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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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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不放心油條] 一品修仙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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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0 00:30:44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二零章 無邊黃泉,我不能回頭

  霎時之間,昏黃中泛著一絲暗金色,平靜如鏡的海面上,驟然如同沸騰了一般,無數身形枯瘦,模樣怪異滲人的怪物,在沸騰的水面上翻騰著掙扎著,他們想要衝出來。

  惡意匯聚成一片洪流,衝擊向站在岸上的秦陽。

  秦陽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如同磐石,硬生生的承受著衝擊,眼皮都沒眨一下。

  上次他還需要圓光套裝稍稍抵擋一下,但這次,那些惡意衝擊到他的腦海裡,率先遇到的便是白玉神門。

  白玉神門巋然不動,輕而易舉的便將那些惡意擋在了外面。

  黃泉不是那麼好闖的,更別說這裡的這條黃泉水脈,還不是什麼特別小的支脈。

  曾經落入過葬身河的秦陽,很清楚這一點,越是龐大的水脈,力量越強,他第一次遇到的葬身河,連支脈都算不上,頂多是流落在外的一些葬身河水而已。

  後面遇到的也頂多算是小溪流,所以他才能一步一步的適應下來,沒有被困死在葬身河裡。

  而眼前這條黃泉支脈,明顯要大的多,完整的多,最關鍵的一點,還有擺渡人在。

  站在岸上還好說,若是他落入黃泉之中,那撲面而來的惡意洪流,起碼會暴漲成百上千倍。

  被秦陽擲出去的雕像,化作一道殘影,向著黃泉深處急速飛去,飛出數里之後,黃泉之中無數鬼物,硬生生的裹挾著黃泉,掀起巨浪,擋在了雕像前面。

  雕像被黃泉巨浪裹挾著,強行扯入到黃泉河中。

  那尊燒不壞砸不爛,對任何力量都沒反應的雕像,被無數怪異發了瘋似的爭搶,接觸到黃泉水之後,雕像表面開始慢慢的融化。

  一股特別的力量開始復甦,還在爭搶雕像的怪異惡鬼們,被那力量一掃,立時崩碎成齏粉,轉眼間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秦陽感覺到了,一個異常強大的意識,開始復甦了,他默不作聲的開始後退,遠離黃泉岸邊,只是遙遙的望著那裡。

  雕像浮出水面,仿若立在水面上一樣,就在雕像即將跟黃泉河脫離接觸的時候,一圈圈漣漪以雕像為中心,緩緩的擴散開來,雕像彷彿被整條黃泉河拖住,根本無法脫離。

  雕像慢慢的開始了變化,表面一層黑石說不上來是融化了,還是脫落了,給人一種特別彆扭的感覺。

  漸漸的,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位真正的少女,桃心劉海巴掌臉,五官不算特別好看,卻很柔和耐看,越看越舒服。

  隨著風起,她身上的裙擺開始緩緩飄動,純粹的意識波動,便散發出可怕的威壓,那些不夠強的怪異惡鬼,稍稍靠近一點,便會被這股威壓強行鎮殺。

  秦陽不自覺的再次後退了一段距離,兩隻眼睛的眼皮瘋狂跳動,心臟砰砰狂跳的聲音,都已經清晰可聞。

  因為這一刻,他感覺到了,他拾取煉化的雕像,在他的感知之中消失了。

  跟他拾取煉化的東西,被徹底毀掉之後的感覺一模一樣。

  現在可以確定了,他可以拾取雕像,是三身道君贈予他了,雕像和河面上的少女,不是一體的,因為只有完全屬於他的,才能拾取。

  但雕像和少女,卻又是一體的,只有雕像消失,少女才會出現。

  秦陽不知道三身道君是怎麼做到的,在遵守規則的同時,卻還能利用規則,鑽規則的空子。

  這種情況,對於其他修士來說,那尊雕像就是毫無破綻的,誰都沒法利用這尊雕像,去針對三身道君,那是一種既完全割裂,又聯繫緊密的關係。

  當然,這是普遍情況,黃泉河是不普遍情況,黃泉水能融了那尊怎麼都損傷不了的雕像。

  到底為什麼,秦陽不是很確定,他卻可以試試,利用黃泉的特點和力量,將雕像困死在黃泉河中。

  不管那是什麼,連裝有秘密的盒子一起燒了就完事了。

  現在看來,幸好果斷。

  隨著秦陽徹底失去雕像感應,雕像被判定為被毀的瞬間,站在黃泉河上的少女,睜開了眼睛。

  她向著跑了很遠的秦陽望來,秦陽卻感覺她彷彿就在身前,靜靜的跟他對視著。

  純淨的彷彿能倒映出星空的眼睛,沒有惡意,沒有善意,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貪婪而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只是對視了一眼,秦陽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絲愧疚,彷彿將這麼一位少女,丟到黃泉裡沉河,是一件極其喪心病狂的事情,與他的良知,他一向的做人準則,都完全相悖了。

  這種感覺如同毒藥一般,侵蝕他的心靈。

  向著黃泉河走出三步,秦陽強忍著使出了狂暴,所有的感覺都隨之消失。

  腦後的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淌,心神強行冷靜下來之後,秦陽卻還是感覺到,他應該去把這位少女救上來,本能一樣。

  果斷施展思字訣,加速了自己的思緒,讓自己的思緒加快了無數倍,去尋找為什麼會這樣。

  如今可以率先確定,對方不是干擾了他的意識,迷惑了他的感知,去逼他做什麼,生出愧疚的感覺,依然是自然而然,是他發自內心的感覺。

  秦陽本以為這是那少女扭曲了他的三觀,可是思字訣的加速之下,本就施展了狂暴的秦陽,愈發冷靜到可怕,恍若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來映照自身。

  不,不是扭曲了他的三觀,讓他變成了敵人受傷都會痛哭流涕的聖母。

  僅僅只是引導他心中本就有的善意而已。

  秘法加持,再加上思字訣,冷靜到極致,秦陽推導出來結論之後,強行控制著自己的身體,與自己的本能對抗,他緩緩的抬起一隻腳,掙扎著後退了一步。

  腳步落下的瞬間,秦陽立刻感覺到,那種無法控制的感覺,消退了一些,秦陽抬起頭,跟那少女對視著,面無表情的呲牙,露出一個看不到笑意的笑容,大喝一聲。

  「槽!」

  一聲沒有怒意的怒喝,那種無法壓制的本能,頓時消散無蹤,他的身形,立刻化作殘影,飛速的向後後退。

  黃泉河上站著的少女,抬起一隻腳,向前邁出一步,但她這隻腳落下之間,另外一隻腳根本無法抬起。

  她眨了眨眼睛,眼中帶著一絲好奇,為什麼不能離開?

  有什麼力量拖住了她的腳。

  她念頭一動,踩在河面上的一隻腳,直接崩碎,可是就在崩碎的同時,還是有力量撕扯著她的身體,再也無法升起一絲。

  新的腳長出來,依然還是赤足踩在水面上的狀態。

  「叮……」

  清脆的鈴鐺聲傳來,黃泉河裡匯聚而來,越來越強的怪異鬼物們,全部跟喪家之犬一般,鑽入河中消失不見。

  薄霧中,一艘破舊的孤舟駛來,掛在穿透的油燈,散發出昏黃色的光芒,所過之處,黃泉河重新恢復了平靜,平靜如鏡面。

  伴隨著嘎吱嘎吱的搖櫓聲,孤舟駛來,停在了少女身旁。

  一身蓑衣,頭戴草帽,面上掛著一塊黑布的高瘦擺渡人,走到船頭,彷彿看著少女。

  少女也睜著大眼睛,跟擺渡人對視著。

  良久之後,嘶啞的聲音,從破舊的黑布下傳了出來,聲音不大,卻仿若洪鐘大呂,振聾發聵,每一個字本身都彷彿蘊含著無窮力量。

  隨著他開口,整條黃泉河,都彷彿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裡,河中數不盡的怪異鬼物們,一個個狀若瘋狂,痛苦的掙扎。

  無邊無際的黃泉河,此刻卻彷彿成了一條小河,無數怪異的鬼物,都出現在岸邊,無數怪異鬼物,半個身子都趴在了岸上,只需要稍稍發力,他們全部都能離開黃泉河。

  但那些鬼物們,卻掙扎著退了回去,沒有一個願意爬上岸。

  正在逃的秦陽,聽到這聲音腳步一頓。

  那擺渡人古怪的語言,明明不懂,卻能讓人聽了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秦陽轉頭運足目力看了一眼,面色變幻了一下,一口老槽更在喉頭,不吐不快。

  這位大佬竟然會說話?

  那之前什麼意思,自己不配他說一個字麼?

  目光越過邊際,看到那艘孤舟,已經停靠在岸邊,而那少女,也已經到了岸邊,她踩在水面上,只需要輕輕抬起腳,一步跨出就能登上河岸。

  她抬起一隻腳,就要踩在河岸上的時候,她的表情開始了變幻,彷彿她的內心開始了劇烈掙扎,痛苦已經溢於顏表。

  她那純淨的眼睛裡,倒映出無數的畫面,無數的記憶,最深的執念。

  慢慢的,所有的倒影都消失不見,最終化為慢慢一絲執拗,一種寧死不悔的堅決。

  她收回了那隻腳,重新站在河面上,轉身對著擺渡人微微欠身,表示感謝。

  她口中喃喃自語,帶著最深的執拗。

  「我不能回頭。」

  她的聲音開始帶著一絲癲狂。

  「我放不下。」

  直到最後,化作寧死無悔的決然。

  「永世沉淪也無悔!」

  說出這三句話,她眼中的複雜情緒,全部消失不見,又恢復了那個眼神純淨如星空的少女。

  擺渡人什麼都沒說,似乎已經見怪不怪,搖動船櫓,再次消失在黃泉河上的薄霧裡。

  而那少女,站在離岸邊只有一步之遙的水面上,靜靜的看了一眼遠處的秦陽,轉身向著黃泉河的深處走去。

  秦陽一瞬間,就彷彿卸下了重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失心瘋了似的,呵呵的笑了起來,似是自嘲。

  在黑黎的故紙堆裡,秦陽翻出來一些有關上古地府的記載。

  其中就有上古地府五大水脈之中一部分的記載。

  葬身、黃泉、弱水、忘川、血海。

  其中黃泉,對於落入其中的人來說,便可以稱之為苦海,永無邊際,正常情況下,只有擺渡人可以駕馭渡舟穿行。

  上次乘坐渡舟去對岸的時候,在河中見到的便是無邊無際的大海,只有乘坐渡舟能過去。

  但這一次,卻查到更多的記載。

  黃泉自有須彌,無邊無際,落入其中,永世無法脫困。

  這個無法超脫,無法解脫,一是黃泉本身的力量,跟曾經跌入進去的葬身河一樣,會以整條河的力量束縛住。

  若是本身力量足夠強,強到這條黃泉支脈都無法困住的地步,那還是可以跳出去的。

  就像那位少女,她可以站在水面上,甚至可以碎掉自己一隻腳,讓身體懸空,完全可以說,已經離開了黃泉的束縛。

  但這是外層的束縛,真正的束縛是內心的束縛。

  執念。

  想要踏出黃泉,甚至可以無視外層的束縛出去,說起來特別容易,留下執念,放下執念。

  放不下,捨不得,那就永遠也出不去了。

  困住生靈的,根本不是黃泉,而是自己。

  秦陽不知道那尊雕像究竟是什麼,不知道雕像裡暗藏著三身道君的哪部分,不知道為何她願意將雕像給自己,他不知道的太多了。

  可他可以確定一點,這尊雕像裡的力量,遠遠超過了當初遇到的黑袍女人。

  只要裡面蘊含三身道君巔峰時一根指頭的力量,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弄死他。

  到時候他就算是玩命,不惜一切代價,估計都沒有施展出來的機會。

  秦陽想了很久,什麼力量能打敗三身道君,思來想去之後,得出一個最簡單的答案,跟她同一個級別的。

  而這個級別的人裡,自然也包括三身道君自己。

  之前摸到的記憶裡,曾經聽到過一段對話,其中有兩句最清晰。

  她說她回不了頭了。

  秦陽印象特別深刻,那種絕望卻又堅定不移的感覺,話聽的不是太清楚,也能感覺的到。

  執念深重的感覺,根本掩飾不了。

  所以當他看到那少女的眼中,開始浮現出其他情緒的時候,他其實已經不慌了。

  那個少女,無法從黃泉中掙脫出來了。

  她若是三身道君的一部分,她不會回頭的,寧死也不會。

  若是執念這麼容易放下,就不叫執念了。

  每一個強者,都是心堅如鐵,有的是萬死也不會後退一步的堅持,丟棄所有也不願意放下的執念。

  所以,秦陽覺得,黃泉困不住她,但她自己可以困住自己。

  坐在地上,思緒紛飛,秦陽在琢磨著,黃泉只要不把他溺死,肯定是困不住他的,但他自己能困得住自己麼?

  他是不是也有什麼放不下的東西,回不了頭的堅持。

  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回憶著那個少女,特別是她的眼睛,秦陽有些好奇,她真的就是當年的三身道君麼?

  那個惡貫滿盈,讓天下修士一起陷入恐懼,甚至空前團結的來對付她的三身道君?

  秦陽猜測,她可能就是當年還年輕時的三身道君。

  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能讓那個少女一步一步的變成後來的三身道君?

  如今還有的記載就算了,不說全部了,關於三身道君的記載,起碼九成九都是扯淡。

  秦陽搖了搖頭,拿出酒給自己斟了一杯,遙遙對著黃泉舉杯,一飲而盡,然後站起身拍拍屁股轉身就走。

  算逑了,當年的事,關自己屁事,好奇心害死貓,只要不來找自己麻煩,愛咋咋地去。

  他現在還是先考慮一下,怎麼提升實力,怎麼推開白玉神門,或者構建廢墟道宮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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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一章 再見嫁衣,青牛魔投靠

  秦陽最後看了一眼黃泉的方向,要說這次這麼做有什麼遺憾,可能就是以後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再從這裡進入到裡面的上古地府碎片了。

  秦陽惦記著那裡很久了,只是實力太弱的時候,沒必要的話不敢來,如今是沒法來了。

  白瞎了自己的船票,當初可是給了那擺渡人暗夜優曇花的花瓣,不說以後坐船永久免費,起碼坐個十次八次渡船,那看起來還挺講究的的擺渡人,應該不會拒絕。

  自此之後,這裡恐怕會變成真正的絕地了。

  以前的確是很危險,可有擺渡人在,只要能拿得出上古地府的東西當外幣買船票,除非作死跳河自殺,渡河的過程,可以說是絕對安全。

  可如今,有了那個可以行走在黃泉之上的少女在,事情就不一定了。

  「可惜我的船票啊……」

  秦陽一臉惋惜,想到船票,就想起來,當初換回來的陰悖獸……

  咦,陰悖獸呢。

  思來想去好久,才想起來,陰悖獸的口味刁鑽,他實在是養不起,就將其丟到南蠻的幽冥聖宗,將那裡當成免費食堂了。

  想到這個,秦陽就笑出了聲,難怪上次回黃泉魔宗,聽說現在南蠻的魔道三宗裡,就黃泉魔宗發展的最好,連遭受了重創的浮屠魔教,低調了這麼些年,都稍稍恢復了一點點元氣,反而幽冥聖宗,實力越來越差。

  他們跟鬼坑伸出的大鬼,打了這麼多年,還沒打完麼?

  算了,陰悖獸繼續丟在那,讓幽冥聖宗的人幫忙養著吧,這大荒,還真沒什麼地方,比那裡更適合養著陰悖獸了。

  想到幽冥聖宗和鬼坑裡的大鬼,正在遭受的憋屈情況,再對比一下自身,秦陽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不少。

  自我安慰了一下,秦陽便邁著歡快的步伐,離開了黑林海。

  拿出小本本翻了翻,看看接下來有沒有什麼必須要幹的雜事。

  解決了雕像的事,再加上第二劍君都應下了幹掉那龍首人身的傢伙,而那個傢伙挨了一劍就跑路了,幽靈號最近應該挺安全,無盡之海來找麻煩的海族,估計最近不會冒頭。

  這件事暫時可以先放下了,那些傢伙喜歡拖著,喜歡繼續苟著,那最好不過了,最好給他個兩三千年時間,讓他可以繼續安安穩穩的提升。

  等到實力可以正面硬槓過去,橫推一切的時候,那些傢伙再跳出來,就再完美不過了。

  美好的願景,還是要有的,說不定就有了呢。

  離開黑林海,發現最近沒什麼特別緊要的事情,必須要去辦,秦陽便準備回大嬴,找了地方窩著,混他個幾百年時間再說。

  黑玉神門之內,那片廢墟道宮還在自我演化中,之前丟進去的大地碎片有點多,演化速度被嚴重拖慢了,但基本已經能看出來點正常道宮的樣子了。

  廢墟建築,有不少已經能看出來大體樣子了,跟其他人的區別就是這些建築是坐落在大地碎片上。

  這個暫時不用管,不斷的輸送力量,讓其自行演化就完事了。

  目前來看,正常情況下提升實力,卻不會大幅度增強白玉神門的方法,最靠譜的有三個。

  花費大量時間去參悟白玉神門;繼續修煉葬海修髓典提升體質,增強體修衍生的神通;練練那一劍。

  不管哪樣,都是需要窩在一個地方慢慢耗時間的。

  就這麼決定了,回大嬴。

  很久沒見嫁衣了,也不知道嫁衣怎麼樣了,還有巡天使那邊連通了沒有,還有人偶師這個狗東西,也沒見人……

  一路晃回了離都,回到絕地莊園。

  這地方沒什麼變化,該修復的都修復了,人偶師就窩在裡面。

  看到秦陽回來,這貨也沒什麼表示,問了句有什麼事要辦麼,得到沒事的答案之後,就自己站在那裝深沉裝沙雕。

  秦陽懶得理會這貨,拿出寶鼎,點燃靈活,放出金豬,讓牠去熬湯,看著添加食材,再把綠毛蟲和無毛黑鳥一起放出來,想了想又把醜雞拉出來,讓醜雞看著無毛黑鳥。

  綠毛蟲倒是沒什麼,又慫又單純的好綠毛蟲,那無毛黑鳥,一看就是又慫又有心眼的壞鳥。

  一切做完,搬了把躺椅,泡一壺茶,閉著眼睛曬著太陽,心裡一陣舒坦,這才叫正常生活。

  活一萬年,九千九百年都在閉關,活的還不如一個凡人精彩,圖啥啊,就圖個再活十萬年閉關麼。

  秦陽跟一條快要曬乾的鹹魚一樣,癱在躺椅上,發出均勻的呼吸,帶著一點細細的鼾聲,表情完全放鬆,就這麼睡過去了。

  微風浮動,蟲鳴鳥叫都沒有,一切都變得靜逸和諧。

  忽然,旁邊的石凳上,一襲長裙,長髮如瀑的嫁衣,無聲無息的出現。

  她望著酣睡的秦陽,抿著嘴輕輕一笑,眼神都變得溫柔,想起秦陽之前的經歷,不由的就有些心疼。

  明明都幫她登上帝位,她沒有去冒險,可是秦陽卻還是因為大嬴神朝的事,被拖入陷阱,最後還要冒著生命危險,強闖罡風層。

  幸好吉人自有天相,最後平安歸來了,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她就算是踏平外層空間,屠滅那裡的異族,又有什麼用。

  嫁衣坐在石桌前,一隻手支著腮幫,如同一幅柔和的畫,靜靜的看著秦陽酣睡,看著秦陽臉上的絨毛,被太陽曬的冒出點淡金色的光芒。

  秦陽是真的喜歡曬太陽啊。

  聽說在外層空間的時候,他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回來好好的躺著曬曬太陽,睡的這麼沉,肯定是累壞了吧。

  嫁衣抬起頭,看了看天空中慢慢飄過來,即將遮住日頭的雲彩,輕輕一揮手,那厚厚的白雲,便如同一團散開的棉絮,慢慢的向著兩邊散開。

  而小院外面,正在裝深沉裝雕像的人偶師,抬了一下眼皮,繼續發呆。

  正在熬製寶湯的金豬,從台階上走下來,趴在旁邊,靜候自己失去的倆後腿重新長出來,牠動了動耳朵,耷拉了下來,甩動的小尾巴也藏在了腹下,趴在那一臉乖巧,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醜雞站在高處,俯視著下方縮小了身形,正抱著一片碎葉啃的綠毛蟲,而後轉移視線,看向一旁畏畏縮縮的無毛黑鳥,壓低了聲音恐嚇。

  「你最好老實點,秦有德沒把你抓去熬湯,那是秦有德善心大發,你要是敢有什麼歪念頭,我實話告訴你,不用秦有德動手,有的是人會把你碎屍萬段。」

  無毛黑鳥眼珠子向著秦陽的宅院瞥了一眼,頭如搗蒜點個不停,牠都快嚇尿了,誰說大荒現在沒什麼強者了,這一路過來,就沒見過弱雞,剛來這座莊園,先見到一個不知深淺的傢伙,現在又出現一個不動用力量,都感應不到的大佬。

  大荒太危險了,還是老實點好了,之前還聽說青蛇逃出去沒多遠,就被人當菜乾啃了,牠還不太信。

  瞥了眼那頭自己熬自己的金豬,無毛黑鳥縮了縮脖子,現在誰說什麼,牠都信。

  另一邊,嫁衣沒理會秦陽莊園裡亂七八糟的東西,秦陽心地好,總喜歡養一些小動物,她是早就知道的。

  嫁衣就坐在這裡,靜靜的等了四個時辰,秦陽的眼皮抖了抖,醒了過來。

  「嫁衣?」

  「你醒了,這些日子辛苦了。」嫁衣一揮手,桌上便多了一套茶具,茶壺下的小爐裡,淡金色的靈火煮著茶,淡淡的茶香,逸散出來,讓人嗅之神清氣爽。

  「喝點茶吧,這是應白姐姐送的。」

  秦陽坐起身,端起茶杯,牛嚼牡丹的一飲而盡。

  「你來很久了吧,怎麼不叫醒我啊。」

  「我也是剛到,聽人說你回來了,我就來看看你。」嫁衣淡淡一笑,繼續給秦陽斟茶。

  「這茶不錯,嫂子的手藝真好,噢,對了,這個給你嘗嘗,我崔師父親手熬製的調理清湯,再給嫂子送去點當回禮。」秦陽拿出倆葫蘆,也沒說著東西有多珍貴。

  「以後再遇到什麼事,你不要再這般冒險了,他們要巡天使基地,給他們好了,人沒事就行。」

  「事趕事趕到那了,你知道的,我這人最不喜歡主動去惹事。」

  「嗯,我知道,你回來之後,跟著一起來的人呢?」

  「那倆都死了,現在問題是牽扯到了三身道君……」秦陽也沒瞞著嫁衣,把事情都說了一下。

  「下次不要自己去拼了。」

  「好。」

  兩人在這安靜的喝著茶,不說話,兩人也沒感覺尷尬,一切都跟以前一樣。

  秦陽也沒問有關神朝的事,該知道的他大體上都知道,目前還算安穩。

  不過看嫁衣的樣子,跟以前沒什麼區別,也沒有因為坐上帝位,改變了什麼,秦陽還是蠻欣慰的,畢竟那個位置,天然的擁有改變人的力量。

  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嫁衣有什麼想說的,也不會瞞著秦陽,一直聊到天明,該早朝的時候,嫁衣才離開。

  秦陽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回憶著嫁衣的話。

  大嫂之前傳信,魁山內有些變化的徵兆了,身為山鬼,她的感知最是敏銳。

  秦陽和嫁衣都知道,那是念海倒捲回去的時光浪潮,快要重新落下了。

  到了那個時候,會有一段時間,念海會處於重開的狀態,想要進去很容易,想要出來,只要能找到自己的門在哪裡,出來也很容易。

  不知道哪裡會變成什麼樣了。

  也不知道嬴帝重新出現之後,發現他的根基被人挖了,一出現便要先遭受到反噬,會有什麼感覺……

  秦陽其實並不太擔心,嬴帝會衝出來,在浪潮重新落下之後,他的門已經沒了,就算有人進去,想要帶出來他,需要的條件也極為苛刻。

  而且有那個血喇嘛在裡面攪和著,嬴帝也不可能,在念海重開之後,可以進出的那點時間裡完成超脫。

  他們只需要防備著點外面就行了。

  鹹魚日子,還在繼續,世界照常運轉,也沒發生什麼大事。

  十來天之後,有一群人來到了秦陽所在的地盤。

  「老牛?」秦陽撓著頭,心裡頗有些意外,老牛怎麼跑到這了。

  「見過主公。」老牛帶著一堆青牛魔,很是鄭重的行禮:「多謝主公。」

  「等等,什麼主公?你們怎麼來到這的?」秦陽問出這話,心裡就已經有了答案,這群青牛魔能出現在這,肯定是得到嫁衣首肯的,他想知道的是細節。

  「主公高義,九死一生回到大荒,竟然還惦記著老牛,我青牛魔一族,願投主公麾下,還望主公莫要推辭。」

  老牛一臉肅穆,心裡感動的不行,之前聽說秦陽去強闖罡風層了,他其實就對秦陽說安排青牛魔的話,不當回事了。

  哪想到前些天,大嬴神朝的新帝,親自駕臨外層空間,遙遙一指,就見一隻火鸞飛出,三天之內,將之前投入丑格獸麾下攻打巡天使基地的異族,盡數燒成灰燼。

  據說巡天使基地內,沒挖出來的人,也被輕而易舉的挖出來,最後什麼結果不知道,反正肯定是慘不忍睹。

  這殺氣可比當年的嬴帝還要大。

  想起這個,老牛就覺得腿軟,之前秦陽答應什麼,他都忘的一乾二淨。

  然後,新帝召見他,他都不敢不來,本以為要完,沒想到新帝不知從哪聽說了他幫忙秦陽的事,就問他願不願意來大荒。

  態度還出乎意料的和善。

  這種好事,老牛當然願意了,也不敢說不行,一咬牙就應了。

  有新帝親自應允,來到大荒的事,非常順利,青牛魔一族,一個人都沒損失。

  過來之後,經歷了大起大落的心情,開始平復下來,大概瞭解了一下大荒的局勢之後,老牛立刻想到了,他能信任的,敢信任,除了秦陽這個說一不二的人之外,還能信任誰?

  新帝肯這麼做,肯定是秦陽在後面遊說,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功夫和代價,而且秦陽也沒主動找他們要求什麼。

  實在是太難能可貴,讓人不敢置信,老牛感動的不行,也不知道怎麼回報,最後一琢磨,直接舉族投靠的了。

  秦陽聽著老牛一臉動容,頗有些哽咽的說起之前的事情,心裡緩緩的冒出一個問號。

  哈?

  啥?

  說實話,他都忘了青牛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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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二章 升級小本本,正牌擺渡人

  秦陽心裡還感覺挺不好意思的,當時的確說了事後要給青牛魔安排一下,可後來他是真的忘了。

  沒想到嫁衣倒是很大方,直接把青牛魔一族帶回大荒了,有嫁衣在,青牛魔一族自然是不會吃苦,例行挨劈估計真成了走過場了。

  而且,身後有嫁衣在,青牛魔在大嬴神朝裡廝混,短時間內,也沒誰敢去找他們茬,找青牛魔的事,不就是打新帝臉麼,想活著的人還是大多數的。

  幸好這事沒爛尾,萬一傳出去了,豈不是很影響他的金字招牌。

  秦陽痛定思痛,反省自身,終於發現了問題出在哪裡了。

  小本本。

  正所謂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平時用小本本記事是沒錯,但他現在發現小本本的漏洞了,小本本上記載的似乎都是有仇怨的。

  這可不行,小本本的本意是待辦事項,不能走窄了路子,這次的事就是個提醒,其他事還是要記著點的。

  不能老惦記著把跟他有仇的人,統統超度了,這樣不好。

  反省自身之後,秦陽決定痛改前非,於是乎,他拿出一個新的小本本,將青牛魔的事記上去,這就是教訓,金字招牌培養起來很難,砸了卻很容易。

  以後需要超度的,記在原來的小本本上,其他需要的待辦事項,就記在新的小本本上好了,一目了然,還不會搞混了。

  老牛在一旁看著秦陽面色變幻,還拿出個小本本記了什麼,他也不敢說什麼。

  反正他可不傻,大荒實在是太危險了,比外層空間還要危險的多,別看現在沒人來找茬,也沒人來拉攏,那是因為他們是新帝帶回來的,僅此而已,別人都不敢而已。

  想要在大荒長期定居,長期生活發展,那肯定是需要找個靠山的。

  不然的話,時間長點了,指不定青牛魔就變成了可移動的稀有材料庫。

  或者,高級稀有食材。

  而找靠山的話,最好的靠山,當然是新帝,但新帝這座靠山太硬太高,他們靠不上去,最後能靠得住的,也就秦陽了。

  新帝是秦陽靠山,而且看樣子,秦陽靠的特別穩當,他們再來把秦陽當靠山,按照之前的接觸,還有抵達大荒之後,得到的零散消息,應該還是特別穩妥的。

  省略中間的過程,也等同於新帝成了他們青牛魔一族的靠山。

  完美。

  老牛是鐵了心了,秦陽不要他也不走,來給秦陽看個門,都比在外層空間廝混強。

  畢竟,他這幾天聽說的小道消息裡,聽說最多的就是秦陽巨有錢,在大荒,有錢就等於有大部分資源。

  秦陽收起小本本,看了一眼一臉憨厚,略有些忐忑的老牛,唏噓道:「老牛啊,你們想跟著我混,當然沒問題,不過,大荒的情況,你應該也知道些了,大荒不比外層空間,這裡比外層空間安穩多了,同樣的,想要獲得資源,也就沒法去佔山為王的搶了。

  我給你們三條路選,一,去東海,我在那邊還算是有點地位,給你們找一座島嶼當地盤不難,你們也可以自行發展,但沒特別自在,畢竟大家都想安穩點賺錢。

  二呢,你們要是習慣了外層空間的打打殺殺,習慣簡單粗暴點,那我送你們去妖國,你們自己去打拼,我跟妖國的三眼龍母有點交情,前期可以請她幫幫忙,照顧一下你們,在那邊比較自在,全靠拳頭大小說話。

  第三呢,你們想要留在大嬴神朝,也沒什麼問題,附近一大片地方,沒人會來佔的,你們自己選個地方安頓下來,但這邊呢,就特別不自在了,規矩特別多……」

  「我們選第三個。」

  秦陽話還沒說清楚呢,老牛就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留在這裡。

  要自在有毛用,在外層空間裡最自在,但那鳥屎都見不到的地方,連個最普通的靈果,都是稀有無比,老牛自從實力強了些之後,都沒吃過東西了,最差的靈果,都是當成資源,給族內的幼童了。

  可到了這邊,玉稻靈果當飯吃,朝死裡吃都沒問題。

  投靠秦陽可不是老牛一個人做出的決定。

  族內的小牛犢子,第一次知道,靈果竟然不止四種,而是難以計數,這幾天吃過的靈果,就有一百多種了,次次可以放開吃,吃到飽。

  於是乎,不懂事的小牛犢子都說「死都不願意離開這裡」。

  「行吧,那你們自己選山頭吧,就在附近安頓下來吧。」

  老牛都這麼說了,秦陽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反正他覺得青牛魔一族的確挺不錯的,沒多大戾氣,也不暴躁,好說話講道理,也挺憨厚的,高手也多。

  老牛眉開眼笑的應下了,當天,絕地莊園附近的山頭上,就出現一座山寨,青牛魔一族算是在這邊安家了。

  而且秦陽也沒吩咐做什麼,就有青牛魔一族的高手,日夜在絕地莊園附近巡邏。

  秦陽不好意思讓人家白幹活,聽說青牛魔愛吃素,就差人給送去了幾百萬斤玉稻靈麥,聽說小牛犢子愛吃靈果,有大把撒出去靈石,讓人在那邊建立起來一座龐大的靈果園。

  算算也沒花多少靈石。

  「真是勤勞善良又單純的種族啊……」

  出去轉了一圈,看著那些忙前忙後,很是細心打理果園的青牛魔,秦陽有些感慨。

  只是道宮實力的青牛魔,就有八個,老牛實力應該有法相了,連那些小牛犢子,都能抱著千斤巨石打水漂,大荒中但凡有這種實力的,哪個不是有名有姓的大勢力。

  看看人家青牛魔,道宮都親自去打理果園,這就是差距。

  回來之後,日子就變得按部就班,每天就是例行修行,參悟法門,研究技藝,這才是正常修士的日常。

  天天出門打架,坐下來半天,屁股就長刺的,那是劍修,而且還是靠著戰鬥來提升的劍修,大部分修士修的都是靜功。

  秦陽這邊安穩著按部就班,整個世界似乎也一樣的安穩。

  可暗地裡,卻還是有暗潮,一直沒停下來的,此起彼伏的湧動。

  東海,王百強死賴著不走,非要當船員,實際上是看到幽靈號的陣法,走不動道了,於是乎,他就成了幽靈號的陣師。

  明面上守著幽靈號的高手,但秦陽真正依仗的,卻是似乎誰都看不起,誰都看不順眼的影帝,剩下半個依仗的,也是實力突飛猛進,餓極的時候,實力會暴漲的黑皮,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黑皮算是模範船員了。

  這邊也變得安穩了下來。

  東海之東,龍首巨人龜縮在海底,看著掌心的細細傷口,眼睛裡寒光乍射,卻還是不敢再靠近東海了。

  過去很多天了,他驅散了盤踞的劍氣,驅散了九成九的劍意,卻還是有一絲力量,盤踞在那裡,阻止他的傷口復原,用盡了辦法,也沒辦法抹去。

  他是真的有點怕了,篤定當初那位相隔不知多遠,也能一劍傷到他的劍修,肯定是青蓮劍仙的傳人,除了青蓮劍仙傳人,不可能有劍修境界比他低,卻還能做到如此地步。

  想到大荒那邊,給他情報的人,龍首巨人的眼中便開始冒殺機。

  大家相互利用,沒什麼毛病,但對方這不是擺明了坑人麼?

  還說什麼,青蓮劍派已經被滅了,經過多年試探,也可以確定,青蓮劍歌連法門都已經完全失傳,再也不可能有人可以重現當年青蓮劍仙的英姿。

  都是胡扯!

  他剛靠近東海,就被刺了一劍,看著掌心傷口上盤踞的力量,他可以非常確定,只要他再敢靠近東海,八成就是他的死期。

  這算什麼?這不就是一直藏著掖著沒出現,就等著大魚上鉤呢。

  龍首巨人盯著掌心沉吟良久,必須先解決這個了。

  片刻之後,他衝出了臨時洞府,向著無盡之海而去。

  ……

  死海,一團幽藍色的光團,遊走在深海之中,它不斷的躲避著海中的各種凶物,四面八方還有各種海中生靈,源源不斷的趕來。

  這些海族、海妖、凶獸,瘋狂廝殺,互相吞噬,全部都跟瘋了一樣。

  隨著時間流逝,還殘存的生靈越來越少,等到最後只剩下一個魚頭蛟尾,人身六臂,身高千丈的海族,沉在海底奄奄一息時,那一團幽藍色的光團,沒入到這個海族的胸口。

  一點點幽光掃過,海族的傷勢急速復原,慢慢的,他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的身體,張口一吸,周遭無數凶獸、妖族殘存的身體,驟然崩碎,化作力量被其吞噬掉。

  天空中雷霆乍現,雷光劈開海面,源源不斷的落到這海族身上,他身上皮開肉綻,六臂慢慢的化作雙臂,蛟尾化作雙腿,魚頭化作了人頭。

  他的身形慢慢的縮小,但他的氣勢卻在接連不斷的攀升。

  直到最後,他張口一吸,直接將落下的天雷,盡數吞噬掉,氣勢也飛速攀升到了極致。

  片刻之後,天空中的黑雲,盤旋著化作漩渦,而後化作龍卷倒垂而下,被那人一口吞噬掉。

  妖異的赤身男子,一步一步從海底走上來,他的身上,慢慢的浮現出一件長袍,上面遍佈了各式各樣的生靈圖紋。

  其中一個雙翅圖紋微微一亮,妖異男子的身形便驟然消失在原地。

  一路疾馳,來到五指島所在秘境入口的地方,他看了一眼,長袍上數個圖紋接連亮起,他便轉身離開,疾馳北上。

  越過南海,再向東北方向,路過白浪海的時候,他來到了一片已經熄滅的海底火山,再這裡再次轉了一圈之後,他的眼中開始浮現出無數的符文。

  他遙望著大荒,繼續前進,彷彿有什麼力量,在為他指引著方向,進入南蠻之地,再進入黑林海。

  一路來到了黃泉河邊。

  他看著黃泉河,陷入了沉思,站在河邊靜靜的等候著。

  不多時,鈴鐺的清脆聲音在薄霧中傳來,擺渡人駕馭著孤舟駛來,擺渡人指了指船頭的盒子,嘶啞著聲音道:「船資八百。」

  妖異男子身上的長袍上,一枚枚圖紋接連亮起,他嘗試著丟出去一樣樣東西,甚至有天材地寶,卻被盡數阻攔在外。

  片刻之後,妖異男人面色鐵青,抬腳便要強行登船。

  然而卻被無形的力量阻攔了下來,他身上浮現出的氣勢越來越強,對抗的力量驟然掀起了狂風。

  「轟!」

  驟然間,破爛的孤舟後方,黃泉河水轟然炸開,爆裂連綿而去,彷彿要將整條河都炸碎了一般。

  就在這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擺渡人,緩緩的抬起了頭,斗笠下一張破舊的黑布,遮住了臉頰。

  他的身後,仿若有一個世界轟然展開,奔騰的黃泉大河,化作一望無際的大海。

  擺渡人單手握住船尾的搖櫓,搖櫓自動脫落,被其舉了起來,他站在那裡,舉起長長的搖櫓,一瞬間,身後那龐大的黃泉世界都彷彿凝縮到搖櫓之中。

  站在岸上的妖異男子,瞳孔瞬間擴散,佔據了整個瞳仁,然後,他身上的長袍上,所有的圖紋都一起亮起,他的身形,仿若被什麼可以撕裂空間的力量,撕扯著急速爆退而去。

  在這片壓制真元的地方,他的身形卻瞬息數十里,短短三個呼吸,便離開了黃泉河岸數百里。

  就在這時,舉著搖櫓的擺渡人,揮舞著搖櫓,轟然拍下。

  數百里之外,妖異的男子如遭雷噬,身形恍若勁矢爆射而出,一息之間,貫穿了數十里山林,所過之處,無論是樹木還是山峰,盡數被洞穿。

  塵埃落定之後,一條綿延數百里的直道,出現在了黑林海裡。

  妖異男子半扇身子都消失不見了,他躺在這條大道的盡頭,艱難的張了張嘴。

  「這個時代,哪來的正牌擺渡人……」

  他癱在那裡,消失的身體,正在急速恢復,正在這時,破碎的長袍上,一個圖紋亮起,他的目光,越過數百里地,目視著已經平靜下來的黃泉河。

  一個赤腳少女,腳踩在水面上,走到岸邊停了下來,靜靜的向著他這邊忘了一眼。

  妖異男人,愣了愣神,然後失心瘋似的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三身道君,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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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舸爭流 第七二三章 加入黑名單,迷失了

  少了半扇身體的妖異男子,看起來淒慘無比,可他卻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笑的眼睛珠子外凸,看起來似乎要爆開了一樣。

  他可是知道黃泉到底有何偉力,也知道黃泉的怪譎玄妙,根本不是單純的力量可以破解的,擁有靈智的生靈,便擁有欲望,而擁有欲望,便會擁有執念,放不下,捨不得,看不開,便無法從黃泉超脫。

  上古地府的五大水脈,乃是鎮守上古地府最廣為人知的防線,哪那麼容易穿過去的。

  他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極為年輕的三身道君,竟然會踏入了黃泉。

  若是別的地方,單純只有一條黃泉支脈倒也罷了,靠著絕對的力量,的確可以從黃泉裡出來,而這裡,不僅僅只是一條支脈,後面還是勾連著上古地府的碎片,還是被黃泉鎮守的碎片。

  那想要強行衝出來,單純所需要的力量,就不是一般強者能有的了,真有這個打破規則的力量,也不可能會被困在黃泉裡。

  妖異男子的身體慢慢恢復過來,他趔趄著站起身,重新回到黃泉岸邊,跟那位桃心劉海的少女對視著。

  那少女的眼睛仿若純淨的水晶,靜靜的看著妖異男子,無悲無喜,仿若看到的只是一個陌生人,讓她有點好奇的陌生人。

  良久之後,少女一臉平靜,頗有些嚴肅認真的道:「你看起來好醜。」

  妖異男子摸了摸自己俊美到不似人的臉頰,知道少女是直接看穿了他此刻的本相,他也不惱怒,反而上下打量著少女,咧著嘴笑了起來。

  「難怪你會被困在黃泉中……」

  「原來你根本不記得我是誰了,也不記得曾經的一切,你只是她斬出的一部分而已。」

  妖異男子的瞳仁裡,密密麻麻的符文浮現,化作一圈又一圈的光圈,他就這麼肆無忌憚的上下打量著少女,彷彿要看穿少女的一切。

  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

  「不虧是三身道君啊,你完全沒有遮掩,我也看不穿你到底是哪部分,最後也只能通過你如今的樣子來猜一猜,年輕時的她?還是她心中的一塊淨土?亦或者是她心底的善意與仁慈?」

  完全看不穿,猜不透,但他卻一點惱怒也沒有,只是看著站在水面上的少女,就會有種發自內心的愉悅油然而生。

  敬佩三身道君的才情,卻也同樣憎惡她的才情,歷經多年之後,再次歸來,一腔難以宣洩的情緒,驟然消散了大半,此刻變成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面對面,對方卻連他是哪根蔥都不記得了。

  而且,妖異男子小心的瞥了一眼擺渡人,他想要在此出手,也是完全不可能了。

  想到方才那一擊,他就覺得後腦勺發涼。

  本以為只是一個死人,或者是曾經擺渡人的一縷無法放下的執念,如同黃泉之中無數扭曲如惡鬼的傢伙一樣,被困在黃泉裡,按照生前最後的執念,依舊在日復一日的完成自己的職責。

  他跟那些惡鬼的區別,只是那些傢伙在河中,擺渡人在水面之上。

  哪想到……

  鬼知道這個時代,哪來的正牌黃泉擺渡人。

  一擊沒被打的魂飛魄散,神形俱滅,但第二次絕對不可能還是這樣了。

  幸好這裡只是一條黃泉支脈,若是正牌黃泉擺渡人站在黃泉主脈上出手,他可能連怎麼死的都來不及感覺,就會瞬間徹底消失在世間。

  也幸好這裡是黃泉,不是忘川,不然死的更慘。

  眼見那擺渡人單手垂下,手握搖櫓,靜靜的站在孤舟上,一動不動,沒有再出手的意思了,妖異男子稍稍轉身,對著擺渡人揖手長拜。

  「在下魯莽,一時失了心智,冒犯上古地府威嚴,還望閣下海涵。」

  擺渡人沒理他,依舊站在孤舟上一動不動。

  妖異男子凝神想了想,抬起一隻手,如同沒入水中一般,直接插入自己的腦袋裡,他緩緩的抓出來一團光團,濃郁而強大的神魂氣息,逸散開來。

  遠些的地方,那些畏懼擺渡人和少女的惡鬼們,似是有些忍不住誘惑露出半個腦袋,窺視著這邊。

  妖異男子將這一團光團丟向船頭的箱子裡。

  「小小賠禮,不成敬意。」

  光團落入到箱子裡消失不見,妖異男子這才鬆了口氣,既然見到正牌黃泉擺渡人,那說明可能還會遇到其他上古地府的正牌大佬。

  以觸犯上古地府規則的形式,得罪了眼前這位黃泉擺渡人,基本等同於得罪了上古地府。

  萬一真有什麼大佬還沒徹底湮滅在時光裡……

  不,沒有萬一,肯定有。

  萬一的只是,萬一他運氣不好又碰上了,那就真完了。

  「還請閣下渡我過岸。」妖異男子又是揖手一拜,語氣很是客氣。

  他走上前一步,來到河水的邊緣,一隻腳剛抬起來,就見那跟雕像一般一動不動的黃泉擺渡人,再次舉起了搖櫓,這次連一句船資都沒提。

  妖異男子毫不猶豫的收回了那隻腳,捏著鼻子忍了,連發火都不敢,他可不願意再給對方出手的機會。

  很明顯的,這是被加入黑名單了。

  妖異男子後退幾步,再看了桃心劉海的少女一眼,拱了拱手。

  「三身……不,你不是那位三身道君,應該叫你若冰。」

  「你就在這裡沉淪吧,我現在去毀了你所有的後手,看你怎麼歸來!」

  妖異男子遺憾的遙望了一眼黃泉對岸,轉身離去。

  黃泉上,薄霧蒸騰,孤舟慢慢的沒入其中,伴隨著清脆的鈴鐺聲,消失不見。

  而那少女,站在水面上,眼中浮現出一絲疑惑和茫然,她喃喃自語一聲,也退入黃泉中消失不見。

  「若冰……」

  ……

  混亂的虛空中,一截只剩下主幹,形如枯木的巨樹,正被一頭巨大的獨角仙頂著,穿梭在其中。

  後方的退路,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作為指引和道路的存在已經消失,只有一些稀薄的靈氣,逸散在這片無垠虛空中。

  獨角仙感應著飄散的靈氣,不斷的調整著方位,穿梭在虛空中。

  牠的速度很慢,因為牠迷失了,牠不敢快,差之毫釐謬以千里,錯一點點,便意味著再也找不到方向了,永遠也離不開這裡。

  唯一的指引,便是那些稀薄的靈氣。

  但神樹本身的力量太過強大,歷經罡風天火雷劫,裹挾的力量,也遠遠超過了那些稀薄靈氣。

  本來牠是不願意丟棄神樹,但如今,牠已經騎虎難下,根本不敢丟掉神樹了。

  只是這個動作,就可能因引起劇烈的變化,讓牠再也找不到方向。

  如今慢吞吞的移動著,一點一點的感應,還能時不時的靠著獨特的天賦,在這片混亂之極的無垠虛空中,感應到一點方向。

  忽然,神樹彷彿在前方的漆黑虛空中,碰撞到了什麼。

  扭曲的空間,與神樹碰撞到一起,到那扭曲的空間卻無法扭曲神樹的主幹,相互之間劇烈的碰撞,頓時引起了風暴。

  不知多久,神樹的主幹,強行壓垮了扭曲的空間,但同樣,逸散在虛空中的稀薄靈氣,完全消失不見了。

  獨角仙不敢繼續前進了,牠頂著神樹主幹,就這麼靜靜的飄在這裡。

  牠徹底迷失了。

  前段分叉的獨角上,靈光不斷閃爍,卻什麼都感應不到了。

  神樹主幹上的一條樹縫裡,如同黑油一樣的東西,從樹縫裡溢出來,貼著主幹,遊走到樹根的位置。

  獨角仙盯著這團不斷冒出一張張面孔的黑油,異常平靜,怒火也沒有了。

  之前秘境崩塌,牠眼睜睜的看著黑油沒入樹縫,也無能為力,衝出了秘境,到了虛空中,牠也不敢動用力量對付這一團詭異,會影響到本來就時有時無的方向感知。

  而這一團詭異沒入樹縫,也異常老實,根本不拖後腿,獨角仙也不管它了。

  如今徹底迷失,牠再對付這團詭異,也毫無意義。

  黑油上不斷沉下浮起的無數面孔變幻,每一張猙獰的面孔,都在發出怨毒的嘶嚎,那些哀嚎化作窸窸窣窣的低語,響徹在這片死寂的虛空中。

  混亂癲狂的力量,如同洪流,可以將生靈的意識拖入其中,讓其癲狂而死。

  而獨角仙一動不動,漆黑的眼睛裡,倒映出一張張扭曲的人面,完全不為所動。

  隨著時間流逝,一張張面孔慢慢的沉入到黑油裡,最後只剩下一張三隻眼睛的人面浮現在黑油表面。

  此刻,所有窸窸窣窣的混亂低語,似乎達到了統一,仿若無數人在同時吶喊、咆哮。

  「我們聽到了黑暗裡,落下了怨毒的哀嚎,從極遠的地方。

  我們可以為你指路,但我們需要你付出代價,需要你的一些血肉。」

  獨角仙一動不動,意識傳來了平靜而蒼狼的聲音。

  「你走吧,我可以平靜的等待著時光,將我湮滅。」

  話音落下,黑油表面上,頓時又開始浮現出無數的面孔,混亂而癲狂的咆哮,再次化作低語洪流,肆無忌憚的在虛空中傳播開來。

  獨角仙巋然不動,一副完全無所謂的態度,牠的心態特別平靜。

  神樹上智慧族群只有一個,那就是神樹族,同樣身為智慧生靈,能扛過了歲月侵蝕的,就只有四個。

  綠毛蟲、青蛇、黑鳥、獨角仙。

  綠毛蟲天生異種,是神樹上誕生的生靈中,唯一一個擁有靈智的,但綠毛蟲太過單純,縱然歲月流逝,也依然只是按照最初的本能活著,牠的一切,就是吃,然後沉睡。

  所謂的修行,所謂的法門,都是沒有意義的。

  青蛇、黑鳥、獨角仙,都不是神樹上誕生的生靈。

  所以天生就不一樣。

  而這四大生靈裡,唯有獨角仙,跟神樹族的接觸最多,能學到的東西,理解的東西也最多,無盡的歲月,會讓所有的東西,都沉澱下來。

  獨角仙早已經看透了生死,心態也更加蒼老,也更像是一位人族的長者。

  不用說話,牠便看穿了這團詭異。

  這團詭異走不了的,它沒法自己脫離迷失,哪怕它說的是真的,可以指引方向,那麼,它也沒法脫離這片無垠虛空。

  所謂的需要一些削弱,只要開了頭,貪婪無止境的詭異,便會得寸進尺,最終需要的,是牠所有的血肉,需要的是牠的一切。

  獨角仙想要來這個世界看看,看看在神樹族那得到的知識裡,所記載的一切。

  最大的願望,也只是看看而已,牠對實力,對法門,對人族修士在乎的大部分東西,都沒什麼興趣,牠感興趣的只是這片天地而已。

  靜候時光將牠湮滅,可以接受,但若是有人能指引方向,那合作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黑油上傳出的竊竊私語,越來越混亂,到了最後,那一張三隻眼的人面,再次浮現出來,其他所有的面孔全部沉寂下去。

  仿若無數人齊聲的咆哮聲,帶著怨毒的惡念,再次傳出。

  「我們可以為你引路。」

  「那就引路吧。」獨角仙的話很是平靜,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眼前這個詭異,他的確不知道是什麼,也沒有見過,但牠卻知道,所有擁有靈智的生靈,面對眼前這種情況的時候,都只會選擇生路。

  黑油上再次浮現出一張張猙獰的面孔,他們開始齊聲為獨角仙引路。

  獨角仙依舊頂著神樹,不緊不慢的慢慢前行,穩紮穩打,一點急功近利的感覺都沒有。

  前行一段,牠便停下來一段時間,靜候著詭異黑油上的無數面孔,再次指引出方向。

  前行的速度比之此前還要慢的多,但起碼有了方向,也就有了希望。

  時間在一點一點流逝,有了希望,獨角仙便開始想到其他的事情。

  想到了那個很特別的人族,跟他在神樹族那得到的知識裡說的,完全不一樣。

  不像是記載之中的人族修士。

  牠又想到了,當時秦陽伸出一隻手,讓牠會情不自禁生出恐懼的畫面。

  這裡的一切,無人知曉,遠在絕地莊園的秦陽。

  也不知道他已經忘記的,覺得已經死了的獨角仙,此刻想到了他。

  秦陽將縮小到尺長的綠毛蟲抱了起來,看著綠毛蟲抱在懷裡啃的神樹葉碎片,頗有些心疼。

  「你這樣下去不行啊,神樹已經沒了,這是不可再生資源,吃完了就真沒了。」

  「要不,你換換口味吧,或者,我給你找一門修行法門,你覺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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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四章 舊土,人偶師沉思出結果啦

  秦陽不是吝嗇的人,他不是不捨得給綠毛蟲餵神樹葉子,純粹是站在長遠的角度上考慮。

  神樹沒了,神樹葉就成了絕版,考慮到神樹其實是一顆長歪的仙草,這個東西可能以後都不可能再有了。

  珍惜不珍惜也不是重點,重點是綠毛蟲啃神樹葉子,已經沒什麼鳥用了,吸收效率太低,啃完一塊本來大小上百里的神樹葉,也完全感覺不到有什麼增強的地方。

  換句話說,資源的投入,已經完全沒有產出,綠毛蟲只是習慣了吃這個東西,說牠當飯吃也對,說牠啃神樹葉子是為了打發時間也沒錯。

  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從一開始就在啃神樹葉,一般的靈果在綠毛蟲嘴裡,都是寡淡如水,讓牠完全生不起一點興趣。

  牠就像是一個嘗到過甜味的嬰兒,再想讓牠去吃沒味道的東西,已經很難了。

  偏偏牠還真的單純的跟一個嬰兒差不多。

  這樣下去不行了,大荒可不是神樹,就那麼幾個強點的,還全部拿牠沒辦法,大荒這邊有的是強者,有的是方法可以針對綠毛蟲這樣的強大妖物。

  空有力量,卻什麼都不會,就像是養氣養到了養氣一萬層……

  按理說,隨便給牠一個妖族法門,牠都有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連升七八個大境界。

  這種法門秦陽手裡也有不少,想要弄到也特別容易,他也的確拿出來了。

  但結果讓他感覺有些猝不及防。

  一,綠毛蟲不識字,人族的文字不認識能理解,妖文不認識,不太能理解,可符文這種天生蘊含力量,就算不識字也可以去理解的東西,牠竟然也不認識。

  二,給教了法門,牠也理解不了。

  這需要重頭開始,慢慢的教了。

  既然養著了,總不能不管吧,萬一以後在外面,被別人抓走熬成湯怎麼辦?

  最後沒轍了,秦陽就跑到離都,找嫁衣幫忙,自己鑽進大嬴皇室的藏經大殿裡,埋首在無數的典籍裡,試圖找一部適合綠毛蟲的法門。

  當然,這個只是明面上說的藉口,有了這個藉口,便不會有人拿這件事說事了,不能嫁衣登基了,就讓別人覺得他秦有德飄了,奸佞之臣的嘴臉開始展現出來了。

  挖掘法門只是順便,重點是在藏經大殿裡,尋找各種各樣的記載,去填充自己的知識庫,尤其是關於五指島、幽靈號、三身道君之類的,順便再去看看其他強者,尤其是曾經有名有姓的道君,甚至是封號道君的記載。

  亂七八糟的記載很多,很多都是可以當神話故事看。

  若是當年還年輕的時候,他還真會覺得,傳說中吹的天花亂墜的故事,十有八九都是誇張的吹捧。

  可如今,越來越覺得,在這個世界,那些流傳甚廣的傳說,事件本身,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區別只是,流傳的傳說中,有些地方會有人美化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也有一些傳說,可能的確沒什麼作假的地方,但整個事件,卻被人掐頭去尾了。

  從這些在流傳中,不知道被改了多少次的傳說裡,抽絲剝繭的找到有價值的信息,再嘗試著推測當年真實的情況,的確是個高難度的技術活。

  秦陽挖出來的信息不少,但還是沒有完整的信息,也很難分辨出來什麼是什麼。

  比如說,記載的傳說裡,有關五指島的傳說,便是當年域外邪物天降,墜入死海,各族強者,抱著不讓邪魔為禍蒼生的理念,經歷了血戰,付出了慘痛代價之後,成功將邪魔封禁。

  哈……哈……

  這話誰信誰誰瓜皮。

  還他們封禁,又是給臉上貼金的把戲。

  在大荒的世界裡,強行撐開一片不屬於大荒世界的地方,讓劫雷都無法降落到那裡,那隻手的力量有多強,現在秦陽心裡特別有數。

  要不是獻祭了一個世界,才孕育出的先天之物海眼魔石,一直鎮壓在黑影的左手上,當年誰能封鎮了黑影的那隻手,黑影讓他們五根手指,用指甲蓋估計都能輕輕鬆鬆將當年那批人碾死九成。

  哪怕後來黑影一直被封鎮著,五指島裡的其他東西,還不是一直裝死裝小透明,屁都不敢放一個。

  類似被人隨意裝裱,加了一百零一層濾鏡的傳說,多不勝數。

  區別只是有些是加的美化濾鏡,有些是加的醜話濾鏡而已。

  尤其是牽扯到一些強者的時候,更是如此。

  很多記載的載體,封裝的禁制,都已經被時光泯滅,其中有些內容,在秦陽給補充了力量之後,還能恢復過來,有些內容都開始變得殘缺不全。

  很顯然,記下這些記載的人,自己都不信這些鬼話,以至於有資格察看的人,從來都不會來拿起那些玉簡。

  但除了那些扯淡的,秦陽還是找到一些可以提供信息的記載。

  比如記載強者相關的記載裡,就提到過紫霄道君和葬海道君。

  「紫霄葬海,自舊土北上,入大嬴,帝震怒,擊潰之。」

  簡短的一段話,一筆帶過,詳細的根本沒有。

  秦陽一眼就發現這裡有問題,按照察看一堆吹捧記載時,總結出的規律,嬴帝出手,記載的人必然是要在符合事實的基礎上,不著痕跡的吹捧一下。

  可一人擊潰倆封號道君的事,卻只有「擊潰之」這三個字,很明顯,要麼是對這件事的詳情,不敢記錄,亦或者,記錄的人,根本不知道詳情。

  還有那舊土二字,秦陽前面也看到過幾次,本以為這是黑林海的別名,如今琢磨了琢磨,想到當初摸出來葬海的腳印,一路延伸到黃泉,進入上古地府的碎片。

  那這個舊土,十有八九是黑林海裡的上古地府碎片。

  同樣,他也可以得出一個結論,當年葬海去過那裡,紫霄也去了,還是跟著葬海一起去的。

  嬴帝跟那倆已經涼透的傢伙的恩怨,是不是就是從這開始的?

  而且,有關三身道君的記載裡,也有一條,也提到了舊土二字。

  以後有機會的話,還是要再去轉轉。

  按照這裡的記載,黑林海裡,可不止一塊上古地府的碎片。

  有黃泉拱衛的那塊,只是最大的一塊而已,這塊如今太危險了,不能去了,那其他的倒是可以去轉轉。

  半個月之後,秦陽揉著腦袋從藏經大殿裡走了出來,看書看的腦殼疼。

  翻法門,倒是翻出來一個挺適合綠毛蟲的法門,一個傳承特別古老,但如今已經被時代拋棄的法門。

  是一種上古煉氣士的修士,用來修行的法門,沒名字,就叫煉氣。

  築基之後,只煉氣,一路走到黑,甚至都沒清晰的境界劃分,唯一可以算是境界劃分的地方,應該就是凝練的力量,不斷提升品質,每一次完成質變的關鍵地方。

  修行簡單,對天賦沒要求,但耗費時間多,需要能沉下心來修行,尤其是前期,特別消耗時間。

  想到上古之時,元氣尚未潰散,都能用前期進境特別慢來形容,那如今的時代,更不用說了,也難怪已經被如今的修士拋棄,這是真正的等人老死了,可能都還沒築基的法門。

  回到絕地莊園,將煉氣法門丟給了正在教綠毛蟲識字的醜雞,秦陽就不管了。

  「秦有德,你大爺,老祖又不是奶娘,你什麼意思?」

  秦陽權當沒聽見,翻了翻新送來的情報。

  大部分都是沒什麼特別的,但很快,秦陽翻到翻著,停了下來。

  這是一幅畫。

  地點就在黑林海。

  那片植被茂密,氣息詭異,還能壓制真元的地方,往日裡就算有什麼戰鬥,植被很快就能恢復了。

  可這幅看起來不太寫實的畫裡,卻出現了一條綿延的大道,仿若有誰站在大道邊,向著大道的盡頭望去。

  按照情報上所說,那裡沒法記錄下來影響,但有人畫下了這幅畫。

  那條大道綿延數百里,筆直無比,沿途原本有些山巒,此刻卻都被這條大道貫穿,大道的盡頭,還能看到一些撞擊的痕跡。

  推測是有兩個強者在那裡交鋒,其中一個,一擊將另外一個轟飛出去數百里,但那個被擊中的卻還沒死。

  同樣,也因為這條大道的出現,大道兩側千里之地,一個黑林海的生靈都見不到,似乎都已經避開了,有膽大的人,順著大道一路逆行了過去,找到了一條大河,可能是傳說中的黃泉。

  有炮灰想要強行飛渡,墜入河中,身死道消,也有人發現了渡舟,卻無法登上船。

  一時之間,黑林海都變得熱鬧了起來。

  秦陽翻著有關這件事的情報,沒有一條提到黃泉水有一位少女在行走。

  秦陽頓時有了點想法。

  難道那個少女走了?順著黃泉而上,去了別的地方了?

  是誰在那裡出手的?

  能在那個壓制特別強的地方,造成這般破壞,還能讓力量經久不散,一直讓那條大道在黑林海裡維持下去,實力肯定不是一般的強,道君之下絕對不可能。

  而另外一個挨打的,看樣子似乎還沒死,那實力也肯定不是一般的強。

  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便壓制不下去了。

  那少女不在的話,還有什麼好怕的。

  估計商量商量,少說還能坐個四五次的船票,也不用浪費。

  黃泉那塊上古地府碎片,可以去去,另外一塊從另一面進去的上古地府碎片,也可以去看一看了。

  按照那些久遠的記載,那塊碎片上,曾經有人見到過一株神木,跟傳說中上古地府的冥靈神木挺像的。

  秦陽已經修成地氣真體、元磁真體、萬水真體,對應的神通地氣之軀、元磁神環、萬水之身,也都已經修成。

  為了不逼死強迫症,接下來,最合適的便是修成移花接木神通,所對應的木屬之體。

  而想要一口氣從木靈之體,修成真體,需要的資源,就不是一般的東西了,能跟他原本的基礎契合,那就更少了。

  大荒流傳的神木碎片,種類太多,品質不咋樣,數量還太少。

  黎族的聖樹,品階估計是夠了,可跟他不太契合,而且他需要的太多,總不能砍了人家的聖樹吧。

  至於那株長歪的仙草所化的神樹,秦陽不惦記是不可能的,那株神樹壓根不是正常的神木,但這也無所謂,秦陽不挑,神樹葉試過,沒鳥用。

  至於神樹主幹,要是有能力,有機會的話,秦陽會白白放過?不把樹心砍下來一塊嘗試都算他秦有德人設崩塌。

  如今幾個線索出現,秦陽心裡跟有人撓一樣,癢癢的厲害。

  要不,先去看看情況,先不進去?

  要是那少女不在了,就先去另外一塊上古地府的碎片瞅瞅?

  站起身,想做就做,去隔壁看了看,綠毛蟲抱著一塊碎葉,跟啃餅乾一樣,嘎吱嘎吱的嚼著,六隻眼睛,很是認真的看著醜雞,聽這位暴躁老師掃盲。

  無毛黑鳥還沒長出來羽毛,在一旁聽的認真,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還記筆記。

  至於金豬,還在勤勤懇懇的熬煮絕世寶湯。

  秦陽砸吧了下嘴,暗道,群魔亂舞啊。

  算了,還是帶上人偶師吧,真遇到什麼情況了,也不指望他幹什麼,能當個肉盾就行。

  來到前院,人偶師還站在這裡一動不動裝雕像。

  「墨陽,我要出去一趟,去黑林海,可能要進上古地府的碎片。」

  「噢。」人偶師結束了沉思,回過神之後,點了點頭。

  而後他罕見的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拉住了秦陽。

  「秦陽,我有點事想請教一下你。」

  「請教我?」秦陽有些意外,這貨今天怎麼了?

  「你說,我聽著。」

  「我從外層空間回來的路上,經歷過罡雷天火,也遇到過天魔……」

  「天魔?」

  「嗯,那個天魔人挺不錯的,他跟我聊了很久,我之前一直在想,卻也不明白在想的,到底是什麼。

  那個天魔幫我想到了,要不是他最後想奪舍,他也不會死了,話都沒說完,挺可惜的,所以我想請教一下你。」

  秦陽真的有些吃驚了,人偶師竟然能把這段話的邏輯理清楚,他之前竟然不是在發呆裝雕像,竟然是真的在沉思?

  自己可能真的對人偶師有偏見,秦陽反省了一下自己,立刻正色,一臉認真。

  「你說,只要我能解答的,能幫到的,絕對盡力。」

  「我跟那個天魔聊了聊,他說我沒有神魂,也沒有血肉,更沒有生靈的喜怒哀樂和恐懼,所以我不能算是人,也不能算一個真正的生靈。

  我也不記得,我是怎麼出現在那片被你稱之為念海的地方,也不記得我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所以我想知道,我曾經的記憶,到底是我自己捨棄了,或者在歲月輪迴裡湮滅了,還是,我本來就沒有那些記憶?

  是我自己把我從一個生靈,變成了現在這樣,還是從一開始,我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

  我還算是一個人,或者一個真正的生靈麼?」

  人偶師眼中帶著一絲疑惑,這似乎是秦陽頭一次見到人偶師給他一種真正認真的感覺。

  這個問題,把他問住了,秦陽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說實話,秦陽都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但看到人偶師似乎陷入糾結了,他也明白,人偶師在意的,似乎並不是記憶的事,也不是曾經的事,他最在乎的應該只是,他到底算不算一個人,或者是一個真正的生靈,特殊點的生靈。

  回想起之前,人偶師對血肉偽裝特別精通,而且就算秦陽沒說,他似乎也喜歡一直保持著血肉偽裝狀態,並不是太願意一直露出傀儡之身,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個該死的天魔,算他運氣好,要是還活著,秦陽絕對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狗東西,把人偶師忽悠成什麼樣了。

  秦陽走上前,拍了拍人偶師的肩膀,一臉認真的道:

  「你想太多了,過去怎麼樣,都是過去的事,過多糾結也無用。

  但現在,你絕對是一個真正的生靈,你是上古人族十二師之一的人偶師,雖然你是山寨的,但這不重要。

  你是人,你只是強的有些不一樣而已,但每一個人族的強者,都強的不一樣,沒什麼好糾結的,以後誰再說你不是人,那是在當面罵你而已,不要猶豫,立刻打死他。」

  「罵我?」

  「嗯,對,當著你面罵你,你還以為他跟你談心啊,不用糾結。」

  「原來是這樣,秦陽,謝謝你為我解惑。」

  眼看人偶師似乎被帶偏了,不在糾結記憶的事了,秦陽暗暗鬆了口氣。

  但秦陽自己卻陷入到人偶師的問題裡了。

  他從來沒想過,如今被點出來之後,才驟然發現,好多疑點。

  念海裡萬年的輪迴,每一個輪迴開始的時候,那裡的生靈,記得開始之前的事麼?

  這個對如今的問題來說不重要。

  重要的問題是,若人偶師真的是在那裡孕育出來的,然後經歷輪迴,發現了世界的本質,發現輪迴,之後慢慢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還好說點。

  但若他真的從一開始出現在念海,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樣子呢?

  這也就意味著,人偶師可能是外面進去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世界的本質,他卻還是在那裡經歷輪迴,直到漸漸的忘記了自己本來就知道,然後經歷輪迴之後,又慢慢的重新發現。

  秦陽越想越覺得,後者的可能性無限高了。

  因為還有另外一個參照。

  念海裡的山寨夢師,也發現了世界的本質。

  而且,念海裡,似乎沒有其他的山寨十二師了,只有個別有傳說,似乎根本沒有真人。

  當時秦陽覺得挺正常的,那念海本就不是真正的世界,只演化出一部分,沒什麼好意外的。

  可如今,秦陽越想越不對勁了。

  甚至忍不住順著想法往下想。

  人偶師若不是在念海孕育出來的,真的是從外面進去的,那麼,能製造出他這般強大人偶之軀的人,會是誰?

  真正的上古十二師之一的人偶師!

  為什麼要進入念海?為什麼要去經歷輪迴?

  秦陽能想到的最大一個好處,已經呼之欲出了。

  歲月。

  在那裡,萬年歲月不斷的輪迴,對於能活過萬年的強者來說。

  那裡的時間便是停止的,擁有無盡歲月。

  長到可以讓強者忽略掉歲月流逝。

  一想到這,秦陽頭皮都快炸起來了。

  他看著人偶師,心神狂跳,一個大膽的想法,驟然在腦海中浮現。

  這貨可能是真正的人偶師!

  越想越有可能,我偽裝成我自己,什麼都不用變,所有人卻都會認為他是山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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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五章 人比人,打擾了

  可以用來側面佐證這個大膽猜測的東西其實還不少。

  當年找到堪輿師的地盤,人家留言罵了人偶師,還丟給他一個語言文字大禮包。

  如今回頭想想,堪輿師說的是人偶師,但是卻沒說是真人偶師還是山寨人偶師。

  還有人偶師的人偶之軀,到底有多強,秦陽到現在還不太清楚,反正就目前知道的,經歷的,從頭到尾無論遇到任何事,人偶師的人偶之軀都是從來沒有扛不住的時候……

  秦陽抬起頭,看著真・沒心沒肺的人偶師,甩了甩腦袋,趕緊停下自己的瘋狂推理,從那個問題的大坑裡爬出來。

  這事不敢去多想,總覺得會牽扯出什麼驚天大秘密。

  若這個猜測是真的,就算不去琢磨人偶師,也不去琢磨十二師裡的其他人。

  只是想想那片念海,就能順勢得出來其他的推理結果。

  他能進入念海,嬴帝也能進入念海,但在這之前,念海也是一直都在的,有別人知道念海,或者發現了念海,進入其中,再沒出來,也完全沒什麼毛病。

  一想到這點,秦陽就覺得有些無法直視念海裡的那些生靈了。

  鬼知道那裡有誰是外來者,有誰是念海裡孕育出的山寨土著。

  甚至有可能,那些沉淪在裡面的外來者,經歷了無盡歲月輪迴之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外來者。

  秦陽伸出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強迫自己趕緊停下來,不能再去想了,有些事知道的太多沒好處,想的太多更沒好處。

  他現在覺得,去一趟黑林海,的確是有必要了。

  境界一時半會兒提升不上去,那就先提升實力,感覺實力不夠用,總有種不安全感,尤其是被人偶師沉思出的問題糊臉上之後,這種不安全感立刻直線飆升。

  上古時代,發生了什麼不知道,但目前來看,那些能被稱之為大佬的傢伙,一個個明顯都是沒那麼容易徹底完蛋的。

  擁有不滅意識的黑影,時光偷渡者荀穆,如今還有念海這個,可以不違背天地法度來偷渡的方法。

  再加上之前找到過的堪輿師的墓,如今秦陽都敢賭咒,堪輿師要是真的徹底完蛋了,他就敢把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本來以為讓嬴帝被駕崩了,他就能安安穩穩當鹹魚了,哪想到,嬴帝駕崩之後,什麼牛鬼蛇神都忽然開始冒泡了,最先冒出來的就是三身道君。

  很顯然,他還是低估了嬴帝的威懾力。

  臨出門,秦陽去了一趟離都,去自己任職的禮部溜躂了一圈,收穫一堆彩虹屁之後,發現沒什麼大事,便轉道去了宮城。

  原先進入宮城的程序都被省略了,秦陽被紫鸞引著,進入到宮城深處。

  越過一段宮牆,立刻見到後方樓閣林立,整體恢弘大氣,細細凝望,還能見到那裡一磚一瓦,盡數凝聚著強大符文,整體氣息凝聚到一股,強大的氣場,凝為實質撲面而來。

  恍惚之間,前方宮殿驟然變大,直入雲霄,一階階台階,都變成了方方正正的巨石,目力所及,前方半邊世界,彷彿都被這座宮殿群佔據。

  秦陽想要再往前邁出一步,都已經無法做到,彷彿他站在的地方,已經是世界的邊緣。

  這是嫁衣的道宮。

  而且還是沒有任何大嬴神朝力量加持的情況。

  秦陽站在宮牆上,靜靜望著這片道宮,他能感覺得到,嫁衣正在苦修。

  感應這裡的氣息,比之剛剛進階的時候,強的可不是一點半點,如今的嫁衣,對上剛剛進階時候的嫁衣,十有八九是碾壓。

  秦陽砸吧了下嘴,不由的生出一種羞愧感,他還是太鹹了。

  看看人家,天賦好,而且都進階道君了,竟然還這般刻苦,這人和人的差距,有時候真的比人和……嗯,沒法比。

  「秦先生?」紫鸞在一旁低聲叫了一聲。

  秦陽有些恍惚的回過神,擺了擺手,轉身向回走。

  「我有事要去一趟黑林海,不用驚擾嫁衣了,等她修行結束,告訴她一聲就好。」

  離開了離都,秦陽帶著人偶師一路南下,準備從黑林海的北面進入。

  ……

  無垠虛空中,獨角仙還在頂著巨大的神樹主幹前進,一團詭異黑油上,凝聚出的一張三眼人面,不時的為獨角仙指引路線。

  忽然,前方的空間出現了一絲扭曲,三眼人面立刻出聲大喝。

  「正前方,撞過去。」

  龐大的神樹主幹,跟那一絲扭曲的空間撞到一起,扭曲的空間想要去扭曲神樹,可是神樹卻想強行壓平那裡,天然的對抗,立刻展開。

  這種情況,在無垠虛空中,已經遇到過好幾次了。

  若是之前,獨角仙自己尋找方向,為了避免引起太大力量波動,肯定會避開,可如今,卻沒什麼好猶豫的。

  激烈的碰撞還在繼續,這一次似乎比往常還要激烈一些,神樹飛行的速度,都被強行拖慢了。

  那一團詭異黑油一樣的東西,順著神樹主幹,飛速從樹根的位置,衝向了神樹的主幹頂端。

  神樹主幹和扭曲空間撞擊的地方,隨著扭曲的空間,伴隨著撕扯,被強行壓平,一絲絲空間裂縫,也在不斷的一閃即逝。

  黑油翻滾著看著那裡,一張張沉入內部的面孔,接連不斷的冒出來,他們掙扎著呼嚎咆哮。

  「充滿怨氣的嘶吼,惡毒的咆哮和詛咒,就是這裡了,就是這裡了!」

  那一道道一閃而逝的空間裂縫越來越多,忽然,有一道稍稍大一點的裂縫浮現,詭異黑油立刻鑽了進去。

  眨眼間,詭異黑油消失不見,那一道裂縫也隨之消失。

  可是隨著時間流逝,扭曲的空間被慢慢碾平,空間裂縫出現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慢慢的,虛空中,一切都恢復了平靜,只有神樹還在繼續緩緩前行。

  神樹樹根的獨角仙,漆黑的眼睛裡,沒有被欺騙的暴怒,它只是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那一團黑油不可信,它又不是才知道的。

  對方在利用它,穿行在無垠虛空中,利用它,打開了一絲一閃即逝,不知道通向哪裡的通道。

  但它何嘗不是在利用詭異黑油指引方向。

  無垠虛空中,到處都是扭曲的空間,它自己根本不敢去貿然碰撞,誰知道會引來什麼後果,若是引起空間風暴,帶來的只會是更深層次的迷失。

  詭異黑油的指引下,必然不會出現空間風暴,只要有,那黑油也逃不掉。

  之前每一次撞擊到一片扭曲的空間,獨角仙也會同樣得到一些信息,它能感覺到後方是什麼世界,不是大荒世界,但卻依附於大荒世界。

  如今差不多也完成了定位了。

  獨角仙的分叉獨角上,閃爍著神光,為它指引著新的方向,它繼續推著神樹,無聲無息的飛行在無垠虛空中。

  ……

  幽冥聖宗的鬼坑最深處,連通著下方三個秘境。

  最深處的一個,一處黑水池裡,伴隨著震盪,一團黑油一樣的東西,從一個一閃即逝的裂縫裡鑽了進來。

  感受著這裡濃郁的陰氣、怨氣、煞氣,耳邊全部都是厲鬼怨魂的哀嚎與咆哮,黑油上浮出的猙獰面孔,頓時齊齊笑了起來。

  黑水池裡的黑水,飛速的消失不見,被黑油吞噬掉。

  被吸引來的厲鬼冤魂,剛看到那一團詭異黑油的時候,他們便已經逃不掉了。

  那一團詭異黑油,驟然爆射出一滴滴黑油,沒入到所有的厲鬼怨魂體內,那些倒霉蛋的鬼體,飛速的溶解,化作黑油,再次折返回去,融入到那一團黑油體內。

  黑油飛速的遊走整個秘境,所過之處,盡數化為死寂。

  它順著一個秘境,一路上行,直到從鬼坑的最深處鑽出來,跟那裡的大鬼戰成一團。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黑油裹挾著一隻手臂和一條腿,飛速的逃離。

  鬼坑最深處,那位大鬼,則少了一隻手臂和一條腿。

  黑油衝到鬼坑的邊緣,扭動著變化,慢慢化成一個黑色的人形,大鬼的那隻手臂和一條腿,變成了這個黑色人形怪物的手臂和腿。

  漸漸的,黑油一樣的形體徹底凝固了下來,化作一個三隻眼睛,皮膚是灰白色的怪人。

  怪人轉過身,望著鬼坑的深處,有些貪婪的舔了舔嘴唇,正當他準備再次衝回去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前方的石頭上,有一條首尾各有一個腦袋,肚子有些大的怪蛇,正昂著頭,死死的盯著他。

  怪蛇的眼神,頗有些不善,彷彿他幹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一樣。

  眨眼間,怪蛇消失不見,他的一隻手,被怪蛇的兩個腦袋同時咬住,甩掉怪蛇之後,他的兩根手指也消失不見了。

  怪蛇口中的兩根手指,化作黑油,被怪蛇呲溜一聲,吞了下去。

  瞬間,剛才還隻是有些不爽的怪蛇,惡意破體而出,撲面而來。

  三眼怪人的腦後,浮現出一張蛇瞳人面,蛇瞳人面以尖銳的嘶嘶聲,嘶吼道:「陰悖獸,快逃。」

  三眼怪人,瞬間崩碎成黑油形態,轉眼便化作一道殘影,衝出了鬼坑。

  而陰悖獸兩個蛇頭你爭我奪的追在後面,跟著追出了鬼坑。

  ……

  秦陽從黑林海的北面,進入了黑林海。

  這裡似乎比原來更加危險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遠比原來更多。

  順著路線,快到黃泉河岸附近的時候,那些亂七八糟的生靈,反而都消失不見了,修士卻忽然多了起來。

  若非知道這裡是黑林海,秦陽怕是都覺得這裡是哪個坊市附近。

  連神海修士,都見到好幾個了,往日裡,這麼深入黑林海的地方,根本不可能見到神海弱雞的。

  一路來到那條綿延數百里的大道旁邊,這裡的人更多,也不知道這些人扎堆到這裡幹什麼,是能挖出來什麼寶藏呢,還是他們能參悟一下學到什麼。

  秦陽大概掃了一眼,細細感應了片刻,除了切身感受了一下,造成這一切的大佬到底有多強之外,再就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順著大道,再次來到黃泉河岸,遙望著那條黃泉,依然是湍流不息,無數怪異在裡面翻騰嘶吼,惡意撲面而來。

  但這裡這麼多人,也沒見擺渡人的蹤影,顯然是這裡大部分人都沒法走到黃泉岸邊。

  秦陽稍稍走上前幾步,遙遙見到河面上,似乎有什麼人影,踩著水面走來,秦陽立刻停下了腳步。

  相隔甚遠,秦陽都感覺到,那雙眼睛,正越過迷霧,向著他看來。

  秦陽嘴角扯了扯,不是說壓根沒人見到有什麼少女在黃泉水出現麼?

  「黃泉上有人!」有修士發現了人影,立刻喊了一聲。

  一群修士蜂擁而來,站在遠離岸邊的地方,向著黃泉望去。

  秦陽站在人群後方,跟黃泉中的那雙眼睛對視到一起,他呲牙一笑,一臉人畜無害的善意,抱拳拱了拱手。

  「不好意思,打擾了。」

  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走遠之後,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化作狂奔姿態,飛速的遠離這裡。

  一路狂奔了三天,算算應該已經離的夠遠了,秦陽才停下腳步,換了個方向向東而去,準備去他原本計劃裡的目的地。

  另外一塊上古地府的碎片。

  「那個女人,是你的敵人麼?」人偶師跟著瞎跑了三天,才問出這句話。

  「是啊,惹不起的大佬。」

  「我感覺她沒多厲害,肯定打不死我,要幹掉她麼?」

  「……」秦陽一臉糾結,看人偶師那一臉認真的樣子,實在不知道怎麼說了,考慮到他可能是正牌人偶師,有些話還是不說的好。

  「問題是她站在黃泉上,都可能有能力打死我,你也擋不住的那種。」

  丟下這句話,秦陽轉身就走,懶得跟這個傢伙多說了。

  一路前行,躲過一些天然的絕地,花費了半個月時間,終於找到了記載中的入口。

  按照大嬴皇室的記載,曾經有不少強者探索過這塊碎片,他們發現了好幾個入口。

  從各個入口進入的強者都有,但唯一一個有人進入之後,還能活著出來的入口,就只有眼前這個地方。

  前方彷彿一座數千丈高的山包,被人從中間劈成了兩半,中間有一條不過百丈寬的裂縫,裂縫裡黑色的土地,寸草不生,兩側的山包上,稀稀拉拉的長著一顆顆沒有葉片的黑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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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0 00:32: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二六章 倒影世界,不付賬就死

  黑林海在大荒的定義,是大範圍的凶險之地,其內絕地無數,被人徹底探查清楚的絕地,寥寥無幾,大都是在黑林海的大概地圖上,有一個模糊不清,誤差可能會大到數千里的標記。

  在這裡尋求機緣的修士,大都是在外圍,不是那麼凶險,壓制也不是特別強的地方溜躂,真深入進去的還真沒幾個。

  尤其是上古地府的碎片,進入之後,真元力量近乎被完全鎮壓,純煉氣的道宮修士,在這裡被一隻按照境界劃分,頂多神海的毒蟲幹掉,也不是太讓人意外的事。

  所以黑林海以北,基本沒人會來,風險和收益之間的完全不成比例。

  大嬴神朝有關這裡的記載,也僅僅只是有而已,另外一塊有黃泉拱衛的上古地府碎片,看起來更加危險,實則只要有上古地府的外幣,最大的危險其實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有關那塊碎片的記載,也更多一點。

  而眼前這塊上古地府的碎片,記載少不說,還有些含糊不清,彷彿活著從這裡出來的強者,根本不敢多說什麼。

  最詳盡的就是對方進入之後的路線,至於遇到過什麼生靈,都沒提過。

  秦陽也沒打算太深入,按照記載,那顆疑似冥靈的神木,也並沒有太深入多少,他這次的目標,只是那顆神木而已。

  剛才先去了一趟黃泉,其實也不是聽說那少女不見了,他就要去渡河,他只是想找那位黃泉擺渡人聊聊,試著商量一下,以前買的船票他不坐船了,能不能給找零。

  比如,給找零點上古地府的貨幣。

  當然了,看那個黃泉擺渡人的樣子,估計也是個窮鬼,不要錢,給個可以表明身份的令牌。

  或者退而求其次,給個印記,表示自己是他罩著的也行。

  前面那幾項,都是給還價用的,秦陽其實就想要一個不要錢的印記。

  後面來眼前這塊上古地府碎片的時候,萬一遇到上古地府的公務員,也能表明一下是自己人,不是擅自闖入的人,千萬別動手。

  以上是原計劃。

  當他看到那位一直沒出現過少女,在他剛來的時候,就從黃泉深處走出來,盯著他看個不停,秦陽就果斷放棄了原來的想法。

  站在裂縫前方,秦陽深吸一口氣,對人偶師道:「墨陽,你先進。」

  人偶師沒什麼反應,面無表情的邁出一步,大步順著裂縫走了進去。

  什麼都沒發生,也沒有任何危險出現。

  秦陽暗暗鬆了口氣,跟著走了進去。

  踏入裂縫的一瞬間,秦陽的腳步便微微一頓,獨特的力量,直接鎮壓在他身上。

  仿若一個世界的力量一起鎮壓過來,偏偏並不是特別強,也沒有針對他的肉身,只是正好能將他的真元鎮壓在體內。

  拼盡全力調動的時候,倒是也能調動一部分真元,難度比外面強了很多而已,大致算了算,瞬間能調動的真元,少了九成五,爆發力算是暴跌了不少,但對於持久輸出,倒是沒太大影響。

  秦陽估摸著,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境界提升了,另一方面,是自己的修行法門裡,有出自上古地府的法門。

  那門黃泉秘典,十有八九是出自上古地府,但也可能是某位大佬,師法黃泉創出來的,無論怎麼樣,都可以歸屬到上古地府一系。

  雜念紛紛,秦陽行走在這條死寂的山縫裡,仰頭望去,順著平滑的石壁,仰望天空,天空已經化作灰色,不可見日月,不可感星辰。

  這是已經進入到這塊上古地府碎片了。

  穿過這條山縫,後面的一切,都跟在外面遠眺時看到的截然不同。

  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勢平坦,看不到半點起伏,只有零零散散不少廢墟點綴在黑色的大地上,那些廢墟原本的樣子,已經徹底看不出來了,快要被時光徹底磨滅,有些地方,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那裡有建築廢墟。

  秦陽仰頭望去,這裡最大的不同,就在上方。

  沒有了天空,只有一塊同樣平整無比的大地,倒著懸浮在上方,透過天空中的薄霧,仔細看的時候,發現那裡跟下面這塊大地,能看到的地方,幾乎一模一樣,如同倒影。

  秦陽仰頭望著,眉頭微蹙,明明什麼危險都沒有感覺到,目力所及,也沒有看到任何生靈,可心頭卻莫名有種壓抑的感覺。

  「墨陽,你手裡的傀儡,有能飛上去麼?」

  人偶師點了點頭,丟出去一個長著四隻翅膀的大蟲子傀儡,傀儡的翅膀化作模糊的殘影,振翅高飛,直直的衝了上去。

  等到蟲子飛到半空中的時候,卻見那大蟲子傀儡的身形,驟然模糊了一下,原本直直衝上去的身形,變成了向下直直的衝了下來。

  「沒有禁空,但是也飛不上去,飛到一半的時候,如同衝入鏡面,被反射了回來。」

  「算了,我們繼續前進吧。」

  拿出簡陋的輿圖,大致瞅了瞅,確認了一下方向,秦陽帶著人偶師,繼續前行。

  一天的時間過去,什麼生靈都沒見到,什麼陷阱也沒見到,死寂異常,那種縈繞在心頭的壓抑感覺,卻一直都存在。

  秦陽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頭頂的那片大地,那種壓抑的感覺,卻並非擔心那塊大地落下來,而是說不出的感覺。

  但就是這一眼,他卻發現透過薄霧比較稀少地帶,頭頂上的大地中,隱約可以看到有一片看起來十分完好的古老建築群。

  大致推算了一下距離,若上下如同倒影的話,那麼,那裡距離自己目前所在的地方,有大概三四千里的距離,大體上跟自己前行的方向是一致的,偏也只是稍稍偏離一點而已。

  秦陽思忖了一下,決定稍稍調整一下方向,趕過去看看。

  一路飛馳而去,不多時,就見前方漆黑的大地上,果然出現了一片風格看起來挺古老的建築群,看起來像是一個小鎮子,又像是一個只有數里大的坊市。

  遙遙望去,還能見到裡面人影綽綽,頗有些熱鬧非凡的感覺。

  等到他靠近之後,看的真切了些之後,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那片建築群裡,行走的行人,活動的生靈,一點活人的氣息都沒有,全部都是面色慘白如紙,整個村落裡,陰氣森森,充斥著詭異的氣息,但偏偏閉上眼睛聽的話,卻能感覺到這是個挺熱鬧的村落。

  秦陽眼睛一眨,施展瞳術,再次望去的時候,依然還是這幅詭異的樣子,但這次卻能發現,那裡竟然沒有濃郁的陰氣逸散,也沒有死氣衝霄。

  那些傢伙,乍一看是鬼物,如今卻有不像鬼物,像死人,卻又沒有死氣。

  秦陽拿出簡陋的輿圖看了看,思來想去之後,還是謹慎的沒有進去,剛才看頭頂那塊倒影大地的時候,可只是看到了建築群,半個會活動的東西都沒有見到。

  他以為只是一片保存比較完好的建築群,哪想到裡面會有什麼怪東西。

  總覺得進入那裡,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靠近這個小鎮子之後,心頭的壓抑感覺,已經攀升到了極致。

  「墨陽,我們繞開這裡,別過去。」

  囑咐了一句,秦陽帶著人偶師,向著側面繞了過去。

  但飛出去沒多遠,小鎮子已經被拋在後方的時候,可驟然間,秦陽覺得眼前一花。

  他立刻停下來,卻也已經來不及了。

  他和人偶師的身形,已經越過了小鎮子入口的牌坊了。

  秦陽轉頭望著那座充斥著時光腐朽痕跡的牌坊,上書「磐石」二字,用的是上古的文字。

  秦陽望著牌坊,一步跨出,從牌坊下走了出去,但是一抬頭,前方還是小鎮內的建築群,人偶師還在他身旁站著,跟剛才出現的位置一模一樣。

  這下,秦陽算是明白了,他不進來,也會被強行撕扯進來,按照他原本的路線走,結果也都是一樣。

  他們被困在這裡了。

  秦陽放棄了再去嘗試的想法,再次看了一眼牌坊,將那磐石二字記在心裡,這肯定是很有價值的線索。

  順著大道,向著小鎮內望去,不遠處立刻有一個店小二打扮的傢伙走了過來。

  他面色慘白如刷了粉,臉上塗著妖冶的腮紅,臉上的笑容,彷彿僵在了那裡,一路小跑著走過來,言語間很是熱情。

  「客官需要住店麼?」這個用的也是上古的語言。

  秦陽心頭髮寒,這店小二臉上詭異的表情,再加上那熱情的跟一般店小二無二的話語,彷彿視覺和聽覺徹底割裂開了,讓秦陽有種特別彆扭的感覺。

  秦陽沒急著回答,他瞇著眼睛,打量著小鎮子裡的一切,看到不遠處的地攤上,有人買東西付了從未見過的紙幣之後,他才緩緩出聲。

  「不用,沒錢。」

  此話一出,那店小二臉上的詭異笑容不變,上下打量了秦陽和人偶師一眼,抖了一下抹布,搭在肩膀上,轉身就走。

  「呵……」

  笑聲傳來,秦陽循著聲音望去,前方的一座酒樓的二層窗邊,一個長相頗為妖異的男人倚在窗邊,輕笑出聲。

  看到秦陽望來,那妖異男人,熱情的揮了揮手。

  「嘿,這裡,來這裡。」

  眼見秦陽似乎很謹慎,壓根沒過來的意思,那妖異男人繼續道:「我也是外來的,被困在這裡了,咱們能在這裡相見,也是緣分,上來喝杯酒麼?這裡的酒挺有意思的,我請客。」

  見秦陽還沒上來的意思,那妖異男人又道:「我知道怎麼離開這裡。」

  秦陽想了一下,帶著人偶師邁步進入了酒樓。

  酒樓裡吃飯的客人不多,全部都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覺。

  有店小二來引路,秦陽走上前的時候,伸出右手,隨意的觸碰了一下店小二。

  那店小二沒什麼反應,秦陽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

  技能沒反應,肯定不是死人,但是有身體,肉身卻冷若玄冰,有陰氣,卻不濃郁,陰氣本身也沒有活力,充斥著死寂的感覺。

  上了二樓,那妖異男人斜倚在床邊,一身佈滿符文,卻有些破碎的長袍,被他穿的很隨意,一邊肩膀都露出來了。

  坐下之後,妖異男人握著酒壺,為秦陽和人偶師,各自斟了一杯酒,酒水如墨,其內的陰氣濃到化不開。

  「嘗嘗吧,這不知道是用什麼陰水釀製的酒,勁道不小,但是挺有意思的,有滋補神魂的效果。」

  妖異男人也不管秦陽敢不敢喝,自顧自的斟酒,一飲而盡。

  秦陽笑了笑,端起酒杯,同樣一飲而盡,那濃郁的陰冷氣息,尚未浮現,就被秦陽直接引入海眼裡。

  若是在外面,毒酒他都能當美酒品,可在這裡,鬼知道這東西有什麼。

  就像他到現在還沒明白,他和人偶師,到底是被什麼力量強行拉進來的。

  那妖異男子不說話光喝酒,秦陽也不說話,不問問題,一壺酒喝完之後,妖異男子一拍桌子。

  「結賬!」

  面帶詭異笑容的店小二,瞬間出現,盯著妖異男子。

  妖異男子翻了翻身上。

  「你們這的錢,我沒有,用別的東西頂賬,行不行?」

  話音落下,妖異男子伸出一隻手,恍如插入幻影一樣,直接插入到自己的腦袋裡,撕扯出來一絲帶著神魂氣息的光團,丟到店小二手裡。

  「夠不夠?」

  「多了,可以再要一壺酒,客官需要麼?」

  「要。」

  店小二捧著光團,走下了樓,秦陽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看著。

  妖異男子笑了笑,專門給解釋了一下。

  「免費告訴你一個消息,在這裡,不付賬,會死的很難看。」

  說著,妖異男子撩起長袍,他的左腿已經消失不見,斷口處,新的血肉正在慢慢生長出來。

  「到底要怎麼才能離開這裡?」

  「我冒著生命危險得到的消息,你不會以為,我會免費告訴你吧?」妖異男子靠在窗邊,呵呵笑著,上下打量著秦陽。

  「噢,那算了,我沒錢。」秦陽起身就走,走出一步之後,張口一吐,海眼裡的酒液飛出,落到杯中,一滴沒灑出來:「多謝你的酒,我喝不慣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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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二七章 暗中觀察,鈔能力

  秦陽根本沒有繼續談下去的打算,長著這般妖異的傢伙,不知道是什麼妖怪,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好鳥就對了。

  引自己過來,請自己喝酒,還當著面揪下來一絲神魂付酒錢,完了再說如何厲害這裡,不能免費?

  這種先免費再伺機坑一筆的套路,秦陽聽過的見過的太多了。

  從這貨最後一句話說出口,秦陽就知道,前面是一個大坑,無論如何都不能跳進去。

  再說了,這短短的時間,他也得到了不少情報了。

  那些看起來跟死人差不多的土著,氣息都不強,真放開手的話,一擊之內,秦陽就能將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毀掉,所有的怪人都滅殺。

  同樣的,那也長相頗為妖異的妖怪,境界比他更高,想要做什麼肯定也是輕而易舉。

  他肯定已經試探過了,那條腿就是付出的代價。

  不過想到那妖異男子的可怕恢復力,他為了試探,付出的代價可能比看到的更高一些。

  喝個酒,都要老老實實的付錢,沒錢付賬,寧願扯下一絲神魂,竟然都不願意惹事。

  那吃霸王餐的結果,肯定比撕扯下一絲神魂還要嚴重。

  道宮之下修士的神魂,若是被這樣撕扯下來一絲,便是難以彌補的重創,非針對神魂的天材地寶不可修復。

  而若是再弱點的修士,這般強行撕扯下來神魂的一部分,怕是當初就暴斃了。

  秦陽一邊走下酒樓,一邊暗自慶幸,幸好他一向不喜歡恃強凌弱,也不喜歡以勢壓人,甭管強弱,從來都是講道理的,就算是路過小坊市喝碗茶,都會給錢。

  得虧之前在黃泉擺渡人那經歷了不喜歡收外幣的事,知道兜裡沒這邊的貨幣,一般東西這裡也未必收。

  要不然的話,剛進來的時候,跟著店小二去吃飯喝酒,完了沒錢付賬,豈不是完犢子了。

  秦陽出了酒樓,抬頭看了一眼倚在窗邊,繼續一個人喝酒的妖異男子,這貨臉上還帶著笑容,秦陽卻看出來,他似乎頗有些遺憾,也有些不太高興。

  但他什麼都沒做,也沒撂狠話。

  秦陽心頭了然,這裡的規矩,比想像的還要嚴格。

  不能惹事,肯定是第一。

  但具體是什麼規矩,他現在卻不瞭解,不瞭解,就別貿然行動。

  秦陽出了酒樓,本想拿出一套圓光套裝,看看這裡的人收不收,此刻念頭一轉,卻什麼都不做了,就找了個犄角旮旯的地方,蹲在那看,看著街道上人來人往,看他們都在做什麼。

  看了半天,什麼都沒看出來。

  若是忽略這裡的環境,忽略那些人或是鐵青或是慘白的臉之外,再把那些酒之類的東西,當成普通的酒,那這裡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凡人小鎮。

  他們用的錢幣沒有銅錢,全部都是銀票,面值有大有小,半天時間裡見過的,從五文錢,到最大的一兩銀子。

  蹲了半天之後,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有些攤位已經開始收攤,秦陽瞥了一眼酒樓,那妖異男子依然端著個酒杯,倚在窗邊,一言不發的看著下面。

  秦陽思忖了一下,站起身,進入前方的一座當鋪。

  拿出一套圓光套裝,拍在桌子上。

  後方面色鐵青,跟殭屍差不多的掌櫃,拿起圓光套裝看了看。

  「客官準備怎麼當?」

  「怎麼說?」

  「活當五百文,死當一兩。」

  「這麼低?」秦陽有些意外,他的圓光套裝,雖說是可以成批製造的低級秘寶,可本身的威力卻不算垃圾。

  他今天觀察了一天,可是看的真切,隨便要壺酒,就要二百文,物價可不算低。

  「客官放心,本店童叟無欺,一向是一口價,不高不低,剛剛好。」

  「那死當。」

  秦陽拿著一張面值一兩的銀票,中間標注著面值,旁邊全部都是各種怪異的符文,裡面還有一絲古里古怪的力量,與銀票完全融為一體。

  想了想之後,他又拿出來一套圓光套裝。

  「死當。」

  當鋪的掌櫃,二話不說,就給了秦陽一兩面值的銀票。

  秦陽繼續往出掏。

  掌櫃的面色不變,動作利索,只是當秦陽拿出來第一百套的時候,那掌櫃的再付了錢之後,立刻道。

  「客官,小店收不起了,再收死當也只能五百文了。」

  「這樣啊,那算了……」秦陽有些遺憾。

  這種東西,要多少他有多少,幾個呼吸就能重新煉製出來一套,無非是出點材料錢而已。

  出了當鋪,外面的大街上,行人越來越少,擺攤的商販,都已經消失不見,酒樓的門前,也有店小二掛上去兩個白色大燈籠,散發著慘白色的滲人光亮。

  整個鎮子死一般的安靜。

  酒樓的二樓,妖異男子依然倚在那,一言不發的含笑看著下面的秦陽。

  秦陽邁步走入酒樓,笑容僵在臉上的店小二,一如既往的熱情招呼。

  「客官,住店麼?」

  「一間房一天多少錢?」

  「三百文。」

  「開一間房。」秦陽丟給店小二一張一兩的銀票,補了一句:「不夠了,你再來問我。」

  「客官裡面請。」

  店小二帶著秦陽上了二樓,秦陽沒急著去客房,他重新坐到妖異男子的對面,要了壺酒,給妖異男子斟上。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請你的。」

  妖異男子的笑容逐漸變態,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呵呵怪笑著看著秦陽。

  「當真是了不起,自從我進入這裡,無意間壞過七次規矩,你來了一日,竟然一次規矩都沒有壞過。」

  秦陽端著酒杯,喝著自己掏錢買的酒,味道似乎都不一樣了。

  正要再說什麼,就見下方街道上,陰風驟起,街面上,霧氣貼著地面瀰漫了過來,待陰風退去,如同牛毛的黑色細雨,無聲無息的灑落。

  小鎮入口的地方,一位一襲破舊黑袍,面上掛著破舊黑布的人影,撐著一把帶著補丁的油紙傘,晃晃悠悠的進入死寂的小鎮。

  這身裝扮,秦陽立刻明白,這是個上古地府的公務員……

  他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桌子對面的妖異男子。

  難怪這傢伙之前什麼都不說,他是等著看自己完蛋呢。

  外面除了那個不知道是什麼職位、什麼職責的陰差之外,什麼會動的東西都沒有了。

  不用想就知道,這會兒還在外面,肯定會有大麻煩,不是被打死,就是被帶走,反正肯定沒好事。

  街道上那位陰差,氣息晦澀,時有時無,卻給他一種莫名的壓力,就算不考慮對方的職位,單純的個人實力,至少也在法相境界。

  想到這,秦陽瞥了一眼妖異男子,默默再補了一句。

  若是再加上對方是公職人員,天生是維護規矩的,那麼在維護規矩的時候,能發揮出的實力,肯定還要再向上提一個檔次。

  說不定這個妖異男子,已經跟下面那位大佬交過手,妖異男子沒死,那他的實力,應該是在法身這個階段。

  「這裡的規矩很多,有很多忌諱,違反的話,會很麻煩,你不考慮一下麼?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告訴你怎麼離開這裡。」

  「你這麼能,你自己怎麼不離開?」

  「……」妖異男子的笑容僵在了那裡,被噎的半晌說不出來話。

  「自然是時機不到。」

  秦陽撇了撇嘴,站起身前往客房。

  妖異男子還不死心,在後面喊了一聲。

  「你可以好好想想,我只是想讓你幫個忙而已,而且是離開這裡之後,對於你來說輕而易舉的小忙而已。

  我可以告訴你關於這裡的一切,幫你杜絕違反這裡的所有的規矩。

  以你的境界實力,只要違反一次,肯定必死無疑,你的護衛也不可能救得了你,這是我今天的條件。

  若是到了明天,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條件了,到時候看你怎麼死。」

  秦陽的腳步一頓,緩緩的轉過身,嘴角稍稍揚起,卻看不到絲毫笑意,眼神也變的冷冽。

  「你,認識我?」

  妖異男子頓時暗道不好,言多必失。

  他閉口不言,扭頭看向窗外。

  秦陽笑了笑,帶著人偶師前往客房。

  第二天,秦陽被主街道上的喧鬧聲吵醒,他起身走出酒樓,跟這裡的土著一樣,在街上隨便的遊逛,小心翼翼的搜集各種情報。

  等到一天結束,採購了一堆東西的秦陽,重新回到了酒樓。

  一連三天,秦陽每天都是這麼過來的,每天見到了那妖異男子,也權當是沒看見,根本不搭理他。

  到了第四天,那妖異男子似乎也坐不住了,秦陽出門,他也跟著出門。

  他大搖大擺的跟在秦陽身後,看著秦陽去採購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散發著濃郁陰氣的茶,對活人來說有劇毒的蔬菜,還有人皮撥浪鼓之類的小玩意……

  等到一天結束,街道上最後一個攤位也收攤了之後,秦陽才回到了酒樓。

  店小二前來告知,他剩下的房費,不夠付今天的了,想要繼續住下去,就得先付賬。

  秦陽笑了笑,很爽快的掏出十張一兩面值的銀票,塞給店小二。

  「十二間客房,我全要了,這是三天的房費,到時候不夠了,你再來問我。」

  「好嘞,客官裡面請。」

  秦陽沒急著走,他回頭看了一眼跟了他一天,似乎等著他觸犯規矩的妖異男子。

  妖異男子的臉上帶著一絲震驚,完全沒料到,秦陽會給他玩了這麼一手。

  店小二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攔在了店門口,言語間滿是歉意。

  「客官,實在對不住,本店住滿了,沒有客房了。」

  妖異男子指了指秦陽。

  「我跟他一起的。」

  店小二轉頭看向秦陽,似是詢問。

  「我不認識他,他姓甚名誰,我都不知道。」

  「秦陽!」妖異男子低聲一喝:「你到底想怎麼樣?」

  「噢,看來你真的認識我。」秦陽撇了撇嘴,轉頭上了二樓,同樣點了一壺酒,端著個酒杯,倚在窗邊,看著下面的街道。

  酒樓門口,妖異男子站在那,面色鐵青,臉上的笑容也徹底消失不見了,可他就是不敢邁出一步,進入到店裡面。

  他只是站在那裡,眼睜睜的看著店小二掛上慘白色的燈籠,看著店小二關上大門,看著街道上開始浮現出寒霧陰風。

  妖異男子退到街道上,抬頭看了一眼,秦陽用跟他一樣的姿態,端著一杯酒,倚在床邊,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呼呼的陰風呼嘯而過,而後是黑色的牛毛細雨,靜靜的飄落,小鎮入口,那位舉著油紙傘的大佬,腳踏寒霧,無聲無息的出現了。

  秦陽坐在二樓窗邊,冷眼旁觀。

  那個妖異男子,從一見面就開始挖坑,等著他跳,本來這也沒什麼,在這種詭異的地方,他一個妖怪,要是見面就來玩什麼掏心掏肺的把戲,才是真見鬼了。

  為了自保和保證自己的利益,利用自己知道的情報,在對方那獲取利益,誰跟誰又沒交情,秦陽也沒覺得這有什麼。

  對方不說夜晚降臨的事,秦陽也沒覺得對方有義務告訴自己,對方提出交易,他拒絕了,就這麼簡單。

  可是這貨認識自己,那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一個人是自己,實力還很強的妖怪,一門心思的給自己挖個坑,忽悠著自己跳進去,而做交易,他要付出的代價,卻不在這裡,是離開這裡之後。

  還是一件對自己來說輕而易舉的事情,偏偏他又藏著掖著不說是什麼事。

  聽聽,這話有種熟悉的感覺了吧。

  這貨要不是想著狠坑自己一把,秦陽都敢把自己的名字倒過來寫!

  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反正他只是包下了酒樓的客房而已,真金白銀花了,昨天那間房睡的不舒服,今天想每間都試試,不行麼?

  至於其他的……

  比如,這兩天遊逛採購時,順手探查到的消息,這個小鎮,只有這座酒樓有客房,而且只有十二間。

  根本沒有別的地方可以住人了。

  比如,小鎮裡的那些居民,晚上天塌下來,他們都不會把門打開一下,而且,他們根本不會接待外人。

  當然,這些都是秦陽真金白銀花著,才順便弄到的情報。

  外面那妖異男子怎麼樣了,關自己屁事。

  他沒地方住,歸根到底是因為什麼?

  還不是他太摳門了,前面在自己的腦袋裡挖出一絲神魂,裝得倒是挺大氣的,哪想到就是個住一天交一天的摳門貨色,還是每天晚上打烊了喝完酒之後,才去付賬。

  街道上,妖異男子已經無暇顧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秦陽了,他凝視著前方行來的執傘黑袍人,慢慢的挪到了街邊,低著頭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似是察覺到街上有人,執傘大佬手中的油紙傘輕輕轉動了一下,傘骨的邊緣驟然出現了一條條紅繩,下方掛著一枚枚拇指大的小鈴鐺。

  清脆的鈴聲,叮叮噹噹的響起。

  鈴聲伴隨著奇異的節奏,響徹街道。

  二樓喝酒的秦陽,聽到這鈴聲,都覺得意識微微有些模糊,他凝神靜氣,後退了一些,那鈴聲的效果才驟然削減了大半。

  執傘黑袍人,舉著油紙傘,仿若沒有看到妖異男子一般,靜靜的從他身旁走過。

  但隨著執傘黑袍人越過,妖異男子的七孔之中,便有一絲絲幽藍色的光輝湧出,神魂的氣息,仿若黑夜裡的驟然亮起的明燈一般耀眼。

  那一絲絲幽藍色的光輝,在執傘黑袍人身後,匯聚成一個面容呆滯,身形豐腴的老嫗形象。

  那身形半透明,全身都散發著幽藍色光輝的老嫗,緊緊跟著執傘黑袍人,踏著寒霧,穿過小鎮的主街道,消失不見。

  而街道上,妖異男子,跌倒在地上,雙目空洞,仿若失了魂一般,半點意識波動都沒有了。

  秦陽倚在窗邊,打量著下方的妖異男子,眉頭微蹙。

  這傢伙看起來是死了,像是被勾了魂,可是剛才那神魂,明明是一個人族的老嫗,可不是眼前這個不知道本體是什麼的妖怪。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後,妖異男子身上再次浮現出一絲活力,意識波動再次浮現。

  他從地上爬起來,身上凝結出的冰霜,崩碎跌落,他面色青白,抬頭看著二樓的秦陽,伸出手比劃了一下。

  「秦陽,算你狠!我看你怎麼離開這裡!」

  「那我勸你還是早點離開吧,趕緊走,別在這耍嘴皮子。」秦陽呵呵一笑,轉頭看向酒樓內部:「小二!」

  「客官您有什麼吩咐?」

  秦陽拿出一沓子銀票,拍在桌子上。

  「十二間客房,後面三十天,我全包了,可以不?」

  「可以。」店小二臉上僵硬的笑容,似乎都變得真摯了些,收了銀票還補了句:「客官您還要酒麼?廚子歇息了,現在只有酒。」

  「要一壺酒。」

  「好嘞,您稍等。」

  秦陽飲著酒,探頭向下看了一眼,舉了舉酒杯。

  一飲而盡杯中酒,秦陽端著酒壺,去重新換了一間房住。

  第二天,秦陽出來的時候,就見妖異男子坐在一張八仙桌前,桌上擺好了酒菜,卻一筷未動。

  看到秦陽之後,妖異男子站起身,伸手虛引,說話都客氣了不少。

  「秦陽,我已經擺好了酒菜,一起吃著喝著,隨便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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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0 00:32: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二八章 最後的名字,真實的倒影

  秦陽心中浮出一個問號,頗有些意外。

  眼前這個妖怪,當真是刷新了他對妖怪的感官。

  若是人族,有寧死不屈,捨身取義,殺身成仁的勇士,但是也有懂得取捨,捨得面皮,為了活下去,可以毫不猶豫捨棄道義的水太涼之輩。

  可妖,亦或者怪,大部分都是處於這二者中間這段的,沒那麼崇高的理念,認慫也不會這麼快,裝的跟沒事人一樣。

  這才一晚上過去,立刻擺酒認慫,偏偏面上還非要說大家和和氣氣的好好聊聊。

  這種行事方式,怎麼看都像是一個人族。

  但眼前這位,半點人族的氣質都沒有,從面容到力量,氣勢、氣息,統統都顯示,他是一個不知道本體是什麼的妖怪。

  那他肯定在人族的地盤,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

  秦陽想了想,跟著坐上了桌,秦陽沒去坐主位,那妖異男子竟然也不去坐,坐到了秦陽對面,將主位空了下來。

  這種小細節,除了人族之外,沒別的種族會去講究的。

  「秦陽,咱們其實無冤無仇,我只是沒告訴你晚上會出情況而已,沒必要把事情做這麼絕吧,你若是想知道,怎麼離開這裡,我可以告訴你,沒別的條件,只需要你勻給我一間房,怎麼樣?」

  「你想多了,我這人做事,一向是一碼歸一碼,你沒義務告訴我晚上會有陰差勾魂,我真不怪你這點。」秦陽說的一臉真誠。

  他是真沒覺得這點有什麼好記恨妖異男子的,他反手針對了一下,只是因為這貨認識自己,還想著算計自己。

  若是這裡的情況再危險一點,可能就會逼著他答應下來,等到離開這裡之後幫妖異男子做一件事。

  這種類似人情債的東西,是最難還的。

  說的輕巧,他可以輕易做到,但他可以輕易做到,卻會抱憾終身的事,多了去了。

  妖異男子有些意外,他看著秦陽,好半晌才道:「那你說吧,怎麼才肯勻給我一間房?」

  「我問你點問題,你老實回答我,我今天晚上就勻給你一間房。」

  晚上沒地方住,流落街頭,便意味著可能會被勾魂。

  昨天晚上,妖異男子見到那位執傘黑袍人之後,立刻低著頭立在路邊,根本沒有任何反抗,以這貨的尿性,肯定是前面已經反抗過了,但付出的代價,遠比他不反抗大的多。

  「你可以告訴你怎麼離開,其實很簡單,你只要……」

  妖異男子表現的很光棍,他直接就開始說了起來。

  秦陽眼睛一瞇,立刻打斷了妖異男子的話。

  「我不是想問這個。」

  秦陽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著酒杯,緩緩道:「我問,你答,就這麼簡單。」

  「為了表示誠意,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怎麼離開這裡……」妖異男子一臉無奈。

  秦陽卻再次加重了語氣。

  「我說最後一遍,我問,你答,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就好。」

  妖異男子的表情慢慢恢復了平靜,他直視著秦陽,緩緩點了點頭。

  「好,你問吧。」

  秦陽暗暗冷笑,跟自己玩這種小把戲,還想牽著自己的鼻子走,這些年被他忽悠瘸的人,多不勝數,有的是臉面都沒見過,卻在他的局裡被牽著鼻子走的人。

  這貨還想來搶話語權?

  當有人來問問題,你卻不等對方提問,直接拋出來對方最在意的問題答案,要麼是坦白從寬了,要麼就是對方最在意的問題,在自己這裡卻不是最在意的問題。

  以一個重要的秘密,掩蓋另外一個更重要的秘密,是最簡單,但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這種方法被應用到了各種地方,往大了說,就比如五指島和幽靈號,很顯然就是有人用那裡被封鎮的黑影左手,來掩蓋了另外一個辛密。

  因為黑影左手的事,對於絕大部分的人來說,都已經足夠大了,所有的視線都會被這件事遮掩。

  往小了說,比如,前世的時候,他曾經有一個朋友,用藏的私房錢,偷偷給媳婦買了一件價很虛的禮物,因此暴露了私房錢,卻也掩蓋了其中一部分私房錢,被他拿去大寶劍的事,偏偏最後誰都沒有不高興。

  秦陽其實有些納悶,眼前這貨為什麼要這麼做?

  完全沒必要,還有些畫蛇添足的感覺。

  「你是誰?」

  秦陽問出了一個看似最簡單的問題。

  就這個問題,便將妖異男子難住了。

  他沉思了片刻之後,道。

  「我曾經有很多名字,也有很多身份,一時半會也沒法說清楚了,我最初的名字叫李易之,最後一個名字,叫白凜。」

  秦陽沒什麼反應,他一個也沒聽說過,他只是隨便問問而已,他也沒打算信任這貨。

  「你想讓我幫你辦什麼事?」

  這次白凜沒有猶豫。

  「我現在不想說。」

  「不想說就算了。」秦陽立刻站起身,轉身就上樓,一絲猶豫都沒有。

  白凜沒料到秦陽這般難纏,偏偏在這裡,他還不敢動手,眼看秦陽不是起身做個姿態,而是真的不打算跟他談了,白凜也有些急了。

  「等等,我可以告訴你一……」

  白凜的話還沒說完,就聽一聲驚雷,驟然炸響,一股怪異而強大的氣息,忽然出現了。

  酒樓裡,正在吃飯的怪人們,齊齊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了白凜。

  白凜臉色發綠,身形一晃,便出現在街道上。

  他仰頭向著天空望去,薄霧在此刻消失的乾乾淨淨,只見上方的倒影大地上,一模一樣,卻空空蕩蕩的小鎮子街道上,一位魚頭蛟尾,人身六臂的怪物出現了。

  那怪物也正仰著頭,跟白凜對視到一起。

  倒影大地的天空中,一道黑中泛著幽藍色的雷霆,驟然出現,狠狠的劈向那個怪物。

  白凜仰著頭,看著頭頂上倒影小鎮裡的動靜,飛速的向著前方奔去,同一時間,倒影小鎮裡的怪物,也做著跟白凜一樣的動作,向著前方狂奔。

  可是那道雷霆,卻彷彿被人操控著,只是稍稍拐了個彎,便劈在了那個怪物身上。

  同一時間,站在小鎮裡的白凜身上,長袍破損,皮膚仿若從內部炸開一般,眨眼間身上便遍佈著傷痕。

  他倒在地上,仿若遭受到了極大的痛苦,面容扭曲,雙眼暴突,脖子上青筋畢露。

  秦陽跟著走出酒樓,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幕。

  秦陽只感受到怪異的氣息,卻什麼力量都沒有見到,忽然,他順著白凜的目光,抬頭望去,目力催生到極致,立刻看到倒影小鎮裡。

  那個怪物跟白凜保持著一模一樣的動作,區別只是那個怪物身上,黑中泛著幽藍色的雷光,不斷閃耀著,每一次躥動,都讓那個怪物身上皮開肉綻。

  跟著,就見一根灰色的蟠龍石柱,憑空出現,重重的砸向那個怪物。

  白凜艱難的扭動著身形,避開了一些,那個怪物也同步完成這個動作。

  下一刻,灰色的蟠龍石柱重重的砸在了怪物的雙腿上。

  同一時間,倒在街道上的白凜,雙腿憑空化成了肉泥,秦陽沒有感覺到任何力量落在白凜的雙腿上。

  秦陽抬著頭,望著頭頂的倒影世界,倒影小鎮裡的怪物,還有那根蟠龍石柱,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天空中消散的薄霧,也再次浮現,遮掩住天空,讓人看不真切倒影小鎮。

  秦陽終於有些明白了,這個倒影大地存在的意義是什麼了。

  那個魚頭蛟尾,人身六臂的怪物,應該就是白凜本體的模樣。

  說實話,真不是一般的醜,而且說不上來那是什麼種族,看起來像是什麼血脈駁雜,但是其中有幾種比較強的血脈的混血種。

  秦陽收回了眼神,看著倒在街面上,失去了雙腿,可是表情卻已經恢復正常的白凜,默然不語。

  白凜的身體慢慢飄了起來,雙腿斷口處,血肉正在極速衍生,他仿若感覺不到痛苦。

  可是剛才,他卻像是痛苦的快要撐不住了,秦陽若有所思,可能也是因為那個倒影吧。

  但為什麼他會遭受這一切?

  秦陽閉上眼睛,回憶剛才的一切,白凜明明只是坐在那說話而已,並沒有做什麼會壞這裡規矩的事情。

  也就是說,問題只可能是出現在他說的話上,最後一句話落下的瞬間,異變就出現了。

  「等等,我可以告訴你一……」

  就是這句還沒說完的話。

  一什麼?一點?一部分?

  不,這個應該不重要,那就是「我可以告訴你」這幾個字了。

  秦陽知道那是白凜想要挽留一下,不想沒法談下去。

  但單純這幾個字來說,秦陽回憶了一下,他的第一感覺,便是白凜在忽悠他。

  所以說,謊言麼?

  秦陽有些明悟了,他飛速的回憶了一下進入這座小鎮,經歷的所有事情,遇到的所有人,跟所有人的交談,每一個字都重新翻出來。

  秦陽睜開眼睛,重新打量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明悟了。

  回想了一下這兩天的接觸,當鋪的掌櫃,說他收不起了,應該不是做生意的手段,而是真的,他再收的話,圓光套裝太多了,可能就不值那麼多銀票了。

  昨天在街上買毒菜的時候,見到那商販帶著一套圓光套裝,還隨口問了一句,商販說是一兩銀票加二百文買的。

  當時還覺得當鋪老闆可真是厚道人。

  再回想了一下,這幾天跟二流子一樣亂逛,見到的所有人,只要是掏錢,似乎從來沒人講過價,都是報價多少就給多少。

  之前還他真沒注意到這個小細節,因為他自己買東西就不講價很久了,沒覺得順利的交易有什麼不正常。

  可如今再想想,這種小鎮子,哪能每個人都這樣。

  當有了答案之後,再反過來去回頭看,就能挖出來種種可以側面驗證的小細節。

  所以,真實,可能就是這裡最大的規矩。

  謊言是最大的禁忌。

  秦陽望著天空,心中暗忖,所以,頭頂上的倒影大地,其實是真實的倒影麼?

  秦陽若有所思,白凜已經一言不發的進入了酒樓,自己找了個角落,悶不吭聲的面壁喝酒。

  秦陽想了想,看向人偶師。

  「墨陽,你是不是真正的人偶師?」

  「我怎麼可能知道。」

  人偶師說完,秦陽抬頭看了看,沒什麼反應。

  看來,所謂的真實,其實也不是以客觀事實為基礎的,這片倒影不可能全知全能,倒映出的應該是人心中的真實。

  也就是說,自己才是自己的裁判。

  騙別人容易,騙自己最難,這也說得過去。

  但若是能騙得了自己,那所謂的謊言,對於自己來說,自然就不是謊言了。

  「墨陽,你把我等下說的話重複一遍。」

  「噢。」

  「我挺喜歡夢師這個人的。」

  「我挺喜歡夢師這個人的。」人偶師毫不猶豫的重複了一遍。

  人偶師的話剛落下,就見天空中的薄霧消失不見,頭頂的倒影小鎮裡,失去了血肉偽裝的人偶之軀,驟然出現在那裡。

  一根灰色蟠龍石柱,憑空出現,砸向了倒影小鎮裡的傀儡。

  人偶師仰頭看著天空中,忽然間,他身上的血肉偽裝,轟然崩碎成齏粉,顯現出他的人偶之軀。

  下一刻,倒影世界裡的人偶之軀消失不見,薄霧再次出現,人偶師站在原地,摸了摸腦門,有些疑惑。

  「發生了什麼?」

  「沒事,做一個小實驗。」

  「噢。」人偶師不明所以,卻也沒多問,拿出新的血肉偽裝,給自己套上,重新變成那個面無表情的高手形象。

  秦陽摸著下巴,這次算是試探清楚了。

  規矩的執行十分呆板,但同樣也特別嚴苛,哪怕心中完全不認同,只要說出口謊言,就會被倒影世界捕捉。

  秦陽瞥了一眼酒樓內部,再次補充了一下結論,只要心存猶疑,一句話沒說完,可能也會被判定為謊言。

  難怪之前白凜非要玩小把戲,因為他不敢說謊話,卻又想忽悠著自己,那只能讓自己不問出問題了。

  畢竟有些問題,不回答,其實也是一種答案。

  秦陽若有所思,跟著繼續猜測,這裡的規矩,可能並不是不能搞事,只是單純的容不下謊言。

  而謊言,繼續拓展一下,並非只有說出口的話而已。

  難怪自己花費了幾天時間,還要在白凜中招之後,才想明白這裡的本質。

  還不是自己做人太實誠了,又很懂規矩,從來不喜歡搞事情。

  買個菜都不問價格……

  若非提前知道的話,想要觸發倒影,還真是挺難的。

  那接下來要思考一下,怎麼離開這裡,也已經有了明確的方向了。

  大荒赫赫有名的誠實小郎君,總不至於會被困在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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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0 00:32: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二九章 不眠不休的追殺,跟執傘大佬做交易

  黑林海,一位皮膚灰白色的三眼怪人,正在急速狂奔。

  數日之後,他停下身來,回頭望去,他的第三隻眼中無數符文浮動,目光跨越了茂密的黑森林,遙望到極遠處。

  陰悖獸的兩個腦袋交替前行,貼著地面,猶如扭動著飛行,陰悖獸的肚子鼓鼓的,像是剛剛進食過,還沒消化掉一般。

  三眼怪人氣的跳腳,喉嚨裡彷彿有無數人的暴怒嘶吼聲噴薄而出。

  「有完沒完!」

  本以為運氣挺好的,從虛空歸來鑽進的秘境,正好是一個陰魂厲鬼遍佈的秘境,還有一隻很強的大鬼在。

  他天賦異稟,天生就完克那些陰魂厲鬼,縱然是那隻很強的大鬼,諸般手段,對於他來說也是無甚大用,他反而可以仗著天賦,拼著受創,強奪大鬼的一部分鬼軀。

  吞噬了那些陰魂厲鬼之後,他以此為外相,曾經出現過的雷劫也被免去了。

  那時只需要來回數次,他就能徹底將大鬼的鬼軀奪走,化為己用,到了那個時候,他才算是擁有真正的軀體。

  哪想到,那種遍佈陰魂厲鬼的地方,竟然還有一頭陰悖獸。

  天知道有陰悖獸存在的情況下,那裡的陰魂厲鬼都是怎麼存活下來的。

  這下事情有點尷尬了,角色翻轉,陰悖獸完全可以把他對那些陰魂厲鬼的依仗,全部照著念一遍,而且還是加強版的。

  他的力量,對陰悖獸完全無用,甚至還會被陰悖獸當糖水吞掉。

  他實在沒辦法了,只能逃。

  哪想到,這頭古里古怪的陰悖獸,硬生生的從那個鬼坑裡爬出來,不眠不休,不知疲倦的追殺了他數十萬里的距離。

  哪怕他能甩開很長一段距離,卻也根本不能停下來。

  縱然相隔七八千里,那陰悖獸依然能鎖定他的方向,不眠不休的繼續追殺。

  用盡各種辦法,都無法徹底甩掉。

  最後實在沒轍了,三眼怪人只能就近衝進了黑林海,他記得黑林海裡有一條上古地府的碎片,有黃泉鎮守。

  三眼怪人進入黑林海,循著記憶裡的路線,找到了黃泉附近,但剛到附近,卻發現這鬼地方,不知為何多了這麼多人,所幸靠近黃泉附近的地方,根本沒人,也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這些人都遠離了那裡。

  三眼怪人身形一晃,化作一灘黑油,所有的氣息都消失不見,藏在地面的枯枝敗葉下,無聲無息的靠近黃泉岸邊。

  當他來到岸邊,重新化出身形,那條奔騰的昏黃大河,頓時化作一望無際的大海。

  薄霧之中,黃泉擺渡人駕馭者孤舟行來。

  似乎察覺到眼前怪人的樣子,黃泉擺渡人抬起頭看了一眼,三眼怪人本能的後退了一步,拱了拱手行禮。

  「見過黃泉擺渡人,規矩我知道。」

  說著,他的一根手指自動崩斷,化作一團翻滾的黑油,上面有一張猙獰的面孔,不斷的翻騰嘶吼著。

  黃泉擺渡人沒什麼反應,就在這時,河中薄霧裡,卻有一個身影,踏著水面行來。

  當看到那位少女之後,三眼怪人準備丟出去的當船票的黑油,頓時重新化作了手指長了回去,他的表情變得猙獰,皮下彷彿有氣泡在湧動,眨眼間連人形都有些無法維持住了。

  乍一看,就像是一個長滿各種猙獰面孔,還勉強維持著形態的怪物。

  那些猙獰的面孔,齊聲嘶吼。

  「三身道君!」

  怨氣、煞氣、怒氣各種負面的氣息,如同狼煙,衝霄而起。

  怪物幾乎有些失去理智,一步一步的走向黃泉。

  而原本面部的那張三眼人面,看到黃泉擺渡人從船頭走向船尾,一隻手握住搖櫓,將其緩緩抬起的時候,最後還能保持著些許理智的三眼面孔,忽然恢復了冷靜。

  腦袋驟然扭到後方,三眼怪人的第三隻眼中,倒映出茂密的黑森林裡,陰悖獸貼著地面急速前行的身影,三眼怪立刻沉聲一喝。

  「陰悖獸來了,走!」

  一聲喝令,如同當頭一棒,不成人形的怪物表面,浮現出的所有猙獰面孔,同一時間縮了回去。

  恢復了人形的三眼怪人,最後看了一眼黃泉上的少女,呵呵怪笑了一聲。

  「你也有今天!」

  本想用黃泉來阻斷陰悖獸的追擊,沒想到如今黃泉也沒法過了。

  三眼怪人立刻掉轉方向,前往另外一塊上古地府的碎片,黃泉不行,那就只能試試另外一個了,若是還沒辦法,他也只能繼續東去,從東海北上,遠遁極北之地。

  反正大嬴神朝,他是不敢進,嬴帝雖然駕崩了,可新帝本身已經成就道君,在大嬴神朝的地盤,先天要強上一個層次,遠比不上當年的嬴帝,卻也能堪比剛剛獲得封號的道君了。

  三眼怪人悶頭在黑林海裡狂奔,心頭浮現出一個念頭,是不是他的雷劫沒了,不是因為他鑽了空子,避過了雷劫,而是這個陰悖獸才是他的天劫?

  不然的話,哪能運氣差到這種地步,一出現在大荒,就遇到一個可以完美剋死他的傳說中的異獸、

  人人對天劫畏之如虎,不是沒道理的,這種不可琢磨,不可預知的力量,不管力量多強,都會被莫名其妙的針對。

  三眼怪人在黑林海裡兜兜轉轉,找了數天之後,才終於找到了一座像是在中間被劈開的山峰。

  三眼怪人步入山縫,不多時,身形便徹底消失在裡面。

  一天之後,陰悖獸出現在山縫入口,牠昂著頭看著山縫,有些疑惑,為什麼那人到這裡就不見了?

  順著山縫爬了過去,周遭的環境驟然變化。

  陰悖獸昂著兩個腦袋,吐著蛇信,發出嘶嘶的聲音,感應著留下的痕跡。

  忽然,陰悖獸的腦袋望向遠方,欣喜的衝了過去。

  牠感應到了秦陽留下的痕跡。

  當年被砍的跌落品階,被迫認主,可是慢慢的,陰悖獸就覺得認主挺好的。

  這個便宜主子,給牠找了一個有吃不完口糧的夢想之地,還教牠怎麼能一直吃下去。

  不能放開吃,不能讓人發現,開始還覺得挺不自在,慢慢的,發現這樣可以一直吃,什麼危險都沒有,可以長期自由自在的,可比原來強太多了。

  陰悖獸如今算是無比認同了秦陽的教導,每天吃三個,不能挑食,隨機挑選,吃完了之後,就算是再遇到可口的,也要裝作沒看見放過了。

  一天天積累下來,如今一年吃到的口糧,比原先幾十年吃到的都要多。

  若非這次實在忍不住了,陰悖獸都不會爬出鬼坑。

  ……

  待在小鎮的第五天,秦陽已經將整個小鎮,所有能去的地方,都親自走過了一遍。

  小鎮的入口處,還是那個樣子,穿過整個小鎮,尾部的地方,有一條延伸出去的大道,但這個大道,跟入口處的玄妙一樣,走上去之後,頂多十來步,就會無聲無息的調轉方向,變成了從大道上走入小鎮。

  待的時間越久,秦陽越覺得這裡的氣氛,充斥著詭異,那些熱鬧的喧囂之下,是一個扭曲的世界。

  一個沒有謊言,沒有欺騙的小鎮。

  偏偏這幾天觀察到的,這裡不是民風淳樸,而是每個人似乎都知道不能做什麼,他們小心翼翼,謹慎無比,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會避免觸發判定。

  白凜似乎也放棄了跟他聊什麼,到了晚上,就會老老實實的在街邊喝西北風,等著那位執傘黑袍人路過的時候,被勾走一個神魂。

  昨天被勾走的神魂,是一隻六尾的白狐。

  也不知道白凜體內哪來這麼多神魂,而且每一次被勾魂,他的確都像是真的死了一樣。

  秦陽有心去確認一下,若是能超度了最好。

  但每次執傘黑袍人消失之後,他便立刻活了過來,生龍活虎的。

  執傘黑袍人還沒走的時候,秦陽也不敢跳到大街上以身試險。

  第六天,小鎮的每一天,都是一樣的枯燥,他已經將小鎮上擺攤的商販,開店的掌櫃,全部都認識了個遍,因為秦陽把他們每個人的生意都照顧過。

  今天,秦陽再次買了一顆烏黑發亮,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來其中蘊含劇毒的毒白菜。

  啃著毒白菜,身上不斷的長出黝黑發亮的小花,秦陽隨口問了一句。

  「大叔,你這菜味道比前兩天嫩多了,前面收的太晚了,都有些老了,不是同一批種的吧?」

  「這你都能嘗的出來的,我新租了塊地,新種的,肯定更好,還是多虧了小哥你照顧生意,我才能攢夠錢。」

  「哈,我挺喜歡吃的,口感特別好,脆脆甜甜的。」秦陽笑著捧了一句,順手將身上長出來的黝黑小花收了起來,再隨口問了句:「在哪租地啊,我也想種點東西。」

  「在那位大人那。」

  「那位大人?」秦陽神情一點,指了指鎮口的牌坊:「晚上那位大人?」

  賣菜的憨厚大叔,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秦陽若有所思,瞥了一眼這兩天都不搭理他的白凜,忽然有些明白,這貨究竟是怎麼知道一些事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街上的人都消失不見,秦陽坐在酒樓裡,靜靜的等著。

  忽然,鎮口的牌坊出現了一個人影。

  像是人,卻皮膚灰白,額生多了一隻獨眼。

  三眼怪人似乎有些疑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當他看到蹲在街邊喝西北風的白凜時,眼白瞬間就變紅了。

  他體內傳出一陣怒喝,身形驟然消失在原地。

  白凜面色一變,一邊急速後退,一邊大喝一聲。

  「別動手!」

  但一切都已經晚了,烏黑如墨的雨滴,已經鋪天蓋地的襲來,所過之處,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馬蜂窩,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洞。

  白凜的臉都快綠了,他不還手,只是一味的躲避,轉眼間就從鎮口出現到了鎮尾。

  就在這時,天空中的薄霧消失了。

  倒影小鎮裡,一團遍佈著無數面孔的黑油,出現在那裡。

  天空中彷彿有一個威嚴的聲音,沉聲大喝。

  「鎮。」

  一根蟠龍石柱,憑空出現,重重的砸在那團黑油上。

  黑油被砸的崩散,化作一團團黑油崩散開,其中有一張面孔,就被鎮壓在那根蟠龍石柱之下。

  同一時間,小鎮裡的三眼怪人,也崩潰成了一團團黑油濺射開,每一團黑油上,都有一張猙獰的面孔。

  這些附帶著一張面孔的黑油,不依不饒的繼續追擊。

  可是頭頂的倒影小鎮裡。

  一根根蟠龍石柱從天而降,每一根都正好鎮壓住一張猙獰人面。

  密密麻麻的石柱,將整個倒影小鎮的街道鋪滿。

  還有一根,直接重重的砸在了白凜身上。

  白凜的半邊身子都消失不見了,他跌倒在地上,仰望著天空,憋屈的想說什麼又不敢說。

  關他屁事啊,他都沒動手,只是躲著而已。

  而下方的小鎮地面上,一張張暴怒猙獰的面孔,有人有獸,還有各種異族,每一張面孔都彷彿被什麼力量,死死的鎮壓在地面上,鋪滿了整個街道。

  秦陽看的頭皮發麻,這什麼情況?

  正在納悶的時候,鎮口又有新的東西出現。

  打眼一看,一條肚子比腦袋大了好幾圈的陰悖獸,秦陽本來還覺得這不是他收的那條陰悖獸,差距太大了。

  可是細細一感應,秦陽的表情就有些怪異。

  陰悖獸進來之後,對著地面上貼著的猙獰面孔一陣狂啃,可是什麼都吃不到,牠似乎有些不高興。

  秦陽探出腦袋,對著那頭陰悖獸招了招手。

  「過來。」

  陰悖獸身子一彈,瞬間出現在秦陽面前,纏在秦陽的手腕上,兩個小腦袋昂起,看起來陰冷的蛇腦袋上,卻不知怎麼的,透出一絲歡喜。

  「你怎麼跑到這了?」

  陰悖獸探頭,看了一眼下面貼滿地面的猙獰面孔。

  「噢,追這個傢伙啊?很好吃麼?」

  陰悖獸兩個腦袋狂點不停。

  不等他再問什麼,陰風細雨出現了,執傘黑袍人出現了。

  這位大佬,慢吞吞的踱著步子,油紙傘上的鈴鐺,叮叮噹噹的響起。

  所過之處,貼在地面上的面孔,都化作一道烏光,被其收入傘中。

  很快,執傘大佬便走到了鎮尾,地面上所有的面孔都消失不見。

  躺在鎮尾,少了半邊身子的白凜,跟死狗一樣癱在地上,任由執傘大佬收走一個神魂,他瞳中的神采,也在瞬間消失不見。

  這時,秦陽在酒樓的窗邊,探出了腦袋。

  手握一片暗夜優曇花的花瓣,對著執傘大佬喊了一聲。

  「做個交易?」

  執傘大佬的腳步瞬間停下,他緩緩的轉過身,盯著秦陽手中的那片暗夜優曇花的花瓣,緩緩的點了點頭。

  「那我現在出現在街上,不算違反規矩吧?」

  執傘大佬搖了搖頭。

  秦陽將陰悖獸丟給人偶師,走到了大街上。

  他沒急著去跟執傘大佬做交易,而是兩眼放光的看著地面上,白凜少了半邊身子,眼神空洞,毫無神采,身上半點生機也沒有了。

  秦陽快步走上前,伸手觸碰了一下白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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