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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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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不放心油條] 一品修仙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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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0 00:38:42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零章 繡花拆線,死不瞑目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一群人雞同鴨講,都不能算是跨服作戰了,而是跨遊戲作戰,一個烏鴉坐飛機,從智械戰場坐到了蛋總的老巢裡……

  白凜以為他追的是荀穆,實際上追的是張正義。

  張正義以為後面來追殺的人,是大燕太子和太孫的人,實際上是白凜。

  荀穆以為光顧他藏寶地的人,是律宗的苦行僧,實際上他自己引過去的倆北斗星宗高手,都已經掛了,人家苦行僧的行為頂多是撿漏。

  而苦行僧卻以為荀穆認為他殺人奪寶,以為張正義和荀穆是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兄弟,卻在手足相殘。

  快亂成一鍋粥了。

  「你是太子的人還是太孫的人?」張正義瞥了一眼氣息怪異,不知道是什麼妖怪的白凜,謹慎的先問了一句。

  白凜裹著毯子,傻傻的看著眼前的情況,腦子有點不夠用了,聽到這話,搖了搖頭頭。

  「都不是。」

  張正義眉頭微蹙。

  都不是的話,那必然是為了太子和太孫寶庫裡的寶物,這妖怪古里古怪的,估計是在妖國混不下去了,在大燕廝混,渾水摸魚的。

  眼見這妖怪來了之後,也不動手,真個人還有點傻不愣登的,張正義而不再多管了,轉頭瞪著苦行僧。

  「大和尚,這裡沒你的事,別整天什麼都不知道就瞎裝好人,趕緊走。」

  「哪有這麼好的事,不准走。」荀穆大怒,立刻大喝一聲。

  大和尚苦著臉,琢磨著自己是解釋不清楚了,他放下黑紫色的金幣,忍不住再次辯解了一句。

  「老僧並非殺人越貨之輩,這些東西,真的是老僧撿到的,你們快點離開這裡吧,此地經常有不祥邪異出沒,非一般修士能抵擋。」

  「行了,大和尚,你趕緊走吧,誰說你殺人越貨了。」張正義煩的不行,聽到這話,瞥了一眼荀穆,冷笑著譏諷:「當真是狗眼看人低,門縫裡看人的貨色,自己是什麼貨色,就以為別人都是什麼貨色。」

  雖說律宗的禿驢不怎麼樣,他也看那些傢伙也不順眼,當年他師尊來極北之地,跟律宗的大和尚可是幹過架的。

  但有一說一,不喜歡也不得不承認,律宗有一些真正的苦行僧,從品德到堅守,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眼前這個瞎和尚,明顯就是那種真正的苦修者,不假外物,意如鋼鐵,不動如山。

  這種人所求所修皆是由外向內,根本不會為了什麼寶物,去幹什麼殺人越貨的勾當。

  瞎和尚很是欣慰,道了聲謝,指了指地上的那些東西。

  「這些東西都是老僧撿到之後整理的,諸位想要就拿去吧。」

  「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荀穆的臉色不太好看。

  「施主想要,拿去便是。」老和尚退後幾步。

  「你這瞎和尚,陰陽怪氣的什麼意思?你拿了我的東西,現在意思是我要強奪這些東西?」荀穆肺都快氣炸了,越看越覺得這瞎和尚道貌岸然,陰陽怪氣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伸出手,正要凌空虛抓,拿回金幣的時候,就見被擺在一堆亂七八糟東西裡的黑紫色金幣,驟然飛向了張正義手中。

  誰也沒感覺到張正義動用什麼力量了,等到發現的時候,金幣已經被張正義握在手中了。

  這時,才能透過一絲反光,看到金幣上纏繞著一層細若蛛絲,微不可查的細線。

  那細線以雪地為掩蓋,一點一點的靠近到金幣,仗著沒有任何力量波動出現,趁著眾人對噴的時候,暗中下手。

  張正義拿到金幣,荀穆面色一沉,身上的劇烈的真元波動隨之浮現。

  然而就在此刻,張正義雙手掐著蘭花指,十根指頭柔弱無骨一般,上下翻飛,地面的積雪之下,一根根細若蛛絲的細絲,忽然彈了出來,繃直之後,化作數十條銀線,連接在荀穆身上。

  「秘法:繡花。」

  荀穆慘叫一聲,方才被切開頭皮的地方,無數銀線伴隨著鮮血炸開,瞬息之間,鮮血被凍結成血紅色的冰晶,仿若一朵鮮血冰晶所化的曇花,悍然綻放。

  每一片花瓣上,都有細不可查的銀線,構建出一個完整的微型陣法,道紋符文俱全,當陣法構建出來的瞬間。

  荀穆面目猙獰,忍著劇痛,嘶吼著,毫不猶豫的揭掉自己的頭皮,連帶著銀線與血肉,一起扯下來丟了出去。

  鮮血冰晶與銀線構建出的璀璨之花,在半空中綻放,周遭數里之地的寒氣,在瞬間被其吞噬掉,無數符文和道紋,催動著這些力量,驟然爆發。

  嗡的一聲輕鳴。

  白、藍、紅三色煙花,在半空中炸開,寒氣化作一道光暈,橫掃開來。

  霎時之間,里許之地,連那些飄落下來的雪花,都被凍結在半空中。

  無數斷成一截一截的細小銀線,重新飛回來,自動連接到一起,沒入到張正義的指甲縫裡。

  張正義臉上帶著一絲遺憾。

  當刺客到底不是他的專業……

  他擅長的還是探險考古,而不是殺人。

  若是這種情況,讓他師兄來出手,荀穆怕是連反應的機會都不會有吧。

  不過無所謂,繼續來就好了。

  張正義左手捏出印訣,右手伸出去,五指張開,遙遙對著荀穆。

  荀穆慢慢的後退,他的臉色異常難看,到了此刻,他才察覺到,他體內血脈、經脈、氣脈之中,都有細若蛛絲的銀線正在竄行。

  剛才那一擊,又是一個幌子,趁著剛才扯掉一塊頭皮的時間,劇痛貫穿神魂的時候,那些銀絲已經滲透到他的體內了。

  如今他想要阻攔,也已經沒法攔下來了,頂多只能護住腦袋。

  張正義凝視著荀穆,咧嘴一笑。

  「這個秘法,我稱之為拆線。」

  話音落下,張正義一手捏印訣,張開的另一隻手,驟然握成拳。

  頓時,還在外面的所有銀線,都開始被回收。

  荀穆的雙手雙腳,仿若織好的毛衣,開始被人拆線。

  線頭被張正義握在手中,隨著銀線飛回,從荀穆的指尖腳尖開始,慢慢的向後平推,所有血肉都隨之慢慢的消失不見,只留下光禿禿的白骨。

  荀穆拼著自損,崩斷那些銀線,可是也已經毫無作用,因為那些銀線,本來就是被回收回去的。

  連帶著將他身上的血肉、經脈、氣脈、血脈,皆當成織好的毛衣,一絲一絲的全部拆掉。

  荀穆感覺通體冰涼,眼前這個面色肅穆,仿若在做什麼正事的傢伙,早已經不是他認識,他知道的張正義了。

  就在這時,一直傻傻的看熱鬧的白凜,身上亮起一枚符文,他屈指一彈,一截指骨飛出,化作一道白光,正中張正義後心。

  嘭的一聲悶響,張正義的身體一個趔趄,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

  趁著這個功夫,荀穆掙扎著,再次後退了十幾步。

  他腳下的白雪,慢慢的開始泛起黑色,恍若石油一樣的東西,從地下滲透出來,包裹著荀穆已經化為白骨的雙腿。

  黑油飛速的覆蓋而上,將荀穆的身體包裹起來。

  張正義眉頭微蹙,指頭一動,收回了所有的銀線。

  荀穆已經沒救了。

  那黑油的氣息,怪異之極,似乎對真元有種極大的克制作用,真元的力量,都會被其直接吞噬掉。

  張正義回過頭,冷眼看著白凜,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輕咳一聲,再次咳出一口鮮血。

  「嗡。」

  一聲輕鳴忽然響起,緊隨而來的,便是鋪天蓋地的慘烈殺氣。

  一支黑箭,瞬息之間,跨越千里距離,裹挾著純粹到只是氣息,就能將人鎮殺的恐怖殺氣而來。

  「殺神箭!」瞎和尚想要去接下,可是這個念頭浮現的瞬間,他便繼續站在那裡,動也不動了。

  他接不下來。

  因為他已經感應到了,第二支殺神箭的氣息,已經開始鎖定了。

  想當聖母,會先死的。

  白凜的頭皮都快炸開了,等他感應到那股刺痛他神魂的殺氣出現時,已經躲不過去了,只能硬抗。

  瞬間,黑箭自白凜的胸口洞穿,連帶著他的身體,一同釘死在地面上。

  「轟!」

  一聲巨響,殺神箭落地的地方,地面驟然塌陷,這裡的萬載玄冰,被硬生生的轟的凹陷下去,化作一個百丈大的巨坑。

  大坑的地步,白凜被貫穿胸口,釘死在下方的藍色玄冰上。

  白凜的面色由白轉黑,由黑轉白,連續變化了數次,他的臉上,連續浮現出三張面孔的虛影,面孔隨之崩潰,甚至他身上的長袍上,也有三枚代表著三個神通的符文,也隨之崩碎消散。

  他躺在大坑底部,動也不敢動,逃也不敢逃。

  因為已經有另外一支殺神箭的殺氣,已經鎖定在他的眉心,他敢動一下,又要再挨一箭。

  但若只是一兩箭也就罷了,無所謂,損失的起。

  可他已經看到了,飛來的人是秦陽,射出這一箭的人也是秦陽。

  想到秦陽是個狗大戶,再想到,殺神箭的最大擁有者是大嬴神朝的新帝。

  所以,秦陽跟玩似的,隨隨便便就掏出來百八十支殺神箭,他也一點都不意外。

  既然秦陽沒有繼續下殺手,沒用百八十支殺神箭,硬生生的磨死他,他也不想去刺激秦陽。

  老老實實的被釘在坑底裝死得了。

  而另一邊,瞎和尚沉默著走向黑油浮現的地方。

  荀穆已經快要被徹底吞噬了。

  瞎和尚雙手合十,大片金光揮灑而下,那些黑油被金光絞碎,照耀之後,消失不見。

  四肢已經化為白骨,軀幹裡內臟也缺失了不少的荀穆,跌落在地上,眼看著就活不成了。

  瞎和尚走到荀穆面前,面帶慈悲,低聲道:

  「施主,老僧也救不了你,只能將你的身體,從不祥邪異手中救下來。

  哎,兄弟鬩牆,手足相殘,何其悲慘。

  老僧還想再說一句,老僧真的沒有殺人奪寶,那些東西,的確是老僧在清理不祥邪異的時候撿到的。」

  荀穆倒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他還掙扎著,扭動腦袋,看向那邊那邊尚未完全變白的雪地,之聲西白骨的手,探出去,想要爬過去。

  然而,瞎和尚脫下身上破舊的僧袍,將荀穆的身體擺正,包裹在破舊的僧衣裡。

  「施主,老僧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將你安葬了,你切放心,老僧不會讓你暴屍荒野的。」

  荀穆還在掙扎,他扭頭盯著最後一點點黑油消失不見,眼中的光彩都沒了,他任由瞎和尚用僧衣將他抱起來,意識消散的最後階段,他無神的望著瞎和尚,喃喃自語。

  「我敲裡嗎!」

  下一刻,荀穆嚥氣了,死不瞑目。

  瞎和尚站在荀穆的屍體旁邊,雙手合十,微微頷首。

  「雖然老僧沒聽清,但,施主,不用謝。」

  ……

  一艘飛舟,頂著漫天風雪飛來。

  秦陽站在船頭,肩膀上臥著一隻燃燒著火焰的醜雞。

  他手握一張大弓,一支殺神箭已經搭在了弓弦上。

  從飛舟上落下,站在大坑的邊緣,秦陽冷笑著看了一眼坑底裝死的白凜。

  「狗東西,果然沒被困死在那裡啊,本來你不惹我,我也懶得理你,沒想到,你又來找死,還敢偷襲我師弟?」

  「咳……秦師兄。」張正義面色發白,咳了一聲,走到秦陽身邊。

  一看張正義的樣子,秦陽立刻拉弓,對準大坑地步的白凜,又是一箭射了下去。

  嘭的悶響,白凜的脖子上又插了一支箭,長袍上的符文,再次崩碎了三個。

  但他還是躺在那裝死,而且身上一點生機也沒有,沒有呼吸,沒有神魂波動,沒有意識波動,也沒有力量波動,跟一個真正的死人沒任何區別。

  「沒事吧?」

  「一點震傷而已,沒事。」張正義擦了擦嘴角,伸長了脖子看了看大坑底部失去生機的白凜。

  然後,頗有些後怕的道:「世道險惡,幸好我早有防備,忽然的話,這次真死了,還是死在荀穆面前,想想就可怕。」

  他伸出手在後背一摸,在衣服下面抓出來一塊變形的護心鏡,隨手丟在地上。

  「……」

  秦陽不知道說啥了。

  狗東西,浪費我一支殺神箭,浪費感情。

  秦陽伸出一隻手,搭在了張正義的脖子上。

  「說吧,叫我過來幹嘛?宰了荀穆麼?」

  「的確有點事需要師兄幫忙,不過荀穆已經死了一次,屍體就在那邊,我還有別的是需要師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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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40: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一章 終於彌補了缺失,老僧是真的瞎了

  張正義感受著後頸皮上傳來的涼意,心中一緊的同時,莫名還有種親切感。

  這種詭異的感覺升起的瞬間,卻讓張正義更加驚悚了。

  他不著痕跡的向前走了一步,面色如常的看了一眼大坑,很隨意的道。

  「聽說殺神箭還挺值錢的,別浪費了。」

  張正義跳到大坑裡,將插在白凜身上的兩支殺神箭拔出來,還順手將白凜的屍身拎了上來。

  用雪擦乾淨殺神箭,重新交給秦陽。

  「給,師兄。」

  秦陽收起殺神箭,搓了搓手指,莫名有種少了點啥的感覺。

  瞥了一眼地上的死白凜,秦陽很自然的伸出手摸向了他的腦袋。

  狗東西,還裝死,那就讓你真死了。

  上次沒超度,是心有顧忌,這次這裡可沒有上古地府的人。

  然而,躺在地上的白凜屍體,卻在瞬間消失不見。

  上一瞬還是死的不能再死的傢伙,下一瞬便已經站在百丈之外,眼睛也睜開了,身上的生機也恢復了。

  秦陽笑了笑,緩緩的收回了那隻手。

  「我師弟招你惹你了?」

  白凜身上的血洞,慢慢的消失不見,他滿臉凝重,很是忌憚的慢慢後退,對於秦陽的問題,他也不回答。

  他不知道怎麼回答了,甚至覺得,只要開口說一個字,都會被秦陽察覺到什麼。

  總不能說「哎呀,你放心,這只是一個誤會,我真沒惦記著你師弟的神凰血脈」。

  旁人不知道秦陽,不熟悉秦陽,他可是已經領教過了。

  他可不認為自己被秦陽陰了,是因為當時在真實倒影的世界裡,實力能起到的作用不大。

  他也不認為秦陽的境界,就代表他的實力。

  真這麼想的人,絕對早死了。

  他親自走過了秦陽走過的路程,他太明白,想要完好無損的從真實倒影的世界裡出來,需要什麼智計,需要什麼實力。

  尤其是只有一條命的情況下,那所需要的各方面能力要求,更是可怕。

  秦陽的實力絕對不在他之下,甚至很有可能,秦陽擁有徹底幹掉他的力量!

  全天下的人,怕是都被這個傢伙騙了!

  白凜滿心忌憚,此刻已經處於全力戒備,隨時爆發,準備……

  逃走的狀態。

  因為方才,裝死的時候,他是真的有種冥冥之中的感應,讓秦陽碰到他,他就裝死裝到真死了。

  天賦異稟,加上身負眾多強者的神魂在身,白凜對那種不可言喻的感應,極其信任。

  「我問你話呢,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刻意跟我過不去是不是?你要是想找我麻煩,你就來,咱們的恩怨,跟我師弟沒關係。」

  白凜想要逃,卻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一點氣息也沒有,甚至活人氣息都沒有的強者,那強者面無表情,眼神淡漠如一潭死水,只是站在那裡,就讓白凜全身一緊。

  高手!真正的高手!

  「師兄,事情是這樣的……」張正義將之前洗劫了太子和太孫寶庫的事,大概說了一下,然後指了指白凜:「我甩掉了其他所有人,只有這個傢伙,從我逃出來開始,就一直追著我,鐵定是為了那些寶物。」

  「嗯?」秦陽一臉問號?

  白凜這種看似不著調,有點神經病,實則內心挺傲的傢伙,會看上那些寶物?

  不應該吧。

  想到這,秦陽念頭一動,想到了另一點。

  「他是為了裡面的某樣東西吧?」

  「師兄說的對,我也這麼認為。」張正義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正愁沒台階下的白凜,果斷道:「我可以用別的寶物換下我想要的那個東西,秦陽,你也射了我兩箭,之前的事,咱們一筆勾銷,如何?從此之後,有你出現的地方,我絕對不出現在三千里之內。」

  張正義拿出那枚黑紫色的金幣,遞給秦陽,然後又拿出來一枚黑紫色的金幣。

  「秦師兄,肯定是這個!我這一枚,是我追查到的,可能在太子府的寶庫裡,而另外一枚,是荀穆拿到的,應該是從太孫府裡弄到的。」

  「有一個地方,可能會解開我身上的問題,這個就是信物。」

  「這個傢伙,肯定知道什麼!」

  秦陽轉頭看向白凜。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之前的事,咱們可以一筆勾銷,說實話,有一個難纏的傢伙就夠我煩的了,我也真沒什麼興趣對付你。

  以後咱們誰也別見誰,別讓我看見你,這事就算是完了,如何?

  我秦有德說的話,無需懷疑吧。」

  「……」白凜沉默了,他真後悔了,不應該嘴賤,那麼快搭腔,就應該打死都什麼也不說。

  現在讓他說什麼,說他的目標,其實不是金幣?其實也不是那些寶物裡的某一樣。

  他敢保證,這話秦陽肯定不信。

  思來想去之後,白凜瞥了一眼遠處,正在用僧袍包裹屍體的瞎和尚,心裡有了點主意,與其費盡心機的去騙,還不如說點實話。

  「這個金幣,是上古地府的至寶之一,也是錢幣之一,數量極其稀少,俗稱買命錢,但自上古地府覆滅崩碎之後,這買命錢也就沒什麼用了,只是被人當作上古地府流傳下來的無用秘寶的一種。」

  「還有呢?」

  「買命錢不是完全無用了,有些地方,其實還是可以當作至寶來使用的,比如上古地府的一些碎片裡。

  我可以用其他的寶物,來交換一枚金幣,價格包你滿意,如何?」

  白凜說的很坦然。

  秦陽把玩著手中的一枚金幣,眼神裡帶著一絲玩味。

  上古地府的錢,他其實沒多大感覺,買路錢也好,買命錢也罷,其實在外面都沒什麼太大作用,只有一些上古地府的人,還認。

  不認的話,這東西其實就是個高端紀念品。

  白凜的這些話,能信麼?

  能信。

  但是嘛,這個狗東西能說出口的東西,肯定不是最重要的。

  用一個重要的信息,掩蓋更加重要的信息,掩蓋他真正的目的。

  這種玩爛的套路了,也敢在他秦有德面前玩?

  四八四傻?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說什麼?」白凜一怔。

  「我是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既然你不想都說出來,那麼……」

  「墨陽!」

  面無表情,眼神淡漠的高手,瞬間出現在白凜身後,一雙鐵壁,瞬間箍住了白凜的脖子。

  白凜的眼睛珠子差點爆出眼眶,他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

  身上驟然燃燒起黑色的火焰。

  火焰將人偶師籠罩在內,燒燬了人偶師的血肉偽裝,露出下面的傀儡之軀,在黑火的灼燒之下,傀儡之軀表面殘留的東西,被盡數焚燬,看起來有些暗淡的表面,竟然開始變得有光澤了。

  人偶師一手箍住白凜的脖子,一手箍住他的胸口。

  以最純粹的力量,不斷施加著傷害。

  白凜的身形,開始了變化,露出了魚頭蛟尾,人身六臂的本體。

  大腦殼,在人偶師的巨力下,慢慢出現了裂痕,蛟尾抽在人偶師的後背上,只是發出一聲聲悶響。

  「殺了吧。」

  秦陽懶得再問了,既然剛才被超度成,那就再殺一次。

  黑火的灼燒之下,地面上的雪花,開始慢慢的變幻了顏色。

  猶如黑油一樣的東西,從地下滲透出來,不祥的氣息浮現,急速將人偶師和白凜一起包裹在裡面。

  緊跟著,周遭的環境,開始急速變化。

  雪白的大地上,猶如出現了黑斑一般,源源不斷的出現一個個黑油坑,眨眼間,這裡便似化作了一片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沼澤。

  另一邊,正在為荀穆吟誦往生咒的瞎和尚,忽然停了下來。

  他身上驟然爆出金光,下一瞬,才見身下有黑油噴湧而出。

  瞎和尚想要伸出手抓住荀穆的屍體,可是這次的黑油數量極其龐大,大片的黑油被金光絞成齏粉,可是後面卻有更多的黑油,似是巨浪奔湧,一浪接一浪,一浪比一浪強。

  荀穆的屍身,轉瞬便陷入到黑油裡消失不見。

  瞎和尚臉上帶著一絲遺憾,腳踏金蓮,飛到半空中,避開黑油浪潮的拍擊。

  短短一息之間,方圓數百里之地,都彷彿化作了黑色的海洋,不祥的氣息,已經驅散了這裡的靈氣。

  ……

  下方地面上,異變出現的第一時間,秦陽沒去管人偶師,也沒去管白凜。

  白凜死了就死了,而人偶師肯定不會死,頂多是被困住而已。

  他第一時間看向的地方,就是荀穆的屍身所在。

  他不能讓荀穆的屍身被毀了。

  可是這會兒已經來不及了,荀穆的屍身,瞬間就消失在黑油裡,連那個瞎和尚都搶不回來。

  荀穆上次復活之後,還沒完全恢復,便再次被張正義搞死了。

  而且有相對完整的屍身,他必然會在這具屍身上復活,需要的只是一點時間而已。

  那瞎和尚給荀穆收殮,念誦往生咒,秦陽也只當沒看見。

  可是不祥邪異,竟然再次出現了,秦陽的腦筋急轉,立刻就想到了很多東西。

  比如,不祥邪異,在這裡其實只是傳說,出現的概率極低。

  比如,按理說,有瞎和尚這種苦行僧在,絞殺過不祥邪異之後,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出現了。

  按照之前的情況,不祥邪異已經出現過數次了。

  第一次是襲擊了蘇星河的那次。

  引得這麼多次出現,每一次有異象,而且都在的東西,那就是黑紫色的金幣。

  再一個,那會荀穆快死的時候,似乎是想要爬到不祥邪異裡。

  那時候,還以為他只是想死的比較徹底一點,可是他的氣脈、血脈、經脈,全身諸脈都被毀了,再加上腦袋都被傷到了根本,很多自殺法門都沒法用了。

  所以才想要跳到不祥邪異裡自殺。

  可如今,整合這些線索。

  再加上張正義說,這個金幣,是他徹底弄明白身上血脈,解決身上問題的線索。

  秦陽忽然就有了一個大膽猜測。

  荀穆那個狗東西,根本不是想自殺,他是想逃。

  逃到哪?

  不祥邪異會將他帶過去的地方,可能也就是張正義要找的地方。

  不祥邪異就是金幣引來的,但理解可能錯了。

  那不是危險,而是金幣打開的道路。

  可是此刻,荀穆的屍身,卻已經徹底消失在不祥邪異所化的黑油裡了。

  秦陽面色微沉。

  有點大意了。

  到底還是飄了,以為情況盡在掌握中。

  哪想到被白凜耽誤了一下,卻完全忽略了,荀穆就算是進入死亡狀態,也不會完全在他的掌控中。

  若推測是錯的,那荀穆也已經逃了,神形俱滅,他便會在別的地方復活。

  秦陽可不認為,荀穆在敢出門的情況下,會沒有後手了。

  若推測是對的。

  那麼,他敢跳下去麼?

  不敢。

  不能百分百確定,去作這種死,簡直是瘋了。

  但人偶師已經消失在黑油裡,總不能不管吧。

  拿出那枚黑紫金幣,上面頻繁閃爍的靈光,已經化作了固化的光暈。

  「張師弟,這枚金幣送我了。」

  「噢,好。」張正義飛到半空中,避開黑油,隨口回了一句。

  同時,秦陽將金幣拾取,細細感受著金幣內的一切。

  思忖再三之後,秦陽忽然出現在張正義身後,以一種張正義完全無法反應過來的速度,一隻手捏著張正義的後頸。

  手腕連帶著手指,如同本能一般,完成一個完美配合,卡嚓一聲,擰斷了張正義的脖子。

  完成這個動作之後,還順手往張正義嘴裡,塞了一個包裹著一根頭髮的符篆。

  然後將張正義的身體,丟向了下面已經化成黑油海的地面。

  「張師弟,你要找的地方,八成可能在下面,你先去探探路吧。」

  秦陽收回手,搓了一下手指,心中莫名的缺失感,終於補全了。

  張正義以一個倒栽蔥的姿勢,一頭扎進了黑油裡,他歪著腦袋,眼神裡滿是愕然。

  道理我都懂,可是為什麼要擰斷我脖子?

  再看到秦陽搓手指的動作,張正義忽然就釋然了。

  心裡莫名的變得踏實了不少。

  這才是他的秦師兄。

  每一次被秦陽幹掉,醒來之後,局勢便會盡在秦陽掌控之中。

  想來這一次也不意外吧。

  下一刻,黑油將他捲入其中,消失不見。

  轉瞬之間,飄在黑油海上空的,就只剩下瞎和尚和秦陽。

  秦陽轉頭看向瞎和尚,揖手一禮。

  「在下秦陽,見過大師,不知大師法號?」

  對於這種只求自身,不假外物的恪己苦修士,秦陽還是很尊敬的。

  有這種人在,才是秦陽沒去找律宗麻煩的原因,算是諸多光頭裡,最符合秦陽心中定義的那一類,也算是對得起律宗之名的大和尚。

  瞎和尚飄在半空,死一般的沉默。

  他已經搞不明白,到底這裡發生了什麼。

  都是什麼跟什麼?

  一個古里古怪,見所未見的妖怪,死了又活了。

  一個強的可怕的傀儡。

  一起被不祥邪異吞沒,秦陽沒什麼反應。

  還順手擰斷了自己師弟的脖子,將他師弟也丟了進去。

  如今,終於把目光轉向他了。

  瞎和尚想到秦陽的大名,想到秦陽的背景,忽然覺得自己知道的有點多了。

  他雙手合十,回了一禮。

  「老僧已經沒有法號了,只是曾經在律宗修行,如今跟律宗已無任何關係,秦施主可以叫老僧瞎和尚。」

  「而且,老僧已經瞎了上萬年,什麼東西都看不到了。」

  秦陽擺出一個問號表情包。

  這瞎和尚在打禪機麼?

  就不能好好說話麼?

  秦陽搖了搖頭。

  「罷了,大師應該就是此地的鎮守者吧,在這等苦寒之地,不辭艱辛的清掃不祥邪異,的確是讓人敬佩……」

  話說到一半,秦陽忽然停了下來,臉色變幻了一下。

  自稱瞎了上萬年的瞎和尚,臉皮也跟著抖了一下,露出一臉苦相。

  壞了,終歸是要結怨了。

  ……

  天空是黑藍色的,氣息陰晦,透著死寂,地面上是破舊而古老,風格與現今時代迥異的建築群。

  歪著腦袋的張正義,從天空中墜落,重重的跌落在地面上,本就歪著的腦袋,一下子變得更歪了。

  片刻之後,他失去神采的雙眼裡,慢慢恢復了焦距,他掙扎著坐了起來,擺正了自己的腦袋。

  傷口骨骼開始急速恢復。

  他張口一吐,吐出來一枚折起來的符篆,將其丟出去之後,符篆上亮起一絲微光,燒成灰燼,其內一根頭髮,砰地一聲,化作了秦陽的分身。

  分身出現之後,便看到張正義的一隻手,在面前急速擴大。

  嘭的一聲悶響。

  分身瞬間爆開,重新變成一根頭髮,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

  眼看四下無人,張正義雙手叉腰,肆無忌憚的仰天大笑。

  「哈哈哈,真爽啊。」

  反正只是確認一下而已,看什麼看,等下本尊來了慢慢看不得了。

  分身進來不就是為了死麼。

  ……

  「……的確讓人敬仰……艸,狗東西!」

  正跟瞎和尚說話的秦陽,瞬間進入勃然大怒的狀態,轉頭看向下方還在沸騰的黑油海。

  表面上,一根根黑油化作樹根一樣的觸手,瘋狂的搖曳著,有些長點的,甚至還在不斷的向著他這邊靠近。

  而另一邊,瞎和尚一臉苦相,雙手合十,微微低頭。

  「秦施主,何必出口傷人呢,老僧是真瞎了,什麼都沒看見,再者,老僧雖說不是修閉口禪,卻也不會背後妄議他人……」

  瞎和尚是真的感覺棘手了。

  秦陽氣息雖然很強,可境界終歸不是太高,算是諸多寶物,也可能不是他對手。

  但若是起了衝突……

  他若是敢開殺戒,那麼秦陽身後的大嬴新帝,便一定會將律宗夷為平地。

  神朝帝君,加上一座威壓大荒的神朝,律宗不可能擋得住。

  「……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老僧……呃……」

  瞎和尚苦口婆心的話說到一半,就見秦陽跟瘋了似的,一頭扎向了下方的黑油海。

  瞎和尚一臉愕然的飄在那裡,這下是徹底搞不懂了。

  他前面三千年遇到的怪人,都沒今天一天遇到的多。

  ……

  秦陽手握黑紫色的金幣,上面的光暈籠罩,一種奇特的力量也在快要接觸的那些不祥邪異的時候,慢慢的流轉他全身。

  秦陽有點懂了。

  既然張正義已經過去了,那麼對面便肯定有什麼地方,雖然分身傳回來的畫面,只是驚鴻一瞥,卻也足夠了。

  無論那裡是不是張正義要找的,可以解決他血脈問題的地方。

  這裡都一定是金幣指引的地方。

  所謂的不祥邪異,的確是真的沒錯;被捲入則死,沒錯;對所有修士都極為不友好,也沒錯。

  因為進入那個地方,是要死一次,死進去的。

  活人是進不去的。

  除非他有買命錢。

  不過,既然是上古地府的錢,秦陽就想到了銀票。

  他拿出一沓子銀票,手腕一抖,將其撒了出去。

  銀票接觸到不祥邪異化作的樹根觸手,頓時消失不見,而那襲來的樹根觸手,也被擊的倒飛了回去。

  眼看買路錢有用,秦陽也就將紫金幣掛到了脖子上,兩隻手不斷的拿出大把大把的銀票撒了出去。

  金幣只有一個,銀票卻多得是。

  這銀票在外面,說好聽點是高端紀念品,說難聽點就是廢紙。

  能用上了,秦陽當然不吝嗇。

  落入到黑油海裡,秦陽踏空而行,一路向下,前面買路錢開路,周邊不斷的噴出銀票,將四周湧來的黑油抵擋住。

  一路向下竄行,周遭已經感覺不到任何靈氣了,只有不祥邪異的氣息,完全將這裡籠罩。

  秦陽踏空而行,速度極快,一路揮灑了一炷香的時間。

  忽然,周圍不斷探出的觸手,盡數縮了回去,黑油海裡,也隨之出現了一個向下的通道。

  「哈……」

  秦陽樂了,又多拿出來十幾沓子銀票撒了出去。

  那些銀票沒入黑油裡消失不見,秦陽對黑油拱了拱手。

  「多謝了。」

  算了算銀票,他已經丟出去他手裡,至少三分之一了。

  也就是說,他手裡三分之一的銀票,價值大概抵得上一枚黑紫金幣。

  不過無所謂了,能簡單點通過,是最好的,能不打就不打,能不費力就別費力最好。

  秦陽通過通道,衝了出去,上方的黑油,還在翻滾著,似乎是說「本來是不想的,但是這貨給錢太多了」。

  秦陽收起了那枚黑紫金幣,上方翻滾的不祥邪異,慢慢的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則是昏暗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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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40: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二章 代表著死亡,白凜哭了

  天空昏暗,像是黑夜裡透著一絲深邃的藍,但細看又是透著死寂的灰黑色。

  這裡的氣息怪異之極,而且沒有一絲一毫的靈氣,進入這裡之後,秦陽感覺極其不適,比之在外層空間的虛空裡還要彆扭。

  外層空間的靈氣稀薄,可是日月星輝卻更加濃郁,各種力量其實一點都不少。

  這裡才像是真正的虛空。

  哪怕眼睛能看到大地,感知之中,也是一片空虛。

  從天空中緩緩的落下,秦陽腳踩在大地上,伸手抓了一把地面上的黑土。

  看起來像是能攥出油的肥沃黑土地,可感知之中,這土地裡半點生機都沒有,就算是雜草也長不出來。

  明明腳踏實地,心理上卻還是有種不踏實感,隱隱還有點不安,就像是入侵了不該侵入的地方。

  秦陽鬆開手,讓黑色的沙土在指縫間流下,慢慢的回憶了一下這種感覺。

  思忖再三之後才確定,就像是往日裡進入了亡者陵寢的感覺。

  也像是當初進入了副本畫所在的死亡世界。

  不,比那種感覺還要強烈的多。

  這裡似乎才是真正的亡者世界。

  與生靈對立的世界。

  這讓他有種天然的不舒服感。

  環顧四周,也沒見到張正義的蹤影。

  之前跌落下來的人偶師、白凜、荀穆,也都沒有蹤跡。

  秦陽行走在這片死寂的世界,腳踩在地上的沙沙聲,如同河流奔騰一般,呼吸聲似是狂風呼嘯,心跳聲都仿若驚雷,在耳邊咚咚炸響。

  安靜到讓人心生恐懼,忍不住的產生焦躁不安的情緒。

  秦陽邁開腳步,在這片黑色的土地上一路狂奔,雜音越來越大,裹挾起來的勁力,讓這個世界開始慢慢的出現屬於這個世界自身變化的聲音。

  不再只有秦陽自己的聲音。

  一路狂奔,不知多久之後,秦陽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的理智開始恢復,他冷靜了下來,靜靜的傾聽這個世界的聲音。

  「嘩……嘩……」

  細微的海浪聲,被他捕捉到。

  秦陽暗暗鬆了口氣,有種莫名的慶幸感,他一路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越過不甚平整的大地,越過山巒,攀上懸崖,那嘩嘩的海浪聲,驟然變大了很多。

  站在斷崖邊緣,向前望去。

  斷崖之下不過百十丈的地方,是一方黑色的細紗,構建成的沙灘,前方是灰黑色的海水。

  再順著海面向前望去,一望無際,無邊無垠,根本不知道前面還有多遠。

  秦陽的臉上帶著一絲驚悚,看著下方的黑色沙灘。

  上面密密麻麻,數不盡的屍體,沿著海岸線,零零散散的散落在沙灘上,望不到邊際。

  只是能看到的部分,妖獸、妖族、凶獸、人族、異人……

  還有一些聽都沒聽說過的異族,可以說是囊括了大部分的種族了。

  而且所有的屍體,都透著死寂的灰黑色。

  心中浮現出的不適感,到了這裡,攀升到了極致。

  甚至還生出一種難以抑制的厭惡和抗拒的情緒。

  秦陽壓下心緒,站在原地沉吟了良久,再三確認,除了心裡的厭惡和抗拒之外,的確沒感覺到危險氣息,這才緩緩的跨出一步。

  他踏空而行,落到下面的黑色沙灘上,伸出手,觸碰了一具髯鬚老者的屍體。

  技能毫無反應。

  但他很確定,這老者已經死的徹徹底底。

  將側趴在地上的老者屍體翻過來,秦陽仔細檢查了一遍,然後又重新去檢查其他的屍體。

  一路從沙灘的深處,一路向著海水走去,將各種妖獸、凶獸、異族、人族的屍體,遇到一個就檢查一個,全部都細細檢查了一遍。

  海浪不斷的沖刷向海邊,泛著黑色的海水,沒過秦陽的腳面,也沒有帶來什麼傷害。

  秦陽也沒有察覺到海水裡有什麼力量,起碼絕對不屬於靈水的一種,甚至都不是普通的海水,他以萬水之母天一真水煉就的水身,都無法煉化融入到這種看似普通的黑海水裡。

  秦陽看著腳下的一具女屍,她被海浪推動著,身體不斷的翻一下,再重新跌落回去。

  她身上的裝扮,有一部分秦陽看起來很眼熟,看風格,挺像南境的一些地方的風格,些許不同,也大概能看出來,應該是同根同源的。

  這個女人,十有八九是大荒的人。

  一身暗紅色的皮甲上,印著一些不太清晰,已經失去作用的符文,以大荒的標準來推斷,其中有一些符文,模糊推算其流行的年代,應該在五六萬年前到一兩萬年前。

  而且其中一個符文,似乎是大胤神朝的標記。

  大胤神朝……

  秦陽想了想,他身邊似乎就有一個大胤神朝的皇室。

  拿出一塊符文黑玉,敲了敲,將趙青衫叫出來。

  「看看這些你認識不?」

  趙青衫瞅了兩眼,小臉皺在一起。

  「好像的確是我大胤一個家族的印記,只是我想不起來到底是……是……」

  趙青衫說著,眼神便慢慢的變得空洞,他的身上開始冒出一絲絲灰色的光暈。

  死寂的世界裡,驟然響起浩瀚之音,似是天地之聲,大道之音,恢弘大氣之中,伴隨著死寂的絕望。

  秦陽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強行推開。

  他與趙青衫之間,彷彿隔著一個世界,再怎麼樣也無法突破,無法靠近。

  「趙青衫?小趙?老趙?」秦陽大聲嘶吼,可趙青衫卻全無反應。

  他兩眼空洞,面無表情,慢慢的走向黑海,他踏上海水,行走在海面之上,有什麼無法感知,無法言語的力量,無聲無息的灌入到他的體內。

  他的神魂之體,慢慢的重塑出肉身,身上的生機,卻也隨之消失不見。

  秦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重塑了肉身的趙青衫,腳踏海面,一路走向了這片黑海之中,慢慢的消失在極遠的地方。

  等到趙青衫消失之後,那彷彿一個世界攔在面前,無可撼動的力量,也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

  秦陽遙望著海洋的深處,面色鐵青。

  這要是傳出去,像什麼話?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秦陽心狠手辣,把趙青衫當成張正義一樣祭天了。

  明明什麼危險都沒感應到,甚至現在,親自接觸過那些屍體,接觸過海水,也什麼危險都沒有,什麼變化也沒有。

  怎麼趙青衫一出來,就直接被帶走了?

  不過,幸好這破地方,應該沒人看見,也沒人能傳出去。

  秦陽伸出手,觸碰了一下那具女屍,依然毫無反應。

  遙望著海洋深處,秦陽沉吟了一下,心裡有了點猜測。

  為什麼他沒事,趙青衫卻被帶走了?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白凜身上帶著的那些神魂,在技能的判定下,其實都是死亡狀態。

  哪怕他們的怨念意識和神魂結合,重新歸來,可以轉修鬼道,其實嚴格說,他們可能已經不是當年的他們了。

  但哪怕是如此,技能也是判定,對方不是死亡狀態。

  可是這是技能的判定標準,卻不代表其他地方的判定標準。

  說趙青衫,還有之前那些恢復了意識的神魂,都已經死了。

  其實也沒錯。

  而這裡,就是死亡。

  所有的生靈,無不喜生而惡死。

  眼前看到的這一切,代表的就是死亡。

  他是活人,與這裡格格不入,本能的不適,排斥,但這裡的海水也好,其他也好,都不會對他有什麼作用。

  可趙青衫完全不一樣。

  他暴露在這裡,如同步入了死亡。

  秦陽遙望著深海的方向,當他心中生出一絲想要去探尋的想法時,一種難以言喻的大恐懼,便驟然籠罩心頭,整個人就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從頭涼到腳。

  瞬間冷靜了。

  這時,他便明白,那不是在作死邊緣躍躍欲試。

  而是直接去自殺。

  不過頭次感應到那種強烈之極的恐懼不由自主的升起,秦陽冷靜下來之後,卻有了一個別的想法。

  他回憶著殘缺的懼字訣竹簡裡的感覺,向著深海的方向,慢慢的抬起一隻腳。

  他的腳沒落下,那種難以言喻的大恐懼,便再次出現,身體彷彿有自己的想法,本能的阻止他邁開這一步。

  只是抬腳,落下,簡單的動作,卻彷彿要一步跨越一個世界,艱難無比。

  慢慢的,秦陽的額頭開始滲出冷汗,面色開始發白,心神搖曳,注意力都無法集中了。

  一個恍惚,抬起的腳,自己收了回來,那種難以言喻的大恐懼,也瞬間消失不見。

  秦陽砸吧了下嘴巴,擦了擦冷汗,心神悸動還未平復,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

  想要走捷徑,怕是不可行了……

  想想也是,真這麼容易的話,修成一字訣的大佬,早就滿地走了。

  何至於這麼久了,把所有一字訣分類裡的所有項目全部算上,成功入門的人,也是掰著指頭都能數過來。

  不過仔細想想,得到一字訣的人,想要走捷徑,嘗試各種方法去入門,其實也挺正常的。

  瞎想八想著向回走,忽然,秦陽的腳步一頓。

  莫名的想到了紫霄道君。

  他從紫霄道君身上摸到的哀字訣。

  又想到了當年見到了紫霄道君已經死了的兒子。

  而他兒子的屍身,就在那個秘境了,以紫霄道君的實力,想要找回他兒子的屍身,估計不太難吧。

  可惜當年沒多想,只當是紫霄道君已死,身不由己,最重要的,那個時候還以為他是個溫和的好人。

  當然,更重要的,當年他秦有德還太年輕。

  如今再想想「捷徑」這倆字,秦陽的臉上便浮現出一點驚悚。

  他忽然覺得,以最大的惡意去想的時候,竟然化解了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後來徹底明白紫霄真面目之後,覺得不太合理的問題。

  那個滿心冷酷的偽君子,不會是為了入門哀字訣,先投入感情,再自己佈局,讓自己在無能為力的情況下,看著自己的兒子死掉吧。

  亦或者,更加冷酷點,他親手……

  秦陽連忙搖了搖頭,把這些會污染他心靈的東西甩出去,不敢想了。

  再回頭看了一眼遍佈死屍的沙灘,秦陽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又重新折返回來。

  「說到底,不少人對我都有誤解,我真是一個好人。」

  一甩手,沙灘上,便出現了一口口庫存的棺材。

  就算不能超度,既然見到了,還是不能裝作沒看見,權當是更新換代一下庫存的棺材了。

  將人族,還有一些像是人形,生活在陸地上的異族,一個個都裝殮入棺,飛到懸崖上面,挖坑埋了,順便給這些人一起立一個墓碑。

  而剩下的妖族、獸類、海族等,估計也都沒墓葬的習慣,棺材也不夠用了,所以這些屍身,都直接火葬了,骨灰撒入海裡,也算是完成安葬了。

  花費了不少時間,再加上分身一起,將沙灘上的屍身都安葬完,秦陽看著空蕩蕩的黑沙灘,心裡不由的生出一種成就感。

  飛回斷崖上,重新向回走,去尋找張正義他們,也不知道那些傢伙都去哪了。

  等到秦陽走後,海面上浮現出點點螢光,那些被秦陽撒入海中的骨灰,慢慢的融入到海中,消失不見。

  一個個異族的虛影,在海面上浮現。

  而地面上,被土葬的那些棺材裡,屍身也開始極速的腐朽,化為飛灰,一個個人形虛影,穿過棺材,穿過黑土,走了出來,踏上了海面。

  密密麻麻的虛影,出現在海面上,他們一同回頭,遙望著秦陽遠去的方向,以各自種族的禮節,遙遙對著秦陽一禮。

  然後所有的虛影,一同向著深海走去,慢慢的消失不見。

  奔行在黑土地上的秦陽,若有所感,回頭向著海洋的方向看了一眼,但轉瞬,那種一閃而逝的奇怪感覺,便消失無蹤。

  秦陽停下腳步,仔細感應,什麼都沒感應到。

  只是他對這個世界莫名的排斥和厭惡感,消散了不少,可這個死亡世界,具體的變化,什麼都沒有,可能是因為做了好事,心裡舒服的原因吧。

  再次行走了幾步,秦陽眉頭微蹙,催動了思字訣一瞬。

  一瞬間,周圍所有的信息,都被捕捉到,清晰化了之後,傳遞到他的腦海裡,再被轉化成他能方便理解的信息。

  空氣中似乎的確出現了一絲變化,剛才不是錯覺,只是他沒感應到而已。

  遙望著一個方向,那裡似乎有什麼力量波動出現了。

  而且,對人偶師若有若無的冥冥感應,也終於一閃而逝,就在前面那個方向。

  秦陽化作一道遁光,瞬間消失在原地。

  無日無月,完全沒有沒變化的世界裡,秦陽飛了大概三日之後,人偶師的感應,終於清晰可感了。

  再次飛了一日之後,就見前方一道驚雷從天而降,劈在地面上。

  秦陽連忙飛過去,就見人偶師顯現出傀儡之身,一手箍著白凜的脖子,一手箍著白凜的胸口,跟之前墜入不祥邪異的時候,一模一樣。

  只有手指粗的驚雷,從天而降,不斷的劈在人偶師身上,可是人偶師以肉身硬抗著,傀儡之身上的光澤,越來越明顯,材質似乎也變得越來越好。

  片刻之後,白凜身上一個似是熊貓一樣的神魂飛出來,那神魂散發著微光,將人偶師和白凜推開,神魂化作一個光團,瞬間加速到極致,飛向了海洋的方向。

  而白凜身上的傷害,也在同時恢復了過來。

  白凜再次吐出一個氣泡,將他和人偶師一起包裹進去,氣泡炸開,人偶師依然毫髮無損,他身上卻再次浮現出一個神魂……

  當白凜看到飛來的秦陽,就跟見了親人似的,當場哭了出來。

  「秦陽!秦哥,秦大……爺,我叫你爹都行!你能不能別這樣,至於這樣麼!」

  「我不就想讓你辦點事麼,我真沒想怎麼樣啊!」

  「我哪知道那是你師弟啊,我只是想找神凰血脈而已,早知道打死我,我也不來!」

  「你至於讓這個可怕的傢伙,死咬著我不放,至於非要這也折磨死我嗎?」

  「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用同樣的方法殺我,都特麼殺了我三十八次了!多大仇啊!」

  白凜一肚子委屈,一口氣釋放了出來。

  從開始的暴怒,再到無所謂,覺得自己能逃出來,再到後面有些害怕了,再開始求饒,好話賴話說盡了。

  可是那看起來跟傀儡一樣的傢伙,油鹽不進,說什麼他都沒反應,機械式的,一遍又一遍的將他殺了。

  所有神通,他都不閃不避,完全硬抗。

  白凜翻箱倒櫃,找出來的神通,一個比一個強,可是每一個,都是一樣的結果。

  他開始怕了,開始絕望了,看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死去。

  而那個強者,卻還是跟個毫無感情的真正傀儡一樣,機械的重複著原來的過程,一遍又一遍的將他殺了。

  他看到了那些替死的神魂,在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麼,他甚至確認,等到所有的替死神魂都沒有了,他也死了。

  結局會跟那些神魂一模一樣。

  到時候,他就再也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了。

  會死的非常徹底,乾乾淨淨。

  而現在這個過程,就是等待真正的死亡降臨的倒計時。

  比死亡這個結果本身更可怕的,就是眼前這般,完全無能為力,只能被動等死的過程。

  如今,看到秦陽,他是真的跟見到了親人一樣。

  滿腔絕望、憤怒、不甘、恐懼,統統化作委屈,直接哭出來了。

  秦陽這人雖然陰險狡詐,酷愛扮豬吃老虎,小心眼,愛記仇等等……等等……

  可秦陽有一個優點,絕對是身後這個可怕傢伙沒有的。

  秦陽起碼講道理吧!

  起碼有談一談的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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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三章 你也配加群?神凰血脈的墓地

  秦陽有點懵,人偶師幹了啥?

  硬生生的把白凜這種精神不正常的變態,都給搞的心理崩潰了。

  回憶了一下,似乎……

  似乎最後的時候,給人偶師說,幹掉白凜。

  然後,人偶師就再也不管別的了,周圍什麼情況,發生了什麼,統統無所謂,一絲不苟的將白凜殺了一次又一次。

  正當秦陽發愣的時候,白凜的胸口傳來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脖子再次被箍斷,妖身上所有重要臟器,統統被巨力絞碎。

  他腦袋一歪,沒了生機,一個神魂從他身上飄出來,神情呆滯的化作一道流光,飛向了大海的方向。

  而人偶師也沒撒手,繼續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等著白凜再次復活,等著繼續殺下一次。

  老實說,只是看著,都覺得有些驚悚。

  人偶師跟踩死一隻小蟲子似的,內心半點波瀾也沒有,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一個過程,某種意義上講,他這種毫無感情的殺戮傀儡的模樣,比某些半點善念都沒有的邪道魔頭,還要可怕的多。

  起碼那些邪道魔頭,再損人利己,心裡也明白,他們的作為跟主流價值觀不符。

  但人偶師,他可能根本沒有是非黑白,善惡正邪的概念,哪怕去下殺手,也只是當成一件很普通的,需要去做的事情來做。

  白凜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可以完全忽略掉的不重要雜音。

  想明白這個,秦陽忽然有點幸災樂禍。

  白凜這是秀才遇到兵,遇到剋星了。

  尤其是在眼下這個詭譎世界裡,死亡這件事變得極為單純,死亡就是死亡,沒那麼多花裡胡哨,表現人物內心反轉掙扎,怎麼都死不徹底的戲碼。

  那些不再需要超度的屍體,就足夠說明很多問題了。

  就因為這一點信息,秦陽對這個世界是既喜歡,又覺得討厭。

  在這裡不會出現步入死亡狀態,還能苟延殘喘,能跳起來把他頭打爆的死人,但是同樣的,在這裡,他八成也沒了可以入殮、超度、下葬一條龍的客戶源。

  「墨陽,先停一下,讓人家喘一會兒氣,再繼續殺。」

  「噢。」人偶師點了點頭,鬆開了手臂,他的身上,連著一根根刺入白凜體內的尖刺,也同時縮回了體內,白凜像是一塊破抹布,被他隨手丟在地上。

  白凜身上的傷勢,飛速的復原,很快就一口大喘氣,一個挺屍坐了起來。

  發現沒有被繼續困著,白凜頓時大喜,甚至還有些得意。

  果然沒猜錯,秦陽這人,縱然缺點再多,再不是東西,那也肯定比那個可怕的高手強,起碼有談一談的機會。

  沒了束縛,白凜下意識的就想跑,可是腦袋剛轉過去一半,就見那個已經恢復血肉之軀的高手,面無表情,眼神淡漠的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他。

  一瞬間,白凜冷靜了。

  就像是有人撕開他的頭皮,撬開他的頭蓋骨,一盆泡了萬載玄冰的冰水灌了進去,什麼腦袋一熱的想法都沒了,腦袋熱不起來了。

  他是真的怕了。

  打不死,錘不爛,甚至隱隱還有種越來越強的趨勢,而且心若冰鐵,冷酷至極,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折磨死,既然也毫無反應,動作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這次認慫算是徹底認栽了。

  白凜從地上爬起來,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的放棄掙扎。

  縱然擁有遠超所有生靈的神通,有個屁用。

  滄龍氣泡這種大殺器,讓人家掉根毛都做不到。

  號稱鋒銳無匹,足夠劈開大世界壁障的庚金神雷,竟然只是給人家做了次效果一般的拋光?

  還掙扎個錘子。

  「秦陽,只要你不殺我,以後我就是你門下走狗……」

  秦陽眉頭一蹙,頗有些嫌棄的打斷了白凜的話。

  「就你慫樣,也想加群?」

  也不看看,現在有資格加入秦有德群裡的都是些什麼人。

  這白凜有什麼地方符合?

  也就不是人這點勉強算是符合群員大流。

  白凜雖然不知道加群是什麼意思,可大意卻還是神奇的領悟了,秦陽這是連投靠都不要他啊!

  白凜頓時急了。

  「秦陽,你到底想要怎麼樣?給你當狗,你都不願意了?我就算比不了道君,也算是有數的高手!」

  秦陽想了想,幹掉白凜,其實也沒什麼好處,更重要的,看白凜剛才的經歷,在這裡幹掉他,可能連超度的機會都沒有。

  歸根到底,他其實只是想獲得信息,次要的才是化解恩怨。

  所以,化解恩怨什麼的,可以先放放,先獲取情報吧。

  「緊張什麼,來,坐下吧,慢慢聊。」

  秦陽擺出桌椅,表情瞬間變得和善了起來,還拿出酒杯,給倒了酒。

  「什麼當狗不當狗的,說這麼難聽幹什麼,我秦陽向來是以理服人,以德馭人,從來沒說讓誰給我當狗什麼的,你說出這話,就證明你不瞭解我,你隨便去問問跟我相熟的人,就知道我說的沒錯。」

  白凜驚疑不定,沒敢坐下,而是先拉開一張椅子,對人偶師做了個請的手勢。

  人偶師瞥了他一眼,眼看暫時似乎不用再殺這個挺麻煩的傢伙,人偶師便自顧自的站在一邊,理也不理白凜。

  白凜見人偶師這種態度,心裡反而平添了三分敬畏。

  他屁股半挨著坐了下來,酒也沒端起來。

  「先喝兩杯,別緊張,你看,我都讓墨陽離得遠了點了,我這個不過道宮的弱雞,就坐在你面前,你一伸手就能把我的腦袋擰下來,我可沒有你那種死不了的詭異神通,這個誠意還不夠麼?」

  白凜心中一寒,菊花一緊,不由的哆嗦了一下。

  果然是喜歡裝弱雞!當真是惡趣味!

  既然那位名叫墨陽的高手,能這般聽他的話,那麼秦陽的真正實力,說不定比那個可怕的墨陽還要可怕。

  畢竟,這個世界,老大的實力,一般都是最強的。

  再順拐一下,拐到一個傳言上,小道傳言,大嬴新帝,是秦陽的姘頭,早在很多年前,新帝還是大帝姬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私定終身了。

  聽說那時候,還有人看到了秦陽背著穿著嫁衣的大嬴新帝,有些地方的傳統,男人的確是要將新娘背回去的。

  而且傳言還說,當時親眼目睹的那人,生怕別人不信,對天賭咒發誓。

  再考慮到這個世界,雙修道侶裡,男修一般都更強一點。

  那秦陽就算比那位新帝弱,應該也不會弱太多。

  這傢伙絕對有隱藏實力的惡趣味!

  白凜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一連串念頭,托人偶師帶來的冷靜狀態加持,他覺得這會他是最理智最冷靜的,亂七八糟的念頭閃過之後,越想越覺得靠譜。

  同時,瞬間將秦陽這句話翻譯了一遍。

  「哪怕不用墨陽出手,我只需要一伸手,就能把你的腦袋擰下來,你死不了也沒用!」

  心裡這般想,但絕對不能這般說,也不能裝作看穿了。

  白凜擠出一絲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笑容。

  「大佬說的對。」

  「……」

  這狗東西,不要臉起來,真是讓人害怕啊。

  能伸能屈到這種地步的,都不是一般人。

  要不,直接殺了算了。

  想了想,還是保持原定戰略吧,先套取情報,再化解恩怨。

  「先說說吧,你找我師弟幹什麼?」

  「我是找神凰血脈,然後,找到了你師弟。」白凜沒敢問,那倆雙胞胎是什麼情況。

  「神凰血脈?」

  「傳說中的神奇血脈,只要覺醒,便會自然而然的獲得一門神通,名曰不死神凰。

  有此神通加身,便可死而復生,傳說中,將此神通修行到極致,縱然神形俱滅,只要還有一滴血尚存,也可重新復活於人世。

  我雖天賦異稟,有借命之法,以其他強者的神魂替死,可終歸有極限,比之不死神凰,差了不知道多少個層次。

  很多年前,我曾遇到過一個大胤神朝的女子,她也覺醒了血脈,只是那女子似乎才覺醒沒多久,而且她性情剛烈,對我有點誤會。

  其實我只是想要借她神通,沒別的意思。

  所以這次,其實我也只是想借一下新的神凰血脈的神通。」

  白凜一臉老實的說出這些話,算得上是實話實說了。

  秦陽眼睛微微一瞇,一伸手,身前便浮現出一個身穿皮甲的女子的幻影。

  「你說的那個人,就是她吧?」

  「……」

  白凜的後背,刷的一下冒出一層白毛汗,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來,整個人都被嚇到了。

  這都幾萬年時間過去了,怕是當年都沒幾個人知道,那女子覺醒了神凰血脈,秦陽竟然都知道?

  甚至連那女子臨死時穿的什麼衣服,什麼細節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秦陽看白凜的模樣,已經明白自己沒猜錯了。

  他散去幻影,瞇著眼睛,陷入了沉思。

  張師弟可能是對的。

  當年的神凰血脈,死後出現在了這裡,而且,那黑沙灘上,密密麻麻的屍體可不算少,那些可能都是曾經覺醒了神凰血脈的生靈麼?

  不管怎麼樣,這裡肯定跟張師弟的血脈有直接聯繫。

  從這裡的進入方法,就能看出來端倪了。

  嚴格說,進入這裡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死進來。

  這簡直就是為擁有不死神凰神通的人,量身定做的進入方法。

  就算是有買命金幣,那其實也是買了一條命,也算是死了一次才能進來。

  「你說的借神通,其實還需要借命,借神魂吧,而且是有借無還的那種,對吧?」

  白凜被秦陽的高深莫測搞的愈發惴惴,他其實想說,憑本事借來的,為什麼要還。

  但很顯然,這麼說會被打死,不想回答,卻還是老實的點了點頭。

  「除了借神通,的確是需要借神魂,才能完全獲得神通,但不需要肉身和意識,對於神凰血脈來說,他們的根源在血脈之中,肉身尚存的話,應該……應該還能恢復的吧。」

  話說出口之後,白凜小心的偷看了秦陽一眼,立刻再補了一句。

  「當然,那是以前,我現在不會了,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對那兩位神凰血脈,有什麼非分之想了。」

  「嗯。」秦陽應了一聲,指了指腳下:「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吧?」

  「不確定。」白凜搖了搖頭,說出自己的推測:「但可能是跟神凰血脈有關的地方,除了神凰血脈,沒人可以活著進來。」

  話音落下,白凜瞥了一眼人偶師。

  「其實我也不確定。」

  秦陽就算了,但人偶師,的確是硬扛著進來的,還屁事沒有。

  秦陽沒再說什麼。

  白凜的話,十有八九是真的,可是不是還有隱瞞,那絕對還有。

  不過,既然肯合作就行,有的是時間來慢慢磨。

  他肯定知道更多。

  只是問題是,秦陽不知道那麼多,所以,現在的問題不是白凜說不說實話,而是他能不能問問題的時候,問到點子上。

  他不問,白凜不說,也沒什麼毛病。

  「墨陽,帶上他。」

  丟下一句話,秦陽抬頭望向遠離海岸線的方向。

  那邊是死路,那麼向著相反的方向,說不定就能找到張正義和荀穆了。

  他現在其實挺擔心張師弟的。

  這裡的死亡極其純粹,他連超度的機會都沒有,那麼,張正義這個狗東西,萬一在這裡死了,他的神通是不是還能起效果?

  進來的時候,是死進來的,這跟死在這裡,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

  萬一他在這裡死了不能復活……

  那以後見到蒙師叔怎麼說?

  一想到張師弟有可能,沒法復活,他就覺得不能耽擱下去了。

  尤其是確認了這裡,絕對跟神凰血脈有很深的聯繫之後,那種不安的感覺,就愈發強烈。

  白凜慢慢問吧,先找到張師弟再說。

  然後再去找到荀穆。

  至於在這裡死了,能不能復活,幹掉荀穆試一試。

  可這個又牽扯出來另外一個問題。

  荀穆跟張正義,完全可以說是同一個人,身上的每一個毛髮,都是一個人。

  萬一在這裡死了不能復活了,荀穆完蛋了,那張正義或不會受到影響?

  想想還挺麻煩的。

  人偶師拿出飛舟,三人乘坐飛舟,秦陽站在船頭,瞥了一眼白凜。

  「把你知道的,關於神凰血脈的所有事,統統都告訴我,記住了,是所有事!讓我發現一點漏洞,我讓你想死都難。」

  白凜連忙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他忽然感覺秦陽的殺意有點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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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四章 北斗星宗攪局,意外出現的人

  沸騰的黑油海,無數樹根一般的觸手,從黑油海裡延伸出來,瘋狂攻擊所見範圍內的一切,所有被纏著的生靈,都會被扯入黑油海裡。

  然而,這裡荒蕪,寒冷,死寂,方圓萬里之地,見不到一個活著的生靈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半空中,瞎和尚跌迦而坐,懸在半空中,周身金光閃耀,那些樹根一般的觸手,根本無法觸碰到他。

  瞎和尚面帶憂愁,之前的事,他到現在還沒跟上節奏,思路跟對方不在一個調上。

  但他卻明白一個問題,那就是之前的那些人,再怎麼樣,也不至於自己去送死。

  這是個問題。

  而現在亟待處理的問題,是他沒辦法將這麼大片的不祥邪異處理掉。

  累死他也做不到。

  偏偏一次出現這麼大片的不祥邪異,實在是前所未見,那些不祥邪異,再沒有生靈可以撕扯進去的時候,也沒有消散,這很不正常。

  以往只是偶爾出現一點點不祥邪異,等到生靈消失之後,就算沒人去淨化,那些不祥邪異,很快也會徹底消失。

  瞎和尚想到了之前主動衝入進去的人。

  飄在原地沉吟良久,他拿出一柄失去光澤的飛劍,寫出來一封信,以飛劍傳書之法,將其催動化作一道流光,瞬間消失在天際。

  他需要聯繫到律宗了,這種情況,律宗必須要站出來處理一下。

  若是黑油的範圍再次擴散,那才是真正的災難,所有生靈的災難。

  數日之後,律宗的人沒到,新的異變卻出現了。

  昏暗的天空中,驟然出現了星輝,點點星光閃爍之後,就見閃爍的星光,化作星辰墜落而下。

  光輝閃爍了幾次,一個個身穿星袍的修士憑空出現在天空中。

  似是感應到有人出現,地面上翻騰的黑油海裡,延伸而出,如同觸手一般搖曳的黑樹根,不斷的衝出來,意圖將新來的人撕扯進去。

  為首一個戴著面具的人,一揮手,天空中便驟然浮現出點點星光,這片永不見天光的地界裡,彷彿驟然出現了群星。

  星輝條條垂落,似是清冷之中,帶著一絲寒意的細雨,化作綿綿星簾,將他們全部籠罩在內。

  那些探出的觸手,接觸到星光細雨之後,立時凍結,而後崩碎成齏粉。

  感知之中,北斗星宗的這些修士的氣息,也慢慢的消失在星輝細雨裡,那些觸手也似失去了目標一般,重新恢復到原來的狀態。

  瞎和尚面向北斗星宗的來人,微微頷首行禮。

  「見過諸位道友。」

  「見過無目大師。」為首的那位面具高手,微微欠身,表示敬重。

  「諸位也是為了此地不祥邪異異常之時而來麼?」

  「的確如此。」

  「那就有勞諸位了。」瞎和尚鬆了口氣,說實話,搞大範圍封鎖這種事,北斗星宗真的比他強太多了,也遠比律宗強。

  隨著星輝落下,天空中出現的群星越來越多,慢慢的化作一副星圖,倒掛在天空中。

  隨著演化進行,三日之後,黑油海所在的範圍,便被星光所化的大陣,倒扣在裡面,恍如世界壁障一般,杜絕了黑油海繼續擴散。

  但同樣的,外面的人,也再也進不來了。

  瞎和尚見此,倒也沒說什麼,北斗星宗肯幫忙就行,至於律宗後面要是來人了,無法進來,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大陣還在演化。

  天空中的星圖裡,有一顆顆大星,亮度越來越高,漸漸的壓下了其他星辰的光輝。

  直到九顆力壓群星的大星浮現,北斗九星圖也隨之構建而成,一時之間,星輝星光,從原本的潺潺細雨,化作了流淌的光暈。

  清冷孤寂的氣息,驟然之間,化作了充斥著死寂的冰冷。

  星輝源源不斷的灌入到下方的黑油海裡。

  還算安靜的黑油海,頓時如同沸騰,如同光暈流淌的星輝,鑄劍匯聚,化作一道光柱,落入到黑油海裡。

  為首的那位面戴面具的強者,越眾而出,不如到星輝光柱裡,他的身形,隨著星輝墜落,慢慢的落向黑油海。

  這時,瞎和尚的面色也變了。

  又一個想要主動進入不祥邪異之內的人。

  「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不等瞎和尚做什麼,他的四周,便出現了四位北斗星宗的老者,四位老者,面無表情的各自手捏印訣,立時有一個四方光牢出現,將瞎和尚困在裡面。

  面具人緩緩的下落,他對著瞎和尚,躬身一禮。

  「無目大師,我知你堅持,明你信念,甚至還知道,你為何離開律宗,也知道你要做什麼,我對大師敬仰之極,並無惡意。

  此乃我最後的機緣,我不能放棄。

  我也知大師,心念澄淨,以修成佛骨金身,所以,只求大師在這裡等候些許時日,莫要阻攔我。

  至於設下屏障阻礙,我北斗星宗,自是一力承擔,這一點絕對跟大師的目的一樣。」

  面具人揭開兜帽,沒露出面目,卻有一頭銀髮顯現了出來。

  他的雙手雖然依然如同少年,可他的年紀卻已經很大了,壽元無多,突破無望。

  瞎和尚凌空而坐,知道眼下這座囚籠,是專克他肉身的,縱然他已經修成佛骨金身,想要破開北斗星宗的極致光牢,也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面具人眼見瞎和尚沒說話,再次道:「大師,你在這苦寒之地,赤足丈量,熬煉筋骨意志,但你怕是根本不知道,這些不祥邪異是什麼吧。」

  「不問、不聞,只需去做。」瞎和尚如是說。

  「大師的確心思澄淨,難怪大師能走的,遠比其他律宗弟子遠。」

  面具人微微欠身,表示敬意。

  這話說出來容易,卻要做到心無雜念,意志不動搖,卻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沉吟了一下,面具人緩緩道:

  「我修北斗七殺經,已達盡頭,我天賦尚可,可才情一般,悟性更是一般,半隻腳邁入道君境界,得窺道君一二,卻更加明白,若無機緣,我此生便到此為止了。

  歷經多年時間,我耗盡資源,費盡力氣,方才熔煉出此北斗九星圖,生的北斗死寂殺機。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此地乃是真正的死地,但對我來說,卻是最後的機緣所在。

  大師既然不願意知道這裡是什麼,那我便不說了。

  若我能抵達極致,逆轉而反,入死而生,歸來之後,我親自給大師到斟茶致歉,再加一冊,無量度人經寶冊。

  若是我不能歸來,死在裡面,也算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我的門人,會將無量度人經,贈予大師,聊表歉意。」

  說完,面具人再次行了一禮,順著星輝光追,慢慢的沉入到黑油海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黑油海,對生者的反應極大,可是對死者,卻根本沒什麼反應。

  北斗九星圖,演化到極致,死寂星輝籠罩之下,便是那些不祥邪異,也無法察覺到裡面有活人。

  而若是沒有修成北斗七殺經的人,進入其中,必定會被絞殺成齏粉,神形俱滅,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如今星輝灑落,已經化作了一道光梯,構建出一個對於面具人來說,最為安全的通道。

  面具人消失,光柱也慢慢的消散。

  瞎和尚雙手合十,長嘆一聲,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面具人話都說到這了,他也沒法去阻攔,憑白斷人機緣。

  他看了看周遭四位北斗星宗的高手,微微低著頭,喃喃自語。

  「老僧無法斷你機緣,但老僧也無法坐視此地不管,丈行此地,求不得圓滿,也求個安寧。

  老僧這一脈,不禮讚,不度人,只修己身,自己都不度,何以度人。

  如今,也是時候了。」

  隨著瞎和尚的喃喃自語,他的意志愈發堅定,心如琉璃,澄淨無比,整個人都彷彿昇華了。

  他雙手合十,生機如同燭火一般,慢慢的熄滅。

  他的肉身,飛速乾枯,血肉仿若在瞬間經歷歲月,皮囊化為飛灰崩散,只有一尊佛骨金身依舊在原地跌迦而坐。

  而後,便見佛骨金身的眉心,一點金光漫出,恐怖之極的意識力量,隨著金光飛出。

  金光在佛骨金身之前凝聚,重新化作一具金色的骷髏。

  但這個骷髏,卻是最純粹的意識力量凝聚。

  骷髏邁開步伐,直接無視了光牢,從容走了出去。

  一步之後,骷髏上開始出現血肉,七步之後,金色骷髏,化作了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老和尚雙目緊閉,腳踏金橋,一步一步的走入到下方的黑油海裡。

  等到老和尚消失不見,原地的北斗星宗高手,才彷彿忽然恢復了行動一般。

  四個困住老和尚的傢伙,面色刷的一下就變得慘白如紙。

  「無目大師,成就道君了?」

  「他不但修成了佛骨金身,如今,修成丈六金身了?」

  「都不是……」

  其中一個老者,面帶苦澀。

  「他心有大意志,如今捨棄皮囊,反而是成就了最後一步,若說他成就道君,其實倒也不算錯,只是跟我們認為的道君不太一樣而已。

  他修的不是修士的修行之法,乃是純粹的佛道法門,按照佛道的說法,他恐怕已經成就羅漢道果了。」

  「我們應該慶幸,無目大師,的確是真正的大師……」

  話沒說明白,可大家卻都懂了。

  道果不代表修為和實力,但以瞎和尚剛才的實力,若要殺他們,卻是易如反掌。

  幾人散去了光牢,對著瞎和尚留下的佛骨金身,躬身一禮,算是謝瞎和尚手下留情了。

  至於懸在半空的佛骨金身,他們也沒人敢去碰一下。

  ……

  死寂的世界上空,不祥邪異翻滾著出現了。

  一道星輝匯聚而成的光柱,從黑油海一般的物質裡穿透出來,一頭銀髮,戴著面具的北斗星宗大佬,從光柱中緩緩的落下。

  面具人出來之後,光柱緩緩的消散。

  瞬間,後方的黑油海裡,無數根鬚一般的觸手,延伸而出,想要抓住面具人。

  可是最後卻是徒勞。

  整個黑油海都仿若沸騰,被騙過去的不祥邪異,似是極為暴怒,久久不散。

  面具人化作一道遁光飛走,上方的黑油海,也慢慢的消失不見。

  不多時,就見黑油海再次出現,但這次,金光浮動,一座金橋從中延伸出來,慈眉善目的瞎和尚,從中走了出來。

  瞎和尚抬頭看了一眼上方的黑油海,雙手合十一禮。

  黑油海稍稍波動了一下,消失在天空中。

  ……

  飛舟在半空中急速穿行,秦陽站在船頭,靜靜的聽著白凜,訴說著有關神凰血脈的一切。

  越聽心裡越不是滋味。

  白凜知道的東西很多,甚至對神凰血脈的歷史,都知之甚詳。

  擁有不死神凰的神通,縱然神形俱滅,只要提前佈置了後手,也能重新復活。

  這是何等逆天的神通,起碼目前為止,這是秦陽見過最逆天的一個神通。

  要說他不想學會這個神通,純屬瞎扯淡。

  前面想要將荀穆徹底弄死,化解恩怨是主要的,而其他的原因裡,未嘗沒有摸出來不死神凰的想法。

  但在白凜訴說的那些歷史裡,可這些曾經出現過的神凰血脈,卻沒有一個有善終的。

  無一例外,全部橫死。

  死了還能復活的人,卻全部橫死了。

  這話聽著諷刺不。

  所以,秦陽倒是有些理解,明明擁有替死能力的白凜,為何這般怕死。

  但同樣的,秦陽對白凜說,想要得到不死神凰神通的事,權當是放屁了。

  這狗東西,果然是裝慫裝的一把好手,實則最關鍵的實話,一直藏著掖著不說。

  就白凜這臭德行,只要不死神凰有這個橫死詛咒加身。

  就算這個神通再好,他也絕對不會去要的。

  不過,看破不說破,秦陽也暫時權當沒想到。

  他現在需要的,不是這個,而是白凜知道的情報。

  縱然只是神凰血脈的歷史,也有很大的參考意義。

  飛著飛著,前方一片連綿的山脈出現了。

  當看到這片連綿不絕,不知道多遠的山脈,秦陽心裡的厭惡、抗拒的不舒服情緒,驟然攀升了一個級別。

  飛舟停在了山脈的邊緣。

  一直沒說話的人偶師,遙望著山脈。

  「這裡不適合活人進去。」

  秦陽飛出飛舟,落到山坡上,揪住若隱若現的一點破布,輕輕一拉,從黑色的沙土下,拉出來一截破碎的衣角。

  看著衣角,秦陽嘆了口氣。

  「說實話啊,平日裡,張師弟愛怎麼死就怎麼死去,我不高興了,也會殺了兩次,可是呢,他終歸是我師弟。

  但這次不一樣,這裡的環境,他死了,可能就真的死了,而且,再加上神凰血脈的橫死詛咒。

  我冥冥中隱隱有點感應,他這次可能是真的會完蛋了。

  就算沒蒙師叔,我也不可能不管這個狗東西。

  畢竟,這次跟他以往到處考古,胡亂作死不一樣,這次算得上是正事。

  他若是作死真死了,那是活該,求仁得仁了,頂多清明寒食,給他燒點紙錢,多點兩把靈香。

  若是死在正事上,不說他,我自己都會不甘心。

  就算最後落得一個最壞的結果,那這個過程也要去盡力,起碼盡力了,還有機會改變,不盡力就必輸無疑。」

  人偶師看著秦陽,有些迷茫,似乎不太能理解。

  「你可能會死。」

  「會死就不做了?坐在家裡曬太陽,也可能被倆路過交手的高手的餘波弄死,我這些年幹的事,那次不是可能會死?」

  秦陽搖了搖頭,重新飛回到飛舟上。

  「走吧,先解決這裡的事再說,實在不爽了,等解決完之後,打死張正義兩次出出氣,萬一他真死了,想出氣都沒地方出了。」

  白凜在一旁縮著脖子聽著,一個字都不敢說。

  秦陽可真不是東西。

  那個神凰血脈能活到今天,也算不容易了。

  秦陽連打死出氣這種話,都能說得出口,平日裡肯定幹過不少次了。

  冒這麼大風險,去幫自己師弟,就是為了能有個可以隨便打殺出氣的靶子麼?

  簡直喪心病狂,腦子有問題。

  飛舟飛入山脈,氣氛變得越發詭異,沒有死氣,可那種死亡的氣息,卻愈發濃郁。

  正飛著呢,天空中驟然一聲驚雷炸響。

  百丈粗的黑色雷霆,裹挾著濃烈死亡氣息,衝擊到飛舟上。

  飛舟的防護急速的閃爍,靈光飛速的暗淡下去。

  雷霆衝擊到飛舟的本體上,材料開始飛速的腐朽,符文的光輝暗淡了下去。

  短短一息的時間,飛舟便分崩離析,化作漫天碎片炸開。

  秦陽站在人偶師身後,避開了雷霆。

  人偶師的血肉偽裝,跟紙糊的一樣,再次崩碎,他的傀儡之身,光芒開始飛速的暗淡下去,表面開始出現了鏽跡。

  然後不過一息,那些鏽跡崩碎,被雷光裹挾著飛走,下方露出來的材質,反而比以前更好。

  秦陽有人偶師當人形盾牌,白凜卻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他那妖異的面容,飛速的老去,等到那一道粗大的黑色雷霆消散之後,他身上一個神魂浮現出來,化作流光消失不見。

  這代表他死了一次了。

  緊跟著,雷光消散,當白凜看到前方出現的一道身影,瞳孔驟然一縮。

  前方,一個身穿暗紅色皮甲的女修,雙目緊閉,全身毫無生機,她靜靜的懸在那裡。

  一隻手抬起,五指張開。

  這個姿勢,白凜當年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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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五章 壽元剝奪,好人有好報

  看到那個暗紅皮甲的女人,伸出一隻手,五指張開對著他們。

  白凜立刻掉頭就跑。

  因為當年這個女修臨死的時候,最後一招擺出的姿勢就是這個。

  女修施展出這一招之後就死了,神形俱滅,可是他也差點被打死。

  方才奔騰的雷霆,跟當年這位女修施展的一模一樣,只是效果不太一樣,詭譎異常。

  他不知道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為什麼會忽然出現,也能看的出來

  也能看得出來,眼前的人壓根不是活人。

  但正因為不是活人,才要跑。

  要是活人,他還可能會覺得是幻覺之類的情況。

  白凜轉身逃跑。

  秦陽站在人偶師身後,悄悄的露出一雙眼睛浮窺。

  只是看白凜這個狗東西的動作,就知道接下來肯定特別危險。

  不過,他沒跑,跑也沒用。

  那女修的五指併合,黑雷在其指尖跳躍,她做出一個類似五指奔雷咒的姿態,輕輕一搓凝聚到極致的黑雷。

  霎時之間,指尖跳躍的一點黑雷,驟然炸開,化作衝擊波,無差別的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女修的身體,首當其衝,瞬間化為烏有。

  烏色的光暈,似是一個不斷擴大的氣泡,向著四周擴散開,光暈所過之處,所有的一切都被毀的乾乾淨淨,地面都像是被軋過一遍平整。

  人偶師伸出一隻手,手掌不斷的拆解,化作一把巨大的黑色傘面,在他面前撐開,光暈橫掃而過,順著傘面滑開。

  站在人偶師身後的秦陽,毫髮無損。

  但先一步掉頭就跑的白凜,卻沒那麼好運氣了。

  他逃跑的速度,遠遠沒有光暈擴散的速度快。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光暈掃過他的身體,看著自己的身體,彷彿一瞬之間歷經千年,飛速的衰敗,光滑妖異的小臉蛋上,瞬間就開始浮現出魚尾紋……

  而後臉蛋跟沙皮狗的臉一樣,耷拉了下來,滿臉的褶子隨之出現,老人斑也無聲無息的浮現。

  他用力的喘了口氣,彷彿失去了力氣一樣,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一頭栽到地面,他的大妖之身,也彷彿得了重度骨質疏鬆,骨頭被摔斷了幾十根。

  兩息之後,他眼皮一翻,又嚥氣了,他身上再次浮現出一個神魂,化作流光消失不見。

  他那蒼老的模樣,便再次逆轉,飛速的恢復到原樣。

  喘了口氣,他再次睜開眼睛,坐在地上,一臉抑鬱。

  「跟當年一模一樣啊……」

  當年差點打死他,可這次,卻是真正的將他弄死了一次。

  然而,不等白凜多鬱悶,就見天空中昏暗的迷霧裡,一頭體長數百丈的巨鯨影子浮現了。

  如同大翅鯨一般的虛影,緩緩的擺動著兩隻大翅,當那大翅落下的時候,終於能看到一角,可以確定那是一個虛影。

  牛毛細雨,開始無聲無息的飄落,整個世界,都開始充斥著靜逸到死寂的氣氛。

  白凜想要以力量抵擋,可是那些細雨,卻完全無視了他的防護,落在他身上。

  他伸出手看了一眼,光滑的手背上,開始慢慢的變得粗糙,膚色也開始變深了一點點。

  他知道,這是他的壽元被帶走了。

  雖然速度遠遠比不上方才的黑雷,卻可以源源不斷的繼續下去。

  而遠方,人偶師的一隻手,化作了丈許大的傘面,撐著傘,將秦陽護在裡面。

  白凜悶不吭聲,腆著臉又湊了回來,跟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湊到了傘下。

  「你不是跑了麼?」

  「誰說我跑了,我只是不想送人頭,規避一下傷害,我現在是俘虜,怎麼可能跑。」

  「……」

  這狗東西,臉皮真厚。

  秦陽冷笑一聲,懶得跟他說那麼多。

  當務之急,是怎麼解決這裡的問題。

  那位暗紅皮甲的女人出現了,現在又出現一頭大翅鯨。

  這個傢伙,秦陽也是有印象的,算是黑色海灘上,體型較大的那一批裡的。

  為了幫這個大傢伙海葬,秦陽可是費了不少力氣。

  既然已經出現倆了,不用猜也知道,後面肯定會有更多的人出現。

  曾經覺醒了神凰血脈的那批生靈。

  而且,更麻煩的是,那些覺醒了神凰血脈的生靈裡,強者占的比例很大。

  現在飄過去的那隻大翅鯨,只是引來了雲霧,降下了細雨。

  實則是因為這隻大翅鯨的實力一般,這種體型龐大的生靈,數百丈長只是個未成年的弟弟。

  後面萬一遇到什麼狠角色,人偶師可未必能擋得住所有的力量。

  這些已經死了的傢伙,再次出現,施展的還是他們生前的力量,表現形式都沒有變化。

  唯獨效果,可能都變的一樣了。

  看白凜以身試法的結果,應該是被帶走了壽元,活活老死了。

  人偶師的防禦是強,但這個強是他本身的防禦強大而已,那些力量無法給他帶來傷害而已。

  不代表,他可以完全護住秦陽,讓秦陽也免疫所有傷害。

  畢竟,前些年人偶師掉鏈子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推算了一下,兩次力量,在白凜身上的效果。

  越是激烈可怕的殺伐手段,能瞬間帶走的壽元就越多。

  白凜身上的神魂,每一個都可能有上萬年的壽元,方才卻一次被沖刷到了,這個可能也是因為傷害沒有豁免掉,只要有傷害,就會源源不斷的帶走。

  而如今的細雨,可能也是大翅鯨的某個神通,傷害不高,勝在綿綿不絕。

  以萬年壽元推算,可能一息就能帶走十來年的壽元。

  而且那種力量,似乎無法用真元抵擋,只能跟人偶師一樣,以實體抵擋。

  再考慮到方才那女人,直接用了同歸於盡的招數,而張正義也特別擅長這種招數。

  能爆發出來的殺傷力,天然就要調高一個檔次。

  所以,若是後面遇到一個法身高手,上來就用同歸於盡的招數。

  他的壽元,可能會在瞬間被全部帶走,以手裡的奇異果硬抗,都未必能扛得住。

  秦陽的腦海裡瞬間做出一大堆推斷。

  沉吟了一下,他伸出一隻手,伸到傘外面,讓細雨,灑落在他的手掌上。

  而後再瞬間把手縮回來。

  手上無法凝聚成滴的細雨,轉瞬間便看不到了,輕輕一吹,手掌便恢復了原樣。

  看起來根本沒什麼變化。

  秦陽閉著眼睛,感受著雨水裡的神妙。

  片刻之後,他睜開眼睛,白凜正在一旁乾笑著窺視。

  秦陽面無表情,心裡卻一點都不平靜。

  不是因為其中的力量,也不是因為被帶走了一點點壽元。

  而是因為……

  他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就像是被普通的春雨,灑落在掌心,薄薄的一層水霧,轉瞬便會蒸發掉。

  除了感覺到一點點冰涼,再沒有別的感覺了。

  他完全沒察覺到自己的壽元流逝。

  這一下,秦陽是真的有點懵了。

  他的腦海裡,起碼閃過了數十種情況,對後面可能會遇到的人,也回憶著當時在黑沙灘上見到的屍體,推斷他們可能會有的能力。

  但是,想了那麼多,卻從未想到過眼前的情況。

  天空中的大翅鯨,緩緩的揮動著大翅,從雲層中掠過,那若隱若現的巨大影子,也慢慢的消失不見。

  濛濛細雨,也隨之消失不見。

  短短幾息之後,地面上便再次恢復了乾涸的狀態,連點濕潤的感覺都沒有。

  繼續前進,越過一座山頭。

  下方的山谷裡,一個半人半植物的妖怪,扎根在大地上,他同樣閉著眼睛,張開雙臂,胸口有一朵小花骨朵緩緩的長出來。

  而後那花骨朵迎風見長,飛速的化作一朵丈許大的巨大花骨朵,花瓣漸漸綻放,反射著點點螢光的花粉飄散開來。

  一時之間,整個世界都是飄蕩的花粉,香臭香臭的古怪味道,飄的空氣裡到處都是。

  人偶師面無表情,一點反應都沒有。

  白凜捂著脖子,臉上青筋畢露,仿若不能呼吸,抽搐著再次栽倒下去。

  他的面容,開始飛速的衰老。

  秦陽站在人偶師身旁,鼻孔裡滿是那股說不出來是好聞還是難聞的香臭味。

  然而,除了聞到了味道之外,他什麼都沒感覺到。

  若之前還有可能是因為細雨威能不夠,接觸的時間太短。

  如今就絕對沒這方面因素了。

  白凜已經老死了,他還沒感覺到壽元流逝。

  瞥了一眼地上的白凜,他已經變得蒼老無比,只剩下半口氣還沒嚥下去,秦陽一腳將他踢飛了出去。

  「我們走。」

  再帶著白凜,已經沒有意義。

  因為他會不斷的循環死了又活過來的過程。

  太浪費時間了。

  難道還指望他能救下白凜?

  想啥好事呢。

  沒趁著白凜失去反抗能力的瞬間,將他的肉身剁碎了,已經是聖母心大發了。

  讓他去自生自滅吧。

  這狗東西肯定還知道些什麼事。

  但很顯然,他不到徹底絕望,身體已經躺進棺材,棺材蓋都蓋上一大半的時候,肯定是不會老老實實的真認慫的。

  表面認慫,又不掉一塊肉,還有好處,換做秦陽自己,秦陽也會認慫。

  帶著人偶師飛走,秦陽回頭看了一眼。

  他還挺希望白凜別徹底完蛋,最好能到他再也沒法借命的時候,那咱們再好好談談。

  要是他徹底死在這裡,那也算了結了一樁恩怨,皆大歡喜。

  繼續前行,果然跟秦陽預料的一樣。

  開始遇到一個個死人。

  而且,大半都是上來就用同歸於盡的招數,完了就消失不見了。

  人偶師就不說了,反正秦陽已經能明顯感覺到了,人偶師的身體,已經有明顯的增強了。

  肉眼可見的增強。

  而他,依然什麼事都沒有。

  前方一個豪豬模樣的大妖,蜷縮成一團,全身無數鋼針似的尖刺,瞬間全部爆射了出去。

  那些尖刺在射出的瞬間,又不斷分化,化作一根根細如牛毛的細針,鋪天蓋地,籠罩方圓十數里範圍。

  人偶師身上傳來一陣密集的金鐵交鳴之聲,那些尖刺,根本無法破防,但威能應該很強,不考慮其中的神妙,單純的物理攻擊,一般道宮修士的防護手段,也會被瞬間撕開。

  秦陽站在人偶師身後,伸出一隻手,嘗試著去接一些細針。

  然而,那些完全無視他真元防護的細針,在刺到他掌心的瞬間,立刻化作了普通的牛毛一般,秦陽完全沒什麼感覺。

  一甩手,手掌上殘留的一些細針,便跌落了下去。

  秦陽看著自己的手,若有所思。

  「所以,所有的傷害方式,過程都是原來的,只有效果都變成了削減壽元。

  而我完全不會被削減壽元,算是免疫了最終的效果。

  既然無論對方施展什麼手段,這個過程也不會在我身上有效果,也就是說,削減壽元的過程,必須跟正常供給一樣,必須有過程。」

  秦陽到現在還沒弄明白,他為什麼會免疫削減壽元這個效果。

  他還沒到那種可以固化自身壽元的境界。

  壽元無時無刻都在流逝,甚至若是施展十二魔劍,到了後半段,也會消耗壽元。

  那是為什麼?

  他身上的先天之物麼?

  這個可能是最大的。

  總不至於是將那些人全部安葬了,好人有好報吧。

  快拉倒吧,真要是這樣的話,他幹的好事太多了,也沒見他立地成仙,到現在還在修復廢墟道宮,想辦法推開白玉神門。

  換做一般修士,說是遭報應了都說得過去。

  只是想著想著,秦陽就有些糾結了。

  他是真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了。

  最不靠譜的,可能會有一點可能的解釋,竟然還真有點道理。

  搖了搖頭,秦陽不再多想了,解釋不了,只能說明他的知識儲備不夠,不會是毫無原因。

  不管是先天之物也好,其他方面也好,好人有好報也罷,反正他能免疫這裡的傷害了。

  結果可以就行,暫時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秦陽帶著人偶師,一路疾行,這次就沒多耽擱了,也沒多停下來看一看。

  看到前方有一道沖天劍罡劈過來,將人偶師劈的倒飛出去。

  秦陽一頭撞了上去,那可怕的劍罡仿若不存在一樣,貼著他的體表滑了過去。

  這一下,秦陽的速度竟然比人偶師還要快一些。

  一連遇到了數百個各式各樣的死人之後,這片起伏連綿的山脈裡,終於出現了不一樣的東西。

  穿過一片黑火籠罩的區域。

  一座恢弘大氣,通體青黑的大殿,坐落在一座山峰的山巔上。

  大殿之前廣場上,十幾歲少年身體,腦袋卻又肥又大,面容五六十歲的荀穆,正靠在一塊石頭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而廣場的另一頭,張正義躺在地上,雙目緊閉,全身染血,不知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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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六章 星宗宗主,神凰神殿

  終於看到了荀穆和張正義,秦陽暗暗鬆了口氣。

  但這口氣還沒落下,便再次提了起來。

  荀穆已經變成了一個五六十歲的地中海大爺,張正義也好不到哪去,看起來稍稍年輕些,但看起來傷勢反而更重,眼見出氣多進氣少了。

  而這裡,別說各種資源,各種靈藥了,連靈氣都沒有。

  這倆貨身上肯定沒有帶什麼珍貴的東西,每一次需要冒著神形俱滅危險的時候,他們都默契的做了同一件事,將自己的收藏,還有各種財產,都找個地方藏起來,只帶必須要帶的東西。

  如今,看著倆貨的樣子,估計是都到了連一顆療傷丹藥都拿不出來的地步了。

  秦陽化作遁光,落到張正義身前。

  張正義滿嘴血污,喉嚨裡發出微弱的「呵呵」聲,想說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眼睛瞪的大大的。

  看到秦陽落下,他勉強扯了扯嘴角,算是露出一絲笑容了。

  秦陽眼睛一瞇,瞳術施展,將張正義的情況看的真切,這貨壽元流逝過半,體內五臟六腑,皆有損傷,內出血眼中,心臟跟一隻已經被切了頭的蛤蟆一樣,勉強能蹬兩下腿。

  秦陽一言不發,什麼都沒問,先摘下一顆奇異果,直接塞到張正義嘴裡。

  他不能讓張正義死了。

  因為不確定,在這裡死了,神通還有沒有效果。

  他的復活跟白凜不一樣,不死神凰是自身已死,然後逆轉復活。

  而白凜本身,其實並沒有死過,每一次都是借命替死,死的都是他體內的神魂。

  能不賭還是別去賭那一絲不確定,穩妥一點的好。

  隨著一顆奇異果下肚,奇異的力量流轉張正義全身,他的傷勢還是極速復原,損失的壽元,也開始被補回來一些。

  眼角的魚尾紋,耷拉下來的臉皮,也開始慢慢的消退。

  最後變成一個四十歲,略有些發福的中年大叔形象。

  張正義從地上爬起來,有些唏噓的摸了摸下巴,心有戚戚之餘,更多的卻是鬆了口氣。

  秦師兄果然還是最靠得住的,每一次最關鍵的時刻,都會跳出來兜底。

  「發生了什麼?」

  這個時候,秦陽才開始問話。

  「掉到這裡之後,我就莫名的感覺到有種感應,我順著感應向這邊來,遇到了荀穆,我們一路交手,打到了這裡……」

  張正義語速很快,飛速的將之前的事,大概說了一下。

  秦陽眉頭微蹙。

  「沒遇到死人麼?」

  「沒有啊。」

  「那你的壽元是怎麼消耗的?死過麼?」

  「沒有死過,我們遇到過怪異的雨,會削減我們的壽元,受了傷的時候,也會慢慢的消耗壽元恢復,而且,我能感覺到,我若是在這裡死了,就真的徹底死了,相信荀穆肯定也能察覺到。」

  秦陽心中了然,果然跟他的一個猜測一樣。

  只要是死了,便會真的死去。

  這裡純粹的死亡,不會給任何人逆轉的機會。

  相比之下,白凜這種鑽空子的傢伙,在這裡反而比張正義和荀穆更有優勢。

  秦陽遙望著遠處,靠在石頭上,苟延殘喘,身受重傷的荀穆,再次問出一個問題。

  「最後一個問題,若是荀穆死了,你會不會受到影響?會受到什麼影響?最壞的情況,你會不會死?」

  「我感覺會有影響,但是不會死吧,他與我雖然同出一體,可如今已經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他死了,我也不會死,不然的話,我為何要追殺他……」

  張正義的話還沒說完呢,秦陽已經瞇著眼睛,指著遠處的荀穆,沉聲一喝。

  「墨陽,把那個傢伙殺了。」

  遲遲趕來的人偶師,恍若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手,從天而降,落向了荀穆。

  以人偶師的身軀,這般落下,荀穆絕對會被砸成肉泥。

  而且,不管荀穆用什麼手段,來拚死一搏,人偶師都不會有什麼事。

  荀穆歪著腦袋,努力抬眼向上看,他的脖子似乎都斷了,再加上身上的傷勢,到現在還沒死,還是因為神凰血脈在發威,消耗壽元彌補他的傷勢。

  他聽著秦陽和張正義的對話,心裡就已經明白,他死定了。

  能下死手的時候,秦陽是不會猶豫的。

  他的身上慢慢湧出一層血色的光華,壽元急劇消耗,面容也變得愈發蒼老,可是他身上的傷勢,卻在急速復原,可怕的氣息,從他身上浮現。

  然而,人偶師卻還是面無表情,彷彿什麼都沒看見。

  就在此時,異變突起。

  昏暗的天空中,驟然浮現出一片星空倒影,一顆顆星辰在半空中浮現。

  其中一顆星辰一閃,化作一道充斥著毀滅和死亡氣息的光柱,衝向了地面的秦陽。

  秦陽念頭一動,黑玉神門化作一扇門板,擋在了秦陽身前,當下了那一道死寂光柱。

  緊跟著,光輝潰散,化作一道光暈,瞬間橫掃方圓十數里。

  被光暈掃到的荀穆,瞬間消失在原地。

  人偶師落下的地方,化作一塊巨石,被人偶師一腳踩的炸開。

  異變轉瞬即逝,天空中,一位一身星袍,臉帶面具,一頭銀髮的人影,靜靜的懸在那裡。

  他的一隻手,拎著重傷的荀穆,另一隻手在荀穆的身上一拍,荀穆身上的血色光輝,便被強行拍碎,荀穆吐出一口鮮血,面色慘白。

  但他以命搏命的禁法,也被強行打斷了。

  命算是保下來了。

  對於神凰血脈來說,只要不是瞬間死亡,就不會死了,給予足夠的時間,總會恢復過來。

  秦陽收起黑玉神門,抬頭看著天空。

  能修成完整的北斗九星圖倒影,有一顆隱星,可以施展死星寂滅神光,還可以將斗轉星移神通,融入到另外一個神通裡,出其不意。

  而且氣勢似有似無,與星輝融為一體,氣息隱隱有超出法身之感,身上帶著一絲壽元無多的暮氣。

  整個北斗星宗,只有一個人符合這個特徵了。

  秦陽抬起手,面無表情,慢慢的拱了拱手。

  「在下秦陽,見過燕宗主。」

  一上來就下死手,還救走荀穆。

  秦陽已經不需要去問為什麼了。

  以對方的身份,不會去幹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

  對方很顯然早就認識荀穆。

  再一個,戴著面具,不敢以站面目示人,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妥妥的反派模板。

  燕雲拎著荀穆,盯著秦陽,再看了看秦陽身邊站著的人偶師。

  「秦陽,果真不該留著你。」

  「噢,原來跟荀穆合作的,是燕宗主,難怪藏的這般深……」秦陽有些恍然,念頭一轉:「金幣的消息,是你給荀穆的吧,同樣,也悄悄的讓我師弟查到了同樣的情報吧,原來是你在推波助瀾……」

  燕宗主一言不發,再也不說一個字了。

  多說一個字,可能都會被秦陽知道更多,雖然事到如今,暴露了也無所謂了。

  他的身形慢慢的化作幻影,伴隨著星輝閃耀,徹底消失不見。

  秦陽盯著天空中的星圖倒影,目中神光閃爍,那些星辰的每一次閃耀,都是信息,每一道星痕,都代表著動向。

  秦陽煉製星落陣盤,精研星落大陣,水平雖然不算特別高,但用的多了,研究的多了,一些東西終歸是在潛移默化之中懂了。

  星斗一系,相互之間,多有聯繫,一法通,萬法明,星圖倒影裡,透露出的信息,他還是能看明白一點的。

  等到星圖倒影消失不見,秦陽將目光轉向了山頂的神殿。

  燕宗主去了神殿。

  秦陽不知道,北斗星宗怎麼會參合進來了,而且看情況,肯定不是臨時起意。

  想到之前的情報。

  所有的事情愈發撲朔迷離了,開始他覺得暗中搞事的人,是大燕皇室的。

  至於北斗星宗,他還真沒多懷疑過,因為從各方面的情報來看,嫌疑特別低。

  可如今,這位北斗星宗的現任宗主,卻以一種跟往日截然不同的姿態出現了。

  立刻讓秦陽連起來很多事情。

  荀穆去太孫府,是這位安排進去的,而張正義能追查到,一枚買命錢,就在太子府的寶庫了。

  之前秦陽就有疑惑,讓張正義去考古可以,但這種隱秘之極的消息,他是怎麼知道的。

  如今算是明白了,肯定是這位傳說中,為北斗星宗盡心盡力的燕宗主幹的。

  以穩妥為發展方針,歷來都是盡力讓北斗星宗置身事外,不讓北斗星宗受損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什麼的,都是這傢伙對外立的人設……

  人設這種東西,呵……

  平日裡人設越穩的,其實越能信,但有些關鍵時刻,這種東西,就成了忽悠別人的工具了。

  回憶著之前的事……

  秦陽覺得,張正義找到這裡,拿到金幣,荀穆埋藏後手之地,怎麼就好死不死的,正好被北斗星宗裡,一位精修神海道宮,潛力不小的高手發現了?

  而蘇星河若非遇到他秦陽,可能就已經死在半路上了。

  得到消息,有高手隕落,北斗星宗在順勢插手,一切都理所當然。

  秦陽無不惡意的想,這一切的背後,可能都是這位燕宗主在背後推波助瀾。

  甚至繼續往前推,當年外層空間的事,跟大燕有關,十有八九也跟這位人設很穩的燕宗主,脫不了干係。

  秦陽覺得,以前的推斷,可以全部推翻重來了。

  以前是真的忽略了一件事,有的人的人設,其實跟本人一樣,有些人,其實真的只是人設,或者說,是九成九時間內的人設。

  畢竟他秦有德的人設就特別穩當。

  就比如說,在東海,他莫名其妙的拿刀架在別人脖子上,只要別人認識他,知道他,都不會覺得秦陽失心瘋亂殺人啦。

  既然如此,有人的人設同樣特別穩,也沒什麼好意外的。

  讓他意外的,只是這個人而已。

  「那座神殿,你知道麼?」秦陽看向張正義。

  「不知道,沒聽說過,沒見過,但是我感覺得到,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那座神殿裡了,我身上的返生咒,已經消失不見,但是卻引來了另外一種我察覺不出的變化,我能感覺到,隱藏在血脈裡的力量,在不斷的變強……」

  「那就去吧,最好一次徹底解決了。」秦陽遙望著神殿,邁出了腳步。

  ……

  空曠的神殿裡,星輝乍現,燕宗主拎著荀穆出現。

  燕宗主將荀穆丟在一邊,在丟給他一個玉瓶。

  「南斗斷續丹,足夠你療傷了,盡快恢復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嘿……」荀穆也不察看,打開玉瓶就往嘴裡倒丹藥:「你怎麼不殺了他們?」

  燕宗主冷眼看了荀穆一眼,淡淡的道:

  「你與那張正義同出一體,你應該是最瞭解秦陽的人,你應該知道,若是聽信了傳聞,看輕了秦陽的境界,低估他的實力,會死的很慘。

  而且他身邊的那位似是傀儡的高手,看不到境界,可他的身體,卻比五行山的那位老鬼還要強。

  出手也不過是浪費時間而已,縱然能得手,也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我們要做的事情,可不是為了殺他們。」

  「呵,說的也是。」荀穆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我說這些,可不是為了給你解釋。」

  「我明白,你找到了這裡,找到了買命錢,我會按照約定,告訴你一些事。

  按照我所知道的,這裡是神凰的神殿,也必定是其葬身之地,我們要找的東西,必定在這裡。

  屆時,只要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也必定可以讓你逆轉生死。」

  「最好如此。」燕宗主也不多說了,開始在神殿裡轉了起來。

  荀穆服用了丹藥,加上神凰血脈消耗壽元,傷勢恢復的很快。

  他遙望著燕宗主的背影,眼神閃爍了一下,咧著嘴無聲的笑了笑。

  片刻之後,荀穆高聲一喝。

  「燕宗主,我們該出發了。」

  兩人一起深入神殿,消失不見。

  不一會,神殿之外,秦陽、張正義、人偶師也到了。

  秦陽看著巨大門戶上的浮雕,心裡開始浮想翩翩。

  那是一隻展開雙翅的神凰,只是略有些粗糙的浮雕,卻給人一種濃重的桀驁之感。

  「神凰……」

  「張師弟,這次考古的,可能是你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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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七章 死亡世界,血脈來源

  「哎……」張正義頗有些糾結的嘆了口氣。

  後退了兩步,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了三響頭。

  正當秦陽以為,張正義會說,考古自己的祖先不太好的時候,這貨竟然邁步上前,跟個沒事人一樣的準備往裡走。

  「秦師兄,我們進去吧。」

  「……」秦陽有些無語,這狗東西,真就做個表面工作啊。

  畢竟,這天下,除了道門沒那麼多繁文縟節,前面的高手建造的陵寢,都是為了給後輩練手闖關的。

  可能還沒幾個人,會去考古自家祖先了。

  「這麼看我幹嘛?」張正義有些疑惑,指了指大殿:「既然是我祖宗留下的,一代一代傳下來,也該傳到我這了,我回自己家,有什麼不對?」

  秦陽琢磨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

  沒覺醒神凰血脈的,統統都不算神凰血脈。

  只有覺醒的,才算是認祖歸宗,而這一代,就只有張正義覺醒了神凰血脈,說是正兒八經,根正苗紅的繼承人,完全沒毛病。

  「你這麼說,倒是也沒錯。」

  就是總覺得哪不太對。

  眼看張正義已經進去,秦陽也跟著進入神殿。

  神殿高大且空曠,青黑色的大殿,看起來很是肅穆,每一寸角落裡,都遍佈著歲月的痕跡,乍一看,就像是一個荒廢了很久的廢墟,小的東西都已經被歲月磨滅,只剩下一座單純的大殿。

  一眼望去,一覽無餘,甚至都沒發現有什麼防護手段。

  張正義急著走,秦陽卻沒急著往前衝,他仔細的打量著這裡的一切,任何可能還留下痕跡的地方,都用心記下來。

  反正燕宗主已經跟荀穆先進去了,無論後面有什麼,早一刻晚一刻,應該已經沒太大區別,還不如多做點準備,萬一能用得上呢。

  記下了神殿裡所有的細節,一些地方殘留的符文、紋路,不管有沒有用,都先記下來再說。

  完事了之後,再一路向著神殿深處走。

  最中心的地方,還有一尊細節已經不太明顯的神凰雕像殘留。

  此處的神凰雕像,跟大門上浮雕,不太一樣,沒有了桀驁之感,雙翅合攏,腦袋低垂,看起來就像是掩面哭泣,氣質立刻完全不一樣了。

  秦陽繞著雕像轉了兩圈。

  他現在對這種大佬或者巨佬的雕像,極為感興趣。

  這些大佬們,似乎都挺喜歡,把自己、或者自己的一部分,亦或者是力量,化作雕像。

  最早的時候,胤帝法身,再到後面的三身道君,似乎都挺喜歡這麼幹的。

  這尊細節都不太清楚的神凰雕像,依然能感覺到氣質的變化,秦陽便不認為這是技藝高超了。

  可能真的還有什麼力量藏在裡面。

  環繞著雕像轉了兩圈,嘗試著拾取無果,想要撬下來,也發現,雕像的材質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堅固異常,而且對真元毫無反應,比之靈氣惰性很強的黑曜石,還要強的多。

  跟最好的防水材料的防水效果一樣,完全把靈氣所屬的東西隔離。

  秦陽在這邊看到什麼都想拿走,張正義卻有些急了。

  「秦師兄,再耗下去,黃花菜都涼了,這雕像有什麼好看的,什麼……什麼……」

  張正義的一隻手搭在了雕像上,他的後半句話,結結巴巴了半晌,說不出來了,只能呆呆的看著雕像。

  秦陽怎麼弄都撬不下來的雕像,隨著張正義的觸碰,雕像和下面的底座,竟然直接脫離開來了。

  張正義有些傻眼,甚至手都不敢拿開,動一下都不敢動了。

  秦陽眼睛一瞇,趕緊踹了張正義一腳。

  「愣著幹什麼,長者賜,不敢辭,還不快跪下給你祖宗磕頭道謝!」

  張正義鬆開手,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結結實實的磕了三響頭,抬起頭之後又想了想,再補了六個。

  站起身之後,張正義觸碰到雕像,緩緩的將雕像抱下來。

  脫離了底座,雕像怎麼看都只是一尊普通雕像,什麼都看不出來,可倆人誰都不認為這是一尊沒用的普通雕像。

  張正義看了看秦陽,秦陽退後兩步。

  「看我幹什麼?這是你祖宗送你的,你就趕緊拿著。」

  張正義美滋滋的收起雕像。

  兩人繼續向前走。

  秦陽暗嘆一聲,這鬼地方,當真是不把神凰血脈之外的人當人看。

  他一路走過來,遭遇到的自殺式攻擊,都有上百次了,而張正義卻什麼都沒遇到過。

  以小推大,張正義的這位祖宗,十有八九也是個護短排外的人。

  順著空曠的神殿,步入到盡頭,繞過一座空著的巨大神龕,便是神殿的最後方。

  平坦的牆壁上,畫著一副蒼涼死寂的壁畫。

  如同真實存在,注目望去的時候,還能感覺到畫面在動的壁畫。

  黑色的土地,灰色的天空。

  前方是一座座高聳如雲的陡峭山峰,如同石林佇立,整個世界同樣的死寂。

  跟外面不同的是,天空中有灰燼,仿若下雪一般,源源不斷的飄落。

  地面上稍稍平坦的地方,灰燼積攢了厚厚的一層,陡峭的崖壁,卻依然是死寂的黑色。

  這裡似乎比外面還要死寂,那種讓秦陽極其不舒服的感覺,在這裡抵達了極致。

  從肉身到神魂,都在本能的排斥這裡的一切,甚至只是靠近壁畫,都要強行壓下本能。

  然而,張正義卻彷彿什麼都沒感覺到,他有些迷惘的伸出一隻手,一步邁了出去。

  他的手,慢慢的陷入壁畫裡,身體也隨之融入到裡面消失不見。

  秦陽想要拉著他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稍稍一頓,秦陽也跟著邁出一步,進入到裡面。

  如同穿越了世界的壁障,來到這片同樣死寂,充斥著詭譎氣息的世界。

  後方已經化作一片石壁,再伸手觸碰的時候,已經沒什麼反應了,似乎還是個單項通道。

  等了十幾個呼吸,也不見人偶師進來,秦陽眉頭微蹙。

  壁畫前方,人偶師伸出一隻手,觸碰到壁畫,卻沒有如同秦陽和張正義一般進去。

  他面無表情的慢慢加大力道,壁畫上有一層水波紋慢慢浮現,他被死死的攔在外面。

  慢慢的,水波紋順著人偶師的手,湧上他的身體。

  他身上的血肉偽裝,急速的萎縮,顏色越來越深,最後腐朽化為飛灰崩散,一層層水波紋掃過人偶師的身體。

  他的體表,也開始出現各種顏色的鏽跡,符文的靈性也隨之湮滅。

  然而,緊跟著,便見鏽跡脫落,露出更加強大的身體。

  如此循環往復,人偶師的氣息開始直線攀升,與壁畫之間的對抗,也變得愈發激烈,數次數遍之後,整座神殿都開始微微抖動。

  而人偶師的眼睛裡,驟然閃過一絲不符合智……人設的光彩。

  「不死者不可入麼……」

  他緩緩的收回了手,氣息開始暴跌,片刻之後,他重新穿上了血肉偽裝,眼中的神采慢慢消失,他神情呆滯,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跟一個雕像一樣,靜靜的等候著。

  ……

  秦陽沒等到人偶師進來,也沒有在這個世界感應到人偶師,立刻明白,這是出了什麼岔子了。

  人偶師被攔在外面了。

  雖說人偶師不太靠譜,但少了個極品人形盾牌,心裡還真有點不安全感。

  畢竟,若只是荀穆,倒也罷了,那傢伙是又慫又壞,實力也就那回事吧,再不能死的情況下,荀穆就是個弟弟。

  但那位北斗星宗的宗主,卻不是什麼簡單角色。

  哪怕境界不到道君,壽元無多,氣血衰敗,實力開始倒退,可他修成了大荒鼎鼎有名的地圖炮經典。

  人稱星斗殺陣的北斗七殺經。

  他的殺伐實力,絕對是一等一的。

  這位大佬,在背後藏了那麼久,忽然跳出來,必然是志在必得。

  不用想,大概也能猜到,他肯定也是因為神凰血脈而來。

  所求者,不外乎多活些日子,要麼是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利用神凰血脈,要麼,就是在這裡成就道君,邁入新的大境界,大幅度延壽。

  這種情況下,任何擋道者,任何可能會影響到他的人,都是不死不休的死敵。

  若是有必要的話,秦陽覺得,這位燕宗主,肯定也會毫不猶豫的宰了荀穆。

  「秦師兄,我受到了召喚,我覺得我必須回應。」張正義神情變幻,很是複雜。

  對未知的茫然、對未知的驚恐、還有一絲期待。

  秦陽一隻手拍了拍張正義的肩膀,張正義身上已經開始出現了變化。

  那是詛咒的力量,已經開始活躍了。

  「過去吧。」

  順著山巒之間的縫隙,一路順著召喚的方向而去。

  ……

  穿越巨大的石林,前方是一塊平原,不過百里方圓,周圍全部都是被石林包圍著。

  黑色的平原荒蕪一片,唯獨最中心的地方,有一株光禿禿,枝幹也是黑色,千丈高的歪脖子枯樹,靜靜的佇立在這裡。

  荀穆和燕雲已經抵達這裡。

  荀穆指了指枯樹上的樹洞。

  「進入樹洞,在裡面湮滅自己的生機之火,便可涅槃重生,重新來過。」

  「記住了,不是斬斷生機,你斬斷自己的生機,便會徹底死了,一定要是湮滅自己的生機之火!」

  燕雲沒有動,靜靜的看著荀穆。

  荀穆攤了攤手,一片無所謂的樣子。

  「我們已經定下血契,等到找到這裡的時候,我便告訴你如何做,如何才能讓你的壽元重新歸來,做不做,信不信我,就看你了,我該做的都做完了。」

  隨著荀穆的話,他的眉心浮現出一枚血色的符文,那枚符文,閃爍了一下,緩緩的淡去,消失的無影無蹤。

  同一時間,燕雲的眉心,也同樣浮現出一枚符文,閃現之後,化為烏有。

  他們之間的交易,到這裡就算是徹底完成了。

  這時,燕雲才點了點頭。

  「好。」

  轉身向著樹洞走去,卻見天空中,一道灰色的死光,驟然向著荀穆落下。

  想要躲開,是不可能躲開了,荀穆的頭頂,驟然浮現一件件法寶,其中還有一件臂盾似的寶器。

  然而,卻連一息都沒擋下來,便被那凝聚到只有手指粗的死光洞穿。

  光柱從荀穆的右臉頰落下,洞穿了他鎖骨,一路直衝而下,再次洞穿他的右肺、肝膽、胯骨,再將他整個右腿骨都洞穿。

  焦黑的洞口,連鮮血都沒法流出來了。

  荀穆的臉色卻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趔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半邊身子都被廢了。

  眼看第二道光柱就要落下,荀穆尖著嗓子嘶吼一聲。

  「你敢在這裡殺了我?」

  眼看那光柱根本沒有絲毫停頓,再次落下,洞穿他的左腹,荀穆咬著牙冷笑一聲,也不躲了。

  「殺了我試試,我先死了,先涅槃的便是我!我是神凰血脈,這裡可不是神殿外面!」

  聽到這話,死光頓時消散。

  燕雲回頭瞥了一眼荀穆。

  荀穆冷笑著坐起來。

  「大家各取所需,事後一拍兩散,誰都不認識誰,但你想要玩過河拆橋的把戲,那你也什麼都別想得到了。」

  燕雲沉吟著沒說話,他轉頭繼續走向樹洞。

  荀穆拿出丹藥,服下之後,靜靜的恢復傷勢。

  就在此時,兩道遁光從遠處飛來。

  燕雲的腳步不停,天空中卻有星輝浮動,密密麻麻的死光,如同下雨一般墜落而下,將枯樹周圍數十里範圍,全部籠罩在內。

  外面的人進不來,同樣的,裡面的荀穆,也出不去了。

  張正義眼睛有些發紅,他如同魔怔了一般,望向枯樹的樹洞,完全不顧死光的存在。

  秦陽衝到張正義身後,一隻手搭在他的脖子上。

  瞬間,張正義冷靜了。

  他停下身,忍著心中的悸動,強行不去感應召喚。

  秦陽一動不動,死死的捏著張正義。

  眼睜睜的看著燕雲進入樹洞之後,秦陽才緩緩道:「張師弟,剛誇過你長進了,怎麼又開始犯蠢了?」

  「秦師兄,我能感覺得到,我需要進入樹洞,到了那裡,就能化解所有的詛咒,涅槃重生,血脈的問題也能徹底解決了,荀穆也能徹底解決了……」

  張正義紅著眼睛,若非秦陽的手,強行加持了理智狀態,他已經失去理智了。

  「你是不是傻?真要是這麼簡單的話,荀穆會躺在那裝死麼?」

  「他這種又慫又壞的傢伙,會不知道,跟那位燕宗主合作,純粹是與虎謀皮,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怕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會有現在的情況。」

  「那位燕宗主,十有八九是要被坑了,看這情況,估摸著是淌雷。」

  隔著死光的阻礙,正在恢復傷勢的荀穆,呵呵怪笑了起來,他很是放鬆的躺在那,神情都變得不一樣了。

  「秦陽,你能想到有什麼用?

  再過不久,我便再也不用怕你了,因為你,我花費了很久的時間,才從懷疑之中掙脫出來,不過也好,也因為你,我才能順勢找到神凰墓地。

  我身上神凰血脈的缺陷,馬上就會徹底消失,到了那天,縱然你是封號道君,也無法徹底殺了我了。」

  秦陽微微一怔,神凰血脈這種大外掛,還有缺陷?

  什麼缺陷?

  硬要說缺陷,或者說缺點,應該就是每次復活都需要消耗壽元。

  秦陽琢磨了一下,遙望著樹洞,緩緩道:

  「荀穆啊,你可長點心吧。

  你和燕宗主之間的合作,本來就是互相提防,你能想到他會卸磨殺驢,他這種老銀幣,會想不到你會想到這些麼?

  他沒殺了你,總不可能是手下留情吧,你是怎麼忽悠他的?

  說你死了,他也會受到損失?

  他這種壽元將盡的人,只需要確定這裡可以幫到他,就已經足夠了,哪怕有什麼副作用,他可能也早已經有預料了。

  你會跟他合作,是因為這地方,是他找到的吧?

  燕宗主雖然不是上古之人,但北斗星宗的傳承歷史,上溯上去,極為久遠,你怎麼知道他不知道一些,你以為他不知道的事?」

  荀穆微微一怔,沉默了下來。

  「神凰血脈,本身就有缺陷,而真正的神凰血脈,根本不需要消耗壽元,無論他想要什麼,我也會得到我想要的。」

  秦陽捏著張正義,神情卻愈發淡定了。

  「很早以前,我以為你是時光偷渡者,你藏在血脈裡,因為返生咒,在張正義身上復甦。

  自然而然的,我以為你就是血脈的擁有者。

  但是直到來到這裡,跟我師弟聊到了祖宗,我才忽然明白,我錯了。

  你不過是一個惹下大禍的跑路仔,偷渡時光的是你,神凰血脈卻不是你。

  張正義的血脈。

  來自於神凰。」

  秦陽眼睛一瞇,緩緩道。

  「或者說,來自於鸑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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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1 00:42: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五八章 未雨綢繆,老巢都給你端了

  神凰,就算是放到上古時代,也只算是一個籠統的稱呼。

  比如說,真龍代表的便是所有真龍整體的代稱,但每一個真龍,其實都有獨屬於自己的名字,例如應龍。

  但就像是龍族,亂七八糟的血脈混雜,各種族類異類太多太多,弄到最後,就把真龍和龍族割裂開來,真龍是真龍,龍族是龍族。

  鳳凰這邊也差不多,甚至更混亂,因為有記載的更少,有鳳凰血脈的那些,也都敢叫鳳凰之名,但唯獨最初始的血脈來源,被稱之為神凰。

  地位跟真龍類似。

  而偏偏按照傳說,似乎所有的神凰,都帶著點涅槃重生、浴火重生之類的能力。

  那所謂的神凰血脈,最初的來源,到底是來自哪位神凰,或者說,來自於哪幾位神凰,便徹底說不清楚了。

  無數年的時間傳下來,完全成了一筆沒法算的糊塗賬。

  要說一個擁有神凰血脈的傢伙,屍解之後,偷渡了時光,將自身的一切,都藏在血脈裡傳了下來,等待著某一天甦醒。

  完全沒毛病。

  說張正義的神凰血脈,其實就是荀穆傳下來的,也沒毛病。

  但秦陽現在說,神凰血脈,跟荀穆沒什麼關係,還點出了鸑鷟這個名字,荀穆就坐不住了。

  這已經不止是把他的底褲扒掉了。

  還可能有更嚴重的後果。

  「你不可能知道這些,這些訊息,都是在無盡歲月之前,便被抹去了,沒人知道,沒有人!」

  荀穆臉上的驚恐,難以掩飾,他已經怕的眼珠子顫抖,渾身冰涼。

  到了現在,他已經不得不勸說自己,秦陽知道這個名字,只是巧合,他其實知道的並不多,其實只是隨便猜了一個神凰血脈的來源。

  有些東西,知道的時候,和不知道的時候,說出同樣的話,代表的意義都是完全不同的。

  若是不知道,那說出口的這些話,其實就跟敲裡嗎一樣,沒什麼意義。

  但若是秦陽知道一些事,當秦陽在這裡念出鸑鷟(yue zhuo)這兩個字的時候。

  未知的變化便會,無可阻擋的開始了。

  秦陽神情有些怪異,荀穆這是傻了麼?

  為什麼會問出這種傻不愣登的問題。

  「我為什麼不可能知道?你是不是傻?進來之前,沒在神殿裡看看麼?

  神殿雖然空曠,很多東西都被歲月磨滅,但還是有些失去力量的符文之類的,依舊存留了下來啊。

  在上古時代,符文就是當普通文字用的,這種事你忘了?」

  翻手拿出一個小本本,秦陽隨意的翻到其中一頁。

  「其中有一個角落的柱子上,就記在了一條,雖然殘缺了,但大概還能翻譯出來一部分,大致上講的是鸑鷟跟鵷雛(yuān chu)吵架了,吵著吵著就惱了,打了一架,誰也不跟誰玩了。

  但鸑鷟兩個字,還是明明白白的記載著的,再加上其他一些零零散散還殘留的符文。

  正好我也懂點那種符文,相互印證之下,翻譯出來不少零零散散的東西,這裡是鸑鷟的神殿,不是明寫著麼……」

  說著說著,秦陽的語速便越來越慢,因為他發現,不止是荀穆一臉你特麼在逗我的表情,連被他捏著的張正義,都努力歪著腦袋,斜眼看著他,滿臉的問號。

  秦陽停下來頓了頓,有些恍然的失聲笑了起來。

  這些瓜皮,竟然真看也沒看?

  別人看不懂,荀穆也看不懂麼?

  再一想,秦陽就忽然明白為什麼了……

  這不就是看到什麼「安全告知」「XX條款」「免責聲明」之類又細又長的東西時,直接拉到最底部,直接點「我已仔細閱讀,並同意以上條款」,趕緊越過這一步。

  亦或者,是進入什麼宗門之後,把又臭又長的門規細則,丟到儲物袋裡落灰,直奔領福利的地方。

  亦或者,不要前戲,直接步入正題。

  又破又空曠的神殿,有什麼好看的,趕緊越過去辦正事。

  「多看兩眼,什麼不都知道了,還有,這裡還記載了……」

  聽到秦陽的這些話,荀穆頓時眼前一黑。

  這次是真的心態崩了。

  若是秦陽有別的渠道,甚至是別的方法,甚至是推測的,猜出來的,他都可以接受。

  可如今這個算什麼,秦陽就大搖大擺的進來了,所謂很多年前,就已經被抹去的名字,抹去的事情,事到如今,早就沒有一絲一毫的記載了。

  但這些東西,就這麼大大方方的記載在神殿上。

  荀穆捂著胸口,胸中一陣憋悶,一口氣沒上來,被氣的眼皮一翻,直接氣暈了過去。

  「這就被死氣了?」

  秦陽收起小本本,不屑的撇了撇嘴。

  有個屁的還有。

  那些信息裡最有價值的一條,就是剛才拿出來說的,剩下的,都是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失去力量的符文。

  那些符文,用來作為參考對照,還有點價值,但單獨的符文,失去了力量之後,根本就沒法作為信息承載了。

  隨便誇大了點而已,這貨就承受不住了,什麼心理素質,還上古的人。

  呸。

  「秦師兄,你把我放下吧,我能控制住我自己。」張正義小聲問了句。

  秦陽鬆開手,將他放開,張正義微微鬆了口氣,心裡的衝動,也慢慢的被壓制了下去。

  「秦師兄,那鸑鷟是?」

  「是你身上神凰血脈的先祖。」

  秦陽站在死光阻礙的外面,一點都不著急,慢慢的給張正義解釋。

  「鸑鷟這個名字,已經被抹去,但當年做這件事的人,應該是抹不掉鸑鷟神殿裡的東西,只能依靠歲月的力量,將神殿裡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消磨殆盡。

  鸑鷟你可能不知道,但是另外的別稱,你肯定知道。

  冥凰、冥鳳,甚至是冥皇。

  這些都是有記載的東西。

  這些,都代表著鸑鷟。」

  「冥凰?」張正義有點懵:「不是說,冥凰從來沒留下過血脈麼?」

  「這你問我,我問誰去?我咋知道?」

  「你剛才不是說,神殿裡都有詳細記載麼?」

  「你是不是也傻了?」秦陽噴了張正義一臉,真有那麼詳細的記載,他就不會在這乾等著了。

  張正義訥訥無言,也不敢問了。

  反正現在他覺得,他師兄剛才說的肯定是忽悠荀穆的鬼話,什麼神殿裡的記載,肯定都是藉口。

  鬼知道秦有德是從哪弄到那些信息的。

  秦陽落在地上,遙望著前方的枯樹,靜靜的等候著。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

  但心裡對目前的情況,也有了一個大概猜測。

  荀穆肯定是坑了燕宗主,燕宗主進入樹洞,能逆轉壽元,應該是肯定的,但副作用必定特別大,大到能坑死燕宗主的地步。

  之後才是荀穆的目的,他之前一副勝券在握的架勢,說的那些話,大概可以推斷,他是為了彌補神凰血脈的缺陷。

  而那位老銀幣燕宗主,必定也是知道些什麼,他肯定也有不小的把握,可以達到他自己的目的。

  再一個,張正義進入這裡之後,跟得了失心瘋似的。

  要說以前,他被荀穆坑了,對弄死荀穆有執念也就罷了,這次明顯不是對荀穆的執念,而是想要進入樹洞。

  偏偏一體而出的荀穆,看起來根本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這點差別,秦陽早就注意到了。

  再一個,這所有的一切,歸根到底,都是因為鸑鷟。

  秦陽可不會傻到把最重要的角色忽略了。

  別說什麼冥凰早就消失,早就死了的鬼話。

  身為神凰之一,秦陽覺得,這種巨佬,不可能就那麼簡單的徹底消失,徹底完蛋了。

  當年應龍都成那副鬼樣子了,依然還沒涼透。

  甚至到現在,每次看到黑玉神門上的應龍浮雕,秦陽都會浮想翩翩。

  有時候秦陽都會想,這種巨佬,哪怕剩下一根腿毛,可能都不會涼透。

  所以,如今的情況,必須要考慮到鸑鷟的存在。

  尤其是張正義血脈裡的返生咒,既然能讓荀穆復甦了,為什麼不能讓鸑鷟復甦了?

  鸑鷟明顯比荀穆厲害多了。

  相比之下,秦陽現在在意的,根本不是荀穆,也不是燕宗主。

  而是這裡的主人。

  如今的傳說裡,被稱之為冥凰的鸑鷟。

  秦陽微微耷拉著眼皮,不管怎麼樣,只要不對自己不利,那秦陽懶得管,愛咋咋地去。

  但若是真有可能,鸑鷟要復甦,而且是在張正義身上復甦,或者是犧牲掉張正義。

  那,秦陽一點也不介意,讓那位巨佬,在剛復甦的時候,繼續去死。

  這些上古的大佬,心是一個比一個髒。

  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算上,應該都不算開地圖炮。

  秦陽無不惡意的去想,那鸑鷟,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以,現在要未雨綢繆。

  提前做好準備。

  提前斷了後路。

  不能等最壞的情況出現。

  「張師弟。」

  「秦師兄,想讓我幹什麼?」張正義低眉順眼的湊了過來。

  「你現在還感覺到召喚了麼?」

  「嗯,還有,但是能壓得住。」

  「那就好。」秦陽隨口說了一句,然後看向荀穆:「咦,這傢伙醒了?」

  張正義轉頭望去,秦陽在他身後,拿出一塊黑板磚,一板磚拍在了張正義的後腦上。

  霎時之間,鮮血直流,張正義眼皮一翻,悶哼一聲,直接失去了意識。

  秦陽為張正義止了血,檢查了一遍,雖然下手重了點,但以張正義的體質,一時半會肯定死不了。

  只要死不了,等到事情結束,把他帶回去,再打死一遍,又是一條好漢。

  「張師弟啊,你可別怪我,我不先把你控制住,等下我要做什麼,你十有八九會控制不住自己,鐵定要礙事,萬一我再順手把你打死了,你不冤死了。」

  嘗試著將張正義收入海眼裡,可是緊跟著,秦陽眉頭微蹙。

  這鬼地方……

  竟然還限制他收進去,只要念頭一動,就像是扯動了一個世界一樣。

  思來想去,取出點材料,現場打造一口金屬棺材,將張正義封在裡面,再一層一層的施加封印,將棺材封的死死的,確保裡面的張正義自爆,棺材都能抗一下。

  更重要的,是施加各種封印屏蔽的禁制,能想到的,全部加上去。

  處理完之後,再拿出各種材料,在棺材周圍,佈置上各種能想到的歹毒陣法,徹底將其封死。

  完事之後,秦陽瞥了一眼死光囚籠內,還在昏死的荀穆,冷笑一聲,也不理會他。

  沉吟了一下,秦陽還是沒拿出來黑玉神門。

  在這個跟神殿之外,完全不同的鬼地方,他不知道黑玉神門拿出來,會不會引起什麼別的變化。

  畢竟,黑玉神門上的應龍浮雕,秦陽還沒傻到認為那只是一個浮雕。

  若是燕宗主親自出手,他是必須要用黑玉神門擋。

  只是留下的死光囚籠而已,完全沒必要。

  他自身已經很強了。

  一步跨出,秦陽體內的氣血便開始沸騰,沉聲一喝,直接催動到霸王卸甲第五層。

  秦陽的身軀都隨著氣血湧動,驟然膨脹了一圈。

  地氣之軀催動,身體猶如化作了堅石,防禦力暴增。

  秦陽緩緩的伸出一隻手,觸碰到死光。

  激烈的交鋒,頓時開始展開,充斥著死寂力量的死光,對於生者來說,便是大毒大害之物。

  被動神通也隨之發動。

  衝擊到秦陽手上的死光,被被動神通吸收轉化,化作填補秦陽肉身的力量,再變成重新抵抗死光的力量。

  力量消耗極大,按照正常道宮修士的力量儲備,最多三息,便會氣脈衰竭。

  不過他還是能扛得住。

  問題不大。

  再次跨出一步,將整個身體都囊括在死光的籠罩之下。

  秦陽面無表情的邁步向前,三步之後,越過死光光柱墜落的地方。

  身上沸騰的氣血,慢慢平復,秦陽邁步向著前方的枯樹走去。

  三兩步之後,隨手翻出星落陣盤,丟向了荀穆。

  正在那昏死的荀穆,身上靈光一閃,便要逃開,可是陣法展開的速度,遠比他逃的更快。

  光暈擴散,荀穆便被光暈籠罩,眼看著就要被扯入大陣裡。

  「秦陽,你敢殺我,你永遠也別想知道怎麼離開這裡!」

  「老實點看戲就行。」秦陽沒理他,自顧自的走向枯樹。

  「秦有德,我敲……」話沒說完,荀穆的身形便消失在陣中。

  星落大陣,足夠困住荀穆了。

  秦陽一步一步走向枯樹。

  既然確定了這裡是鸑鷟,也就是冥凰的老巢。

  而燕宗主,進入樹洞逆轉壽元。

  這棵樹,自然也不用多猜了,肯定是黑梧桐。

  冥凰的棲身涅槃之所。

  想到這個,秦陽就想到了秦老闆,那位秦陽見過的最專業最高端的棺材匠。

  當時就覺得秦老闆很不簡單,只是人家是兢兢業業的手藝人,大家無冤無仇的,秦陽也不願意去窺探人家的秘密。

  如今看來,這位秦老闆何止不簡單,知道的有點多了。

  正好這次棺材都用完了,以後就走高端路線,去秦老闆那訂購一批棺材送人,也算是給他一筆大生意。

  到時候看看能不能打聽到點別的事情。

  一步步來到黑梧桐之下,秦陽沒去樹洞,而是伸出一隻手,緩緩的觸碰到黑梧桐的樹幹。

  一瞬間,秦陽便感覺到,壽元正在飛速流逝,流向了黑梧桐。

  一息便有一年的壽元,流入黑梧桐裡。

  秦陽不為所動,調動真元湧出,確認了黑梧桐對真元沒興趣之後,真元立刻噴湧而出,順著手掌,飛速的擴散開。

  真元飛速的擴散,籠罩整株黑梧桐,可是技能卻沒反應。

  秦陽看了看黑梧桐的根系,沉吟了一下。

  抬起了手,開始嘗試著去挖開黑梧桐的根系。

  但大地卻如玄鐵,堅不可摧。

  秦陽再沉吟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狠色。

  伸出左手,黑油開始浮現,黑影的左手,與他的左手融合到一起。

  抬頭看了看天空,這個死亡世界,毫無反應。

  很顯然,在這裡,黑影的左手,是不被排斥的。

  但是也有可能,是根本不會落下雷劫之類的東西,排斥的結果,會是無形的東西。

  但此刻,秦陽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只要這次不死,以後都不會再來這種鬼地方了!

  管這個世界高興還是不高興。

  動用了黑影的左手,秦陽伸手插向地面,這一次,堅不可摧的地面,便好似變成了尋常的泥土,他挖起來雖然費力點,卻也不是沒辦法。

  挖出一條粗大的根系之後,秦陽直接扯著根系,沉聲一喝,將整個黑梧桐都扯的微微一晃。

  秦陽也不管,繼續挖,繼續扯。

  主要的根系留著,細點的分支根系,被扯斷了就斷了,無所謂。

  秦陽跟瘋了一樣,一點一點的挖開根系,將整株黑梧桐都挖了出來,挖不出來的就斬斷,毀掉。

  隨著時間流逝,樹洞裡已經開始有神光在閃耀。

  秦陽也不管,左手貼著黑梧桐的樹幹,真元如流水一般湧出,將整株黑梧桐都包裹在內。

  秦陽感受著真元流動,喃喃自語。

  「黑梧桐啊黑梧桐,你也別怪我,我要是不能把你帶走,那我只能毀了你了。」

  「我要是能帶走你,以後給你換個好點的環境,這破地方,土地貧瘠的,連葉子都長不出來了。」

  技能沒反應,秦陽覺得可能失敗了,就要轉用五指奔雷咒的時候。

  就見樹洞裡神光一閃,一道神光從裡面飛了出來。

  瞬間,技能有反應了。

  秦陽瞬間發動技能,將整株黑梧桐煉化了。

  念頭一動,巨大的枯樹,飛速縮小,化作一個小模型一般,落入秦陽掌中。

  秦陽算是徹底鬆了口氣。

  啥叫未雨綢繆,這就叫未雨綢繆。

  直接斷了鸑鷟的後路。

  還復甦,復甦尼瑪呢,老巢都給你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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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九章 是時候跑路了,比心態爆炸還要崩

  秦陽其實也清楚,傳說中未必全是真的。

  冥凰涅槃,也未必必須需要黑梧桐。

  真要是有這麼大這麼明顯的弱點,冥凰肯定早涼了。

  畢竟只是隻言片語的記載,也大概能看得出來,這冥凰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得罪的人肯定不少。

  但有關黑梧桐本身的傳說,倒是大概率是真的,不確定的地方,只是黑梧桐本身的力量,應該不止如此而已。

  他伸手觸碰到黑梧桐,都會被吞噬壽元,這顆樹也肯定不是什麼正經樹。

  誰家正經樹是禿子不說,還有這種邪門力量。

  看起來枯死了,實則還活著,按照禿頭一般都比較強的定律,倒是也挺符合黑梧桐的。

  反正不管怎麼樣,那燕宗主能進如樹洞,效果肯定是有的。

  先挖走再說,能有效果了最好,要是還攔不住,那就把這顆不正經的黑梧桐砍了當材料用。

  這種最極品的材料,放到秦老闆那,絕對可以做出來最頂尖的棺槨。

  一般材料做出來的黑梧桐棺材,都能有那般神效,以真正的黑梧桐當材料,最後的成品,效果絕對逆天。

  念頭一動,掌中的黑梧桐,便被他收入了海眼裡。

  秦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玩味。

  區別對待可太明顯了吧。

  他想要收張正義進海眼的時候,彷彿在拉扯一個世界,根本沒辦法將他拉進海眼裡。

  可是這顆黑梧桐,卻輕輕鬆鬆,基本沒有感覺到阻力。

  秦陽可不認為這是因為他把整顆黑梧桐煉化了。

  再者,這顆黑梧桐還活著呢,只是一顆樹,還是有意識,他也不太清楚。

  若是這顆黑梧桐還有意識的話,它為什麼願意被拾取了?

  若是有自我意識的話,那它可能還有二五仔屬性。

  諸多念頭一閃而過,秦陽迅速的壓下所有的念頭,抬頭看向半空中的那一團神光。

  灰色的光輝裡,充斥著死寂,似是半點生機也感覺不到,氣息也在忽強忽弱,波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秦陽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然後默默的伸出右手,將左手壓了下去。

  既然把黑影的左手拿出來用了,那就不在乎是用了一還是用了十。

  自然也不會在意是不是要開大。

  以黑影的左手,施展五指奔雷咒,的確強到不可思議,秦陽自己都不明白有多強,這個力量已經超出了他能掌握,能理解的上限。

  一擊必殺,應該沒什麼問題。

  問題就是太強了,他只要施展五指奔雷咒,自身也必然會被反震之力,震的失去意識。

  這就是典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到最後時刻,不是逼不得已的話,能不用最好別用。

  這是他最後一張牌。

  必須放到最後,可以一擊定乾坤,不然的話,等到炸完之後,瘋狂翻倍,最後卻剩下一張小三憋手裡了,那死的多尷尬,多憋屈啊。

  就算是真打不過了,死也要死的壯烈一點,起碼拉著一起同歸於盡,起碼還能勸勸自己,這樣痛快點。

  壓下了直接對著燕宗主開大的念頭,秦陽瞥了一眼半空中的不穩定光團,念頭一轉,開始向後退。

  起碼目前進展的還算順利。

  而且,那位燕宗主的氣息中,的確是有了逆轉壽元的趨勢,暮氣已經開始消散。

  但情況不太對勁,從氣勢,到靈氣波動,再到意識波動,都不太對勁。

  秦陽覺得,是時候跑路了。

  路過星落大陣的時候,秦陽一揮手,將陣盤收了回來。

  陣中的荀穆,跌落到地面上,傷勢愈發嚴重,可這貨就是沒死。

  沒死秦陽也懶得管他了,留著當靶子吧。

  那位燕宗主,最不能放過的,就是荀穆。

  至於其他人,頂多是需要滅口而已。

  衝出了死光囚籠的範圍,秦陽鑽進陣中,扛起張正義的棺材,便開始向著遠處一路狂奔。

  ……

  荀穆癱在地上,已經不成人形,全身的骨頭似乎都斷了大半。

  在星落大陣裡沒死,哪怕星落大陣還沒演化到極致,這裡也不是適合大陣展開的地方,荀穆也足以自傲了。

  他掙扎著抬起頭,遙望著秦陽撒丫子狂奔的背影,差點又被氣的背過氣。

  然而,等他再轉過頭,準備爬向黑梧桐的時候,頓時一怔,整個人都傻了。

  「樹呢?樹呢!」

  荀穆尖叫著哀嚎,跟要請全村人吃飯了似的,扯著嗓子開始嚎喪。

  「秦有德,你特麼不是人!不是人啊!」

  嚎著嚎著,荀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憋屈的,直接哭了。

  他自認為對於秦陽是特別瞭解的。

  也知道秦陽是個什麼狗德行。

  放眼整個世界,最有價值,可能也是唯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這顆已經枯死的黑梧桐。

  他當然知道,秦陽肯定會有想法。

  可這個想法,荀穆想過的,其實也只是怕秦陽會想辦法毀掉黑梧桐而已。

  但是他還真沒往秦陽會挖走黑梧桐這方面想過。

  這裡的大地,堅若法寶,渾然一體,以他們的實力,在這裡放開手交手,也未必能造成什麼太大的破壞。

  挖走黑梧桐,那是想都沒想過的事。

  可是眼前這個大坑,裡面還殘留著點黑梧桐的根鬚,任誰看了都能看出來,這是樹被人挖走了。

  鬼知道秦陽用了什麼辦法,他怎麼可能辦到。

  荀穆身上的靈光閃耀,如同水波流轉,他的樣貌,開始飛速的變老,壽元急速消耗,可是傷勢卻也開始飛速的復原。

  他掙扎著爬起來,還不死心的衝到大坑裡,親手觸摸到大坑裡的黑土,觸摸到那些殘留的根鬚,再感覺到那些根鬚,已經徹底沒了力量。

  荀穆的眼睛都紅了。

  盤算了多年,計劃了多年,如今,一朝落空。

  秦陽一子落下,他便滿盤皆輸。

  這何止是心態爆炸。

  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的神光,荀穆眼裡的光彩,似乎都要消散了。

  神光緩緩收斂,戴著面具的燕宗主,在神光中浮現。

  他的氣息很是古怪,意識波動也很是古怪,忽高忽低,一頭白髮,也變成了右半邊白,左半邊黑。

  燕宗主伸出右手,覆蓋在自己的右臉上,面具下的面孔,不斷變幻這表情。

  他的喉嚨裡,一聲聲低吼聲傳出。

  神魂到了近乎崩潰的邊緣,可是卻還是頑強的保持著這種狀態,一直沒有崩潰。

  荀穆的確沒說謊,黑梧桐的樹洞裡,的確有逆轉壽元的力量,他在裡面也的確感覺到了這種力量。

  但是,這種力量,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也不是屬於一般人的。

  而是屬於冥凰。

  隨著那股奪天地之造化的偉力落下,一同落下的,還有冥凰的記憶。

  哪怕沒有意識,只有記憶,也遠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無盡的歲月裡,冥凰的記憶,如同貫穿了時光長河一般,給他一種無窮無盡之感。

  各種黑暗、孤寂,綿綿長長,一股腦的灌入,這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他的記憶,在這種龐大而詭譎的記憶長河之下,如同一片小水窪,被海浪不斷的沖刷。

  他的意識,就似一片落葉,落到了無垠之海上。

  哪怕只是單純的記憶,他便已經扛不住了。

  在這麼下去,他的意識會被淹沒,他的記憶小水窪,會如同一滴水融入到一片海裡,了無蹤跡。

  他不會再記得他是誰,他只會記得,他就是冥凰。

  所以,只是轉化到一半,燕宗主便主動衝了出來。

  如今,他維持著最後一點靈台清明,腦海中卻已經仿若出現了兩個意識。

  慢慢的,燕宗主的自我意識,龜縮在一角,任憑如何沖刷,也無法被淹沒,兩邊如同陷入了一個不平衡的平衡。

  燕宗主緩緩的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茫然,一絲跟世界的疏離感,看著地上已經猶如六七十歲老人的荀穆。

  他緩緩的道:「是小穆吧?」

  用的是上古的一種語言。

  荀穆眼中的神采,已經完全暗淡了下去,內心一片晦暗,被絕望徹底侵佔。

  他俯下身,以頭觸地。

  「荀穆,叩見冥皇。」

  荀穆趴在地上,動也不敢動一下。

  燕宗主緩緩的落下,一隻手按在荀穆的腦袋上,而後眉頭微蹙。

  「咦,不是你麼?」

  「不是我,真正返生復甦的,是一個叫張正義的,我只是利用他留下的血肉,復甦了過來。」

  荀穆瑟瑟發抖著,趕緊甩鍋。

  「帶我去見他,看在你也算是出力不小的份上,給你一條生路。」

  「多謝冥皇。」荀穆連忙叩謝。

  眼裡也多了一絲光彩。

  他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冥皇會復甦了,不是說,黑梧桐裡承載的,只是記憶麼。

  但是這姿態,這話語,各方面,都無不說明了一點,冥皇的確復甦了。

  荀穆滿心的絕望,滿心的悔恨,到了此刻,回頭望去的時候,才忽然有些明白了。

  他只是一個棋子。

  被人利用的棋子。

  記憶回到很久很久之前。

  那時候,天下大亂,天庭地府交鋒,每年都會聽說有哪位大神隕落了,他不過是一個諸多大神夾縫裡生存,頂多算是大號螻蟻,幹的又是上不得檯面的事。

  他是個賊,自譽為偷天的賊,趁火打劫,在一位位已經隕落的大佬身上,盜來了不少東西,從財富資源,到寶物神通,他開始慢慢的變強。

  越來越強,闖蕩的時候,也越來越得心應手,但他也越來越謹慎,越來越小心,因為比他強的人,隕落的時候,似乎都是那麼的隨意。

  然後後來有一天,他意外得到了一個消息。

  冥皇鸑鷟,身受重創,即將涅槃。

  他怕死,所以,面對這種萬載難逢的機會,他不可避免心動了。

  只要成功了,他就可能擁有,比那些大神還要多的機會。

  犯錯的機會,死亡的機會,隕落的機會。

  他沒急著去做,而是先做準備,收集情報,做出預案,甚至後面,還利用其他的神凰血脈,打入到冥皇身邊,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如是過去了百年,他什麼都沒做,只是靜靜的等著。

  然後有一天,冥皇要涅槃了,他偷偷利用自身的力量,各種神通,各種寶物,潛入到了冥皇涅槃的地方。

  在冥皇步入死亡,即將涅槃的瞬間,他圖窮匕見,耗費了所有準備好的寶物,拼盡全力,拼著險些神形俱滅,才偷走了冥皇的本源。

  神凰的本源,涅槃之根。

  甚至還盜走了冥皇神殿裡所有的東西。

  提前做了百年準備,一切都還算是順利。

  他將本源融入到自身,自然而然的,獲得了一個神通,比之浴火重生還要可怕的神通。

  哪怕是神形俱滅,也只需要消耗壽元,就能再次復活的可怕神通。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不太完整,需要到黑梧桐才能完整。

  然而,他還沒高興兩天,還沒出門呢,異變便開始出現了。

  他發現他手中的典籍裡,再也沒有鸑鷟這兩個字,有關鸑鷟的東西,也開始慢慢的消散,甚至在外面,他問過一些弱者時,他們都不再記得鸑鷟是什麼。

  甚至再過了兩天,他見到的所有人,連鸑鷟這倆字怎麼念怎麼寫,都不記得了。

  那個時候,他就怕了。

  他怕得要死。

  一點喜悅也沒有了。

  他忽然明白,為何冥皇鸑鷟那麼強,明明可以輕而易舉的死而復生,為何要去涅槃,重頭再來。

  這是有最頂級的大佬出手了。

  他只是一個比較厲害的小賊而已。

  為了不被人抓到,不被人找到,他利用自己的能力,鑽了天地法度的空子,偷渡時光。

  甚至為了保險起見,他親自將自身分開,揮灑到能找到的所有地方,尤其是生靈眾多的地方。

  然後,留下最後的一部分自爆了。

  以此,避開了所有的事情。

  他的血脈,如此一代一代傳下去,總有一天,他會復甦歸來。

  哪怕這一天可能會很久很久,可到了那時,時代應該也已經變了。

  而且,這個過程中,他也不會有什麼感覺,就是眼睛一閉一睜而已。

  最重要的,沒人能阻止他去偷渡時光,除非,上面的大神比他更加喪心病狂。

  他侵染了億萬生靈,除非上面大神,將這億萬生靈,一個不差的全部湮滅,否則,誰都無法阻止他偷渡時光。

  而屠戮億萬生靈,是誰都不願意扛起的作孽,不是不能做,而是做了,就是為其他人立下一個無懈可擊的靶子。

  所以,他成功了。

  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事,便是這件事,盜走了鸑鷟的涅槃之根,從那種看不到背影的大神手裡逃走了。

  然後,那些曾經的大神,都已經湮滅在時光裡,他這個當年壓根算不上大佬的毛賊,卻偷渡了時光,活了下來。

  他能不得意麼,不該得意麼。

  可現在,他完全得意不起來了。

  他現在才明白,他從頭到尾,都只是一顆棋子。

  冥皇最滿意的一顆棋子。

  因為最合適。

  他不引人注意,他有偷天神通,可以鑽天地法度的空子,最重要的,還貪生怕死。

  冥皇早就知道,涅槃了也沒好結果。

  所以,從他最早的時候,意外得到那個消息開始,就已經成為了棋子。

  他能得到的所有訊息,都是別人給他的,可以讓他知道的。

  一步一步走下來。

  他拼盡全力,歷經波折,最後的結果,卻是……

  帶著冥皇偷渡了時光。

  因為沒人會在意他這個小賊,等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神們,注意到這個人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再也不可能阻止了。

  荀穆面色晦暗,眼神黯淡,這個時候,想到了秦陽之前說的那句話,他現在覺得,好有道理。

  上古的大佬,心都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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