會成員沒點身為普通員工的親戚和朋友?而且,內部的穩定也是非常重要的,這會直接影響到作戰小組、行動大隊的狀態和立場。

    “如果有各種負面輿論,就算董事會堅持要吸納整個水圍鎮,在方案細節上肯定也將有所不同:

    “是全部給予正式員工待遇,還是當做外圍附庸勢力處理,是做一定的拆分,直接派人去管理,還是像黑鼠鎮那樣,差別很大的。”

    白晨不再言語,略微低下腦袋,仔細思考起蔣白棉的話語。

    在她的荒野流浪者經歷裡,上位者、勢力強大者,擁有絶對的話語權。

    這時,龍悅紅咕噥了一句:

    “可我還是覺得這只是一方面的理由。”

    因為已經習慣,他自言自語的聲音並不低。

    “可能組長怕王北誠徵用我們的外骨骼裝置。”商見曜故意看了蔣白棉一眼,笑著說道。

    蔣白棉眉毛微挑:

    “我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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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1:00:22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五十八章 原因

    不等商見曜、龍悅紅、白晨回應,蔣白棉“呵”了一聲:

    “我們之間又沒有隷屬關係,他又沒拿到臨時戰爭授權,只是層階比我高一點而已,但也沒到管理級,我為什麼要怕他?”

    “也就是說,即使王北誠以行動大隊隊長的身份強行徵召我們參與接下來的事情,我們也可以不用理會?”白晨還在適應“盤古生物”內部的細節性規則。

    別說她了,商見曜和龍悅紅這種剛離開學校加入安全部的員工,對類似場景的權屬問題也搞不清楚。

    “沒錯。”蔣白棉笑著回答道,“我們是直屬於悉虞副部長的特殊小組,即使同樣位於管理層的行動集群總監,沒拿到董事會給予的臨時戰爭授權,也指揮不動我們。”

    悉虞是安全部一位副部長,層級和行動集群總監相當,都是M1級——安全部的行動集群總監和副部長純粹是各自側重不同,沒有高低之分,有的時候,有的行動集群總監也會兼任副部長。

    商見曜、龍悅紅對悉虞一點也不陌生,這不僅是因為該名女士是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而且還在於對方名氣很大:她是“盤古生物”內部少有的紅河人種,無論姓名特點,還是瞳色、髮色,都和絶大部分員工不同,另外,她屬於安全部文職體系逐步晉陞上來的副部長,是特例中的特例。

    ——安全部的文職體系不向第一次參與工作分配的新員工開放,除非是那種很有天賦,還未進入大學就被指定培養的人才,而悉虞就屬於這種。

    商見曜專注聽完,冷靜提出了一個問題:

    “那部長能指揮我們嗎?”

    “……”蔣白棉的笑容一下變得勉強,“當然可以。”

    聽到這裡,白晨大致弄明白了安全部的職權架構,轉而問道:

    “如果王北誠一定要徵召我們呢?強行徵召。”

    “我管他呢。”蔣白棉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到時候,直接就走,他還能把我攔下來不成?”

    “你不怕他動用武力?”白晨追問道。

    蔣白棉的表情頓時變得有點精采,她認真看了看白晨小巧的臉孔,難掩笑意地說道:

    “你要記住,這是大勢力軍隊,不是荒野流浪者組成的團隊。

    “就算王北誠真敢發瘋,他下屬的員工也不敢!

    “無故攻擊同事會有什麼後果,安全部每一名員工都很清楚:輕則十年以上的囚禁加強制勞動,重則死刑,甚至放逐全家。”

    “栽臓,陷害,滅口,保密,不行嗎?”白晨提出了疑問。

    “這可是罪上加罪。”蔣白棉側頭看了商見曜、龍悅紅一眼,“主要是誰會陪王北誠這麼發瘋?我們出來拚命,忠誠的是公司,是能給我們和我們家人提供安穩生活、基本物資的公司,他王北誠能保證這些嗎?

    “他又能額外提供什麼?頂多也就是晉陞的機會、戰利品分配時的傾斜,但這和事情暴露後的嚴重後果相比,算得了什麼?

    “即使真有人利慾熏心,王北誠可以提供的機會又能有多少?能覆蓋整個行動大隊一百來號人嗎?

    “如果這裡只有他和五六名心腹,那我確實需要擔心一下,但幾十上百個人都在這片區域,他拿頭來栽臓陷害,滅口保密啊?一旦有那麼幾個人後悔,回去暗中舉報,立功贖罪,整個事情就敗露了,後果非常嚴重。

    “更別提,這發瘋為的還只是一點意氣,誰願意幹啊?”

    白晨緩緩點頭:

    “確實,人多口雜。

    “又沒法只留心腹,把其他人都幹掉。”

    如果整個行動大隊只剩幾個人回去,那問題就幾乎等於寫在臉上。

    而且,幾個人想對付近百號人,在雙方武器沒有代差的情況下,誰滅口誰還不一定呢。

    “就算是王北誠的心腹,也未必敢跟著發瘋。”蔣白棉微微一笑道,“商見曜,龍悅紅,如果我讓你們當著很多人的面打王北誠一頓,你們敢不敢?”

    龍悅紅沉默了幾秒,弱弱回答道:

    “打不過……”

    “要是能打過,敢不敢打?”蔣白棉好笑追問道。

    這時,商見曜嚴肅點頭道:

    “敢!

    “不需要假設,等回到公司,我就把王北誠打一頓!”

    “呵……”蔣白棉嗤之以鼻。

    回到公司再打,叫“鬥毆”,一般就是秩序督導員調解幾句,各回各家,稍微嚴重點關上十天半個月,罰一個月貢獻點,而且,為了不讓受罰者因此餓死,會人性化地把罰去的貢獻點平攤到一年內。

    只要沒把對方打出好歹,類似的鬥毆最差結果就是被調換到不好的崗位,可在“盤古生物”內部,能比“舊調小組”成員危險的崗位幾乎沒有——危險程度相仿的也不多。

    聽著商見曜等人話趕話地說到這裡,白晨忽然插嘴道:

    “王北誠究竟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要開始認真地討論要不要打他,具體該怎麼打?

    “呃……”蔣白棉陷入了沉思。

    “……”龍悅紅這才發現,隨著剛才的討論,王北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莫名其妙變得很差,幾乎可以說是大奸大惡。

    只有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他錯在唱歌不好聽。”

    “你怎麼知道?”白晨下意識追問。

    商見曜點了點頭:

    “我猜的。”

    “……”白晨又一次意識到和商見曜認真討論問題是自己的錯,因為永遠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是開玩笑,什麼時候是“犯病”了。

    “好啦好啦。”蔣白棉拍了下手,“該弄晚餐了,對了,等會商見曜先睡,看是否還會進入真實噩夢。”

    吩咐完,她想了想,補了一句:

    “說句實話啊,我還是挺怕王北誠知道我們有軍用外骨骼裝置的。一般來說,類似的高級裝備,每個普通行動群可能總的才幾台,並且集中在某個大隊的某個組,王北誠他們未必有。”

    “你不是不怕嗎?”龍悅紅不明白組長為什麼又改口。

    蔣白棉自嘲一笑道:

    “我是不怕他強行徵用,我怕他苦苦哀求。

    “他們接下來的行動肯定比我們危險多了,於情於理,都該把外骨骼裝置借給他們,哎,我這個人心軟啊。

    “而且,等回了公司,這種裝備也是要上交的,由高層統一分配,不可能屬於我們。”

    “那可以借啊……”龍悅紅更加不解。

    蔣白棉分別看了他們一眼:

    “這不是要防備意外嗎?

    “我算注意到了,這次野外拉練就沒順利過:

    “碰到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強盜團,居然有外骨骼裝置;走最正常的道路,居然遇到沼澤侵蝕過來,有黑沼鐵蛇潛伏;去沒什麼價值的鋼鐵廠廢墟訓練,居然會碰上機械僧侶淨法;到黑鼠鎮借無線電收發報機,居然會發生屠鎮這種事情;想著等公司派人過來,居然又遇上異常,陷入真實的噩夢……還有,月魯車站以北,早不早,晚不晚,居然就在這個時候發現了舊世界城市廢墟……

    “這總結起來就是,我們最近可能在走‘背’字,誰知道後面還會發生什麼意外,所以,得把外骨骼裝置留下,提升我們小組的實力。”

    “對,對對!”龍悅紅聽得深表贊同,白晨也忍不住輕輕頷首。

    再怎麼說,還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商見曜張了張嘴,正要說點什麼,卻被蔣白棉一眼瞪了過來:

    “你就不用說了!”

    蔣白棉旋即笑了一聲:

    “如果不是太重要的話。”

    見商見曜沒再開口,蔣白棉斟酌著又道:

    “同時,我隱瞞外骨骼裝置和水圍鎮的事情,也是在給商見曜打掩護。”

    “啊?”龍悅紅一臉茫然。

    蔣白棉笑了笑道:

    “這兩件事情都是沒法長久隱瞞的,回去都得寫在報告上。

    “現在隱瞞,王北誠他們即使有所懷疑,回去一問,也會恍然大悟:原來隱瞞的是這些事情,原來有這麼點小心思……

    “這樣一來,他們就不會再想到,我們還有別的秘密。

    “兩相印證之下,公司也不會懷疑了。”

    “這樣啊……”龍悅紅覺得這似乎很厲害,但一時又理不清思緒。

    白晨和商見曜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一夜無事,異常似乎已遠離了這片區域。

    等到天明,用過早餐,他們等來了王北誠的副手,被請到了黑鼠鎮外面。

    王北誠戴上了一頂灰黑色的貝雷帽,表情嚴肅地對蔣白棉說道:

    “幾個偵察班已反饋了消息,重點有兩個:

    “一,‘鬣狗’強盜團的成員和他們挾裹的附庸有十幾個人在大前天晚上詭異死去,找不出原因。這嚇到了‘鬣狗’,導致他在前天上午放棄掉附庸,只帶了剩下十二三個核心成員北上,前往新發現的那個舊世界城市廢墟。

    “二,新發現的那個舊世界城市廢墟距離此地不到50公里。”

    “這麼近?”蔣白棉略感詫異。

    王北誠看了西北方的天空一眼:

    “之前只說是月魯車站以北,其實不是正北,而是偏東北方向,從這邊過去也不是太遠。”

    “難怪……”蔣白棉聽完,低語了一句。

    難怪真實噩夢這異常會“擴散”到黑鼠鎮區域。

    “我們得立刻出發了,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王北誠轉而問道。

    “沒有。”蔣白棉真誠祝福道,“願後會有期。”

    “願能再見。”王北誠揮了下手,開始召集隊伍,往偏西北方向進發。

    目送他們包括裝甲車在內的各種車輛遠去之後,蔣白棉長長鬆了口氣:

    “我們也出發,往原定目的地。

    “我終於不用在舊世界廢墟第一手資料和兩個新手的安全中糾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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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4-22 01:31:06 |只看該作者
前奏曲 第五十九章 氣氛“調節者”

    就在蔣白棉感慨麻煩終於過去,可以踏上原定旅途時,一道略顯低沉的雄渾男音響了起來:

    “當蔣白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並沒有意識到事情遠未結束,命運的波瀾將推動著她走向截然相反的路口……”

    蔣白棉愕然轉頭,望向商見曜:

    “……你怎麼突然說這樣的話?”

    商見曜一臉認真:

    “我心裡剛好想到了這麼一句話,或許是感應到了冥冥中的天意。”

    蔣白棉狐疑之際,龍悅紅猶豫著說道:

    “這話我好像在哪聽過……

    “對,之前的廣播節目裡!”

    只是改了下人名而已!

    “盤古生物”娛樂部下屬的廣播站不是只做“整點新聞”,還有“睡前音樂”、“故事雜談”等欄目,是員工們不多的精神享受之一。

    商見曜認真的表情瞬間褪去,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

    “你們不覺得那句台詞配在剛才那種場景下,特別有感覺嗎?”

    蔣白棉啞然失笑:

    “還會配台詞了?

    “嗯……不錯,看來大家心情都還可以啊。”

    她目光一掃間,看見白晨的表情有點迷茫。

    這位嬌小的姑娘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加入話題。

    “是不是有點落寞?是不是覺得自己像個外人?”蔣白棉噙著笑意,直接問道。

    白晨臉色變化了幾下,本能抿了抿嘴唇:

    “本來就是外人。”

    因為她還不是正式員工,而廣播裡的某些新聞是不能外洩的,所以,她現在住的那片待轉正者區域沒有架設相應線路。

    這就導致她在相關話題上有點聽不懂。

    若非以前在某些聚居點見過用來下達命令的廣播喇叭,在安全部所在樓層也聽過整點報時,她都未必能理解“廣播”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就像很多遺蹟獵人都知道鋼鐵廠廢墟有棟倒塌的樓屬於廣播電台,但並不清楚什麼是廣播電台。

    “不能這麼說,公司內部不少高級員工,甚至有些管理層,都是荒野流浪者出身。等你轉為正式員工,就可以參加統一婚配了,到時候,都是一家人。”蔣白棉早有準備般寬慰道,“再說,你覺得是我們之間的情誼深,還是我和沒怎麼接觸過的董事會成員間情誼深?共同經歷過生死,我們就是異父異母的姐妹了,怎麼能算外人?”

    “我們呢?”商見曜插科打諢道。

    “你們?”蔣白棉認真思考了兩秒,“暫時不能說異父異母的姐弟,萬一之後統一婚配的時候,你們之中的誰誰誰和白晨湊一對了呢?”

    白晨聽加入“盤古生物”的荒野流浪者前輩提過統一婚配的事情,聞言忍不住在商見曜和龍悅紅之間來回打量了幾眼,表情似乎不是太高興。

    “我懂,你有點自卑。”商見曜彷彿理解了白晨的意思。

    以白晨的經歷、見識和涵養,這一刻臉部肌肉都略微有點扭曲,不知是該怒噴回去,還是好氣又好笑地發出聲音。

    “你就算了吧,多心大的人才能看得上你?額,如果你是個啞巴,雙手雙腳殘疾,喜歡你的人可能會多一點。”蔣白棉毫不客氣地嘲弄了一番。

    面對商見曜時,她不是那麼小心翼翼。通過這些天的相處,她已初步肯定,對方內心很有點強大,不會被類似的言語真正打擊到。

    相反,對龍悅紅就不能這麼說。

    身為一個組長,蔣白棉向來都懂得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相處方式。

    這也是她在安全部廣受歡迎的原因之一。

    本來因白晨打量和後續表情變化有點自卑的龍悅紅也被商見曜逗笑了,心裡剛冒出的些許陰霾瞬間消散一空。

    這時,白晨側過頭,對龍悅紅說道:

    “不好意思,我剛才只是想像了一下你們是我丈夫的場景,感覺有點古怪,不太適應,沒別的意思。”

    “沒事沒事。”龍悅紅趕緊回應道。

    蔣白棉則笑眯眯追問道:

    “要是感覺不古怪呢?”

    “那就找個機會把那人睡了。”白晨隨口說道。

    “啊?”龍悅紅一臉震驚。

    商見曜和蔣白棉頗為同步地動了下眉毛。

    白晨不知為什麼突然有點想笑:

    “這在灰土上是很常見的事情。

    “看上了就儘量去睡,儘快去睡,要是等到第二天,說不定他或者你就因各種問題死了。

    “組長,我一直以為你是經驗豐富的人,結果……”

    “哈哈。”蔣白棉乾笑了兩聲,“我重心不在這個方向。”

    她旋即露出思索的表情:

    “這是該記錄下來的一點。

    “這是舊世界毀滅後,灰土上因生存環境惡劣自然形成的一種人文風俗。”

    經過這麼一番“討論”,白晨莫名覺得自己和蔣白棉、龍悅紅、商見曜的距離拉近了很多,真正有了點生死相依的戰友感。

    ——她做荒野流浪者的時候,和不少人都經歷過生死的考驗,可那絶大部分都是被環境、形勢逼迫而成的,雙方根本談不上有什麼交情,等到脫離了危險處境,甚至會互相打黑槍。所以,雖然之前和蔣白棉、商見曜等人已共同面對了多次危難,但她只是敬佩蔣白棉的素質,畏懼商見曜的能力,同情龍悅紅的被迫成長,心理上和他們依舊保持著不小的距離。

    就在白晨心生感慨之際,蔣白棉忽然又將目光投向了她,嘴角含笑道:

    “怎麼樣?是不是真正有團隊一員的感覺了?”

    看到蔣白棉明澈的笑容,白晨忍不住閉了下眼睛:

    “組長……”

    她沒想到蔣白棉竟然能如此準確地把握住自己的心理狀態。

    蔣白棉哈哈一笑道:

    “作為一名組長,除了要提升你們每個人的能力,還得時刻關注你們的心理問題。

    “別看我平時主要在教導那兩個新手,不,一個混蛋,一個新手,其實我一直都有注意你的感覺和表現。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將共同面對數不清的危險,我們的後背需要對方來保護,我們的感情肯定比親姐妹都還要深。

    “我之前說過,我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儘量保證組員的生存。這句話不僅是對龍悅紅、商見曜說的,也是對你說的。”

    白晨沉默在那裡,抿著嘴唇,看著蔣白棉,許久沒有說話。

    “可惜,組長你是女的,要不然我今晚就要睡了你。”

    說這句話的不是白晨,而是旁邊故意捏著嗓音的商見曜。

    白晨愕然轉頭,望向這個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傢伙。

    “幫你配音。”商見曜誠懇地點了下頭。

    “我沒有這麼想!”白晨脫口反駁道,一張臉明顯有點漲紅。

    “就當是這麼想的嘛。”商見曜努力勸說。

    “閉嘴!”蔣白棉終於忍耐不住,好氣又好笑地吼了一聲,“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

    商見曜動了下眉毛:

    “我大部分時候都很正經啊,小部分是在幫忙活躍氣氛。

    “還有偶爾一些時候,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有醫生證明的!”

    他說得理直氣壯。

    “我謝謝你啊!”蔣白棉略有點咬牙切齒地回應。

    經過機械僧侶淨法之事,白晨、龍悅紅現在都有點猜到商見曜偶爾的思維脫軌大概是因為什麼,沒有接這個話題,讓它就這麼略了過去。

    “道完謝”,蔣白棉又埋怨了商見曜一句:

    “真是的,你把人家白晨的感動都弄沒了。”

    “……”白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地看了組長一眼,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不要把感動這種事情掛在嘴邊啊!

    多尷尬!

    蔣白棉見氣氛已調節正常,暗笑一聲,揮了下手道:

    “走,出發!”

    因為已經來到黑鼠鎮所在的丘陵地帶,他們沒再返回鋼鐵廠廢墟,而是直接往偏東南一點的地方進發——那是目的地祈豐鎮所在的方向。

    秋季多雨,吉普車行駛到接近中午時,雲層越來越厚,天色越來越暗,淅淅瀝瀝的雨水在荒野上下了起來。

    這雨不算大,但卻憑空編織出了迷迷濛濛的感覺,讓負責開車的白晨視野驟然縮小。

    沒過多久,吉普車來到了一條頗為寬闊,看起來很深的河邊。

    它叫“綠河”,因河底總是長著某種綠色藻類生物而得名,是黑沼荒野內許多生物的“母親河”。

    此時,綠河上那座本就年久失修的橋樑已從中斷折,大部分墜入了水中。

    “看起來像是被人炸斷的……”蔣白棉仔細分辨,初步做出判斷,“我們往下游去,走另外一座橋。”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岸上某個橋墩後,走出來一個人。

    細密迷濛的雨中,這個人穿著件黑色的風衣,戴著雙同色的手套,身高1米8左右,頭髮整齊地向後梳理著。

    他背著一把長長的、造型略顯古怪的銀色步槍,一手撐著黑色的雨傘,一手自然下垂,一步步走向了緩慢駛來的吉普車。

    雖然還沒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但蔣白棉、商見曜等人都忽然有了移不開眼睛的感覺。

    本來想打方向盤的白晨也下意識停止了動作,踩住了剎車。

    沒過多久,那人來到近前,露出一張黑髮金眼、劍眉星目、稜角分明的英俊臉孔。

    他敲了敲駕駛座的窗戶,微笑說道:

    “總算甩掉那個熱情的怪物了。

    “你們,能載我一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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