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潛水的烏賊】長夜餘火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二十二章 實驗精神

    對於蔣白棉的猜測，商見曜的回答很簡單：

    “我之後試一試。”

    “生命天使”項鏈的負面效果屬於影響身體的類型，“六識珠”則偏精神方面，正好覆蓋兩種情況。

    因為將道具內的氣息轉移到“心靈走廊”內，或者別人的心理陰影中，不會有什麼危險，蔣白棉未反對商見曜的提議，只叮囑了一句：

    “悠著點。”

    各回座位後，龍悅紅看向白晨，感慨了一句：

    “你的‘鮫人’型生物義肢真的很強啊……”

    “是啊是啊。”回應的不是白晨，而是商見曜。

    他進一步提議道：

    “要不，你把另外一條胳膊也卸了，換成生物義肢？

    “這樣一來，你就是真正的超人了！”

    龍悅紅沒好氣地回道：

    “你怎麼不去換？”

    “啊？”商見曜正色說道，“你沒看到，我正在寫申請？”

    他們之中大部分都很有行動力。

    龍悅紅無言以對。

    蔣白棉抬手捂了下臉孔，但沒有阻止。

    …………

    回到495層後，龍悅紅側頭對商見曜道：

    “去活動中心嗎？”

    “忙著玩遊戲呢。”商見曜擺了擺手，負著戰術背包，自顧自走向通往B區的道路。

    看著他的背影，龍悅紅一時不知道他是回家玩真的遊戲，還是把探索“心靈走廊”當成遊戲來玩。

    以龍悅紅對商見曜的瞭解，他覺得大概率是後面那種可能。

    因為商見曜整個下午一半時間在閲讀鐵山市廢墟相關的資料，一半時間在用自己的便攜式電腦看舊世界娛樂資料，並沒有玩遊戲。

    簡單來說就是沒有徵兆。

    龍悅紅收回視線，漫步往活動中心而去。

    此時，正是晚餐後大家出來溜躂的高峰期，他只走了一段距離，就看見了不少熟人。

    龍悅紅正要抬起左手，打聲招呼，寒暄幾句，卻發現那一位位熟人都不自然地撇開了視線，往遠離他的方向悄然邁了幾步，彷彿並沒有看到他過來。

    他的左掌凝固在了半空，緩慢地落了下去。

    隔了幾秒，龍悅紅無聲地吐了口氣，略埋腦袋，加快步伐，向自己家返回。

    B區，196號。

    商見曜一回到房間，就把戰術背包掛到了牆上。

    然後，他從衣兜內掏出那個裝著“生命天使”項鏈的首飾盒，以自由落體的姿態倒向了橫著的睡床。

    砰！

    他一點不胖，但身高擺在那裡，肌肉很是有力，重量自然不會太輕，砸得整張睡床搖晃了幾下，差點直接散架。

    “你已經不是幾歲的小孩子了，要注意啊。”誠實的商見曜對穿著小時候衣服放大版的商見曜說道。

    兩人並未爭執，注意力都放在了掌中的“生命天使”項鏈上。

    這一次，他癱瘓的肢體是右腿，不影響他雙手活動。

    商見曜捏了捏兩側太陽穴，進入了“心靈走廊”。

    從屬於自己的“131”房間出來後，當前謹慎的他才把“生命天使”項鏈內的覺醒者氣息轉移了過來。

    他左掌當即具現出一條銀製的、雕刻著天使的陳舊墜子。

    商見曜握著它，向前邁開了腳步。

    他發現自己的右腿依舊無力，依舊癱瘓著。

    商見曜摩挲起了下巴，自言自語道：

    “大白的推測看來是錯誤的。

    “這屬於認知上的殘缺？

    “代價的本質是影響自我的認知？”

    其他商見曜沒有回答他，因為當前樣本太少，無法總結出規律。

    緊接著，商見曜一分為十，做起第二個嘗試。

    此時，他們之中只有戴獵鹿帽叼煙斗的那個商見曜手裡握著“生命天使”項鏈，其他人要麼兩手空空，要麼拿的是小音箱等物品。

    這九個商見曜往不同方向邁出了步伐。

    他們的右腿全部拖在後面，所有人都一瘸一拐。

    “這種影響看來是不因人格分裂而改變的。”戴獵鹿帽的商見曜做出了總結。

    “那之後怎麼行動？‘心靈走廊’內可沒有實際的物質能用來分隔我們和這條項鏈。”懦弱的商見曜提出了問題。

    他能具現出首飾盒和紙團，但這本質上還是他的精神，無法將他與“生命天使”項鏈代表的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覺醒者氣息隔離。

    “這還不簡單？”誠實的商見曜笑了起來，“把氣息弄回現實去，等到需要的時候再轉移進來。”

    “這會不會來不及？”懦弱的商見曜不是太喜歡這個方案。

    很顯然，轉移是需要時間，需要分出一個人格來負責操作的。

    這時，戴獵鹿帽的商見曜笑了一聲：

    “我有一個想法，大家集合起來試一試。”

    “憑什麼？”誠實但嘴硬的商見曜表示我為什麼非得聽你的。

    經過爭吵和投票，他們重新合十為一。

    然後，商見曜把右腿挪到了屁股後面，讓原本位置又長出了一條腿。

    反正只是精神體或者意識體，他想怎麼改變身體結構都可以。

    三條腿的商見曜又試著走了走，發現如果忽視掉屁股後面那條腿，自己行走如常，沒有多少不適。

    他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嘴裡發出了“嘖”的聲音。

    果然，相應問題的解決不算太難，只是需要重新適應這種狀態下的平衡。

    多大點事？

    …………

    三天之後的上午，647層，14號房間。

    白晨被電話通知下午做手術時，商見曜也收到了上面對他申請的反饋：

    “作為‘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不到萬不得已，不建議改造身體，移植義肢。”

    “憑什麼啊？”商見曜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明明大白既是基因改造者、生物義肢擁有者，也是覺醒者！

    蔣白棉沉吟了幾秒，下意識環顧了一圈道：

    “還記得那位老師說過的話嗎？

    “他在尋求精神於‘心靈走廊’內進入‘新世界’的同時，身體也於現實進入新世界。

    “後者會不會要求身體情況較為，較為純粹？”

    “也是……”商見曜不再抗議。

    斟酌了一會兒，他望向蔣白棉道：

    “那你……”

    大白做過基因改造，又有電鰻型生物義肢，身體其實已經和正常人有了一定的不同，算不得純粹。

    蔣白棉還算豁達地笑道：

    “哪有那麼多人有資格進入‘新的世界’？

    “到時候，如果非去不可，又有機會，我就純意識進入，反正走一步看一步。”

    等他們交流完這個問題，龍悅紅望向白晨，幫她抱怨道：

    “這手術時間的安排也太不合理了吧？

    “上午才通知，下午就要做手術，都不給人緩衝的時間。”

    “是啊是啊。”商見曜附和道。

    白晨抿了抿嘴唇，微笑說道：

    “其實還好。

    “這樣我就沒有時間害怕和後悔。”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蔣白棉含笑點頭。

    她接著說道：

    “下午我陪你過去。”

    “不用了吧……”白晨不是太堅定。

    “要的要的。”蔣白棉笑道，“術前有人陪著會安心不少，術後，你一時半會估計動不了，得有人跑前跑後，幫忙做些雜事。”

    白晨接受了這個解釋：

    “好吧。”

    “那我也去。”龍悅紅脫口而出。

    等他反應過來，尷尬湧上了心頭。

    還好，商見曜也跟著說道：

    “我也去！”

    “你們啊……”蔣白棉“呵”了一聲，“你們去有什麼用？還能幫小白擦身體不成？”

    “我們可以加油鼓勁！”商見曜一臉嚴肅。

    “好吧好吧。”蔣白棉懶得和他，不，他們爭執。

    這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她怕到時候迷路。

    下午兩點三十分，地底大樓第十二層，某研究所內。

    白晨被三名同伴護送到了這裡，經過一系列的檢查，換上了手術衣。

    “我進去了。”她指了指一面玻璃牆隔著的術前準備室，對蔣白棉、商見曜和龍悅紅說道。

    “嗯嗯。”三人同時點頭。

    白晨轉過身體，走入了裡面，負責本次基因改造的研究員對她說道：

    “各種事項剛才都告訴過你了，我最後再強調一點。

    “雖然你選擇的是較低風險的方案，但只是相對而言，就普通人來說，這不比各種高難度的疾病手術安全，你有不小的概率會基因崩潰，痛苦死去。

    “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請認真考慮清楚。”

    白晨默然聽著，沒有插話。

    這時，她耳畔忽然有別的聲音迴蕩，讓她下意識轉過身體，望向那面隔絶內外的玻璃牆。

    商見曜、蔣白棉和龍悅紅都擠在了那裡，前者的臉緊緊貼在玻璃上，顯得有些怪異，後兩者相對矜持，帶著明顯的鼓勵笑容。

    他們揮舞著拳頭，各自喊道：

    “加油！”

    “等著你出來啊！”

    “肯定沒問題的！”

    白晨忍不住閉了下眼睛，扭過了腦袋。

    她頓了一下，望向負責手術的那名研究員，沉靜說道：

    “我準備好了。”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二十三章 物品

    研究所，等待區。

    商見曜來回踱著步，時不時嚷嚷道：

    “怎麼還沒出來？”

    魯莽大膽往往意味著沒有耐心。

    蔣白棉坐在靠牆長椅一端，忍不住說道：

    “別晃來晃去了，晃得我頭暈。”

    這傢伙不知道類似場景下，情緒會感染他人嗎？

    本來不緊張的，被你這麼走來走去瞎嚷嚷幾回，也緊張了。

    “是啊，耐心一點，這種手術肯定要很久。”龍悅紅贊同起組長的說法。

    誠實的商見曜立刻反駁道：

    “誰說的？

    “你又沒做過！”

    “我做過。”蔣白棉下意識幫龍悅紅回了一句。

    商見曜連忙打聽道：

    “用了多久？”

    呃……蔣白棉一時有點卡殻。

    她當時都昏迷了，哪知道確切用了多少時間，事後又沒怎麼關注這方面的問題。

    “總之……”她強行回答道，“蠻久的。”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批評起商見曜：

    “你啊，這才幾個小時，怎麼就沉不住氣？你看人家小紅，一直安安靜靜地坐著，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

    “他差不多一個小時就要上一次廁所。”商見曜指出，“尿頻是緊張的一大表現。”

    喂，你們辯論不要扯到我……龍悅紅本想這麼說一句，可張了張嘴，卻感覺口乾舌燥，難以成言。

    他不記得自己上了幾次廁所，只知道手術已經過去三個小時十七分鐘。

    蔣白棉沒什麼聊天的興緻，決定不再搭理商見曜。

    就在這時，手術室大門突然打開了。

    一張病床被推了出來，上面的人被一種奇特的薄膜包裹著，體表插著多根管子，連接著不同的儀器和藥瓶。

    龍悅紅刷地站起，雙腿卻有點發軟。

    他身體搖晃了一下，只能眼睜睜看著組長和商見曜衝了過去。

    “怎麼樣？”蔣白棉開口問道。

    負責這次基因改造的研究員點了點頭：

    “目前還是比較成功的，接下來就看能不能度過術後反應了。”

    他一邊回答，一邊示意助手們將白晨推向監護病房。

    “這大概要多久？”商見曜追問道。

    那名研究員斟酌著語言道：

    “差不多三個小時，情況就會穩定下來。

    “之後是一個月的普通治療，以加速身體恢復為主，具體方案包括定期進高壓氧艙……”

    三個小時……龍悅紅終於湊了過來。

    他忍不住望向躺在病床上，正被推進監護室的白晨，發現她臉色慘白，殘留著明顯的痛苦。

    蔣白棉一邊注意著相應的情況，一邊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諮詢起後續事項：

    “到時候，需要我們留人照顧嗎？”

    那名研究員毫不猶豫地搖頭：

    “前面幾天，你們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很容易帶來某些病毒、細菌的感染，等過了那段時間，病人又有一定的行動能力了。

    “你們每天有兩個小時的探視時間，可以經常來，讓病人保持良好的心情，這有助於她身體的自我修復。”

    “好。”蔣白棉向來尊重專業人士的意見，搶在商見曜之前，把事情敲定了下來。

    目送白晨進入監護室後，他們來到隔壁房間，通過玻璃窗，注視起裡面的情況。

    過了一陣，蔣白棉翻腕看了下手錶：

    “喂，你回辦公室，拿上我們的飯盒，去小食堂打點吃的。”

    “我不用，不怎麼餓。”龍悅紅一點胃口都沒有。

    蔣白棉側頭看了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話，商見曜已是正色開口：

    “我們在外面吃得香，小白應該能感受到，然後就會想著快點醒來，加入我們。”

    這是哪個商見曜？怎麼有點幼稚……蔣白棉在心裡嘀咕了一句，沒有反駁。

    龍悅紅想了想：

    “好。”

    這種時候，哪怕商見曜說“進廁所得先邁左腳才能為小白施加祝福”，他也會試著做一做。

    ……

    難以言喻的痛苦，無法打破的黑暗，讓白晨的意識迷迷糊糊，渾渾噩噩，極盡掙扎卻恢復不了清醒。

    她只有一個意念始終徘徊。

    那就是“終於擺脫過去的束縛，一定要好好地看一看未來”。

    這樣的飄蕩之中，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著。

    不知過了多久，白晨只覺黑暗的邊界似乎有一點點光透了進來。

    她下意識往那個地方靠去，那抹光越來越亮，也越來越紅。

    終於，白晨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存在，眼睛眨了眨，緩慢睜了開來。

    映入她眼底的是白色而單調的天花板和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奇怪大燈。

    消毒水的氣味鑽入了她的鼻端，耳畔是沒有人聲的寂靜。

    怔怔望著這樣的畫面，白晨緩慢往旁邊轉了下腦袋。

    然後，她看見了透明的玻璃窗，看見了貼在上面的三張臉孔。

    那分別屬於兩個男人和一名女性。

    一看到白晨望來，他們同時露出了笑容，揮舞起拳頭。

    白晨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

    第二天上午，647層，14號房間。

    “小白這麼快動手術，預定的地表訓練只能推遲了。”蔣白棉靠在自己辦公桌前，對商見曜說道，“一時半會看來申請不下來‘六識珠’了。”

    商見曜摩挲起下巴：

    “那我試試強行申請，就說探索‘心靈走廊’有用。

    “‘六識珠’還能有‘生命天使’項鏈危險？”

    “嗯……”蔣白棉點了點頭，“你是‘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應該有這方面的特權。”

    大部分道具都沒有“心靈走廊”覺醒者本身危險。

    她接著說道：

    “在此之前，你可以先探索別的房間，比如，那個什麼‘506’，感覺挺安全的，挺適合現在的你。”

    這幾天，商見曜時不時和她分享一些“心靈走廊”不同房間的情報，便於她之後幫忙策劃方案。

    “不。”商見曜搖起了腦袋，“我們之中大部分有強迫症，不探索好這個房間不去下一個。”

    蔣白棉氣樂了：

    “你的精神問題有點複雜啊。”

    她沒再提這茬，想了想道：

    “那這段時間閒著也是閒著，我們分工把公司內部關於鐵山市廢墟的資料過一遍，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線索。

    “等下次任務時，再問一問老韓、老格。”

    韓望獲在紅石集待了好幾年，那裡一山之隔就是鐵山市廢墟，而格納瓦從“機械天堂”內網下載的舊世界資料，詳細程度有不如“盤古生物”的，也有勝過的。

    另外，蔣白棉還想讓格納瓦查一查天才科學家林碎這個人，弄清楚舊世界毀滅前，她主要研究什麼。

    “好。”商見曜這段時間本身也在做這方面的工作。

    交代完，蔣白棉才察覺到一個問題。

    她望向另外一邊：

    “小紅，你怎麼了，一直不說話？”

    “啊？”龍悅紅如夢初醒，“我在想一些事情。”

    “在考慮要不要退出小組，是吧？”蔣白棉表示理解，“不要急，想清楚再做決定。”

    她隨即輕拍雙掌：

    “好啦，去訓練房吧。”

    這時，商見曜“猶豫”著說道：

    “我還想再申請兩件物品。”

    “哪兩件？”蔣白棉念頭電轉，猜測起答案。

    商見曜如實回答道：

    “第一件是我和小紅在鋼鐵廠廢墟找到的那本病歷。

    “那裡和‘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一樣，都是佛門五大聖地之一，我想看看從那裡找到的病歷在食品公司會不會帶來一定的變化。”

    蔣白棉沉吟了一下道：

    “這個思路不錯，但不適合現在。”

    她迅速解釋道：

    “‘522’房間內的‘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只是房間主人相關記憶的呈現，裡面應該沒有那本病歷存在，也就不會產生變化。

    “等到將來，我們現實中去鐵山市廢墟，那本病歷才有可能派上用場。”

    商見曜抱著無所謂的態度道：

    “反正只是試一試。”

    “第二件物品呢？”蔣白棉沒有爭論的心思。

    商見曜笑了起來：

    “‘522’房間的主人大概率屬於‘監察者’領域，之前在公司內部隱秘傳播的邪教‘天然教派’信仰的就是‘監察者’執歲。

    “所以，我想申請那支錄音筆，造成‘天然教派’傳播的那支錄音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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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英雄 第二十四章 數據

    “那支錄音筆？”蔣白棉反問了一句後道，“它未必是‘監察者’領域的，說實在的，從它能影響一批人，讓他們發自內心地信仰‘監察者’看，蘊含的力量應該更接近你和吳蒙的‘思維植入’。”

    “是啊是啊。”龍悅紅也是這麼想的。

    商見曜笑著回應道：

    “只能說‘思維植入’的概率比較大，無法排除別的可能。

    “而且，拿到它之後，我一方面能通過存儲的內容對‘天然教派’，對執歲‘監察者’有更進一步的瞭解，為探索‘522’房間其他心理陰影做準備，另一方面……”

    說到這裡，商見曜笑得愈發燦爛：

    “它本身不就等於一種道具，和‘六識珠’、‘生命天使’項鏈沒有本質的區別？到時候，如果遇到麻煩，我還能把它裡面蘊含的氣息轉移到‘心靈走廊’內。”

    看著商見曜的笑容，聽著他的回答，蔣白棉莫名覺得這傢伙現在的表現有點眼熟，但一時又想不清楚哪裡眼熟。

    這種搾取每樣事物全部價值，一舉多得的風格……龍悅紅暗自“嘶”了一聲，目光在蔣白棉和商見曜之間來回移動了幾次。

    短暫的安靜後，他提出了一個問題：

    “現在沒有老格，你不怕被錄音內蘊含的力量影響，成為‘天然教派’的鐵桿成員，執歲‘監察者’的虔誠信徒嗎？”

    商見曜認真思考了一下：

    “也不知道‘天然教派’的聖餐是什麼……”

    他的潛台詞，龍悅紅完全能聽懂：

    如果好，也不是不能考慮。

    至於脫光自己，回歸天然，大多數商見曜應該都是不太在意的。

    “謔，你還真想啊？”蔣白棉笑罵了一句，幫這傢伙回答起龍悅紅的問題，“他已經是‘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對類似的影響有不小的抵禦能力。”

    說著，蔣白棉長長地“嗯”了一聲：

    “當然，這也得看那段錄音來自哪個層次的覺醒者，一般的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經過這樣的周轉和削弱，喂受到的影響肯定比較微弱，估計就是有點裸奔的衝動，轉頭就能控制住自己，要是吳蒙那種毒瘡或者已經進入‘新世界’的覺醒者，殘留的影響不會太少，喂說不定會當一段時間的‘監察者’信徒。”

    “這樣還是太危險了，我們無從知道是哪一種情況，又沒辦法規避影響。”龍悅紅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聽到這句話，蔣白棉輕笑了一聲：

    “放心，肯定能提前知道。

    “公司拿到那支錄音筆都大半年了，以大佬們的實力，還弄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情況？”

    “也是……”龍悅紅被說服了。

    然後，蔣白棉望向了商見曜：

    “快寫申請吧，然後得去鍛鍊了。”

    “好。”商見曜相當興奮。

    等待的時候，蔣白棉走回辦公桌後，坐了下來。

    她翻開一塊黑色筆記本，看起上面描繪的簡易地圖和標註的拐彎方向、房間門牌。

    這是她接下來去訓練房的路線圖。

    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蔣白棉發現自己的“路痴”其實沒有第一天表現出來的那麼嚴重。

    當時一方面是她還不適應，習慣於瞬間判斷，快速反應，沒慢下來思考和分辨，另一方面則是她有點依賴生物義肢內的輔助晶片，這似乎讓“路痴”的程度顯著加深了。

    考慮到商見曜的“實驗”和機械僧侶淨法這個例子，蔣白棉推測是：

    “付出的代價不僅會造成相應部位受損，而且還會帶來認知方面的異常，這包括認知殘缺和認知畸形等表現。

    “所以，如果在認知上過分依賴科技方面的輔助，相應異常會加深，這屬於一種涉及潛意識的心理作用，相比較而言，畫地圖、多停多想多看，不會造成那麼大的心理反應，效果一下就好了很多。”

    基於此，蔣白棉認為只要自己持之以恆地調整心理狀態，等到將來代價加深，輔助晶片是可以替代當前“手繪地圖”相關功能的。

    而機械僧侶淨法則屬於沒救的類型，因為他身上存在一個死循環：慾望增強——換成了機器人身體，試圖逃避——結果慾望依舊存在，但卻無從發洩——慾望越積越多，導致心理變態。

    總之，對現在的蔣白棉來說，“路痴”還是可以承受的。

    “嗯……也就是每天出門前多做規劃，途中寧慢不快，多思考多觀察，明明只是去上班卻表現得像是在做大冒險。

    “這不是什麼大問題。

    “哈哈。”

    …………

    結束上午的鍛鍊，蔣白棉、商見曜和龍悅紅洗好澡，回到了“舊調小組”辦公室。

    蔣白棉翻腕看了眼手錶：

    “先去看小白，然後再回來吃午飯，怎麼樣？”

    “好。”龍悅紅立刻表示贊同。

    商見曜顯然也沒有問題，他已經站了起來，拿起戰術背包，試圖把桌上的小音箱塞進去。

    “帶它幹嘛？”蔣白棉不是太理解。

    商見曜認真解釋道：

    “現在進不了病房，只能隔著窗看，不管說什麼話，小白都聽不到，還不如給她跳支舞，讓她開心開心。

    “是吧？要不要一起？”

    後面兩個問題，商見曜是望著龍悅紅提的。

    “呃……”龍悅紅猶豫了。

    “你還真聽他的啊？難道被他‘思維植入’了？”蔣白棉氣樂了，“小白還在監護病房，你們不怕她看到你們跳舞，‘笑’得太開心，把傷口弄崩了嗎？”

    龍悅紅恍然大悟：

    “對啊！”

    商見曜則笑道：

    “對他，不需要使用能力。”

    說著說著，他開始吟唱：

    “哎，我做了基因改良才一米七五，長得也普通，成績還一般……”

    龍悅紅咬牙切齒的同時，蔣白棉製止了商見曜說下去：

    “等我兩分鐘，我看看有沒有新的郵件。”

    她回到辦公桌後，打開電腦，進入了內網。

    ——能源短缺的環境下，“盤古生物”的員工們早就養成了一旦出門，隨時關電器的習慣。

    掃了幾眼，蔣白棉嘆了口氣道：

    “‘生產區’出了例‘無心病’，患者來自400層。”

    這是本次“無心病”疫情的延續。

    龍悅紅沉默了一下，想起白晨之前的問題，忙開口問道：

    “組長，公司今年‘無心病’的發病頻率是不是變高了？”

    “應該沒有……”蔣白棉邊回憶邊說道，“我查查數據，確認一下。”

    很快，她有了收穫：

    “比去年高，但在最近二十年內，都算不上高峰。”

    說話間，蔣白棉把這部分數據導了出來，然後拿起了放在旁邊的便攜式電腦。

    ——她現在用的是配備給“舊調小組”組長的台式電腦。

    “組長，怎麼了？”看到蔣白棉這麼做，龍悅紅疑惑問道。

    蔣白棉隨口回答道：

    “我之前讓老格給我編了個程序，可以用來分析數據。

    “既然已經在討論發病頻率的問題，我想看看有沒有哪個樓層或者哪個群體發病率高於其他。”

    這是她臨時想到的。

    在這方面，“盤古生物”並未提供相應的數據分析。

    商見曜和龍悅紅圍過來的時候，蔣白棉把數據導入了那個程序，點擊了開始。

    很快，各種各樣的數據對比以直觀的形式呈現了出來。

    蔣白棉一眼掃過，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有問題？”龍悅紅一陣驚恐。

    “有問題？”商見曜頗為激動。

    蔣白棉點了點頭：

    “有一組對比很刺眼。”

    不等商見曜和龍悅紅追問，她自顧自往下說道：

    “新曆以來，非管理層員工的每年發病率在十萬分之三到十萬分之五間波動，其中，最幸運的那幾個樓層，這些年中加起來也有兩個‘無心者’出現。

    “而管理層不是每年都有，這四十七年來甚至只一年有，涉及一個樓層，兩位病人，其餘樓層為零。

    “即使剔除掉群體數量不同等因素，這也顯得不太正常。”

    “這……”龍悅紅腦袋有點空白，不知道該往什麼方向思考。

    蔣白棉繼續說道：

    “另外還有一個異常，男性發病率比女性發病率高了近一倍，而男女比例顯然沒高這麼多。”

    商見曜摩挲起下巴：

    “因為有人在庇護管理層？

    “那女性發病率較低又是為什麼？”

    龍悅紅同樣想不明白。

    蔣白棉思考了好一陣，才緩慢開口道：

    “保證生育率？”

    龍悅紅的眼眸頓時有所放大：

    “在保護沒法完全覆蓋的情況下，只能以延續為第一標準？”

    呼……蔣白棉吐了口氣道：

    “這只是猜測……”

    因為缺乏更多的線索，“舊調小組”這次討論到此為止，他們收拾起物品，前往第十二層那個研究所探視白晨。

    …………

    隔了兩天，商見曜的申請有了回音。

    他看著發來的郵件，高聲對蔣白棉說道：

    “‘六識珠’和那頁病歷的還原件今天就可以領取，但錄音筆不行，說是有很強的心靈控制作用。

    “如果一定要聽，他們只能提供過濾掉相應力量的純淨版。”

    蔣白棉沉吟了一下，笑著說道：

    “那也行啊。

    “讓我們聽聽‘天然教派’的教義、理念是什麼。”

    旁邊的龍悅紅則暗中鬆了口氣：

    這樣最好，不需要承擔任何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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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英雄 第二十五章 照片

    下午時分，蔣白棉的桌上多了一支造型陳舊多有斑駁之處的銀白色錄音筆。

    “現在就聽？”她抬頭詢問起商見曜和龍悅紅。

    已經把“六識珠”裝入戰術背包內的商見曜思考了幾秒道：

    “等一下，先把門關上，把燈熄了。”

    “你當這是鬼故事啊？”蔣白棉當然不會答應這麼無聊的要求。

    龍悅紅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這是儀式感。”商見曜努力解釋。

    “大家自己人，隨便一點。”蔣白棉一邊敷衍，一邊更換電池，摁下了那支錄音筆的相關按鍵。

    茲茲茲的電流聲後，一道感覺沒什麼特殊之處的女性嗓音響了起來：

    “人類自從出生，就不斷地受到後天的影響，漸漸忘記了自己的本來面目，我們的靈魂就像一團海綿，吸收了太多的有害事物，越來越沉重，越來越虛弱，最終在這個灰色的世界永久沉淪，無法解脫，‘無心病’因此而來。

    “要想擺脫這一切，要想進入新世界，人類必須回歸最初也最強大的模樣。

    “為此，我們要找出自己天生的喜好和傾向，放棄偽裝，回歸自然……

    “執歲‘監察者’一直在衡量我們是否做得足夠好，以決定要不要為我們打開進入新世界的大門……

    “‘監察者’面前沒有偽裝，你最初的心會告訴你答案。

    “人類赤裸裸地來，也當赤裸裸地活，赤裸裸地去。”

    蔣白棉安靜聽完，感慨了一聲：

    “這些宗教組織的理念，在某種程度上其實還是能自圓其說的。

    “但如果沒有附加額外的力量，這樣的說辭是違背大部分人類認知的，不可能一下就被接受，傳播開來。”

    “是啊。”龍悅紅覺得一個人類只要沒有陷入非常困難的處境或者精神處於相當迷茫的狀態，肯定是不會被類似說法折服的。

    即使有相應的事情發生，那也多半是目標周圍很多人已經加入“天然教派”，不斷地給他灌輸教義，三人成虎。

    商見曜沒有說話，表情頗為沉重，似乎在思考剛才那些話語裡隱藏的問題。

    “你在，想什麼？”蔣白棉開口問道。

    商見曜“嗯”了一聲：

    “我在想，這個教派不太適合冰原，那裡的天氣對不愛穿衣服的人有很大的殺傷力，所以，必須改良教義來解決不同區域本土化的問題。”

    蔣白棉笑了起來：

    “你啊，還是看書太少。

    “等到了冰原，你脫掉衣服，奔跑一圈，就會發現有別樣的滿足，這就像舊世界很多人喜歡在冬天下到湖裡游泳一樣，只要把握好‘度’，這不僅能強身健體，還有突破禁忌、戰勝困難的精神享受，很容易被宗教利用。”

    啪，商見曜握右拳擊了下左掌：

    “有機會讓小紅試一下。”

    “為什麼不是你自己？”龍悅紅當即反問。

    商見曜“哎”了一聲：

    “我身強體壯，效果不明顯。

    “只有你，做了基因改良才一米七五，長得也普通，成績還一般……”

    龍悅紅非常後悔為什麼要搭理這傢伙。

    …………

    495層，B區，196號。

    商見曜聽完“整點新聞”，一手握著“六識珠”和病歷還原件，一手抓住“生命天使”項鏈，進入了“心靈走廊”。

    剛出“131”房間的門，他就把兩件道具內的氣息轉移入內，依舊以原本的模樣存在。

    至於病歷還原件，屬於普通物品，商見曜只能根據記憶具現了一份。

    接著，他套上黃色僧袍，披上紅色袈裟，讓臉龐泛出了鐵黑色，讓眼中亮起了紅色光芒。

    這一次，“生命天使”項鏈癱瘓的是他的左腿，所以他還是按照老辦法，把這條腿挪到屁股後，讓原本的位置重新“長”了一條腿。

    而直接作用於精神的“六識珠”，代價不是那麼好規避，無論佛號“普渡”的商見曜怎麼折騰，眼中的紅光都如同火焰，越來越熾烈。

    “女人！女人！”他低聲吼了起來。

    “你這樣子很奇怪啊。”商見曜隨即摩挲起下巴，“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一點也沒掩飾：

    “作為半個機械僧侶，我只有淨法禪師一個參考對象，淨念大師的代價又不是慾望增強。”

    “學誰不好學那個變態！”心直口快誠實無比的商見曜斥責起同僚。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轉起了“六識珠”：

    “我佛慈悲，反正這裡又沒有真正的女性。”

    “你現在這種狀態還是不要誦唸佛號比較好。”誠實的商見曜低頭望向褲襠。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渾不在意地說道：

    “這個簡單。”

    下一秒，他直接讓那個部位機械化，變成了可以發射彈丸的電磁炮。

    炮口穿過布料，伸了出來，黑幽幽的，閃爍著金屬光澤。

    “怎麼樣？我一直是優勢火力學說的擁護者。”半機械僧侶商見曜很有點得意地詢問起同僚們，“我佛慈悲，優勢火力渡世人。”

    “我就知道你這個和尚不正經。”誠實的商見曜嘆了口氣。

    說到底，普渡禪師並不是真正信仰菩提的和尚，商見曜無論哪個人格，都沒有虔誠信仰這回事。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的本質是男人愛好機械的浪漫一面與同情心、平靜狀態的融合。

    當“六識珠”的負面代價讓後兩者直線衰退，前者就完全凸顯了出來。

    多了一管炮，對半機械僧侶商見曜幾乎沒什麼影響，他拖著屁股後面那條腿，步伐穩健地找到“522”房間，走了進去。

    有了之前的經驗，商見曜順風順水地抵達了“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精神消耗極少。

    他放棄已經探索過的一樓，挺著電磁炮，一步步登上了二樓。

    途中，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種莫名其妙的，不知來自何處的注視。

    如果不是當前控制“身體”的是“普渡”禪師，換成求新求奇愛唱歌愛跳舞那個，商見曜肯定會給暗中的注視者來一段舞蹈，邀他一起。

    或許是因為比上次來到二樓早很多，商見曜使勁晃動電筒光芒，卻未在走廊盡頭發現那道女性身影。

    他只能按部就班地檢查起這裡多個房間，發現以辦公室為主，有不少陳舊的文件資料。

    可惜的是，“522”房間的主人當時根本沒去看相應的內容，商見曜拿起之後，發現文件上面或前言不搭後語，或直接一團亂碼。

    來到走廊盡頭時，商見曜聽見了輕微的腳步聲。

    他眼中紅光閃爍了幾下，關掉了手裡的電筒。

    緊接著，連那紅光也熄滅了。

    商見曜就這樣縮到了黑暗，雙腿蹲了下去，背部靜靜地貼著牆壁。

    他熟練地如同年幼時玩捉迷藏。

    沒過多久，一道人影從走廊盡頭的另一組樓梯下來，進了商見曜側前方的房間。

    然後，那房間朝向街道的窗戶處，不斷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商見曜耐著性子，一直等到各種聲音停止，才緩慢起身，靠近那個地方。

    眼見目的地已在咫尺之間，他猛然躥了過去，抬起掛“六識珠”拿手電筒的左掌，推動了開關。

    偏黃的光柱照入了裡面，映出多道身影。

    盤腿坐在中間待客沙發上的是商見曜上次遇到的那位“職業女性”。

    她穿著打扮未變，初看只有二十出頭，細看已三十好幾。

    此時，她結跏趺坐，眼睛半閉，雙手擱於膝上，很有點寶相莊嚴。

    她的周圍，四五名衣著破爛的人類以同樣的姿勢坐著，幾隻老鼠和一堆蟑螂安靜地繞於他們旁邊，似乎同樣沉浸於房間內的祥和氣氛。

    隨著商見曜的電筒照入，那女性睜開眼睛，“啊”了一聲。

    然後，她以極快的速度起身奔向窗戶，躍了出去，往上攀爬。

    她動作敏捷的就像是一隻猿猴，但眼睛並不渾濁，只是多有血絲。

    與此同時，圍繞她盤腿而坐的那些人類也有了反應，他們或直接跳起，或撲向旁邊，展現出了不錯的身體素質和反應速度。

    藉著電筒的光芒，商見曜發現他們一個個表情扭曲，眼睛渾濁，嘴巴半張，牙縫裡多有血肉。

    “無心者”！

    剛才安靜盤坐的那些人類全都是“無心者”！

    老鼠、蟑螂亂跑中，商見曜使用了“四肢動作缺失”。

    撲通撲通撲通，那一個個“無心者”倒在了地上。

    “這裡看來是存在‘無心者’的，但為什麼外面那些不進來？”半機械僧侶商見曜走到窗邊，望了眼外面。

    下一秒，他詫異地發現自己在三樓，而不是原本的二樓！

    商見曜摩挲起下巴，為同僚們尋找起原因：

    “房間主人和我上次進來一樣，在二樓遇到了那名女性，將她嚇跑，然後，於三樓又一次碰上，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因為我這次選擇隱藏，沒有嚇跑那名女性，所以，後續發生的事情已經不在房間主人的經歷裡，他的潛意識不得不更改樓層，用自己看到的場景來填充？”

    “大概率是。”懦弱膽小的商見曜搶在愛反駁的同僚前表示了贊同。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隨之環顧了一圈，發現近門的牆上有員工介紹欄，貼著一張張照片。

    他抬起電筒，挨個審視了一遍，竟發現了剛才那名女性的照片。

    照片上，對方青春正好，樣貌精緻。

    “劉璐，銷售經理，鐵山市人……”商見曜快速閲讀完介紹，沒覺得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地方。

    他的目光又一次移動起來。

    突然，半機械僧侶商見曜“咦”了一聲。

    員工介紹欄偏角落的位置，缺了一張照片。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二十六章 “回”到起點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將閃爍著紅光的眼睛懟到了員工介紹欄一角，仔仔細細觀察起來。

    很快，他發現這裡殘留著黏貼的痕跡，分佈在五個地方，

    而這五個地方合起來差不多是旁邊照片的大小。

    也就是說，員工介紹欄偏角落的這個位置，曾經有一張照片，但不知是被人扯了下來，還是這麼多年過去，膠水逐漸失效，導致它脫落飄離。

    商見曜站直了身體，拿著手電筒，照向房間地板，認認真真找了一陣，但始終沒發現丟失的那張照片。

    結合痕跡特點，他初步判斷空白處的照片是被人強行撕扯下來的。

    “為什麼要拿走它？與暗處的注視有關？”商見曜環顧了一圈，覺得這不是“無心者”造成的。

    先不提“無心者”是否會對食物、衣服、武器之外的東西感興趣，以他們缺乏智慧的表現，應該不至於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

    “不，無法排除這個可能。”商見曜摩挲下巴，自己反駁起自己，“你們還記得沼澤1號遺蹟亮燈後的情況嗎？那個老太太明明變成了‘無心者’，都記得回家，翻看自己的相冊，整理房間，清理垃圾。這裡是佛門五大聖地之一，有類似的特殊之處很正常。”

    空對空是得不出有效結論的，商見曜們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浪費過多的時間，把電筒光芒照向了四肢受限，翻滾都變得困難的那幾名“無心者”。

    他一一掃過他們的臉孔，與牆上的員工照片進行對比，結果沒有一個符合。

    這說明那名“職業女性”的存在不是普遍現象，而是特殊情況。

    這讓她的問題和丟失的照片愈發撲朔迷離。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考慮了一下，慈悲為懷，放棄擊殺那幾名“無心者”，拿著手電筒和裝著消音器的“冰苔”，走回了過道。

    他正要觀察四周的情況，決定下一步往哪裡走，身體突然一陣冰涼，直接變得僵硬。

    這就像是有來自冰原深處的寒風颳來，一下將他凍結在了原地。

    而凍結的不僅僅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思緒！

    商見曜呆呆地看著前方，任由身體轉了半圈，朝向牆壁。

    然後，他猛地用力，把額頭撞了上去。

    哐當！

    商見曜失去知覺，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緩慢醒轉，發現自己回到了這處心理陰影的入口區域，也就是他用廣告牌砸死一個“無心者”的地方。

    “出BUG了？”商見曜表示起不解。

    他認為自己剛才是遭遇了襲擊，幾乎無從抵禦，而這種情況的後果不外乎兩種：

    一，他“死”在了這裡，略等於所有精神陷在了這處心理陰影內，現實中則成為植物人，或當場暴斃；

    二，傷勢不足以致命，他勉強恢復過來，靠著身上的道具和自己的覺醒者能力，強行逃出了“522”房間，但留下了嚴重的精神問題。

    當然，這屬於正常發展，考慮到自己有十個，商見曜們認為結果還有一種：

    其中一個商見曜當場死亡，給剩餘九個商見曜創造了機會，之後，他們犧牲了幾個，剩下的終於逃離“522”房間，回到了走廊上。這會讓現實中的他產生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出現幾乎無法治癒的後遺症。

    而現在，哪一種情況都不是，商見曜們昏迷之後，竟平平安安返回了“522”房間入口區域，除了腦袋還有點疼，額頭一片紅腫，沒什麼特殊之處。

    商見曜隨即摩挲起下巴：

    “這事透著明顯的詭異，今天到此之外，明天找大白商量一下。”

    冷靜理智的他認為，剛才的遭遇似乎更像是，是……

    一種警告？

    …………

    495層，C區，11號。

    夜深人靜時，龍悅紅睜著眼睛，怎麼都睡不著。

    躺了許久，躺到有點口渴，他翻身下床，拿起自己的搪瓷杯，掀開蓋子，咕嚕喝了起來。

    冰冷的感覺於他的喉嚨處瀰漫開來，化作線條，鑽入了他的胃袋。

    這讓他更加清醒了。

    “盤古生物”的晚上特別寒冷，水放久了難免會失去溫度，所以，保溫杯是很多家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當然，在買不起或者弄不到保溫杯的情況下，靠著暖水瓶隨喝隨倒也是一個選擇，但龍悅紅還是半大小子血氣旺盛的時候，養成了喝涼白開的習慣，到了夜裡，也是這樣。

    見杯裡沒什麼水了，龍悅紅端著搪瓷杯，走出房間，目標直指飯桌上的綠色塑料外殼暖水瓶。

    就在這時，他看見父親龍大勇從家裡的小衛生間出來。

    “還沒睡？”龍大勇打了個哈欠。

    龍悅紅“嗯”了一聲，猶豫了片刻道：

    “在想一些事情。”

    “什麼事情？”龍大勇開口問道。

    龍悅紅張了張嘴，遲疑著回道：

    “爸，如果你遇到一件事情，它很有價值，但也有一定的風險，你是選擇去做，還是放棄，過安穩的生活？”

    龍大勇本能回答道：

    “我聽你媽的啊。”

    “……”龍悅紅不知該羨慕，還是無語。

    見兒子沒有說話，龍大勇想了想道：

    “我們家現在的生活也能算安穩。

    “但我記得你爺爺給我說過，他小時候，哪怕躲在這棟地下大樓內，也不感覺安穩，因為身邊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出現‘無心者’，和他年紀差不多的朋友，十個裡面只活下來一半。

    “還有，你加入安全部後，你媽專門去認識了那些家裡有人在一線部隊的女的，從她們那裡打聽到了很多事情，嗯，一線部隊的死亡人數比公司內部得‘無心病’的人多很多。

    “這些她從來沒給你提過，怕你緊張，怕你擔心我們有什麼不好的情緒，我們能夠做的，就是讓你每次回來都能好好放鬆，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說到這裡，龍大勇有感而發：

    “我們能有現在的安穩生活，真的得感謝你們和一線部隊其他員工的犧牲。”

    龍悅紅聽得百感交集，但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道：

    爸，你這東拉西扯，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我完全聽不出來你的建議是什麼……

    龍大勇看了他一眼：

    “反正你做什麼決定，家裡人都支持你。

    “嗯……那件事情風險如果特別高，還是放棄比較好，如果你覺得自己還可以承受，那試一試吧，不要給自己留遺憾。”

    龍悅紅沉默了一會兒道：

    “我會好好考慮的。”

    …………

    第二天上午，647層，14號房間。

    商見曜把昨晚的經歷告訴了早早抵達辦公室的蔣白棉。

    “你有什麼想法？”蔣白棉沒立刻幫忙分析，反而詢問起商見曜的感覺。

    商見曜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道：

    “感覺像是劇情殺，完全沒有反抗能力。”

    你遊戲玩多了吧？龍悅紅對商見曜的遣詞造句嗤之以鼻。

    當然，他不敢說出口。

    蔣白棉輕輕頷首，一邊想一邊說：

    “房間主人當初會不會也遭遇了類似的事情？

    “要不然，你的體驗不會這麼清晰，而且，如果他在食品公司內沒遇到什麼事情，基於大量‘無心者’帶來的心理陰影應該早就隨著他進入‘安全區域’結束了。”

    “房間主人到了三樓，嚇走那名女性，看到那些照片後，也突然思維凍結，無法控制身體，自己用頭撞牆，把自己撞暈了過去？”龍悅紅加入了討論，根據蔣白棉的說法做起猜測。

    商見曜順著這個思路往下去想：

    “那房間主人暈倒之後呢？

    “也被‘送’回原本那個地方了？”

    蔣白棉緩慢搖頭：

    “應該不是。”

    見龍悅紅不解自己為何這麼說，蔣白棉進一步解釋道：

    “商見曜在那處心理陰影探索了好幾天，只找到一條完整的路線。

    “也就是說，房間主人如果被‘送’回了起點，他之後依舊選擇了同樣的道路，通往第二食品公司的道路，而這在邏輯上是非常矛盾的。換做是你，遭遇這麼詭異恐怖的事情後，還會去第二食品公司蹚渾水？他那時候還不是覺醒者！”

    “確實。”龍悅紅表示贊同。

    商見曜沒有回答，現在也不知道是哪個他。

    蔣白棉繼續說道：

    “我推測房間主人昏迷之後，被‘送’到了鐵山市廢墟另外的地方，等他醒來，發現了可以安全逃離的路線，於是離開了那片區域，而這次的遭遇成為了他的心理陰影。

    “因為後續這些情況不在那處心理陰影內，所以商見曜是回到起點。”

    龍悅紅先是點頭，覺得這個可能不低，接著皺起了眉頭。

    他看了商見曜一眼：

    “這豈不是說那處心理陰影根本闖不過去？”

    房間主人當初都毫無辦法。

    商見曜未有回應，似在深思，蔣白棉則笑了起來：

    “不不不，還是有可能的。

    “你忘記房間主人當時還不是覺醒者了嗎？

    “他後續要過恐懼島嶼，必然會面對這件事情，而他現在是‘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這說明他成功戰勝了這個心理陰影。”

    龍悅紅念頭電轉間，蔣白棉點出了關鍵：

    “那他是怎麼戰勝的呢？

    “對於這麼一件事情，不回到現場，直面當初的恐懼，肯定是沒法戰勝的。

    “所以，他應該有再次進入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喂你要是能在那裡找到他第一次探索沒有觸及的區域，就很大可能壓榨他的潛意識，讓它把第二次的經歷調出來，以完善場景，而這裡面多半蘊藏著機會。”

    好複雜……不過，確實有道理啊……龍悅紅心悅誠服。

    “下次試一試。”商見曜一臉的躍躍欲試。

    蔣白棉隨即笑道：

    “這只是其中一種可能。

    “還有一個可能是，那處心理陰影是動態的，某些事物連接著更加恐怖的東西，當探索者觸及時，會引來額外的麻煩，而這是房間主人當初沒有遭遇的，不，他不是沒有遭遇，大概率是沒有察覺。

    “但這解釋不了他後續怎麼成長為‘心靈走廊’層次覺醒者的。”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二十七章 “滿員”

    對於蔣白棉新提出的可能，龍悅紅有點難以接受：

    “這豈不是意味著房間主人的心靈世界成了篩子，那個更加恐怖的東西想怎麼干涉就怎麼干涉？

    “他都是‘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了……”

    按照這個說法，房間主人豈不是略等於那個恐怖事物的傀儡？

    “只是說有一定的可能，實際並不高。”蔣白棉回答道，“其實，從假‘神父’的狀態看，房間主人真要在沒成覺醒者或進入‘心靈走廊’前就被悄然影響而自身沒有察覺的話，他是不可能容納自己，進入‘心靈走廊’的，但我們對相關知識的掌握還不夠，不能下百分之百的判斷，說不定存在特殊情況呢？”

    “是啊。”商見曜這次選擇附和，“就像正常情況下，覺醒者是不會在‘心靈走廊’內相遇一樣，總有一些特例出現。”

    他語境裡的“心靈走廊”指的是那條鋪著暗黃地毯的走廊，不包括兩側的房間。

    蔣白棉“嗯”了一聲：

    “你如果不想放棄這個房間，不打算找別的地方練手，那還是按之前那個思路來。

    “呃，儘量避開那個奇怪的女性，免得突然僵硬，自己撞牆，然後抓住機會，去第四、第五、第六或第七層看一看。

    “這些大概率是房間主人初次探索食品公司時沒有涉及的區域，你一旦進入，他的潛意識就必然得從記憶裡調取相關細節來完善場景，而對應的記憶多半來自他的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探索，那些經歷幫助他戰勝了心理陰影。”

    蔣白棉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房間主人初次探索時，明顯是在三樓昏迷過去的。

    “好。”商見曜抬起捏了捏兩側太陽穴。

    “你想現在就嘗試？”龍悅紅嚇了一跳。

    商見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頭疼。”

    這是昨晚那場遭遇的後遺症，還好比較輕微，過幾天就能好。

    聽著他們的對話，蔣白棉思索了一下道：

    “既然頭疼，那就先休息幾天，等我申請下來仿生智能盔甲適應性訓練再試。”

    類似的訓練肯定是要去地表的。

    “為什麼？”龍悅紅本想問“不等小白了嗎”，但話到嘴邊，又變了另一番說辭。

    蔣白棉看著商見曜道：

    “這處心理陰影已經表現出了明顯的詭異之處，喂如果繼續探索，指不定會觸發什麼情況。

    “到時候，公司內部雖然強者眾多，但肯定沒辦法第一時間就做出反應，而你們居住的地方，人口密度很高。

    “一旦發生‘詭異’外洩之事，喂是‘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說不定沒什麼嚴重的後遺症，可周圍的街坊鄰居就難說了。

    “這就和在居民區拆炸彈的性質一樣，既然有其他辦法避免，為什麼要選擇魯莽呢？”

    龍悅紅不假思索就接受了這個解釋，因為他的父母、弟弟和妹妹廣義上也屬於商見曜的街坊鄰居。

    “那你快點申請。”商見曜直接催促起蔣白棉。

    魯莽的他總是心急。

    蔣白棉沒立刻去做，眼眸微動道：

    “你再回憶下身體突然僵硬，思維凍結，自己撞牆的經歷，覺得它熟悉嗎？”

    “‘宿命通’啊。”商見曜一臉“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當初迪馬爾科不就是這麼做的？”

    蔣白棉抬手按了按嘴角：

    “確實，不過嘛，在佛門五大聖地之一遇到‘宿命通’，好像也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情……”

    她咕噥了兩句，開始忙碌。

    等到蔣白棉通過內網提交了申請，龍悅紅猶豫了下道：

    “今天要不要先去看小白，回來再鍛鍊？”

    他記得今天是白晨離開監護病房，轉入普通房間的日子。

    蔣白棉愣了一下，笑了起來：

    “好啊。”

    她隨即望向商見曜：

    “瞧瞧，瞧瞧，小紅比你細心多了，還記得小白今天正式脫離觀察期。”

    “我也記得！”商見曜毫不示弱。

    “那你為什麼沒主動提？”蔣白棉“呵”了一聲。

    “這樣會讓你沒有面子，顯得你忘記了一樣。”懦弱膽小的商見曜總是注重於揣摩人心。

    呃……龍悅紅忍不住想檢討自己。

    蔣白棉“呸”了一聲：

    “我是這樣的人嗎？我一向心胸寬廣。

    “走啦，別耽擱時間了，要不然小白都轉好病房了。”

    說話間，她起身離開座位，一馬當先地走向門口。

    剛出房門，蔣白棉忽然頓住，左右各看了一眼。

    “怎麼了？”龍悅紅莫名緊張。

    蔣白棉打了個哈哈：

    “突然想起件事，回來再解決吧。”

    接著，她選擇了正確的方向。

    商見曜在後面摩挲起下巴，露出了笑容。

    …………

    地下大樓第十二層，某研究所內。

    蔣白棉、商見曜、龍悅紅於探望窗口一字排開，分別對裡面的白晨打了聲招呼。

    等他們完成了這件事情，負責的那位研究員才開口說道：

    “病人身體內部的各種反應已經平穩，接下來就是一段時間的自我修復了。

    “理論上來說，不會再有基因崩潰的危險，但你們也知道，任何事情都可能存在例外……”

    “人類終將死亡這一點沒有例外。”誠實的商見曜當即反駁了一句。

    接著，他自己挑起自己的問題：

    “‘永生人’就是例外！”

    “這才多少年？誰知道幾百幾千年後，‘永生人’會不會出現意識衰減的情況……”商見曜們開始了爭吵。

    那位研究員額角直跳，假裝這個傢伙並不存在，對蔣白棉和龍悅紅道：

    “總之，病人還得留一段時間，接受很多輔助治療，等到她身體完全恢復再離開，這一點，手術後就對你們說過了。”

    “當時說大概一個月？”龍悅紅主動詢問。

    那位研究員點了點頭：

    “正常是這樣，但你們同伴改造的點位包括‘自我修復能力增強’，這幾天產生的效果也很明顯，再加上我們提供的各種康復手段，兩週甚至更短應該就能徹底變回正常人。”

    “這還能算正常人嗎？”商見曜百忙之中杠了一句。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

    辦好手續，蔣白棉、商見曜和龍悅紅等在監護病房門口，看著研究所專門人員把白晨推了出來。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他不僅鼓掌，還大聲喊道：

    “歡迎回來！”

    白晨閉了閉眼睛，有種假裝不認識這傢伙的衝動。

    而龍悅紅主動請纓，幫忙推起了病床。

    來到普通病房後，蔣白棉笑道：

    “小白啊，要不要試著下床走幾步？”

    這是已經得到允許的。

    “好。”白晨早就躺得不耐煩了。

    蔣白棉立刻伸手，攙扶起同伴。

    看著白晨步伐較為虛浮地一點點挪移，龍悅紅舒了口氣，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過了一陣，眼見探視時間接近尾聲，蔣白棉把小組接下來某天會外出訓練的事情知會了白晨一聲。

    “放心，我們預定是下午外出，在地表待一個晚上，第二天上午就返回，不會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蔣白棉開起了玩笑。

    白晨“嗯”了一聲：

    “好。”

    蔣白棉見狀，微微動了下眉毛，沒有多說什麼。

    返回647層的途中，她才感慨道：

    “別看小白外表堅強，很多事情都不是太在意，但她內心深處，還是有柔軟脆弱的地方。

    “我剛才明明只是開玩笑，她卻很當真，這說明她真的不想再孤零零一個人，不知不覺依賴起了同伴……”

    龍悅紅張了張嘴，又沉默了下去。

    等回到“舊調小組”辦公室，他終於鼓起了勇氣：

    “組長，我想再留一段時間。”

    “你決定了？”正色反問的不是蔣白棉而是商見曜。

    龍悅紅吐了口氣道：

    “決定了。

    “趁現在我能力還勉強能跟上，多留一段時間。”

    蔣白棉緩慢點了點頭：

    “不管你是因為什麼，我都相信你是深思熟慮過的。

    “既然如此，那就……”

    她旋即露出了笑容：

    “歡迎歸隊！”

    龍悅紅眼眶一熱，大聲回答道：

    “是，組長！”

    情緒平復了一點後，他趕緊問道：

    “我要不要也申請生物義肢移植、基因改造和覺醒實驗？”

    說完，他才記起自己好像沒那麼多貢獻點。

    他可是幫父母換了大房間，奢侈過一段時間的人。

    蔣白棉想了一下道：

    “生物義肢就不用了，你的機械手臂一點不差。

    “基因改造和覺醒實驗嘛，可以試一試，但不是現在，你的身體狀況遠沒到最佳。

    “到時候，如果貢獻點不夠，我可以借你，反正我平時都是蹭我爸我媽的。”

    “嗯嗯。”龍悅紅連連點頭。

    …………

    過了兩天的下午，得到批准的“舊調小組”剩餘成員帶上兩台軍用外骨骼裝置和繳獲的變色龍系仿生智能盔甲，出了“盤古生物”，來到灰土地表。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二十八章 故人

    灰綠色的吉普緩慢行駛在綠植雕敝的山路上，往著遠處的荒野開去。

    組長這是在等誰啊，怎麼開得這麼慢……龍悅紅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就看見吉普停到了路邊。

    蔣白棉清了清喉嚨道：

    “你們誰坐到副駕來？”

    出發的時候，商見曜和龍悅紅竟然都放棄了副駕，選擇後排，看起來像是在給白晨留座位。

    呃……龍悅紅茫然之際，商見曜非常有行動力地推門下車，轉移到了副駕位置。

    蔣白棉目視前方，下達了命令：

    “你來指路，做人工導航。”

    接著，她故作尋常地補了一句：

    “我的代價是認路有障礙。”

    “路癡啊……”商見曜恍然大悟。

    龍悅紅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

    原來組長選擇了“碎鏡”領域，代價是路癡……

    難怪她上了車後，一路都開得很慢，原來是害怕迷路！

    路癡……蔣白棉以開玩笑的口吻問道：

    “怎麼，是不是覺得很好笑？”

    龍悅紅下意識就回答道：

    “沒有，代價這麼嚴肅的事情。”

    為了增強說服力，他又補了一句：

    “再奇葩能有商見曜的代價奇葩？”

    蔣白棉暗自點頭，瞥了商見曜一眼：

    “我還以為你會笑。”

    商見曜表情嚴肅地回答道：

    “早就笑過了。”

    說著說著，他泛起了笑容。

    蔣白棉磨了磨牙齒：

    “快指路吧！”

    “首先，我得知道我們去哪里。”現在是冷靜理智的商見曜。

    蔣白棉早就已經想好目的地：

    “距離地下大樓入口不超過兩公里的地方，你隨便選。”

    “為什麼限定在兩公里內？”最先表示不解的是龍悅紅。

    蔣白棉看了眼後視鏡：

    “我們到地表來，不就是為了防備商見曜探索那處心理陰影引發意外，‘詭異’泄露出來，影響到周圍的街坊鄰居嗎？

    “現在是不用擔心他們了，但得考慮下自己啊。

    “和公司相距兩到四公里，應該還在進入‘新世界’的強者或者探索到‘心靈走廊’深處的覺醒者感應範圍內，一旦出了狀況，他們能很快提供援助。”

    “對啊……”龍悅紅覺得組長考慮得真是面面俱到。

    他選擇留在“舊調小組”不表示他不再怕死，不再怕各種意外。

    “要相信我佛慈悲。”這次回應的是半機械僧侶普渡禪師。

    當然，在現實世界里，他沒辦法獲得金屬身軀，眼現紅光。

    他之後是心直口快的商見曜：

    “現在還需要指路嗎，不就只有一條路？

    “等進了黑沼荒野再說吧。”

    只有一條路的意思是成形的、較為寬闊的道路僅這麼一條，但各種天然的“道路”還是有不少的。

    我這不是怕開到山上去嗎？有心回商見曜一句的蔣白棉莫名心虛。

    沿著枯黃的道路開了好一陣，蔣白棉靠著出眾的視力，發現遠處有一支軍隊駛來。

    他們有幾十上百號人，都穿著“盤古生物”安全部的灰黑色服裝，開著多台車輛，拖著一門門火炮。

    其中，他們隊伍里最顯眼的是看起來就很厚重的幾輛裝甲車，

    “同僚啊……”商見曜很有點開心。

    “你高興什麼？”蔣白棉側頭問道。

    她已經確定即將遇上的是公司一個行動大隊。

    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相逢即是有緣，不如邀請他們參加今晚的篝火盛會。”

    “什麼時候說過開篝火晚會啊？”龍悅紅一頭霧水。

    商見曜點了點頭：

    “看到他們之後就有了。”

    我真傻，我為什麼要搭理他……代價越來越嚴重了！龍悅紅腹誹時，兩支隊伍越靠越近。

    等相距只有百米時，蔣白棉才發現遇到熟人了。

    這是王北誠的23行動大隊！

    沼澤1號遺跡那件事情里，“盤古生物”給他們派來的援軍就是這支行動大隊。

    “你們啊？”坐在一輛裝甲吉普副駕位置的王北誠探出了腦袋。

    和去年相比，他英挺依然，但似乎又曬黑了一點。

    “好久不見！”商見曜將右手伸出窗外，揮舞了幾下。

    各自離車，立於道旁後，蔣白棉笑著詢問起王北誠：

    “王大隊長，你們這是從沼澤1號遺跡回來？”

    比蔣白棉大了近十歲的王北誠態度平和地回答道：

    “是啊，最近一年，我們一直在和另外兩個大隊輪流駐守沼澤1號遺跡，做力所能及的探索。”

    說到這里，他笑著行了個軍禮：

    “我得代表我全隊給你們道一聲謝。

    “沒有你們的求援就沒有我們參與沼澤1號遺跡發掘的機會。

    “一個沒怎麼被探索過的城市廢墟真的是金礦啊！”

    這一年來，23大隊每次返回“盤古生物”休整時，都帶著大量的“戰利品”。

    雖然這些不會直接歸屬於他們，但“盤古生物”還是比較厚道的，會按比例折算成貢獻點發放，整個23大隊的員工都賺得盆滿缽滿。

    這還沒包括他們得到公司授權，和進入沼澤1號遺跡探索的那些勢力那些獵人交易的收獲。

    蔣白棉搖頭笑道：

    “沒有我們，你們也會去那里的。

    “知道月魯車站以北出現異常後，你們不就在往那邊趕嗎？”

    “但那樣我們會少很多重要情報，沒法避開潛藏的好幾個危險。”王北誠的態度相當誠懇，“再說，你們不是還支援了我們一台裝甲車和一挺重型機槍嗎？”

    “公司已經把它們折算成貢獻點獎勵發給我們了。”蔣白棉一筆帶過，好奇問道，“你們在沼澤1號遺跡有發現什麼嗎？”

    王北誠擡手摸了摸頭頂的灰黑色貝雷帽：

    “那個實驗室被摧毀了，我們只找到很少的東西。

    “目前我們探索完的廢墟五分之一區域，有價值的研究資料不少，涉及各種科技，但應該沒有你們感興趣的……”

    蔣白棉點了點頭：

    “你們有遇到那些‘高等無心者’嗎？”

    “最開始有兩次，因為提前從你們這里獲得了情報，我們處理得還算得當，沒出現人員的傷亡，之後，再沒有遇到過。他們可能收縮到了廢墟某個還未探索清楚的區域。”王北誠沒有隱瞞。

    不，應該是打工去了……旁邊的龍悅紅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

    王北誠沒繼續這個話題，因為相關事情有不少需要保密，而他又還未確認蔣白棉等人的權限。

    他望向商見曜和龍悅紅，笑了笑道：

    “聽說你們已經晉升d5了？

    “這一年多，幹了不少大事啊。”

    見龍悅紅有點詫異，王北誠微笑補充道：

    “我一個親戚有同事在你們樓層，聽說了你們的事情。

    “公司內部不就這樣？沾親帶故的。”

    “是啊。”龍悅紅微微點頭。

    這時，誠實的商見曜糾正起王北誠的說法：

    “d7，我們已經d7了。”

    “啊？”王北誠沒有掩飾自己的詫異，將目光投向了蔣白棉。

    他對蔣白棉小組後續去了什麼地方幹了什麼事情並不清楚。

    這不是他現在的權限能了解的。

    商見曜立刻幫蔣白棉補充：

    “d9了。”

    “真的？”王北誠忍不住想要確認。

    “僥幸僥幸。”蔣白棉態度謙虛地回答道。

    王北誠左右看了一眼，緩慢嘆了口氣：

    “這才一年出頭，你們就升了這麼多級……真的是幹了不少大事啊。”

    作為d8級的行動大隊隊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d8到d9有多困難。

    他在這個職級已經五年多，而且去年碰到蔣白棉時，她才d6。

    “這是拿命換的。”商見曜鄭重指了指龍悅紅的機械手臂。

    王北誠表示理解：

    “我記得你們還有一名同伴，她……”

    “她做了基因改造，在休養。”龍悅紅擔心王北誠說出什麼不吉利的話語，忙給出了正確的答案。

    本來還想和蔣白棉團隊多聊幾句的王北誠突然意興闌珊，勉強保持著禮貌道：

    “我們得回公司休整了，你們一路順風。”

    “明天見！”商見曜很有禮貌。

    蔣白棉噙著笑容，也說了一句：

    “明天見。”

    …………

    告別王北誠和他的23大隊後，“舊調小組”進入荒野，找了處靠水有石的地方紮營。

    雖然天色還早，但商見曜已迫不及待地握著“六識珠”、“生命天使”項鏈和病歷還原件，進入了“心靈走廊”。

    “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內，商見曜縮在第二層樓梯口的黑暗里，等到走廊盡頭有腳步聲傳來，才悄然潛向三樓。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二十九章 再而三

    根據預定的方案，商見曜沒在三樓過多停留，直奔房間主人第一次探索里應該沒有涉及的第四層。

    當他走完仿佛覆制粘貼而成的階梯，抵達目的地時，發現兩側房間靠外窗戶處照進來的光芒一下黯淡了不少。

    這看起來很符合邏輯，因為這處心理陰影的開始時間本來就是黃昏將近，黑暗已經籠罩大地那會，此時此刻，夜更深了一點沒有任何問題。

    但商見曜卻發現窗外的夜空不僅未高懸明月，而且連繁星都沒有，一片漆黑。

    按理來說，這樣的環境應該伸手不見五指，接近於“盤古生物”夜里熄燈之後的狀態，可實際上，依舊有一點亮光不知從哪里照入食品公司，讓不同事物的輪廓在黑暗里隱隱呈現。

    “看來是房間主人的潛意識完善這幕場景時，在某些細節上出了點小問題……”半機械僧侶商見曜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個煙鬥，湊到嘴邊，嗅了兩口。

    煙鬥隨之消失，他打著電筒，沿走廊往另外一端緩慢行去。

    剛才的發現表明他現在置身之處是房間主人第二次探索食品公司時的記憶。

    走了一截，商見曜突然心有所感，將電筒光芒照向了旁邊一個房間。

    房間內有一道人影，穿著白色女性襯衣和藍色小西服，儼然此時本該在二樓的那位“職業女性”。

    光芒照耀下，商見曜發現她似乎比之前遇到時蒼老了一些。

    雖然乍眼望去，她黑發未變，看起來依舊只有二十出頭，但臉頰肌肉已出現一定的松弛，法令紋變得較為深刻。

    就在商見曜試圖“挽留”對方，不讓她倉皇逃跑時，這“職業女性”轉動多有血絲的眼睛，將目光投向了商見曜。

    和之前兩次相遇，她表現出來的恐懼、害怕、驚慌、忙亂不同，此時的她平靜、沈默、木然。

    “這才對嘛！”商見曜用左掌拍了下電筒側面，發出當的聲音。

    這才是他想象中大BOSS的狀態。

    下一秒，那“職業女性”張開了嘴巴，發出公鴨般的嗓音：

    “離開這里。”

    她話音剛落，商見曜眼前就一下變得漆黑。

    他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感覺不出來，什麼都無法去思考了。

    他徹底昏迷了過去，連夢境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商見曜慢悠悠醒了過來，又一次看見了前門被推開的車輛和不遠處砸在地上的廣告牌。

    他又回到了起點。

    “房間主人第二次探索還是失敗了啊……”商見曜自言自語起來。

    他剛才的經歷應該就是房間主人再次探索“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時的遭遇，否則體驗不至於如此清晰，且和初次截然不同。

    ——如果只是潛意識的自我完善，本身沒有相應的經歷，那商見曜認為自己必然會重覆上次的遭遇，身體僵硬，思維凍結，自己撞墻，因為這是最自然最省心最節約能量的“修補”。

    感受了下身體狀態，發現沒遺留什麼問題後，商見曜未急著退出“522”房間，返回現實，而是再次潛向“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

    這一次，他不僅一口氣通過了前面三個樓層，而且未在第四層過多停留，直接轉去了五樓。

    他想看一看房間主人有沒有第三次探索這里。

    五樓的布局和第二、第三、第四層沒太大的區別，但窗外透入的輝芒似乎明亮了一點，就像回光返照了一樣。

    借助這樣的環境，商見曜關上了電筒，純粹依靠自然光，觀察起兩側一個個房間。

    它們掛著一個個招牌，分別屬於不同的公司，熟悉舊世界娛樂資料的商見曜對此毫不詫異，輕松就理解了是什麼情況：

    “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明顯用不完這棟屬於他們的大樓，於是將五樓及以上出租給了別人。

    “祥生科技”、“白海石油鐵山市辦事處”……為了辨認清楚那些公司的名稱，商見曜打開了電筒。

    偏黃的光柱晃動中，他眼角余光看到側前方某個房間內有一具白骨。

    這白骨光芒潤澤，沒有一點腐肉掛著，顯得很是奇異。

    同時，它體表套著白色襯衣，穿著一套藍色小西服。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見狀，轉動起六識珠，低宣了聲佛號：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美人終歸白骨，萬物皆虛，意識為真。”

    說完之後，“普渡”禪師認真行了一禮，緩步靠攏過去。

    經過仔細的觀察，他發現小西服里面，白色襯衣之上，掛著一張被塑料薄膜包裹著的員工證。

    上面有照片，有姓名，有職位：

    “劉璐

    “銷售經理

    “工號：100482”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蹲了下去，試圖搜一搜藍色小西服的口袋。

    他眼中的紅光將白骨都染上了血色。

    突然，他眼前黑影一閃。

    那是一條粗大的、滑膩的、長著邪異花紋的觸手。

    這觸手是從那堆白骨里伸出來的！

    幾乎是同時，商見曜感覺暗中的注視一下激增，來自四面八方。

    他本能環顧了一圈，看見墻上多了一個又一個黑幽幽的孔洞，孔洞內似乎有各種各樣的眼珠在凝視。

    商見曜膝蓋用力，刷地跳了起來。

    他頭也不回地往著房間靠外的窗戶奔去。

    這個過程中，他眼角余光掃到了白骨的變化。

    它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張人皮，套到了自己身上，重新又變回了之前那個“職業女性”。

    唯一不同的是，她現在的衣服像是畫在皮膚上的，下方不斷有黑乎乎的觸手鉆出，延伸向商見曜。

    砰，砰，砰！商見曜狂奔出了金屬質感。

    他縱身一躍，撞破那扇窗戶，從五樓跳了下去。

    作為一名半機械僧侶，他準確落到了四樓伸出來的窄窄窗台上，然後依次下跳，快速降至食品公司後面的巷子內。

    還未站穩，他擡眼望去，有種整棟樓宇都活了過來的感覺，它晃動著，吱呀著，打開了一扇扇窗戶，仿佛張開了一張張嘴巴。

    哐當哐當的動靜里，商見曜根本找不到人類意識，也就沒有使用道具和覺醒者能力的目標，只能邁開大步，繼續狂奔。

    他繞了半圈，沿原路返回了起點。

    呼呼呼……這麼一陣折騰，即使是半機械僧侶，商見曜也喘起了粗氣。

    冷靜理智的他迅速做出了決定：

    “先退出，休息好再來。”

    …………

    灰綠色的吉普停在燃燒的篝火旁，窗戶上映照出了吞吐不定的焰苗。

    全神貫注高度戒備的蔣白棉和龍悅紅看到商見曜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怎麼樣？”蔣白棉開口問道。

    龍悅紅則悄然松了口氣：

    似乎沒出什麼大問題……

    商見曜走向篝火，來到同伴旁邊，將剛才的經歷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

    “房間主人看來不止探索過食品公司三次……”蔣白棉聽完之後，有感而發。

    他第二次直接昏迷了過來，醒來又回了起點，第三次則被那里的異變嚇得直接跑掉。

    龍悅紅微皺眉頭，覺得哪里有點不對。

    隔了幾秒，他不太確信般提出了一個想法：

    “食品公司內部的異常對房間主人好像沒有太大的惡意？”

    要不然，房間主人根本不會有第二、第三甚至第四次探索的機會，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很簡單一個道理就是，他身體僵硬，思維凍結，以頭撞墻時，再用力那麼一點，估計就醒不過來了，或者，他昏迷過去後，暗中的力量不是把他丟回原點，而是扔到“無心者”聚集的區域，他也沒有將來了。

    “看來是這樣。”蔣白棉點了點頭，“房間主人後來應該也發現了這點，要不然他不敢一次又一次地探索那里。”

    商見曜跟著笑道：

    “所以我才敢剛醒來就重返食品公司。”

    蔣白棉繼續分析道：

    “從你觀察到的細節看，房間主人第一、第二和第三次探索間有不短的時間間隔，那個叫劉璐的奇怪女性一步步蒼老，然後死去，變成了白骨。

    “再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她，覆活了？”商見曜的思路總是不同尋常。

    “那就很可怕了。”蔣白棉未就這個“可能性”做過多評價，轉而說道，“你今天第一次探索是直接昏迷了過去，這像不像‘意識剝奪’？第二次探索則遇到了鬼怪故事般的場景，這像不像‘六道輪回’的某種應用？”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龍悅紅由衷感慨道：

    “不愧是佛門聖地之一……”

    商見曜隨即指了指吉普：

    “我去睡一會兒，等下再試。”

    “好。”蔣白棉想了一下道，“試著去第六和第七層看看。”

    …………

    接近淩晨的時候，商見曜醒了過來，又一次進了“心靈走廊”。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三十章 出奇

    作為“Save—Load”大神的信徒，有了前面經驗的商見曜輕鬆就趕上了上次的進度，順利潛到了“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的第五層。

    然後，他沒有拖延，聽從蔣白棉的建議，直奔六樓。

    剛爬完階梯，商見曜眼前霍然一亮。

    窗外的圓月就彷彿懸掛在不遠處，將這一層樓照得宛若白晝。

    恍惚間，普渡禪師還以為大日東昇了，差點就唱起大悲咒。

    而作為商見曜群體裡以智商見長的那位，輕鬆就得出了結論：

    “房間主人第四次探索這裡是在白天。

    “維持他這處心理陰影的潛意識知道不可能一下就從剛終結黃昏的黑暗跳到太陽高照的中午，於是用超過正常程度一點的明月來代替……”

    自言自語中，半機械僧侶商見曜沿著走廊，往另外一端走去。

    沿途之上，他不斷地左顧右盼，觀察周圍環境，尋找能幫助自己闖過這處心理陰影的線索。

    走了一段時間，商見曜忽然發現這裡的光芒越來越亮了。

    臨窗的位置已是覆蓋金紗，燦爛奪目，外面的圓月則一片橘紅，彷彿火燒。

    而與這種變化相伴的是，原本壓抑的氛圍逐漸消散，給人一種風清氣爽的感覺。

    從直覺上講，商見曜們都認為這是好的改變。

    可他腳下的地板開始震顫，兩側牆壁上的塗料大片大片地脫落。

    後者脫落之後，牆體顯現出來的竟然不是混凝土，也非磚石，它一片幽黑，彷彿沒有實質。

    商見曜見狀，眼眸微轉，飛快重複起上次的舉動，借助狹窄的窗檯，從六樓一層一層地跳到了後巷，繞了半圈，狂奔向起點。

    喀嚓喀嚓的金屬摩擦聲裡，半機械僧侶普渡禪師感覺大地在搖晃，天空在燃燒，周圍的建築在一棟一棟地垮塌，潛藏的“無心者”全都退化成了幻影。

    搶在這個世界徹底崩潰前，商見曜返回了起點，退出了“522”房間。

    “呼，呼，嚇死我了，差點就通關了……”走廊之上，商見曜喘起粗氣，一臉“我還沒有玩夠”的表情。

    接著，他暫時離開了這裡。

    …………

    現實世界中，商見曜挺直腰背，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這麼快？”龍悅紅頗感詫異。

    喂這傢伙才剛入睡一刻鐘，按照他之前描述的進度看，頂多走完了外圍路程，再次抵達“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

    蔣白棉直接問道：

    “出了什麼情況？”

    商見曜們劈裡啪啦地把自己在食品公司六樓的遭遇和後續的變化講了一遍，末了相當自豪地說道：

    “還好我跑得快！”

    蔣白棉安靜聽完，微皺眉頭道：

    “我怎麼覺得是好事？

    “整體的變化趨向似乎是在驅散陰影……”

    “可能是通關了吧。”商見曜用遊戲術語回答道。

    蔣白棉和龍悅紅也不是沒玩過遊戲，輕鬆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前者若有所思地做起猜測：

    “房間主人第四次探索食品公司，終於上了六樓和七樓，而沿途之上，他沒再遇到那名女性，包括她的屍骨，同時，籠罩在那裡的詭異氣氛也消失了？

    “結合食品公司內部那種異常對他沒有惡意的判斷和過去種種都煙消雲散的狀態，他終於破除了相應的心理陰影，闖過了那座恐懼島嶼？”

    龍悅紅順著這個思路，進一步說道：

    “外來者闖過一處心理陰影的表現就是那幕場景徹底崩潰？”

    “應該是。”商見曜沒有反駁。

    “那你為什麼還跑？”龍悅紅表示不能理解。

    明明已經走到了成功的門口，商見曜居然選擇轉身逃跑！

    那他之前辛辛苦苦地尋找闖過這處心理陰影的線索和辦法做什麼？

    也不知道是哪個商見曜嘆了口氣：

    “你不懂，不把支線清理完，怎麼能推主線？

    “現在就闖過去，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食品公司這個場景？裡面還有很多值得琢磨的事情。”

    說著，他扳起指頭，一一例舉：

    “缺失的那張照片和相關的員工介紹指向誰，為什麼會被人撕走？

    “那名女性的嗓音為什麼像是公鴨？如果閉上眼睛，我肯定認為那是男的。

    “她為什麼一開始看到房間主人會驚慌失措，恐懼逃跑，等過了幾年，房間主人再來時，又沉默平靜，只用一句‘離開’就打發走了對方？

    “她為什麼沒隔多少年就死去，連腐肉都未剩下，等到房間主人第四次前來時，連屍骨都似乎沒有了？

    “周圍的無心者為什麼不敢進入這片區域，只有少數幾個例外？

    “……”

    聽到這一連串的問題，龍悅紅腦海嗡嗡作響，只有一個短語在迴蕩：

    “十萬個為什麼……”

    蔣白棉想了想道：

    “我倒是有個猜測，結合那是佛門五大聖地之一而來的猜測。”

    商見曜們頓時炯炯有神地望了過去：

    “是什麼？”

    蔣白棉斟酌了一下道：

    “也許舊世界毀滅時，‘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內有哪位員工受到刺激，突然覺醒，而且屬於‘菩提’領域。

    “他，應該是男性，掌握的能力分別是‘宿命通’、‘意識剝奪’和‘六道輪迴’。

    “而舊世界毀滅的災難裡，他就像迪馬爾科那樣，失去了肉身，不得不依靠‘宿命通’，強行佔據了女同事劉璐的軀體。

    “這樣就能解釋那位叫做劉璐的女性為什麼會發出男性嗓音，以及暗中為什麼有奇怪的注視存在。”

    這都是根據現有資料做出的推測，龍悅紅越聽越覺得很有幾分可能。

    啪啪啪，商見曜為此鼓起了掌。

    蔣白棉白了他一眼，繼續說道：

    “他多年沒有接觸人，並且對自己的能力有多強缺乏足夠清晰的認知，所以在房間主人第一次進入時，被他直接嚇跑。

    “不知道外界情況，害怕洩露真實身份的他早就撕掉了員工欄內自己的照片和相關的介紹，趁著房間主人搜查第三層的機會，悄悄用‘宿命通’襲擊了對方。

    “他也許還沒有‘真正’地殺過人，不敢下手，成功之後只是把對方弄到了外面某個較為安全的區域。

    “等到房間主人第二次回來，他已經知道自己有多強，於是不再恐懼，輕鬆剝奪了對方的意識，將他送走。

    “可惜，他沒有意識到身體與精神的不匹配會導致前者加速衰敗，等到發現，周圍已沒有人類可供選擇，只能追隨劉璐的身體死去。

    “房間主人第三次來食品公司時，他的意識其實已經消散，只有精神或者說一點氣息殘留，帶來了鬼怪故事般的體驗。”

    這將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來，不管別人是怎麼覺得的，龍悅紅都認為這大概是當前最合理最自然的解釋。

    商見曜沒有鼓掌，認真說道：

    “還有一個疑問。”

    蔣白棉沒有問是什麼，自顧自說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可以延伸出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是因為‘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確實為佛門聖地，隱藏著某種特殊，那名男性員工才會覺醒‘菩提’領域的能力，還是由於他遺留的氣息改造了那裡，讓後來探索該處的‘水晶意識教’僧侶認為這是一處聖地？

    “亦或者，他就是‘菩提’的化身，或者，他曾經遇到過降世的‘菩提’，得到了點化？”

    龍悅紅越往後聽越是心驚膽顫。

    “有機會得去鐵山市一趟。”商見曜用嚮往的表情回應了蔣白棉的問題。

    蔣白棉“嗯”了一聲：

    “這個問題的答案確實得實地探索過才可能找到。”

    “所以，我才留著最後一點不去通關，想多做一些探索。”商見曜把話題繞了回去。

    蔣白棉沒有反對，只是提了兩點：

    “一，房間主人如果沒有收穫，沒找到什麼線索，你再怎麼探索也不會有。

    “二，你有辦法抵抗突如其來的‘宿命通’和‘意識剝奪’嗎？”

    商見曜搖起了腦袋：

    “沒有，我根本察覺不到是誰襲擊了我，房間主人當初也一樣。”

    這也就是說，無法用範圍型能力覆蓋。

    “那你很難繼續探索。”蔣白棉嘆了口氣。

    商見曜忽然笑了起來：

    “山人自有妙計。”

    聽到這句話，蔣白棉一下警鈴大作：

    “是什麼？”

    這傢伙不會又要開始作死了吧？

    等到商見曜把自己的計劃簡單描述了一遍，蔣白棉和龍悅紅都有點目瞪口呆。

    這會有用？

    真是奇思妙想啊！

    正常人根本不會做這樣的嘗試！

    …………

    又休息了一陣，商見曜再次進入“心靈走廊”，來到“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

    他上至第二層後，抵達走廊盡頭，藏於黑暗之中，等著腳步聲傳來。

    沒過多久，那位叫做劉璐的“職業女性”從三樓下來，進了他側前方的那個房間。

    窸窸窣窣的聲音稍有平息，商見曜盤腿坐下，將電筒打開，放到了自己懷中。

    接著，他一手轉著“六識珠”，一手具現出了那本病歷還原件——來自佛門另一處聖地“長河市聯合鋼鐵廠”廢墟的病歷。

    沒有任何猶豫，套僧袍披袈裟的半機械僧侶普渡禪師宣起了佛號：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姓名範文思，性別女，年齡52歲，婚姻已婚，住址：家屬區2區4號樓302室……”

    他以廣傳佛法的姿態，抑揚頓挫地念起了病歷上的內容。

    他想看看兩大佛門聖地以這種方式“碰撞”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

官不聊生

第五部 英雄 第三十一章 異變

    “無有定法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何以故？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非法、非非法……”

    一時之間，食品公司二樓的走廊上，彷彿有大德高僧說法，清淨莊嚴，妙聲迴蕩。

    可若仔細去聽，會發現內容不是那麼一回事：

    “患者自述行動能力正常精神狀況，正常很正常。現病史為，近七天，每天都可見，兒子身影，至少為，一次，她兒子……”

    商見曜用誦佛經的口吻把病歷還原件上的內容念了出來。

    而且，為了符合他挑出的《金剛經》片段，他強行斷句，添加詞彙，務求把患者情況念出那種特殊語調，以彰顯莊嚴之色。

    正所謂幹一行愛一行，普渡禪師就該這樣。

    至於會不會因此顯得不夠通順，他毫不在意，意思表達到位扮演足夠真實就行了。

    對他這個異想天開的嘗試，蔣白棉和龍悅紅都不太看好。

    因為這是某位覺醒者心理陰影中的“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而非現實中的那處佛門聖地。

    這裡的一切都是房間主人所見所得，超出這個範圍的則來自於他潛意識的修補和完善，不等同真正的情況。

    所以，除非房間主人當初不僅有遭遇詭異事件，而且對此有一定的、正確的自我認知，否則，來自另一處佛門聖地“長河市聯合鋼鐵廠”的病歷應該不會誘發特殊的變化。

    唸著唸著，半機械僧侶普渡禪師愈發寶相莊嚴。

    他感覺到暗中的那種注視愈發明顯了，並且越來越多。

    它們來自旁邊的房間，來自上方的天花板，來自樓梯口處的黑暗，來自牆上的一處處斑駁。

    商見曜不驚反喜，對他來說，有變化意味著他的構想走在了成功的道路上。

    當然，這有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壞事。

    好事是因為這也許會帶出潛藏的線索，讓商見曜收穫更多，壞事則是這裡的異常有一定概率從不抱惡意變成試圖抹殺“誦經者”，到時候，商見曜說不定會陷在這處心理陰影內，現實變成植物人或當場死亡。

    根據預案，一旦發現他夢中臉色突變，蔣白棉會強行將他電醒，看能不能搶回一部分意識。

    半機械僧侶普渡禪師保持著憐憫平和的狀態，將病歷後面的內容誦了出來。

    就在這時，那名“職業女性”劉璐所在的房間內，一道道人影走了出來。

    他們眼睛渾濁，佈滿血絲，皆是“無心者”。

    這一個個“無心者”沒有攻擊商見曜，而是走到他旁邊，圍繞著他盤腿坐了下來，就像在接受點化的山魈野鬼。

    “南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普渡禪師商見曜收尾的佛號聲中，穿白色襯衣套藍色小西服叫做劉璐的那名“職業女性”也來到了走廊上。

    她看著半機械僧侶，怔怔立在那裡。

    幾乎是同時，商見曜注意到這位女性的眼睛和之前不同了。

    現在的她眼眸異常渾濁，密佈的血絲頗為猙獰。

    她變成了一名“無心者”！

    商見曜剛閃過這麼一個念頭，耳畔就響起轟的聲音。

    “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這棟大樓直接垮塌了！

    一塊塊鋼筋混凝土脫落，和周圍多棟建築一起，掉入了無比黑暗的深淵。

    垮塌的不僅僅是這棟樓宇，還包括這個世界！

    “心理陰影”崩潰間，商見曜隱約看見，一點點青綠色的輝芒從食品公司那棟樓房的不同地方飛出，鑽進了自己手裡握著的“六識珠”內。

    等到異變平息，他發現自己就站在“522”房間入門處，前方是一片幽暗的大海，上面行駛著一條爬滿貝類生物的游輪，後面是連接走廊的房門。

    …………

    現實世界中，篝火映照下。

    蔣白棉和龍悅紅站在灰綠色的吉普旁，注視著裡面的商見曜。

    突然，他們聞到了一股清新的氣味。

    這就像是秋冬終於過去，春日來臨，草長鶯飛。

    兩人下意識看了眼周圍，發現葉子已掉得差不多的樹木上，一點點嫩綠發芽抽長，瞬間便已成型。

    而旁邊的地上，一根根雜草鑽出了發乾的泥土，凝聚出滴滴露華。

    這……龍悅紅剛眨了下眼睛，所見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

    這裡是深秋的舊山邊緣。

    蔣白棉的目光投向了車內的商見曜，看見這傢伙不知什麼時候已睜開了眼睛。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這個動作雖然莫名其妙，但讓蔣白棉和龍悅紅一下安穩了不少。

    “突然鼓掌做什麼？”蔣白棉舒了口氣。

    商見曜如實回答道：

    “為自己喝采！”

    龍悅紅還沒反應過來，蔣白棉已心中一動：

    “成功了？”

    “嗯。”商見曜點了點頭，一邊鑽出吉普，一邊說道，“那幾位施主傾慕佛法，已是皈依菩提……”

    “說人話。”蔣白棉打斷了商見曜的描述。

    商見曜不再添油加醋，將自己以講授佛法的形式誦唸病歷，換來那一名名“無心者”盤腿傾聽的事情原原本本不遺漏任何細節地講了一遍。

    這包括那名“職業女性”竟然展現出了“無心者”的一面和心理陰影所化世界的崩潰。

    “居然變成‘無心者’了？”龍悅紅大為震驚。

    難道那本病歷上的內容真的屬於佛法，附身於“職業女性”劉璐的那個“鬼魂”因此被直接驅散了？

    這也導致劉璐罹患“無心病”？

    蔣白棉沉吟了一下道：

    “也許不是變成，而是原本就是。”

    商見曜當即附和道：

    “是啊，很可能是劉璐在舊世界毀滅時就得了‘無心病’，但被那個人以‘宿命通’佔據身體後，又表現出了正常人的一面。”

    這確實更合理更順理成章……龍悅紅被說服了。

    蔣白棉反倒有一點疑問：

    “如果‘宿命通’能以‘無心者’為目標，且可以長時間佔據他們的身體，那附身劉璐的人之後不可能隨著劉璐身體的衰敗而死去。

    “這麼一個城市廢墟裡，絶對不缺乏‘無心者’。”

    “也許可能大概他真的沒有死去。”商見曜摩挲起下巴。

    龍悅紅加入了討論：

    “那為什麼多年之後，食品公司完全恢復了正常？”

    商見曜笑了起來：

    “一，也許只是房間主人自以為的正常；二，那位發現可以附身別的‘無心者’後，借助這些跳板，離開了鐵山市廢墟，去了某個地方。”

    “都有可能。”蔣白棉若有所思地問道，“如果是後者，那某個地方會是哪裡？”

    商見曜早有腹稿：

    “新世界。

    “現實中有新世界大門的地方。”

    這也是杜衡自述在尋找的地方。

    蔣白棉沉默了一下，發現這個方向已經沒法討論了，因為缺乏實質性的線索。

    她轉而考慮起另外一個問題：

    “誦唸那本病歷的做法竟然真的有效……

    “那處心理陰影裡確實潛藏著一些東西，而佛門兩大聖地之間有足夠的關聯。”

    不等商見曜和龍悅紅回應，她自顧自給出了一個猜測：

    “會不會，病歷上範文思那個成為植物人，被送去北方某地接受新型治療的兒子，就是食品公司員工介紹欄缺失的那一位？”

    龍悅紅聽得莫名驚恐，想了一下道：

    “時間點對不上啊，範文思的兒子在舊世界毀滅前好幾年就出車禍，成為植物人了，食品公司怎麼可能還保留他的照片和介紹這麼久，不重新請新的員工？他看起來又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人。”

    他的意思是，即使範文思的兒子在食品公司工作過，員工介紹欄裡缺失的照片和介紹也肯定不是他的——好幾年過去，必然有新員工的照片和介紹佔據相應位置。

    “有道理。”這一次，蔣白棉贊同了龍悅紅的分析。

    商見曜也沒有反駁，只是提了一點：

    “我現在覺得，範文思每天都會看見自己遠在北方的兒子身影一次，卻又無法接近無法確認，和食品公司內來自暗處的注視有點像。”

    “這裡面或許就隱藏著關鍵的聯繫。”蔣白棉輕輕頷首。

    這時，商見曜們不知派出了誰，放棄討論，炫耀起來：

    “我的‘六識珠’有變化了。

    “它更強了！”

    …………

    夜晚，某地，某個房間。

    一位頭髮已經蒼白的老者突然醒來，走到窗邊，望向外面嘩啦起伏的大海。

    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年輕時的一段經歷。

    這個夢是如此清晰，以至於他懷疑是不是有人進了自己的心靈房間，觸碰到了那處心靈陰影。

    可對經驗豐富的他來說，這次的夢和有人深入探索自身心靈世界的夢還是存在一定區別的。

    它太過清晰，而且連貫，讓老者有一種自己的記憶被人喚醒，重新翻閲了一遍的感覺。

    回想之中，他身體霍然僵住。

    他發現自己對那段經歷的記憶，有一節原本是不夠清晰不甚在意的，而現在，它如同舊世界的電影，重新放映在了自己的腦海：

    第四次回到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終於戰勝那個心理陰影后，老者離開時，隱約有聽到什麼動靜，但回頭再看又一切正常，該處的詭異早已消散。

    此時此刻，老者終於想起來了，感知清楚了那個“動靜”是什麼。

    當他離開“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時，那棟樓宇的深處傳出了一聲嘆息。

    若有似無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