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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安若晨從招福酒樓離開後,很快另一位客人也離開了。
那客人急急奔走,到了一條街外的香品鋪子裡。薛敘然正坐在鋪子裡慢吞吞地挑著沉香,見得來人,輕聲問:「跟上了嗎?」
自從與安若晨結下了梁子,薛敘然便開始留意起她來。聽說她入城時被劫,他暗暗好笑,又好奇被劫後她會做些什麼。那什麼劉則案當真是她破的嗎?還是市坊之言誇張了?
薛敘然派了人去打探,且這般巧自己今日難得出門,卻遠遠見到了安若晨。於是索性在香品店坐下了,讓手下去查探。薛敘然喜屋裡熏香,對香品要求高,總得親自挑,店家是巴不得他坐久些,那般買得更多。
這坐了好一會,薛敘然終是等到了消息。
「安若晨去了招福酒樓,點了些點心茶水,招福酒樓老闆娘親自招呼的她。別的倒沒看到什麼可疑的。」
薛敘然有些失望,想了想讓人備轎,準備回府。這安若晨剛剛被劫完怎麼沒啥動靜呢,她不忙亂些就有空擺弄他的事,真是煩得很。今日一早她可是讓人來跟娘又說親事的事了,都怪他太心軟,真的不忍心讓娘太難過。也許不該拖著了,跟娘說些硬氣話,娶誰都好,不是安家姑娘就成。
薛敘然一邊想著一邊走出店家,一抬眼卻正好看到了那個安家姑娘──安若希。她正低著頭,沒精打采地站在一家鋪子外頭,薛敘然仔細一瞧,譚氏正在鋪子裡買東西,想來安若希是在等她娘。
不是故意來與他偶遇的就好。薛敘然這般想時,安若希正轉臉。
一見到薛敘然,兩隻眼睛明顯發光。
那閃光讓薛敘然直嫌棄,撇了撇嘴,給她一個大白眼。
安若希愣了愣,未意識到自己眼中光芒,自然不明白薛敘然在嫌棄什麼。她不服氣了,不過是不經意看了你一眼,怎麼了?!
安若希本能地也一個白眼回敬回去。眼神給的流暢自然熟練。她於安家自小磨練,嬌蠻跋扈表情很是到位。
薛敘然一愣,皺了眉頭。
安若希也下意識地皺眉頭,等等,她剛才幹什麼了?
薛敘然見她皺眉,更不高興了。這是他做什麼表情她便學著做什麼表情嗎?!諷刺他?報他上回拒婚之仇?
薛敘然氣呼呼地上轎,火速走了。沒眼看她,一點都不想看到她,小心眼的姑娘,表情還挺多。
安若希愣愣看著薛敘然遠去的轎影,很想捶胸頓足,眼睛啊你為什麼白他一下啊!薛公子你聽我解釋,真的不是故意的。
稍晚時候,姚昆等到了錢世新。
錢世新表情並不太好,顯著疲態與無奈。
「昨日夜裡大人走後,我父親又犯了混,弄傷了個丫頭,還打罵了好幾個家僕,摔了一屋子東西。我說了他幾句,他便不痛快了。一早便置氣出走,說是外出遊玩,不礙我的眼了。」錢世新搖頭嘆氣。
「那轎夫的事,可有眉目?」姚昆表面上不追究,但實際還是拜託給了錢世新。錢家裡頭的人與事,錢世新自然更方便問到真切的消息。
錢世新再搖頭:「沒有新消息,不止府裡,我今日在縣裡還提審了些相關人等,沒人有那轎夫消息,也沒人知道那轎夫勾結了什麼人。」
姚昆也嘆氣:「不著急,慢慢查吧。這麼些大活人,總不能憑空消失了去。找到他們,證實與錢老爺無關,這才能不落人口實。不然傳到坊間,轎夫是錢府的轎夫,百姓可又會說閒話了。」姚昆未告訴錢世新,他派了人盯著錢裴的舉動。錢裴與錢世新大吵一架離家遊玩的事,他全知道。他的人會一路跟著,看錢裴究竟要到哪裡去。
錢世新與姚昆又敘了敘話,說了些公務相關,又提到今日安家的公子安榮貴來找過他,為自己父親求情。說父親安之甫確是不知道段氏做了這樣的事,平素跟那轎夫也無往來,更不知道那些劫人的漢子是何人物。安家除了那瘋顛的段氏被人利用,確是冤枉。「他大概是想著事情是被我父親的轎夫拖累,讓我念於此幫著說項。」
姚昆道:「嚴格說起來,安之甫管教不嚴,應當擔責。轎夫追查不到,安家還不好好懲處,如何與百姓交代?」
錢世新應著:「大人說得是。關上幾天,待風聲過去,再放了吧。」
姚昆正是此意,點了點頭。
錢世新與姚昆說完事情,告辭離開。至衙府大門近處,看到了衙頭侯宇。
錢世新神色如常走過去,侯宇對他施了個禮招呼「錢大人」。
錢世新點點頭,而後飛快地道:「鈴鐺沒了,你可有消息?」唐軒死得太突然,一點沒交代。錢世新不禁有些心急。
侯宇道:「沒消息。不過既是沒新的指示,那自然就是一切照舊。計畫沒變,耐心等待。」
錢世新頷首,若無其事離開了。
這天晚上,安若晨給龍大寫信,交代她回城後發生的事。在軍營時,龍大與她定了些暗語,所以寫起信來她放心許多。只是事情比較紛亂,她猜疑的心思重,也不知該怎麼說好。於是這信寫了許久都沒寫完。這時卻聽得丫頭報,說太守府方元方管事求見。
安若晨忙讓人備茶迎客。方元仍是那副有禮淡定地模樣,他道:「我家夫人想起還有幾件曹先生的衣物漏了,囑咐我過來送一趟。」
安若晨忙客氣說麻煩了方管事。方元將東西遞過來,安若晨一接,卻是覺得沉甸甸地很是重手。
方元微笑著輕聲道:「十七年前的案錄卷宗,可是不好找。這過了十多日才翻出來,希望沒耽誤姑娘辦事。」
安若晨大喜過望。雖不知這案錄有沒有用,但研究明白從前案情,總覺得心裡才會踏實。她自然明白方元定是費了許多工夫才能將東西拿到手。她拿了些銀子,想給方元以示謝意,方元卻拒了。
「姑娘,我家大人夫人都是忠義之人,姑娘與他們一般,值得敬重。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姑娘拿銀子出來,還真是折辱我了。」
安若晨聽得汗顏,連聲道歉。
「姑娘認真查案,說起來也算是為大人解憂,我替大人謝過姑娘。」
安若晨更汗顏了,她的嫌疑名單裡太守赫然在列啊。真希望是她懷疑錯了,不然她真有些沒臉見一直這麼幫助她的方管事。
方管事緊接著又告訴她一個消息,說是方才不久前太守才收到驛兵的報信,巡察使大人隊伍再有十日左右會到。梁德浩大人會直接往茂郡,其屬官白英大人來平南。姑娘若有事,可提前準備,素聞梁大人與白大人都是剛正不阿,嫉惡如仇的好官,定能幫上忙的。
安若晨再次感謝了方元。送走方元後,安若晨又琢磨上了。
剛正不阿的好官到了這裡,對細作們該是重大打擊吧。所以唐軒必須得死,他在牢裡就是個禍端,儘早會被嚴審出來。太守大人放他出去釣大魚是碰巧了?他若在牢裡待著,會比在外頭待著安全。細作若想在牢裡下手,冒得風險太大了些。牢獄進出之人,可是都被記錄過的。
安若晨給龍大寫完信,想著辦法將暗語夾在日常報告裡說明局勢,言明唐軒已被滅口,事態疑點眾多,她不能離開。
四夏江軍營裡,曹一涵與南秦俘兵被囚在一起。幾日相處,曹一涵與那些兵士已混熟,大家見他是霍先生侍從,又是文人,對他還算照顧,發放食物和水時會讓一讓他。這夜裡,大蕭一兵士忽地過來敲柵欄高喊:「今夜裡將你們轉至石靈崖,一會上囚車都安分點,稍有動作,格殺勿論。」
南秦眾俘均是驚訝,一領頭的喊道:「為何去石靈崖?」
那大蕭兵士冷笑道:「你們南秦不是能打嗎?對著自己人看還能不能下得去手。」那兵士說完就走了,留下南秦眾俘們震驚臉。
「什麼意思?是石靈崖軍情告急,所以要用我們去做人盾嗎?」
「他娘老子的,我就說大蕭人心狠手辣。」
「我去他娘的龍騰,龍家軍的威名竟是這般來的嗎?他是打算將咱們屍首掛在石靈崖上威懾咱們南秦大軍嗎?」
大家七嘴八舌地罵了起來。有一兵士突發其想:「啊,咱們把軍袍脫了,就算掛上了,未有軍袍誰知道是不是南秦兵,那我南秦大軍看到屍體也會不為所動。」
大家紛紛應和。有人喊脫了會冷,有人喊冷死也比受辱強。大家開始脫起來。
曹一涵幽幽說了一句:「人家真想這麼幹,弄些衣裳有何難的。要給屍體穿什麼,甚至啥都不穿,不是簡單得很嘛。掛了屍體就是威懾,管你死的是誰。我南秦將士看到,又怎會無動於衷,戰爭殘酷,誰又會不知道呢。」
眾兵士頓時停下了脫衣的手。可別沒被掛出去就什麼都不能穿了。「剛才是誰提這餿主意的?」
一兵隊長坐在曹一涵身邊,對他道:「曹先生,我們雖為階下囚,但軍魂是有,義膽仍在。霍先生是為我南秦犧牲,被大蕭所害,這事一定得讓皇上知曉啊。無論如何,我們會護著你的。」
曹一涵心裡真的感動,自身難保,竟還想著護他。他們南秦的兵士心地多好。霍先生說得沒錯,權貴玩弄權術,苦的是這些樸實勇敢的兵將與勤勞謀生活的百姓。曹一涵哽咽點頭:「我一定盡力,一定盡力。」他想霍先生了啊,這麼善良的人,怎麼就這般去了!他想念他,他甚至沒能帶上他的骨灰和遺物。他若不能完成所托,如何有臉見先生。曹一涵忽然悲從心來,伏膝大哭。
當晚,這一百零三名俘兵加上曹一涵,被運往石靈崖。臨出發前曹一涵與眾俘看到了龍騰大將軍上馬。只匆匆一瞥,他們的囚車便駛起來了。但大家都明白了,原來竟是那位傳說中的龍騰大將軍親自押他們去石靈崖嗎?那之後他會在石靈崖督戰?大家頓時更緊張了。
中蘭城這頭,一連兩日,都沒什麼大事發生。安若晨被劫的事在市坊間的談論度低下來了。但另一件事悄悄升溫。事情還傳到了譚氏的耳朵裡,譚氏認真一打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原來竟是早有這事了,她竟然不知道。
譚氏與衙獄裡探望安之甫時,忍不住將這事說了。
「什麼?當初薛家來提親,安若晨那賤人居然敢從中做梗?!」
「可不是。也是丫頭聽到傳言與我說的,我便讓她去仔細問了,確有此事。那賤人定是瞧著薛家不錯,見不得我們好,欲報復呢。只她不清楚當初可是我們拒了薛家的,她的如意算盤可是打錯了。」
安之甫咬牙,卻是不這般想。「我們拒了薛家的事,媒婆子間定然也是知曉的,安若晨又何必再派人去與她們威脅阻喝。」
「老爺的意思,薛家那頭還想再繼續議親來著?」
「定然是如此。媒婆子肯定是拿了薛家的主意想繼續談這事,那賤人聽聞了消息,才會做出如此下作的事。只我們家傻傻的以為拒了便是了結了。」
譚氏可是氣不過:「當真是賤人,如此說來,咱家那些不順遂的,指不定哪些是她在背後做手腳。」
一個聲音傳了過來:「爹爹和二姨娘在說哪個賤人呢?我嗎?」
安之甫與譚氏轉頭一看,還真是安若晨。
安若晨確認譚氏已收到消息,又聽到報她來探監了,於是也認真打扮了一番,光鮮靚麗地過來示個威。她特意帶著田慶與盧正進來,後頭還跟著兩位獄差。那真是威風八面,非常囂張。
安之甫愣在那,喝問:「妳來做什麼?」
「來看爹爹啊。」安若晨一臉無辜,「我們父女許久未見了,爹爹好不容易坐趟大牢,我來看看牢裡的爹爹怎麼個狼狽可憐,受報應的。啊,聽說爹爹挨板子了,舒服嗎?」
安之甫怒極,譚氏也氣得一指安若晨,正要開罵,盧正一劍便橫了過來,差點削掉她的指頭。譚氏嚇得後退兩步。安若晨微笑道:「二姨娘,別指指戳戳的,禮數呢?」
盧正收回了劍,退回安若晨身後。田慶與獄差低語兩句。獄差點頭,轉身去搬了椅子來,安若晨道了謝,四平八穩地坐在了安之甫的牢房前。
譚氏忌憚著盧正,不敢罵,但掩不住目光兇狠,滿臉怒氣。安之甫也是氣急敗壞,從前這個任他打罵,只會哭求說「女兒錯了,求爹爹責罰」的大女兒,已經在他面前如此張狂了。
安若晨坐下後又道:「就算不舒服,也該習慣了。聽說上回爹爹狀告商舶司劉大人,也挨板子了。」
「安若晨,妳待如何?」安之甫一口老血差點吐了出來。難不成上回那事也真有她動的手腳?
「不如何。」安若晨慢條斯理道,「就是來氣氣你的,沒想到二姨娘也在呢,那就一道氣氣吧。」
譚氏咬著牙,確實是被氣到了。她與安之甫互視了一眼。
「如今看你們過得不錯,我就安心了。大牢好坐嗎?真是托錢老爺的福啊。你們該好好與錢老爺感恩才對。上次挨板子是因為他,這回也是。錢老爺真是安家的貴人,爹爹記得多拜拜他。啊,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我聽說一件有趣的事,薛家居然向二妹提親呢,真是太傻了,是不是?怎麼會想著跟安之甫做親家呢。我一時好心,便去找了薛夫人。她說是有高僧批命,二妹的八字好,能扶薛家公子命數。我就笑她真傻,天下的姑娘這般多,怎可能只二妹的八字好。安家的人,怎麼可能好。」
安之甫與譚氏簡直氣得要七竅生煙,這什麼意思?
「當然,除了我之外。我是好的,將軍說要娶我,婚書都定好了。回頭打完仗,我便隨他回京城做我的將軍夫人去了。至於二妹嘛,薛家這麼好的人家,真的輪不到她,你們等著看吧。」
譚氏又驚又怒:「安若晨,妳要做什麼?!」他們拒婚是一回事,但被別人故意攪黃了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做什麼啊,我就是要讓安家的女兒嫁不出去罷了。安老爺,安夫人,你們不就是想把女兒賣個好價嘛,我告訴你們,一個銅板都賣不掉。聽說爹爹拒了薛家呢,幹得太好了,就該這般。只不過薛家居然還未死心,你們放心,我會讓他們別再來煩你們的。你們讓二妹三妹好好在家裡待到老吧。轉告她們,我這做姐姐的真抱歉,也不是針對她們,誰讓她們有你們這樣的爹娘呢。不止薛家,以後不會有任何權貴富商人家再跟安家提親。想用女兒換利,醒醒吧!」
安若晨說完,起身便揚長而去。
安之甫與譚氏瞪著她的背影,待再看不到。譚氏對安之甫道:「老爺,這事不能忍,絕不能忍。」
安之甫也是恨得咬牙,先前薛家來提親他是拒了。按錢裴的意思,薛家與他們不對付,如今有事相求倒是厚著臉皮來了,這親事結了之後也定是從薛家拿不到好處,還是拒了好。他那頭有更合適的親家人選,由他來安排。安之甫先前什麼都聽錢裴的,可如今真出了事,還是錢裴惹出的事,他拍拍屁股遊玩去了,壓根沒顧及到他這頭受難,還有那什麼更合適的親事在哪兒呢,連影子都未曾見過。
安之甫越想越氣,誰說從薛家拿不到好處?如今薛家求著他們,彩禮聘金還不是由著他們提。安之甫心一橫,不行,不能這般窩囊。不能教那賤人太囂張,不能教錢裴將他們看低了。薛家這親事要結!
「妳快去打聽打聽,別讓丫頭去市坊聽那些閒話,做不得準。當初薛家帶的哪個媒婆子過來的,直接找她問清楚了。安若晨那賤人說什麼不只希兒八字合適,她要做什麼?再探探薛家的意思。這些事那媒婆子肯定都知道,待知曉那賤人做了何事,我們再行對策。」
譚氏急匆匆回了府,趕到女兒房中,安若希正在練字。譚氏愣了愣,這女兒近來倒是變了樣,安靜乖巧許多。之前總悶在屋子裡繡這繡那,如今又改好念個書習個字了?
譚氏先不管這些,她問安若希最近有沒有見著安若晨。
安若希垂了眼低聲道:「姐姐已經不再見我了。之前每次去也探不得什麼消息,總被她冷嘲熱諷,我也不愛去了。」
譚氏氣得:「這賤人,當真欺人太甚。」
安若希心怦怦狂跳,也不知姐姐做了什麼。譚氏扭頭走了,安若希想了想,繼續練她的字。一邊寫一邊想著薛敘然給她的白眼,哼,他給她眼色她也沒怪他呀,她不小心白過去他便惱了。小心眼。她要把字練得美美的,日後寫給他看。
薛敘然在家裡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坊間傳言他當然也聽到了。他還是沒狠心跟母親放狠話徹底拒絕,憂她傷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好奇,事情最後究竟會如何。安家就算想賭這口氣,難道錢裴能答應?他可是也聽說了,錢裴說了要給安家二姑娘張羅婚事。這話是從安家傳出來的。還有兩家富商在打聽安若希的婚事,覺得她這般搶手,八字定是富貴扶運的,想問問他家還有沒有機會。這些是媒婆子傳的。
薛敘然想起那個一下子在他面前裝乖巧可憐,一下子又沒把持住原形畢露給他白眼的安若希。就這般的姑娘,還能成香饃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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