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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織朱】生存期限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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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6 01:39:25
第一百七十章 身份猜猜猜(十五)

  她哭的聲嘶力竭,每一個字都打在其他七人心上。

  砸一個坑埋一個字流一滴淚。

  千瘡百孔。

  誰想死在這裡?誰不想回家?

  曾幾何時他們魂牽夢縈的都是從前的日子,剛進入游戲的時候絕大部分人都還記得與人為善,還記得互相幫助,還記得推己及人,擁有著文明社會悉心培養的真誠與熱情。

  但那也已經成為又一個從前了,新世界沒有法律,只有0000制定的通關規則。這種規則下沒有人情,不容退卻。當然,美好的品德依然存在,真摯的善良沒有消失,只是都需要相對來說了。

  陣營對抗,為了盡可能的保全己方就必須果斷決絕的設計對方。

  個人競賽,為了盡可能的獲得更高的名次就必須把其他的人踩在腳下。

  這是向上走一步都得先往下踹一個人的世界。

  這是保全一個人就必須傷害一個人的世界。

  這是一個不存在共贏的世界。

  每個活到現在的人都想繼續活下去,用各種各樣的手段甚至不擇手段,只是想活下去。

  沒有絕對的善惡,沒有明確的是非。

  岳諒低頭,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食指點了點,曾以丹下意識鬆開,抬起止不住的淚眼。

  挺括垂順的裙擺被揪起一片褶皺,她輕輕拍了拍裙擺。

  「做什麼事都需要理由,如果你能說出讓我幫你的理由,我自然會幫你。」

  「……理由?」曾以丹激動地揮開雙手,「我不能死的,我還有父母,還有親人,他們疼我愛我保護我,如果我就這麼死了他們怎麼辦?我是獨生女,我得活下去!」

  岳諒搖頭,「這不是理由,這只是你的訴求。我和你是獨立的,甚至可以說是對立的,你想活著與我無關,你的父母親人也與我無關。」

  「別開玩笑了!之前我提出要算分讓大家一起通關你也沒有反對啊——」

  「關於你提出的讓大家一起通關這件事,對我們每個人都有好處,對於負分成員有了通關的可能,對於正分成員來說保證了安全性降低了復雜性,也就是說雖然我們讓分會降分,但我們本質的利益並沒有受到侵害並且還有受益。而你剛才提出的請求,初看我們三個也不會有虧損,但這裡需要幫助的只有你一個嗎?」

  「如果僅僅是基於你的訴求就答應你,那麼我們就沒有理由不答應殷繡錦。更何況我們現在並沒有人說要拒絕你,我們只是需要理由。」

  曾以丹現在的表現令沈當歸多看一眼都不想,有本事空手套白狼令人不齒也值得敬佩,能力不夠還不願意付出代價那叫笑話。

  不過看人倒是一看一個準,還知道去抱岳小姐的大腿。

  邢陽走過去依靠著自家姐妹,對地上的人擠了擠眉頭,「我稍微提醒你一下吧朋友,哪怕你是學著那位烈士姐妹用威脅的手段也能成為我們必須幫你的理由啊,這信手拈來的理由多到不行你為什麼會覺得跪一跪哭一哭就是理由呢朋友?」

  「她不行。」殷繡錦樂得看笑話,嘴下也不留德,「黑榜第一名敢死,她不敢啊,她豁不出去的。這種人吶,努力麼是努力,該爭的也會爭,邁的步子也不比別人小,可就是不出挑。」

  她幽幽嘆息,「說實話我還挺佩服你的,想做好人做不成好人,想當壞人當不了壞人,三腳貓的功夫王八的命,你活的都這麼辛苦了,居然還能這麼執著的活著。」

  曾以丹咬著嘴唇,眼淚撲簌簌往下滾。

  她也不想這樣,可她能怎麼辦?她才二十出頭,進來前她連洗襪子都不會,做過的最壞的事情就是說別人壞話。她真的不想死,可她又不知道到底怎麼樣才能不死……

  「大家能不說都別說了吧。」蘇文成出面,「她看起來就像是被寵大的姑娘,已經很不容易了。」

  邢陽嘴角在笑,眼底一片沉靜。

  人的潛力固然是無窮的,可開發度卻是受限的。她的思維眼界止步於此,到現在就已經舉步維艱,盡頭早就在三步外等著了,沒法突破,就會被困死。

  岳諒沒有說話,她不覺得自己有去評價曾以丹的資格,從小到大的家教也不允許她去對一個遠比她有毅力的人指手畫腳。

  世界上有數不清的路可以往前走,泥濘小路也好,寬敞大道也好,她只走自己的路。

  只要沒有人來擋她的路。

  「我……」曾以丹忽然站了起來,無神的雙眼逐漸聚焦,吊起一口氣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看見她的去向,邢陽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彎起眼睛,還有藥可救的嘛。

  沈當歸抬眸,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視線落到面前嘴唇都在顫抖的女人身上。

  曾以丹拿出一疊卡片,舉到他面前。

  「用我所有的卡片,所有的。」她咬住嘴唇停頓了一下,「有功能卡,可以換到我的……命嗎?」

  沈當歸伸手接過,五張卡片,三張食物卡,一張打火機,一張綁定卡。

  驗貨完畢,沈當歸露出商人的微笑,「恭喜你,找到了很不錯的理由。不過我也要事先提醒你,我和岳小姐只能給你機會,是成功還是失敗,依然在你自己。」

  曾以丹咬牙擦乾眼淚,「我會活下去。」

  要活下去。

  岳諒看著沈當歸,確認道:「你和我?」

  沈當歸把綁定卡在她面前拋了拋,答道:「沒錯,是你和我,還有……」他轉身,朝邢陽勾了勾手指。

  「反正你老三的位置坐定了,一起發財嗎兄弟?」

  邢陽:「……我親戚怎麼就看上你了?就你這樣的人?我親戚的眼光就是我比好啊當然可以啦兄弟!」

  說著收下三張食物卡,美滋滋。

  完美的一家三口。

  蘇文成覺得自己還是太年輕,殷繡錦撅起花瓣嘴,非常不開心。

  朱岷靠牆小憩,于暖靜靜地坐在角落裡,表情安詳,暴戾盡褪。

  「第七場景開啟,本輪游戲場景為失火大樓,各位場景內身份為被困居民,樓高二十層,起火層為十八層,各位堅持到大火撲滅,即視為達成指標。」

  「身份交換啟動,請各位在完成任務的同時,不要忘記留心其他玩家的言行風格。」

  「第七環節游戲,正式開始。」

  一進入游戲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囂著燙,貪婪的火舌舔舐著十八層的每一寸可燃物,火焰熊熊熱浪滾滾,濃煙從門縫中擠進來嗆鼻熏眼。

  別說去試探別人了,就連觀察其他人都心思都生不出來,現在沒什麼比命更重要。

  「曾以丹」急道:「我是于暖,外面的火肯定很大了,有沒有人可以想想辦法?!我願意去死但我不想被火燒死!」

  在場的人裡只有她可以肆無忌憚地表現自己的真實情緒,由她來開這個頭似乎也理所應該。

  「殷繡錦」抬眸,復雜地看了她一眼。

  「開門上樓,規則裡明確說樓高二十層,起火層在十八樓,代表著衝出去才有希望。」

  岳文成接道,將左手插進口袋裡。

  事情緊急,顧不得之前約好的順序了。

  「邢陽」將視線從他身上收回,沒有說話直接就往裡面走。

  沈陽。

  「沈當歸」沖著他的背影大喊:「你進去幹什麼?!」

  「于暖」蹙著眉頭,也往裡走去,「先找窗戶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形,就算我們要從門口出去,現在火這麼大,房間裡都有這麼高的熱度了,外面的濃煙很有可能就會直接讓我們窒息,赤手空拳出去就是送死。」

  他說話的功夫,沈當歸已經拉開了封閉式陽台的窗戶,隔壁的大火從窗台躥了出來,薄薄的玻璃彷彿要融化一般,噼噼剝剝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消防車看起來才到,這麼高的樓層給滅火帶來了不小的困難,下面密密麻麻圍著一圈人,消防氣墊還沒有支起,很顯然坐以待斃就是死路一條。

  「看來只能出去一搏了,大家不要恐慌,0000不會設置必死的游戲,只要我們夠冷靜做好措施,不會有問題的。」「岳諒」安慰眾人,也給自己樹立信心。

  「朱岷」:「別說這些沒用的,抓緊時間出去吧不然就等死吧!」

  「都來衛生間,先把自己弄濕。」他們在窗前的功夫,岳諒已經找到了衛生間,在大家聞聲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在淋浴下把自己從頭澆到腳,很快就濕透了。

  衛生間不大,不可能一起擠進去,沈當歸和「于暖」一起進了臥室,把能找出來的毯子被子毛巾都翻出來,統統扔進衛生間的浴缸裡。

  「沈當歸」被「曾以丹」擠了一下,被她搶先。

  「岳諒」找出剪刀三兩下將長長的頭髮剪掉,然後一頭扎進放滿了水的水池裡。

  反應慢好幾拍的「殷繡錦」看了擠在蓮蓬頭下的「曾以丹」一眼,拿起「岳諒」扔下的剪刀,也開始剪頭髮。

  岳諒將他們掃了一圈,拿了個臉盆轉身去了廚房,接滿一盆水就往大門上潑,滋滋的聲音昭示著外面焦灼的熱度,她不知道外面情況怎麼樣了,不敢貿然打開門,只能等大家做好準備,一鼓作氣衝出去。

  煙越來越濃了,距離門最近的她不停地咳嗽,捧著一整盆一整盆的水吃力往返也讓她手臂不堪重負。

  倒完第五盆水,一條濕漉漉的毛巾突降眼前,然後展開著包住口鼻,扎在腦後,接著手裡的臉盆也被人拿走了。

  「邢陽」的聲音響在耳邊,「換人,去找個破門的工具。」

  岳諒立即轉身,一間一間開門,在雜物間找到了一把錘子和一根不知道是鋼筋還是撬棍的金屬。

  她最後看了一眼沒有其他發現,便提著這兩樣東西飛奔回門口,自己拿著棍狀金屬,將錘子遞給沈當歸,後者剛倒完一盆水,在門把手上搭了件濕衣服就嘗試開門。

  果然沒有辦法順利打開,沈當歸舉起錘子往特定的幾個位置敲了幾下,鬆動了。

  沈當歸回頭看了岳諒一眼,後者後退幾步朝著裡面大喊:「好了沒有,再不開門就出不去了!」

  喊完這一嗓子她撿起臉盆回到廚房,又接了半盆水倒在自己身上,再重新接了大半盆快步出去,潑在了離門最近的沈當歸頭和身上。

  「岳諒」抱著徹底弄濕的毯子被子給他們一人發了一條,分別披好之後,岳諒和沈當歸換了一個位置,她站到了最前面,即將承擔開門的任務。

  「一鼓作氣,身體盡量貼地。」

  眾人的心提了起來,岳諒用盡全身力氣打開大門,熱流濃煙與噴吐的火舌一起衝進來老長一段距離才弱下半分,回捲過去。

  「曾以丹」第一個衝進火海,接二連三,岳諒自己反而落在了後面,她用彷彿一瞬間就被烘乾了的毯子緊緊裹住自己,跟著「殷繡錦」的背影衝了出去。

  門外火情比想像中更為嚴重,封閉又狹窄的樓道裡已成火海,0000設定的老式居民樓樓道被業主的大量雜物佔據,是火勢迅速燎原的本因。

  岳諒覺得自己的皮膚要從裡面往外燒出洞來了,心跳急促呼吸停滯,大腦極度缺氧,累積起來的疲憊感在窒息的情況下一鼓作氣爆發,她才跑了幾步,就感覺跑了很久很久,眼前一片眩暈。

  世界模糊之前,一隻手在灰暗的煙霧裡抓住她的肩膀,壓著她的背將她撲倒,翻滾。

  砰——

  突如其來也在意料之中的爆炸帶來更加猛烈的火勢,岳諒聽到了尖叫聲和咒罵聲,然後又被拖起,朝火焰稀疏處趕去。

  「再堅持一下,等會兒還要換你。」

  岳諒掙扎著重新控制自己的大腦,手腳似乎隨著主權的回歸而恢復力氣,她憋住一口氣,伸手抓住了沈當歸。

  「很好,就是這樣。」

  火海漸小,他們混進了前面同樣狼狽不堪的隊伍裡,跌跌撞撞衝上同樣被火焰侵襲的十九樓。

  十九樓也起了火,好在剛開始,可以落腳的地方很多。

  沈當歸一把扯掉身上的毛毯,就地翻滾壓滅了身上正打算越演越烈的火苗,做完這一切後他就不動了。被他帶出來渾身上下基本都好的,只有右邊小腿火辣辣疼著的岳諒按照剛才說好的,靠著憋足的那股勁兒,將他往更邊上拖去。

  「朱岷」身上起火嚴重,「岳諒」和「殷繡錦」用剛才披蓋的東西拼命抽打他的身體,很快將火拍熄,然而還是晚了,他身上已經造成了輕度但大面積的燒傷。

  問題不大,疼死人命。

  沈當歸配合著放輕了身體,岳諒得以多堅持一會兒,拖著他和大家擠在一起。

  「這……這裡還不安全,火很快就、就燒過來了。」「岳諒」上氣不接下氣,同樣也已經扔掉了被子,裸露在外的皮膚一片猩紅,顯然是剛才被火舔了不止一口。

  「沈當歸」咳得地動山搖,根本接不上話。

  沒受什麼苦頭的「于暖」解下包住頭臉的枕巾,在鼻子下面狠狠地捂了一把,道:「樓梯到這裡就沒了,第二十層應該是指頂樓天台……上去的樓梯可能在別的位置,抓緊時間找一下。」

  跑在最前面,受爆炸影響最小同樣沒有受傷的「曾以丹」用還帶著濕度的毛巾捂了一下滾燙的脖子,朝另一頭望去,再看回來,指著正上方一個四四方方凹陷進去的蓋子,凹陷內側還鑲著體積不小的一塊東西。

  「是不是這個?」

  在「岳諒」努力去搆的時候,沈當歸「虛弱」地動了動手,岳諒這才發現他居然帶上了自己為了破門拿來的金屬棍,馬上將棍子拿過來,利用蘇文成的身高優勢再加棍子去戳那塊鑲嵌物。

  她沒見過這個,直覺爬上去的工具應該會與這個東西有關。

  「于暖」指揮道:「你在邊角蹭一圈。」

  岳諒舉著胳膊,繞圈的時候碰到了一個有活動感的東西,她換著方向試了幾次,將活動梯整個放了下來。

  八人全部爬上頂樓的時候,第二次小爆炸又衝碎了一排窗戶。

  眾人滿腹劫後餘生的喜悅,癱坐在地。

  天上的太陽依舊明媚。

  爬上來牽動了太多痛覺神經,「朱岷」坐著,盡可能地舒展四肢後保持不動,然後繼續忍受疼痛。

  「于暖」心有餘悸,「太刺激了,早知道有今天我一定好好參與學校的火災逃生演習。」

  「恐怕沒什麼用。」「岳諒」想笑笑不出來,「學校的火災演習不是剛起火就圈外起火,要麼就是低樓層起火可以跳充氣墊的,沒有任何一個情況這種包圍圈逃生模式吻合。」

  「沈當歸」擰著眉頭,「至少我們會用濕毛巾捂住口鼻,不能說沒有一點作用。」

  沈陽同志繼續虛弱。

  岳諒晃了晃腦袋,伸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有些走神地想,果然有技巧的撲倒被救者就不會怎麼痛……

  大家調整了將近五分鐘後,「殷繡錦」開口,目光直視「曾以丹」。

  「現在有時間問了,明明我才是于暖,為什麼你要冒充我?」

  眾人才舒展開的眉頭,重新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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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6 01:39:48
第一百七十一章 身份猜猜猜(十六)

  「曾以丹」皺著眉頭,「是誰在冒充誰,你想做什麼?」

  「我不想做什麼。」「殷繡錦」搖頭,「我只是好奇而已,偽裝成我能給你帶來什麼好處?」

  「沒有偽裝,也沒有好處。」

  「殷繡錦」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點點頭,「隨便你吧,總而言之我是真的于暖,要相信誰,你們自己判斷。」

  從前有真假孫行者,如今有真假于暖。

  眾人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狐疑,打量,困惑。

  哪個是真的?

  「沈當歸」指向「曾以丹」,「客觀分析,你更像假的,你的求生欲太強烈了。」

  其他人看向她,在心中認可了「沈當歸」的猜測,這個「曾以丹」的表現著實不像放棄了生命的人。

  「曾以丹」冷笑,「我是死定了沒錯,但被清理和被燒死是兩回事,而且如果我在這一輪就死了,你們立刻就會毀約的吧,我敢死嗎?再說了,其實你們認為我是誰都無所謂,你們愛選誰選誰,只要朱岷猜對了,你們不去選朱岷,那我的目的就還是達成的。」

  她這麼說也有道理。

  兩個人都不辯解自己是不是真的于暖,也正因為不辯解,真假越發撲朔迷離。

  大家心裡其實還是更偏向「殷繡錦」是于暖的,畢竟無論「曾以丹」那麼強烈的求生欲背後有多站得住腳的理由,都強烈過頭了。

  只是心裡的可能性一旦生成,他們就都無法認定「曾以丹」一定就不是真正的于暖。

  岳諒看看「曾以丹」,又看看「殷繡錦」,陷入沉思。

  暫且撇開誰是真正的于暖不談,偽裝于暖的必要性在哪裡?無論怎麼看,于暖的身份明確對大家更為有利,直接得分,且身份排查範圍變小,更容易猜測出其他玩家的身份。

  岳諒的目光瞥過仍在虛弱狀態的沈陽,再在其餘四個人身上掃過。

  剛才在小房間裡,他們四個瞑目張膽捆綁在一起的人沒有機會商量暗號,也不敢當著其他人的面做這種很可能會導致下一輪游戲直接暴露身份的小動作,所以曾以丹和邢陽的身份依舊要猜,對於他們兩個來說,自己和沈當歸的身份也是一樣要猜要試探的。

  既然要更快的猜出隊友,那他們四個人再去偽裝成于暖就太沒有必要了,因此這個偽裝成于暖把水攪得更渾的人……等一下,所以這個人偽裝成于暖的目的是擴大身份排查範圍,讓大家的身份變得更加不好猜?

  是在忌憚他們四個確認彼此身份後,從而準確鎖定其他人的身份嗎。

  那麼建立在這一點的基礎上,朱岷基本可以排除,眾人在于暖的限制下基本不會冒險去選擇他,所以他沒有把水攪渾的必要,而且如果偽裝者是他,對他足夠熟悉的于暖也不太可能站出來提醒大家。

  那麼就是蘇文成和殷繡錦了。

  如果「曾以丹」是假的于暖,那麼結合之前「曾以丹」在衛生間搶先打濕自己和開門時第一個搶跑的行為,「曾以丹」很可能是殷繡錦,蘇文成的溫柔體貼都要入骨十分了,非偽裝狀態做不出這種事情。

  但如果「殷繡錦」才是假的于暖,那這具軀殼背後是誰,就更加無從判斷了。

  「于暖」:「你們誰是真正的于暖我先不管,我只知道,冒充的那個人應該是排行在前面的,冒充于暖只有不讓其他人得分這一個好處,對於排在後面的人來說,于暖這一分只要自己能拿,其他人拿了也無所謂,因為大家不在乎排名,只想著活著。」

  「沈當歸」皺眉,「不對,我覺得排名在前面的,更加沒有必要去偽裝,大家的名次已經定了,難道還有人想要趕超?」

  虛弱的沈陽同志「恢復」了一些力氣,嫌水不夠混,頗有技巧地摻了一棍子,「定了名次的只有岳諒和沈當歸吧?除了他們兩個我不懷疑,其他人我覺得都有偽裝的可能。」

  「岳諒」接道:「照你這麼說,偽裝成于暖的人選,最有可能的其實是排行榜的第三名和第四名吧,我記得那兩個人就差三分……」

  碩大的汗珠從「朱岷」額上滑落,他抽了一口氣低嚷了一句「疼死了」,隨即換上沉靜的面孔,「三分的差距不好趕超,那兩個人也談不上最有可能。」

  「那你的意思是排在後面的?」「沈當歸」沉吟道:「我是覺得排在前面的人做這種事的可能性不大,但排在後面的,我也覺得沒有必要,其他人的分數再低,排名也上不去啊。」

  他們討論的時候,岳諒不動聲色的觀察了每個人說話時的動作和神態。

  沈當歸是純粹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揭過不提,「于暖」和「岳諒」的發言值得推敲。前者將偽裝者的身份定位在前四名,後者更是直接地圈了第三名和第四名,明面上是在認真的猜測偽裝者的真實身份,實際上是在誘導大家把這個偽裝者的身份扣在自己想扣的人也就是自己身上。

  只要偽裝者被認定為「自己」,那麼真正的本人就安全了。

  按照這個思路,「于暖」和「岳諒」這兩個人,十有八九就是蘇文成和邢陽了。按照邢陽的做事風格,不可能不知道圈定的範圍小自己暴露的危險性也大,把範圍縮到兩個人身上不太可能,那麼先假設「于暖」是邢陽,「岳諒」是蘇文成。

  「朱岷」和「沈當歸」都反駁了兩人刻意圈出的範圍,其中「沈當歸」話最多而有效內容最少且無引導,老實得很,除了曾以丹岳諒想不出第二個腸子這麼直的。至於「朱岷」只做了很簡單的發言,發言前那一聲「疼死了」稍顯刻意,看成是朱岷本人要柔化自己的形象,也很說得通。

  這樣下來,偽裝者只能是殷繡錦。

  而「朱岷」已經是朱岷了,「殷繡錦」再撞上殷繡錦的可能性相對較小,「曾以丹」是「殷繡錦」贏面更大。

  分析完畢。

  岳諒出聲:「比起大家頭腦風暴猜出來偽裝者是誰,我更想知道哪個是真正的于暖,其他人的身份留著到那五分鐘,自己填自己的不好嗎?在我看來,你……」

  手指指向「于暖」,「明擺著是假好心,你真的覺得排在前面的人更有可能是偽裝者嗎,欲蓋彌彰,我猜你是那四個人裡的一個。」

  「于暖」的眼皮跳了一下,張口就來:「你少胡說八道了,我只是在猜測而已!我看你才是那四個人裡的一個!」

  岳諒點頭:「我的確是。」

  沈當歸抬眸看了「于暖」一眼,心下了然,其餘眾人腹誹,這麼爽快是騙鬼嗎?

  趁著他們還沒動靜,岳諒再度提名一人,「還有你,裝成一副沒腦子的樣子誘導大家多發言,我說你排名前四也沒問題吧?」

  「沈當歸」下意識反駁:「我什麼時候誘導大家多發言了?!」

  正好坐在他旁邊的「于暖」看了他一眼,想起什麼似的,目光快速掃過先前被「蘇文成」扶出來的「邢陽」。

  心中暗道,齊了。

  岳諒看著「沈當歸」扯了一下嘴角,應道:「原來如此,看來誘導大家多發言是假,排名前四是真了。」

  「沈當歸」心中一個激靈,醒過神來,暗自攥了攥手指,平靜下來反駁:「我既沒誘導大家多發言,也不是前四,如果我是前四,我為什麼要說這麼多話暴露自己呢?畢竟說的越多,錯的越多不是嗎?」

  「可以,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激烈的你來我往結束,八個人都不說話,岳諒看了看還在空中翻滾的濃煙,起身走到邊緣處趴在圍欄上往下看,巨大的水柱掃射囂張的火焰,看起來火勢的蔓延已經初步控制住了,滅火估計也就是半個小時的事情,就快了。

  「時間不多,保持沉默看戲的還要繼續保持下去嗎?」岳諒走回來,站在「于暖」和「沈當歸」身後,看著對面的沈陽,「有敢說話的嗎?」

  沈陽對上她的眼睛,露出「苦笑」。

  「真囂張,要不是你剛來拉了我一把……我承認我是前四名,你自己去猜吧,我也算報恩了。」

  他們三個冒著風險反反復復提到四,要是曾以丹還是領悟不了,那就只能去死了。

  一個個滿嘴不知道是真話還是假話,「朱岷」想了想,看著岳諒重新發問:「我看你好像很熟悉逃生知識,出去的門也是你打開的,很鎮定。」

  岳諒輕描淡寫:「逃生是本能,至於鎮定,如果慌張有用那我一定慌張,跟你一樣。」

  一句話說的「朱岷」氣海翻湧,面上卻不顯半分,「能者多勞,反正慌張的也不止我一個。」

  沈陽:「恬不知恥。」

  「朱岷」不氣反笑,「你們是要故意激怒我吧?」

  「先找事的是你。」岳諒指出,「你想從我口中套話,我為什麼就不能反過來從你嘴裡套呢?」

  「曾以丹」和「殷繡錦」一人一邊坐著,都很平靜的樣子,不參與任何話題。

  「朱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矛頭轉向沈陽,多說多錯不假,可他不怕錯。

  唾沫橫飛仍在繼續,唯一站著的岳諒看了他們一眼,想要重新坐下時眼前一暈,她將腿稍微分開一些才站穩,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青黑的影子遮住中心,視野裡的太陽只剩下一圈發亮的光暈。

  她緩了緩,才走遠了點在旁邊慢慢坐下來,然後躺下,雙臂墊在腦後,微微曲起左腿,最後閉上眼睛。

  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剛才的推理全都不成立也無所謂,她有的是分數可以消耗。

  「曾以丹」目光一閃,「岳諒」喃喃:「居然開始睡覺了,是不是太自信了一點?」

  「于暖」嗤道:「真睡假睡還不知道呢,我們在這裡說話,他躺那裡不也聽的清清楚楚?會享受倒是真的。」

  「沈當歸」眼神發直地看了躺在那裡的人好一會兒,從喉嚨裡擠出聲音來。

  「我相信,她是都猜出來了……弄得我也想跟她一樣躺下睡一睡了。」

  沈當歸抬了抬眼皮,「只要膽子足夠大,你也可以躺下。」

  「那還是算了。」「沈當歸」聳聳肩,狀態恢復,「累歸累,我沒這福氣。」

  「殷繡錦」望了岳諒一眼,忽然低笑著搖了搖頭,被「朱岷」收在眼底。

  唇槍舌戰繼續,躺著的人呼吸逐漸變淺,睡著了。

  獨立空間裡。

  醒來兩分鐘不到的岳諒按照自己的假設性推理選擇了除朱岷和曾以丹以外其他所有人的身份,然後往對應面板上一趴,又閉上了眼睛。

  「正確對應關係以及當前得分數和排名已投影,請注意,同分情況下將按照當前貢獻度總額決定上下排名,不存在並列。」

  0000的聲音跟鬧鐘一樣及時,岳諒睜開眼皮找到投影的那面牆瞥了一眼,就拖著沉重的腳步靠近離自己最近的一面牆,額頭抵在牆壁上,整個人放鬆地靠上去。

  疲憊狀態下陷入短暫睡眠很難清醒,她不知道當初在恐懼治療計劃那個古堡的場景裡,沈當歸是怎麼在疲憊不堪的情況下整好就休息一個小時,然後精神奕奕撐過一整個黑暗夜晚的。

  她只知道自己還需要至少十分鐘的清醒時間,大腦才能恢復正常的運轉狀態。

  第一名:岳諒11分。

  第二名:沈當歸9分。

  第三名:邢陽6分。

  第四名:蘇文成2分。

  第五名:曾以丹0分。

  第六名:朱岷-2分。

  第七名:殷繡錦-2分。

  第八名:于暖-29分。

  「殷繡錦」對應于暖。

  「曾以丹」對應殷繡錦。

  「蘇文成」對應岳諒。

  「邢陽」對應沈當歸。

  「岳諒」對應蘇文成。

  「朱岷」對應朱岷。

  「沈當歸」對應曾以丹。

  「于暖」對應邢陽。

  看完排名和對應關係,曾以丹激動地將衣擺抓皺,她終於不是負分了,她猜對了五個!冒險選了朱岷選對了!

  邢陽也很高興,上一輪他往下掉了一分,這一輪往上漲了兩分,雖然趕超無望,但面子上好看多了呀,差的也不是太大嘛。

  沒高興兩秒,他盯著排名前兩位的分數使勁兒瞅,眉頭擰了起來。

  這兩個人的分數不對勁,往下掉就不應該了啊。

  他左看右看先是找到了沈當歸,瞥眼人懶洋洋怠惰的臉,繼續左看右看去找自家親戚,最後在背後找到了「面壁思過」的岳諒。

  「你這個分數是挺讓人難過的啊姐妹,怎麼搞成這樣?」

  見岳諒緊閉的眼睛睜開一條縫,邢陽來勁兒了,推了她一下。

  「別睡了你在游戲裡睡了半個多小時呢,你是不是在對應關係的時候睡著了啊,我們四個人通氣的情況下,曾以丹和朱岷不能選按照你的水平也應該剩下的全對啊,怎麼能降分呢姐妹?」

  他就像隻蒼蠅在耳邊嗡嗡嗡的振動翅膀,岳諒擰了擰眉頭,將沉重的眼皮全部睜開,直指人心的視線落在他臉上。

  邢陽腆著笑臉,彷彿不知道尷尬為何物。

  「具體對應關係我沒看。」

  「那你可趕緊兒看看吧姐妹!一半兒人聯手還降分可太丟人了!」

  不堪其擾的岳諒轉身,面向投影,視線在對應關係那一列看了五秒,然後落在排名的分值上又看了五秒。

  「我被所有人猜中了。」

  邢陽:「……」

  邢陽:「……或許不應該呢姐妹?」怎麼會除了他這麼機智的人和沈當歸這個常和她混的熟人以及被特意提醒的曾以丹之外,還有這麼多人都猜對了呢。

  感覺親戚,被徹底看透了是怎麼回事。

  他迷茫的臉和岳諒事不關己般的臉形成強烈對比,殷繡錦對著自己漲幅緩慢的分數直噘嘴吧,朱岷看了他們一眼後移開視線並不打算開口,他還差三分……

  蘇文成嘴角含了道如沐春風的笑容,目光流連在除岳諒之外,其他三名各有特色的女孩子們身上,完全沒注意邢陽的迷茫。這次分數有所上漲讓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他終於有心思欣賞美女了。

  沈當歸微笑回看邢陽,本輪賣力演出依然被猜中四次他的心情並不是美麗呢。

  眾人心思各異都沒有開口的打算,邢陽的迷茫變為失落,正要偃旗息鼓的時候,一個想像不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一個人骨子裡的東西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邢陽和岳諒同時側目,靠著牆壁的于暖仰著頭,目光沒有著點,渙散的融入四周,又或者是落在了天花板以外更遠的地方。

  她的嘴唇張張合合,語氣裡沒有之前的急切,語速慢下來後微沙的聲線就凸顯出來了。

  「她的笑容很僵硬,每次笑完全是硬扯的狀態,語調很平,肩線微微向後收了一點,脊背總是筆直的,站姿是八個人當中最板正的。」

  沈當歸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身上,這位真正的旁觀者到底看到了什麼程度,他也開始好奇了。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只能算是浮於表面的特點,關鍵在於她發自內心的態度。猜她很簡單,所有人裡哪個做的實事最多,哪個為人鋪路最多,哪個思緒最清晰……哪個就是她。」

  「不是好人,卻比好人更像個好人。」于暖轉過頭看向岳諒,「只要不站在你的對立面,和你相處起來會很舒服。走了這麼遠的路,大家都越走越偏,你都沒有動搖,我很佩服你。」

  岳諒並不把她的高評價放在心上,「你說的不準確,我從未停止過心中動搖的念頭。」

  于暖一愣,「不會……」

  岳諒打斷她的話 :「我只是有家訓而已。」

  家訓,即教養。

  于暖恍惚,她已經有點想不來父母從小是怎麼教育她的了,好像也曾教過她助人為樂,勇於奉獻,還有愛惜生命,保重自己。

  她忘了,忘得差不多了。

  「你記得,就已經是值得我敬佩的事情了。」她低語完這一句,又笑了笑,「我本來想說,如果我們不是在新世界遇見,我有點想交你這樣的朋友,但我剛才又一想,如果不是在新世界遇見,我們應該永遠都遇不見,還談什麼朋友不朋友的呢。」

  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沈當歸看看被一通誇讚面不改色的某人,勾了勾嘴角。

  真是眼瞎,岳小姐這樣剛硬的人在和平年代可一點兒都不討喜,唯一的朋友就一隻狗,就算只有一隻狗當朋友,通常情況下她還是懶得理你。

  就這樣的人有人願意跟她接近都是個奇跡。

  他在心中大肆嘲笑的時候,完全忘記自己是比岳諒更加狗棄人厭的存在了。

  邢陽聽完于暖的話,看著岳諒眨巴眨巴眼睛,就覺得她說的還真是有道理。雖然他在原來的世界裡視這丫為一生宿敵,但是在新世界裡接觸了幾回,就還蠻喜歡和她一起行動的,總而言之有種暢快感。

  邢陽看向沈當歸,他的運氣倒是不錯。

  「唉唉你再分析下他唄姐妹!」邢陽還不過癮,正經不過兩秒又指指沈當歸,「我看看他是猜中的太少還是人物目標太明顯。」

  于暖直接搖頭,「不知道也不清楚,非要說的話,他這種人就是紮在你眼睛裡又能讓你看不見的刺吧。」

  邢陽:「這種形容好古怪啊姐妹。」

  于暖不說話了。

  「哎嘿我現在信了0000給你的標簽了姐妹。」邢陽不被搭理也不氣惱,自娛自樂,「不暴躁的時候還是很成熟健談的嘛!」

  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像邢陽這號人這麼沒臉沒皮的,于暖作為將死之人,實在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和他扯皮上。

  她的手放在口袋裡,有一下沒一下摩挲著卡片的棱角。

  抬腿走向不慍不惱的朱岷,目光堅定。

  還有最後一件事要交代。

  從于暖口中得出了岳諒總是被猜中原因的邢陽繼續騷擾岳諒,他現在想知道沈當歸為啥也被扣掉一分了。

  「按理說我兄弟也是個數一數二的人才是不姐妹?為啥他這次也跟著你一起失蹄了呢姐妹?」

  岳諒瞄了一眼懶洋洋的沈當歸,隨口答道:「沒帶腦子。」

  邢陽:「……」當歸兄弟好像不是這種人。

  沈當歸:「……」他只是越來越懶得去深想了而已,都怪岳小姐。

  兩人一致總結得出——這是污蔑。

  最後一環節游戲開始前,朱岷收下了于暖交給他的卡片,兩手相碰時背擋著其餘人的視線,嘴無聲地動了兩下。

  于暖垂下手。

  送佛送到西,她會全力配合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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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7 01:52:37
第一百七十二章 身份猜猜猜(十七)

  「第八場景開啟,本輪游戲場景為求愛玫瑰園,各位場景內身份為真愛尋覓者,兩個小時內摘取十一朵玫瑰成功送出即視為達成通關指標。」

  「另請注意,每位真愛尋覓者至多向兩個人獻出真心玫瑰,且僅能接受一個人獻出的真心玫瑰,花心者將在超出標準後直接被清理。」

  「死亡游戲前夕,請盡情享受鮮花與浪漫,勿留遺憾。」

  「身份交換啟動,請各位在完成任務的同時,不要忘記留心其他玩家的言行風格。」

  「第八環節游戲,正式開始。」

  眼睛還未睜開,幽深的香氣搶佔心神,初聞不顯,吸入肺裡才覺馥鬱。

  放眼望去,滿園正值花期的玫瑰,紅粉白藍黃,高低展開合,裊裊娜娜,千姿百態。

  自然界孕育出無數生命,嬌妍的花朵最是得天獨厚,令人迷醉。

  玫瑰園望不到盡頭,八人站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當中,和翩躚的彩蝶一起被各色玫瑰層層包圍。

  「是因為這是可以被創造的世界嗎?」「沈當歸」目光流連在嬌豔欲滴的枝頭,「所以每一片葉子都完整乾淨,每一朵花都飽滿秀致。」

  岳諒看了他一眼,攤開了自己的手掌。

  她沒有什麼感慨要發,只知道這一輪她是她自己了。

  「蘇文成」就近朝著白玫瑰伸出手,細密的小刺僅僅是讓他皺了皺眉頭,下一秒盛開的花朵就被折下,他拿著玫瑰,在嬌嫩的花瓣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閉著眼睛,溫雅風流。

  「朱岷」稱讚:「看見你的這副模樣,我忽然想起來一句詩。」

  「蘇文成」睜開眼睛,眾人看向他,後者往下沉了沉嗓子,拿準腔調娓娓道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你剛才的樣子,像極了玉樹臨風的色中餓鬼。」

  本也想折一朵花下來的「殷繡錦」默默收回被刺劃破的手指,開始盤算如何在保證手指頭完整的情況下折下十一朵玫瑰花。

  「邢陽」朝著滿園美景張開懷抱,深深吸了一口氣,從頭到腳四肢舒展,極為放鬆道:「花朵是植物的生殖器,他這麼說也有點道理。」

  這個「邢陽」渾身上下都透露著輕快,看在岳諒眼中便是此人排名相對靠前,且性情豁達。不然決計不可能露出如此享受的神情,就像看起來對玫瑰很是喜愛的「蘇文成」,做出這種動作與其說他是在最近距離的欣賞,不如說他是在竭盡全力地定神。

  還有「朱岷」,誇讚變嘲諷,除非「朱岷」就是蘇文成本人,否則一上來就是這個腔調的,很有可能是邢陽或者殷繡錦。

  「蘇文成」低頭對著白玫瑰笑笑,一副不介意別人怎麼說的樣子,「玫瑰是個深情的東西,你們一點想法都沒有還真是悲哀啊。」

  「這時候對這種深情的東西有想法才是變態。」「于暖」走出來,伸出的手毫不遲疑也無停頓地折下了一朵紅玫瑰,「不過0000說的很有道理,死亡游戲在即,我的死亡也在即,能少留遺憾,就少留遺憾。」

  我的死亡也在即……

  在眾人的視線裡,她又折下了一支玫瑰,低聲道:「我是于暖。」

  鳥語花香遠去。

  她捧著兩朵玫瑰抬起頭,看向「朱岷」,「就當成是完成我的遺願,你願意把那一次可以接受的機會留給我嗎?作為報答,如果你需要,我也會接受你的玫瑰。」

  被將死之人請求,又得了一個必然會完成任務的機會,「朱岷」怎麼可能不接受。

  他深深地看著「于暖」,表情褪去方才的浮誇,聲音低啞:「如你所願。」

  「于暖」是于暖,「朱岷」又是這樣沉重的彷彿本人的做態,而她是她自己,難道這一輪每個人的背後,都是自己?0000干擾了隨機結果,刻意安排的嗎?

  環顧四周,這一次沒有跳出來再喊一聲「你為什麼要冒充我」。

  所以至少「于暖」是真的于暖?

  可是……

  「于暖」疑惑地朝她看來,岳諒收回視線。

  「曾以丹」伸出一根手指,笑盈盈隔空戳了戳「朱岷」,「幹嘛裝出這麼情深義重的樣子,好像你就是要被贈送真~心玫瑰的本人似的。」

  她說完後就收回手,左手和右手的手指勾纏在一起,狀似漫不經心的把玩著。

  岳諒目不轉睛盯著她的手指,被其注意點道:「你幹嘛這麼看著我?」

  「曾以丹」是沈當歸?那麼至少「朱岷」是裝出來的?

  想起上一環節結束後于暖的話,岳諒放鬆肩背,努力讓自己垮下來,連帶語氣一起。

  「可能只是覺得……你有點破壞氣氛?」

  「曾以丹」:「可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想的不是這個。」

  岳諒:「那可能是你的眼睛出現了問題。」

  「蘇文成」恨鐵不成鋼的插嘴道:「都閉嘴吧你們這些煞風景的家伙,玫瑰園只屬於羅曼蒂克!」

  「沈當歸」相當實事求是的站出來,「雖然你說的有點道理,但你這樣還是過於誇張了。」

  「你覺得我誇張是因為你不知道,擁有一整片可以任我採摘的花園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他將玫瑰抵在鼻尖,細細嗅嗅,「多少曼妙的身影,在我眼前玉體橫陳……」

  「沈當歸」的眉頭狠狠地跳了兩下。

  岳諒迅速做下判斷,「蘇文成」絕非本人,這個太露骨了,真正的蘇文成對於自己「好色」這一點很是避諱,每次蠢蠢欲動前中後都在掙扎,只是意志力偏弱沒能戰勝本能而已。因此即便是為了讓大家認為他不是他本人,也絕不會選用這一點在台面上大做文章。

  「殷繡錦」終於把手指頭裡的那根小刺拔了出來,對於「蘇文成」的話很是厭惡,對他口中的玫瑰園就屬於浪漫這種說法也完全不感興趣,遂開口把話題帶回來。「這次的任務很簡單,0000給兩個小時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

  「兩個小時就要尋覓一個真愛,你覺得太長?」「蘇文成」輕撫花瓣,「根本就短到來不及邂逅。」

  「于暖」和「朱岷」已經從那種詭異的氛圍裡出來了,後者擺擺手,「時間緊迫的狀態下,人們通常都會選擇相親不是嗎?我和于暖已經相親成功,到你們了。」

  每個人至多只能向兩個人獻花,也就是說只能被拒絕一次,若被拒絕兩次就不是本輪能不能完成任務的問題而是提前去見祖宗的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兩兩配對定死了相互獻花,是降低風險的最優方案。

  「殷繡錦」點頭,「的確是這樣比較好……」

  「蘇文成」眉頭一挑,「那豈不是浪費了玫瑰的真心,我可以拒絕嗎?」

  岳諒:「我可以接受配對。」

  沈以丹:「我也可以。」

  「沈當歸」:「我少數服從多數。」

  「蘇文成」:「你們這些人怎麼……是不是少了一個人?」

  眾人找了一圈,最後看到了蹲在一叢藍色妖姬前的「邢陽」。

  被集體注視才後知後覺回過神來的人一臉茫然,全程魂游天外,「啊?」

  眾人:「……」

  「蘇文成」耐心地將剛才大家討論的跟他重復了一遍,完了誘導性極強的總結:「你也覺得真心玫瑰就要出自真心對不對?看中了哪個才要把玫瑰給哪個對不對?」

  「邢陽」:「……我無所謂。」

  「蘇文成」眉頭一挑嘴唇一碰又要開張,「殷繡錦」在他開始之前戳破他垂死掙扎的幻想,「我們六個人都同意,你們兩個意見已經不重要了。」

  六個人兩兩組合完畢,剩下的為了活命都得湊在一起。

  「朱岷」勸他:「認命吧。」

  「蘇文成」捏著花枝的食指和拇指一緊,刺痛讓他集中起注意力,目光在三位女士臉上逗留,最後落在「殷繡錦」身上,「也行,那我就選你吧。」

  「殷繡錦」臉色一變,直接站到「沈當歸」身邊問他:「我可以和你一組嗎?」

  「沈當歸」受寵若驚,自無不可,「當然可以,你喜歡什麼品種,我摘來給你。」

  「蘇文成」被這麼乾脆俐落的拒絕拂了面子,表情有那麼一瞬間不好看,那一瞬間過去之後嘴角又重新掛上流氓紳士的笑容,把目標對準「曾以丹」。

  「這位小姐,不如就你?」

  沈以丹懶洋洋活動活動手腳,「很抱歉,我討厭成為別人退而求次的次。」

  「蘇文成」立即把目光轉向最後的岳諒,後者接著沈以丹的話下去,繼續拒絕:「對不起,我更討厭成為別人退而求次的次的退而求其次的次。」

  「蘇文成」被所有女性拒絕,淡定不能:「好吧,可能是我剛才不恰當的語言得罪了你們,只是總要有一個人跟我配對吧?」

  沈以丹笑笑,「不是還有人沒有拒絕你嗎?」

  「蘇文成」目光掃了一圈,落在好像又開始發呆的「邢陽」身上,「他嗎?他是個男的。」

  「男人和男人之間就不能有真心了嗎?」沈以丹語氣隨意。

  岳諒認真:「你這是歧視。」

  「蘇文成」看看他們,再看看「邢陽」,驚呆了。

  沈以丹挽起岳諒的胳膊,幾公分的身高差令他舒舒服服地將臉靠在岳諒的肩膀上,帶著她轉身投入玫瑰的海洋。「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時間還很充裕,大家盡情享受浪漫吧~」

  另外兩對看看「蘇文成」和「邢陽」這對,歡快地並肩離去。

  「邢陽」看著呆滯在原地的「蘇文成」,回神眨了一下眼睛,「能完成任務就好,不是嗎?」

  「蘇文成」望著其他六人的背影,露出困擾的神情。

  能完成任務固然好,但這樣一對一在一起誰都能完成任務的局面,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呀。

  白玫瑰花瓣被一把攥下,一片一片扔在地上,一腳一腳碾碎。

  「邢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摘好花後來找我」,便獨自離去。

  一陣微風吹起,「蘇文成」身後的白玫瑰微微晃動,花香跌宕,似淺還深。

  四下無人,沈以丹鬆開了岳諒的胳膊,抱怨:「這具身體還真是矮。」

  作為四個女孩中最矮的存在,曾以丹剛過一米六的身高被嫌棄就成了理所當然。

  「她的身高在平均線上。」岳諒是個厚道人。

  沈當歸嗤笑:「這種平均線沒有任何價值。」

  「你的抱怨也沒有任何價值。」岳諒看著身側紅到極致的玫瑰,問:「你喜歡什麼顏色的,我摘給你。」

  「有選擇?」

  「真心玫瑰,自然有。」岳諒想了想補充一句,「時間充足,我會盡力。」

  沈當歸瞥了她一眼,目光放遠。

  「那你就去找找,也許有黑玫瑰。」

  岳諒點頭,朝前走去。

  「岳小姐。」

  岳諒頓住腳步,回過頭,紅玫瑰前曾以丹的臉頂著沈當歸式漫不經心的神韻以及什麼都沒有的眼睛,微微一笑。

  「注意安全。」

  岳諒回頭,筆直地繼續向前。

  「不用提醒。」

  滿園豔色,岳諒經過一叢叢的白,一叢叢的粉,一叢叢的紅,遠方「曾以丹」的身影沒入花叢,不見蹤影。

  腳下小徑通向無限遠,岳諒在一叢豔色濃鬱泛黑的紅玫瑰前停下來,伸出細白的手指,掐向其中一個枝頭。

  那兩個大人時不時會買花回家,在他們的熏陶下她對這種千嬌百媚的小東西也還算喜歡,各種各樣的花朵裡相對中意的就是紅玫瑰。

  這個紅玫瑰指的是顏色為紅的玫瑰,具體是什麼品種她並不清楚,只要是紅的她就會多看兩眼,甚至停下來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摸摸它們柔軟的花瓣。

  紅色的好看,熱烈張揚。

  人總是喜歡自己沒有的東西,她也一樣。

  避不開的刺紮破手指,岳諒眉頭一皺,就將它倔強的枝條用力掰折下來。只要力量足夠,玫瑰花的那點刺就不堪一擊。

  摘下花後她重新上路,心中的念頭轉了轉,開始思索沈當歸為什麼想要黑玫瑰。

  是因為特殊,還是純粹的……想找茬。

  陽光溫柔,輕盈地落在她的髮頂,長而柔軟的頭髮散發著淺棕的色澤,兩縷調皮的髮絲蹭在頰畔,風一吹,被她伸手撥開。

  這裡的時光越好,之後要面對的東西就越殘酷,她放鬆不了,也沉浸不進去。

  一條路走了半個小時,遠看一片黯淡的玫瑰叢近在眼前。

  嚴格來說這還不能算岳諒心目中所想像的黑玫瑰,花瓣不是純粹的黑色,紅色的痕跡依然存在,只是紅到發黑而已。

  直覺告訴她,這就是所謂的黑玫瑰。

  她放下了手裡濃豔的紅色,正要去採摘眼前最新鮮到花朵,一陣輕微的細響自身後傳來,她轉身看著來人,沒有驚慌,眼底一片沉靜。

  「蘇文成」訝異她的敏銳,伸出的兩隻手停在半空中,在她冷漠的視線裡笑道:「我還想嚇一嚇你的。」

  他說著自然地把手收了回去。

  「有事嗎?」

  「當然有。」「蘇文成」笑起來,「我要找每一個人多說說話,好判斷誰是誰呀。」

  岳諒看著他,問:「那你覺得我是誰?」

  她側著身體,一面看他,一面用餘光瞄準了一枝玫瑰,食指和拇指用力,眉頭都沒蹙一下俐落地將花枝折下,緊接著又是第二朵,第三朵。

  「蘇文成」看著她俐落的姿勢,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我覺得你是排在前面的人。」

  「嗯,繼續。」

  第四朵,第五朵。

  「……你好像有點粗魯。」

  第六朵,第七朵。

  一把帶刺帶葉帶玫瑰的花枝被岳諒攏起來握在左手,右手指尖已然模糊一片,血肉糾纏著繼續朝著第八朵伸出,她的聲音裡似乎有疑惑:「是嗎?」

  「蘇文成」右腳轉向,話鋒一轉:「其實我是在找我的搭檔,我剛才和他失散了,你有看到『邢陽』嗎?」

  岳諒停下動作,盯著他的臉搖頭。

  「這條路我走在最前面,你找錯了路。」

  「蘇文成」被她沉靜的視線盯得略微發慌,他扯了扯嘴角:「哦,那可能是我走錯了。」

  岳諒點頭,隨後發出邀請,「黑玫瑰很難得,不如你也選這個送給邢陽,我們一起?」

  「……不了。」「蘇文成」擺擺手,左腳配合已經轉向的右腳將整個人轉過去,快步原路返回,「我還是比較喜歡白玫瑰,我先走了。」

  強作鎮定走了七八米遠,他回頭看了一眼,花叢前的女人面無表情,穿在花莖中的手一用力,花叢顫動,又一支玫瑰被粗暴折下,然後朝自己看了過來。

  「蘇文成」握緊汗津津的手心,才強壓下慌張讓自己不至於失態地逃走。

  沒想到運氣這麼差,千挑萬選去撞了塊鐵板!

  來人消失,岳諒立即放下手裡的花,捧住鮮血淋漓的大拇指和食指湊到唇邊,輕輕吹了好幾口氣。

  好疼。

  在地上蹲了足有五分鐘才重新站起來,血已經止住了,只是傷口又痛又癢,十分難受。

  她將一口氣折下來的十二朵小心整理好,抱在懷裡往回走。

  這個「蘇文成」剛才是想動手的,伸出兩隻手是要掐她的脖子置她於死地,這樣就少了一個可能猜出他身份的人,還可以拿走她身上的卡片,把別人的底牌變成自己的底牌。

  朱岷的名字在她心頭一劃而過,直接被排除。

  不可能是朱岷,如果是朱岷他剛才一定會動手,根本不可能這麼簡單就被嚇退。那麼會動手的人就只剩下兩個,曾以丹和殷繡錦。

  曾以丹已經明確和他們聯合,做這種事對她來說風險明顯大過好處,她不是傻瓜,所以也不應該是她。

  那就只剩下殷繡錦了。

  按照她的表現,恐怕還是第一次獨自動手,不熟練的地方太多,才會就這麼慌裡慌張離開。

  視野前方出現兩個人,從一個岔路中走出來,一高一矮,都抱著花束。

  其中一個再看到她時,賣力地揮起右手。

  岳諒走近,發現是「朱岷」和「殷繡錦」,朝她揮手的正是「朱岷」。

  按照她之前的推測,既然「蘇文成」是殷繡錦,那麼「朱岷」不是蘇文成就是邢陽,而看他剛才揮手的架勢,是邢陽的可能性較大。

  「你們怎麼在一起?」

  岳諒看著這對組合,微微疑惑。

  「殷繡錦」有些無語地解釋:「我也是剛剛和他碰到,我這邊是分開摘花的,他說想給我一個驚喜……」

  「而我。」「朱岷」笑道,「跟一個只想給我這副軀殼獻真心了結遺憾的已死之人組隊,在她獻完真心之後就被拋棄也是理所當然的。」

  「殷繡錦」撇嘴:「如果你是朱岷本人,讓于暖離開你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然後你就可以用這副說辭來讓大家都相信你不是朱岷,從而脫身。」

  「朱岷」:「……」

  岳諒盯著「殷繡錦」的微表情看了三秒,開口就是一聲驚雷:「曾以丹?」

  「殷繡錦」整張臉都因為驚慌扭曲起來,她快速地環顧四周後,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是啊被你發現了,你想怎麼樣?」

  將她真實無比的慌亂看在眼裡的「朱岷」眨眨眼睛。

  岳諒轉向他,再開口:「邢陽?」

  「殷繡錦」瞬間撇頭,「朱岷」繼續將眼睛眨了又眨,「你是……」

  岳諒頷首:「本人。」

  「殷繡錦」腿一軟,差點摔倒,抱著花的手用力的壓在胸口,狠狠抽了一口氣,「嚇死我了……」

  「朱岷」攏了攏懷裡的花,語氣輕鬆下來,問:「那曾以丹就是兄弟了吧?」

  「嗯。」

  曾繡錦趕緊記下答案,這樣下來她就知道四個人的身份了,就算被剩下那三個人全部猜中,她也可以得一分,已經穩穩地活下來了!

  「其他人~」邢岷給岳諒使了個眼色,「說說嘛~」

  岳諒搖頭,又想了想,沒直接說自己的猜測,只道:「這一輪有我覺得奇怪的地方,你們都注意一下。」

  曾繡錦現在很放鬆,道:「我只要活下來就好了,現在分數已經夠了,我就知足了。」

  岳諒看向邢岷,吐出兩個字:「未必。」

  邢陽皺了皺鼻子,想說什麼也沒有說出來,簡單點頭:「我會注意的。」

  「嗯,我先走。」

  她抱著花繞過兩人,率先返回。

  曾繡錦不解地看向邢岷,問:「她那麼說是什麼意思啊?我這裡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結果了吧?為什麼要說這些讓人緊張的話?」

  邢岷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應該慶幸沈當歸接你單子的時候帶上了她,也應該慶幸她這麼認真地說了一通在你口中沒有必要光讓人緊張的話。」

  曾繡錦咬唇:「……我不懂。」

  「說得多,才證明她有認真地在執行交易,考慮你的生死。你要知道,對於我們三個來說,只要這一輪完成任務就怎麼都死不掉,會因為猜錯而死的人,只有你。」

  「可是,你們三個再加一個于暖,你們不會選我,于暖也不會選我,我至少是能拿到一分的。」

  邢岷嘆了口氣,看著這個傻孩子道:「所以答案很明顯了,她在懷疑于暖的身份啊。」

  曾繡錦懵了:「于暖的身份……」

  「不想跟你說了,你好傻啊。」邢岷不耐煩了,「總而言之,想活著就聽話,有變動我們會想辦法給你暗號的,注意觀察就完了。」

  他們說話的功夫,岳諒已經走出上百米,懷中的黑玫瑰在陽光的照耀下冶麗近妖。

  再和沈以丹見面,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

  他站在原地根本沒挪窩,十一支紅玫瑰錯落有致紮成一束,就放在腳邊,手上也沒停,玫瑰花莖編的環現出圓潤雛形。他垂著眼眸,相當有耐心地折下相對細嫩的側芽,一點一點填補花莖間的空隙。

  「邢陽」抱著一束什麼顏色都有也不止十一朵的玫瑰站在他身邊,看著他來來回回的手指讚嘆:「厲害。」

  說的卻不是他編花環的手藝,而是他沒怎麼受傷的手指。

  這麼尖利的刺,能做到完全不流血得是天大的本事吧。

  「不難。」他隨手又掐了兩個花苞下來,插在碧綠的花莖上,讓它成為名副其實的花環,岳諒也就到眼前了。

  「邢陽」眼睛一亮,注意力轉移的很快,艱難空出一隻手指著岳諒懷裡的玫瑰道:「這個不會就是黑玫瑰吧?」

  岳諒沒能篤定:「應該是。」

  「這麼黑了十有八九是了。」「邢陽」低頭看看自己懷裡的五顏六色的玫瑰,有些後悔,「我也應該再走遠點的,可惜了。」

  他臉上是真切的惋惜,微微耷拉著肩膀沒什麼生氣,人還是很放鬆,只是看著她懷裡的黑玫瑰又多了幾分遺憾感。

  「如果你跑著去,順著這條路一直往下跑,十五分鐘就能到。」岳諒給他指路,後者看看花,搖搖頭,「算了,我也就是沒見過真品,稀罕下而已。」

  沈當歸的花環上又添了三朵怒放的花朵,細嫩的側芽又將花朵下面的花枝緊緊纏在了花環上。

  這個「邢陽」興致盎然但不積極,一臉豁達又顯頹靡,是誰?

  剩下的人,就只有朱岷、于暖和蘇文成了。

  因為那一口氣多折了一支的玫瑰派上了用場,岳諒隨便抽了一支給他,「正巧多了一支,給你吧。」

  「邢陽」的視線從她懷裡轉移到她傷痕累累的手指上,再落到她沒什麼波瀾的臉上,「你這手挺慘啊。」

  專心做花環的沈以丹抬起頭來,看見了那隻堪稱淒慘的手。

  「毫無章法的一鼓作氣。」

  岳諒瞄了一眼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的手指,實力差距過於明顯,無話可說。

  「邢陽」最終還是接過了那朵玫瑰,道謝:「我還真的挺喜歡這種顏色的,要是再黑點兒……未必有這麼好看。」

  岳諒對這個顏色沒有感覺,她迫不及待地要把花送出去,好恢復一身輕鬆,「送你的黑玫瑰,請收下。」

  沈當歸扯了一片花瓣下來,在指尖拈了拈,「還真有。」

  「名不副實的那種。」

  「湊活了。」

  沈當歸接過她拋出來的包袱,腳尖點了點地上的紅玫瑰,「我接受你的玫瑰了,然後這是送你的,麻煩您自己拿。」

  岳諒看著地上的玫瑰,覺得他說話十分不顧忌「邢陽」的在場,隨意到就是在用本來面貌和她交流了。

  她看了看沈以丹那張就差寫上名字的輕狂臉一眼,再看了專心撥弄懷裡玫瑰的「邢陽」一眼,心中的猜測慢慢沉澱下來。

  果然如此。

  岳諒彎腰,抱起了他腳邊的紅玫瑰。

  「雖然態度不好,但我也接受了。」

  這一輪游戲差不多該結束了。

  「蘇文成」抱著數量剛剛好的白玫瑰獻身,臉上的神情沒有剛進入時的風淡雲輕,衣服也稍顯凌亂。

  「殷繡錦」和「朱岷」還在一起,「沈當歸」抱著一大捆層次分明的玫瑰小跑過來,「于暖」落在最後,沉重地悶不吭聲。

  「喜歡嗎?」「沈當歸」把手裡的一大束玫瑰遞到「殷繡錦」面前,每一朵玫瑰都經過他精心的挑選,「我覺得粉玫瑰比較適合你的氣質。」

  只想活命對風花雪月無感的曾繡錦嘴角抽搐地接過那一大捧,「完成任務不就好了,太多了還重。」

  「沈當歸」:「……你是不是太直了一點?」

  「你說什麼?」

  「沒什麼。」

  曾繡錦把自己忍了巨大的痛苦隨便給他摘的花換過去,「這是給你的。」

  受了打擊的「沈當歸」默默接過玫瑰,去當遠離人群的看客平復心情。

  編花環入迷的沈以丹繼續完善細節,沒有一點對這副身體主人負責任的打算,岳諒狀似隨意地開始踏步,慢慢地踏到「朱岷」身後,手裡的花掃了他的背一下。

  「朱岷」自然地轉身用手撥了一下,兩人視線相對,岳諒轉去看了「邢陽」一眼,隨後抱著花慢慢踱開腳步。

  邢岷就站在曾繡錦身邊,他改用單手夾著話,空出與曾繡錦相鄰的那隻手,趁著岳諒給他擋出來的死角,在曾以丹背後寫了兩遍「于」字,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叉。

  被提醒過的曾以丹脊背一僵,目光直勾勾看向左前方的「于暖」,居然是這樣。

  她差點就真的錯了。

  後者被這麼一看,先是下意識擰起眉頭,過了幾秒才舒展開來,「怎麼了?」

  曾以丹緩緩搖頭,心中擂鼓表面平靜,「只是游戲快結束了心裡有點百感交集的意思,忽然又開始想你為什麼會甘心去死。」

  「于暖」不自覺壓了一下嗓子:「已經說過了,是為了報恩。」

  為了報恩。

  曾以丹有點想笑,睜大眼睛仔仔細細將「于暖」這個人看了一遍,想要將其身上的每一個細節的記清楚。

  新世界真是人才輩出,什麼樣的貨色都有。

  有沈當歸,有她,有朱岷。

  怪噁心的。

  「哦。」她只是哦了一聲,沒有費心思再去偽裝。

  不用偽裝,大家都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沒所謂了,猜對四個被扣三個得一分,這一回她又活定了。

  「朱岷」高聲感嘆:「挺不值得啊。」

  岳諒看向他,後者似笑非笑地盯著「于暖」,「時間就快到了,你也就快死了,發表下獲獎感言嗎?」

  「于暖」抱緊懷中來自於他的花束,收緊手指,尖刺戳進皮肉也麻木的沒有知覺,木木道:「早就是無法改變的事情了,沒有什麼不值得。」

  「真的嗎?」「朱岷」笑問,「不如你再想想?」

  「沒有什麼可想的。」

  「沒什麼可想的,那有什麼要說的嗎?」

  「于暖」看著他,冷聲道:「這是我的決定,我願意去死,你這麼咄咄逼人非要我留遺言是為什麼?」

  「不為什麼啊。」「朱岷」一臉無辜,「只是我不太喜歡踐踏尊嚴的人。」

  「我願意踐踏我的尊嚴,你不要管的太寬了。」

  「朱岷笑了,問:「那你捫心自問,你踐踏的是你自己的尊嚴嗎?」

  「于暖」聽到自己心裡,咯噔的響了一下,正要開口再說些什麼,「曾以丹」的聲音響了起來。

  「完成了。」

  三個字將戰局內戰局外所有人的視線都拉過去,沈以丹將完工的花環扣到了岳諒頭上,然後調整了一下位置,把開的最好的那朵紅玫瑰轉到當中,滿意點頭。

  「還挺合適。」

  岳諒抱著紅玫瑰,騰不開手去摸頭上的花環,「有點重。」

  「自然,因為我做的很精細。」

  岳諒看不到自己的腦袋,只能繼續從心出發,「但還是很重。」

  「但是很好看。」從「于暖」出現就垂著腦袋的「邢陽」又把頭抬起來了,嘴巴和眼角都笑起來,眼眶裡水光盈盈,將岳諒整個倒映進去,再一次強調,「真的很好看。」

  很讓人羨慕。

  「蘇文成」揪掉了一把花瓣。

  沈當歸挑著眼尾,「紅玫瑰確實比黑玫瑰好看。」

  岳諒努力地向上翻了翻眼睛,試圖超越人類極限看到自己的腦袋。

  「沈當歸」長出一口氣。

  時間到了。

  小小的房間裡,岳諒迅速完成了其他所有人的對應,照舊只剩下朱岷一個。

  她還是沒填。

  「正確對應關係以及當前得分數和排名已投影,請注意,同分情況下將按照當前貢獻度總額決定上下排名,不存在並列。」

  「另請注意,十分鐘後將開啟清算。」

  投影儀下明明白白。

  「沈當歸」對應蘇文成。

  「岳諒」對應岳諒。

  「曾以丹」對應沈當歸。

  「朱岷」對應邢陽。

  「于暖」對應朱岷。

  「邢陽」對應于暖。

  「殷繡錦」對應曾以丹。

  「蘇文成」對應殷繡錦。

  對應關係正如預料,岳諒往另一邊看去,排名從上至下才看兩個,朱岷的怒吼比她的眼睛更早揭開答案。

  「不,為什麼我是零分,不可能——」

  他的計劃是天衣無縫的,根本不可能有人猜到他的身份!而他明明還猜對了五個那麼多,本來至少應該是第四名的!

  與他無法相信的聲音相對應的,是曾以丹的笑聲,剛剛好脫離危險區的一分帶來的踏實感令她難以自制的笑出聲來。

  真的活下來了,確確實實活下來了!

  邢陽抱著自己的肩膀縮到岳諒伸手,翹著嘴角嚶嚶嚶:「兩個瘋子我好怕呀姐妹!」朱岷那一票投的真開心嘻嘻嘻。

  殷繡錦不高興地撅起花瓣嘴,「這一回人家真的是得不償失,早知道我就不來了,討厭。」她都準備好自己殺人了,結果人沒殺掉自己摔進玫瑰叢裡碾了一身刺不說,煞費苦心就猜中了兩個,還不如被猜中的多!

  岳諒轉回投影的方向,繼續往下看。

  第一名:岳諒11分。

  第二名:沈當歸10分。

  第三名:邢陽7分。

  第四名:蘇文成3分。

  第五名:曾以丹1分。

  第六名:朱岷0分。

  第七名:殷繡錦-3分。

  第八名:于暖-34分。

  殷繡錦不急不緩,除了不高興沒有任何害怕的情緒,手裡應該是有不小的底牌。難怪剛進入游戲的時候口口聲聲都是回到安全島後怎麼樣,原來是有恃無恐。

  匪夷所思、不敢置信之後,朱岷將猩紅的眼睛對準了岳諒,嗓子裡含著血沫,「是你,你們四個人聯合起來投了我是不是?」

  岳諒搖頭:「我沒有選擇你。」已經說好的事情她不會反悔。

  「那就是你們,正好三個。」朱岷一一指向沈當歸、邢陽和曾以丹,最後停留在曾以丹身上,「她投我就算了,你們兩個不差分數,為什麼還要不講道義選擇我?」

  邢陽在岳諒身後大膽叫囂:「本來也不想和你過不去啊兄弟!可你太過分了啊兄弟!」

  「你要那個傻姑娘頂替你人家願意這你情我願的事情我也就忍了!可你為什麼這麼不要臉要拿她對你的感情當藉口方便你自己達成過關指標,你對著你自己的臉說不想留遺憾你不噁心我頂著你的皮囊還覺得噁心呢!到這裡也就算了,完了傻瓜姐妹故意問你為什麼甘心去死你的回答真的是讓我噁心到不行了!」

  「什麼叫報恩?什麼叫這是我的決定?是麼叫我決定去死?什麼叫我自己願意踐踏我自己的尊嚴?!求你說句人話吧你這滴水之恩人家湧泉相報了你喝了水還要堵人家泉眼?!」

  「求你做個人吧兄……你不是我兄弟!所以你去死吧!」

  朱岷冷笑,聲音比他還大:「她都已經活不成了,物盡其用有什麼關係?」

  邢陽憤怒的表情瞬間消失,嘴角不停上翹咧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鼓掌。

  「人性應激表現的觀察與分析這個報告我要是寫完了,拿出去搞不好能有個不錯的成績。」

  岳諒看了坐在角落裡一動不動的于暖,她的表情和她的動作一樣一動不動。

  剛進入玫瑰園的時候她其實是很放鬆的,想要勇敢的享受最後的時光,可惜好景不長,當朱岷把她的那點心思攤出來當完成指標的藉口,她就開始發呆了。

  然後她的心情一路往下,直至剛才跌落谷底。

  岳諒並不同情她,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決定承擔責任,她做了這個選擇承擔起相應的後果是理所當然的。

  而且從理智角度來看,死前認清一個人也不算太壞,更何況被清理其實還有一線生機,萬一被清理僅代表脫離新世界呢?

  「大家都是一路貨色,你們憑什麼制裁我?!」朱岷手中銀光一閃,眼裡是不顧一切的狠辣與決絕,一把長刀舉起就朝岳諒和邢陽劈了過去,「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

  岳諒往旁邊撲出,邢陽哇哇大叫:「塑料姐妹情嗎姐妹!」

  兩聲悶哼過後,長刀落地,發出叮的一聲。

  朱岷雙手扭曲地倒在地上,眼睛因為劇烈的疼痛翻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沈當歸抬腳踩在他胸口,用力碾下。

  「物盡其用當然沒錯,我會選擇你也是物盡其用,都是為了趕超岳小姐的分數……不過你說一路貨色就奇怪了,我想打你就能打你想殺你就能殺你,和你這種廢物怎麼可能走同一條路?再有,強者制裁弱者,不是天經地義?」

  剛才還笑得無法自控的曾以丹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瑟瑟發抖,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蘇文成用手擋住了自己的臉。

  邢陽跳了一支前腳絆後腳的舞慶祝反動派倒下。

  殷繡錦兩眼放光覺得當歸哥哥最帥!

  于暖無動於衷繼續坐著。

  岳諒在心裡估算著時間,默默倒計時。

  三,二,一。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本輪共計投入玩家八名,成功通關玩家六名,清理玩家兩名。」

  「玩家清理中,清理完畢。」

  「恭喜您以第一名的身份通關本輪游戲,請收取您的獎勵卡片。」

  「請收取您的引領者通關獎勵卡片。」

  「即將載入安全島……」

  「請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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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8 01:52:55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安全島(十三)

  正如0000所言,安全島是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即便是躺在大路中間睡覺,也絕不擔心自己會掉一根汗毛。

  歸來正是安全島的晚上,夜幕深藍,居高臨下得以眺望的海岸線在安全島的燈光照耀下泛起波光——潮汐漲落。

  岳諒在房間裡仔細端詳剛拿到手的五張卡片,順便將之前擁有的卡片都拿出來重新分了一遍。

  面額一百的卡片有三張,一張是早前遺留下來一直沒能派上用場的功能卡——聲音響度提升二十倍持續三分鐘,這張卡片除了用來當喇叭外她暫時還沒有想到別的用途。一張是上上輪拿到的範圍極小的是否問題信息卡,另一張則是剛拿到手正適合死亡游戲使用的功能卡——隱身一分鐘。

  這張卡片不是功能最強大的,卻也是大有可為的。

  它可以在關鍵的時候幫主人爭取到足以扭轉戰局的一分鐘。相當不錯。

  岳諒滿意地收起這三張卡片,繼續整理桌子上的一堆卡片。為了取用方便,她的卡片都是經過精心排序的,除了剛拿到手還顯得凌亂的五張卡片外,另兩沓卡片食物和雜物分的清清楚楚。

  岳諒將第一名獎勵除功能卡外的四張卡和引領者額外獲得的一張卡翻開,三張食物卡放在食物卡那份上,另外兩張都放在雜物卡上。

  先拿起食物卡那一堆,按照分量以及生熟食類型重新整理,天生的好腦子令她不必費力去記憶卡片的順序,只親手排過一遍就對每一張卡片的位置了若指掌。

  對待雜物卡她用心許多,這些七七八八的東西很多時候是用不上,但在特定的環境裡,每一樣東西都可以比食物重要,畢竟人是一種不吃飯不喝水還可以堅持好幾天的生物,短時間內食物不是必須品。

  雜物卡中利器地位最高,一把匕首排在最前,其次是鋸刀和一枚長釘,再往後就是繩子火柴之類的東西,岳諒數了數,發現在食物卡的消耗下,這些雜物的數量竟然是最多的。

  全部收拾完畢,岳諒起身打開門,不遠處那塊巨石上坐著一個人,來自屋內的光黯淡地落在那人纖細的背影上。

  她收回目光,檢查了一下刻著「勿擾」的牌子,重新將門關上。

  原來這才是第二天的夜晚。

  洗漱熄燈蓋好被子,她在小窗口流瀉進來的微薄光線裡沉沉睡去。

  第三天的清晨。

  睡足了十個小時的岳諒將門打開,安全島陽光充沛,大片大片光明投進眼底。

  她的陽光位仍然被人佔據著。

  岳諒看著齊歡歡身後留出的一大塊空地,慢慢走過去坐下,撫平裙擺。

  齊歡歡轉頭看過來。

  岳諒朝她點點頭,「早上好。」

  齊歡歡嗓音嘶啞,「早……你昨天進游戲了?」

  「嗯。」

  「有死人嗎?」

  「清理了兩個。」

  「兩個啊……」齊歡歡喃喃,「兩個不多。」

  岳諒眺望下方,這個時間點外出活動的已有不少,大多數人都在閒聊曬太陽,方正的石塊夾在人與人之間,似乎被軟化了。

  安全島的氣氛跟剛進入的時候截然不同,剛來是監獄,現在是港灣。

  每一個倖存下來的人都在這裡放鬆自我,洗衣煮飯,正常社交。

  或許是她看遠方的眼神太專注,齊歡歡換了個方向開始看她,直到她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道:「你不用特意在這裡陪我,我不會跳下去的,你不適合做這麼體貼的事情。」

  岳諒:「……」

  齊歡歡朝她笑了一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岳諒看著她的眼睛,緩緩道:「那麻煩你往旁邊挪一挪,我想躺在這裡,我喜歡在這塊石頭上曬太陽。」

  齊歡歡:「……」

  氣氛尷尬了三秒鐘,齊歡歡迅速起身,惡狠狠看了岳諒一眼,「世上怎麼會有你這種女人?!」

  岳諒往中間動了動,沒有看她,「你的這種說法涉嫌性別歧視,把女字去掉更為合適。」

  「合不合適關我屁事,我就想這麼說你,你就是奇葩!」

  「的確,這是你的自由,請隨意。」

  說話的功夫,岳諒已經躺下了。她再曬一個上午的太陽,沈當歸也就該起來了,那麼她的訓練時間就開始了。

  齊歡歡氣結:「你……」

  岳諒沒有看她,也沒有看東南方的太陽,她只看著斜上方,瓦藍的天空潔白的流雲,溫暖的風。

  齊歡歡抿抿嘴唇,低頭看她的下巴,問道:「你說我應該提前進入游戲嗎?」

  「你應不應該只有你自己說了才算。」

  齊歡歡看看她的臉,識趣地換了一種說法,「那據你分析,我是不是需要提前進入游戲?」

  岳諒渙散的視線匯集在她的眼睛裡,所謂分析在大腦裡轉了一圈就飛快地溜了出來。

  「如果你有合適的保命卡,我不建議你提前進入游戲,如果沒有,提前進入游戲固然會有很小的可能性讓你提前離開,可不提前進入游戲,你的現狀十有八九會讓你栽倒在死亡游戲裡。」

  「……我明白了。」齊歡歡往後退了兩步,轉身欲走又回過頭來,姿態有些扭捏,聲音微軟,「謝謝。」

  岳諒不明白她謝什麼,便沒有應聲。

  閉上眼睛曬得渾身發燙的時候,整個人被猛地抱住了,他人的溫度蹭著裸露在外的皮膚,隔著薄薄的布料,勢頭凶猛地傳遞過來。

  岳諒睜開眼睛,靜靜地看著黃愛麗。

  後者看她一臉平和,露出沒趣的表情,「噢,你這麼淡定讓我很沒有成就感啊。」

  「除了你沒有人會對我做這麼親密的動作。」

  黃愛麗聽後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加倍親密地蹭她的臉和脖頸,將她整個人都圈起來,聲音含含糊糊的:「又麻煩你……總是……佔你便宜……」

  她是再一次做好心理建樹才來的,上一輪她用掉了岳諒手上那麼珍貴的卡片不說,還被送佛送到西,沒什麼壓力就完成了任務。在新星城裡的時候她就努力地告訴自己,只要日後自己幫岳諒一個大忙就好了,這就是朋友之間的互相幫助了。

  可一回到安全島,緊繃的神經一鬆懈下來,雜七雜八的念頭就填滿了有了空閒的大腦,她又開始羞愧於見到岳諒了。

  花了整整一天時間調整心態,第二天過來時岳諒不在,她在安全島上找了一圈都沒看到人,確定這人是馬不停蹄進了游戲之後又開始忐忑起來,比之前每一次等待岳諒都要忐忑。

  她怕岳諒就這麼在游戲裡回不來,還沒能把忙幫回去,沒能將失衡的心平回來。

  黃愛麗心道,幸好她又一次好好的回來了。

  「除了說這些,你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黃愛麗醞釀的滿腔悲戚被打破,不滿地退開,「能不能不要破壞氣氛?」

  「與其維持這種氣氛,不如說說你什麼時候進游戲。」

  岳諒的臉毋庸置疑是認真的,黃愛麗嘆了口氣,雙手交叉墊在腦後,「第五天,上一輪游戲帶來的精神壓力太大了,無論是我還是老黃,都需要休息……我原本覺得你也需要休息。」

  岳諒:「我需要留夠第二次提前進入游戲的時間。」

  黃愛麗先是震驚,最終苦笑:「你這個瘋子,如果你要進第二次,那就跟我們一起吧。」

  「幸運的是我不需要進第二次了。」

  「這樣最好。」黃愛麗鬆口氣,仰望天空,「畢竟每進一次游戲,就是向死亡靠近一步。」

  岳諒沒有接這個傷春悲秋的話題,她開始用不疾不徐的語調,條理清晰次序分明地給黃愛麗講才經歷過的游戲,把規則方法一一說透,末了總結:「提前進入的游戲死亡率都不高,你別衝動就不會有事。」

  黃愛麗最大的問題就是衝動,手段過於強硬,然過剛易折,她如果懂得適時服軟,會走得更安全。

  「知道了,我也是會吸取教訓的好嗎?」

  岳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希望如此。」

  黃愛麗瞪著她,瞪了一會兒後又摸了摸下巴,自顧自道:「我剛開始覺得你這種眼神是因為不相信我說的話,不過我仔細一琢磨,覺得你的眼神其實是不理解……你不理解我什麼,你想知道我什麼?」

  她自己主動提起,岳諒暫且拋開打聽別人隱私的顧慮,道:「上一輪游戲,我遇到了一個很奇怪的人。」

  被岳諒說奇怪……黃愛麗興致勃勃問:「怎麼奇怪了?」

  「她為另一個人奉獻了一切,在得不到任何回報的情況下,連生命也放棄了。我覺得她的這種情況,跟你和黃艾里有點相似,雖然你們相處起來還相對平等,但或許你知道,她為什麼會在不對等的條件下,為毫無價值的人完全背叛自己的感官。」

  黃愛麗沉吟片刻,認真地看著岳諒,「這兩個人是不是也是一男一女?」

  岳諒點頭。

  黃愛麗沉重嘆息,倍感無力。

  「傻孩子,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啊,當一個人愛上一個人,是可以為之付出一切並且不求回報的。」

  岳諒皺了皺眉頭,「可是不對等,為什麼會愛上呢?」

  黃愛麗奇道:「為什麼愛上要和對等掛鉤呢?」

  岳諒解釋給她聽:「彼此都有所獲,都有所依,並且保持平衡,是維繫一段感情最重要的一點。平衡被打破,無論是傾向兩個人裡的哪一方,感情都會出現問題。也許是愧疚,也許是埋怨,只有當愧疚被填補,埋怨被抹消,雙方的付出與所獲重新平衡,感情才能繼續保持下來。」

  她在黃愛麗越挑越高的眉頭裡接著說道:「就像你,你覺得愧疚,所以你即便用最親密的姿勢靠近我也依然渾身僵硬,這種僵硬感只有在你自己感覺到我們之間重新平衡了,才能消除一樣。」

  徹底僵硬了的黃愛麗憋了一口氣,她想說你他媽都在放屁,可她自己又屁都放不出來。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否認岳諒的最後一句,總歸是說對了。

  舒緩半天才把那口氣吐出來,黃愛麗起個頭,苦口婆心:「你說你就這把年紀,怎麼把感情這種最不可控的東西算的這麼清?感情之所以是感情,就是因為它隨時有可能失衡,它也完全不可能是對等的,更有很多時候是單向的。」

  「就比如你說的那個奇怪的人,我就不信他心裡不埋怨他心裡不委屈他心裡不失衡,但很奇妙的,感情這種東西就是這個樣子,它就是讓人在清楚的知道百般不可以的時候,依然做下那個不可以的決定,這就是感情。」

  「就像我,是,我承認我失衡了,我僵硬了,但我還是來了呀,我還是覺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喜歡的家伙,我一看到你我渾身上下都難受可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說話聊天,這就是感情,不可控制的東西。」

  「至於你說的那麼精密的保持平衡,不能說是錯的,至少是不能那麼絕對的,你得放寬一點,感情不是交易,沒有公平公正的概念,而且你看著失衡的在他人眼裡未必失衡。」

  岳諒聽懂了,卻依舊理解不了。

  她只覺得這些人沒有及時止損的概念,且對自己以及身邊的親人朋友都極度的不負責任。

  看她一臉的不讚同,黃愛麗放棄了,「你和沈當歸也是從開始糾纏到現在了吧,就算你們先婚後愛差點兒勁,怎麼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岳諒對她的說法免疫,只用心糾正她的錯誤:「我們之間很公平,沒有失衡。」

  「切。」黃愛麗不屑,不開竅還這麼有臉,也就是這倆了。

  「不過……」黃愛麗琢磨著又道,「最近你倆是都沒什麼衝突,要是以後再碰見對立的情況,沈當歸這種人,靠得住嗎?」

  岳諒莫名:「對立就是對立,合作關係自動中止,就沒有靠得住靠不住這種說法。」

  「拜托,要是我和老黃對立,不還是得齊心協力共創未來嗎?」

  岳諒沉默了。

  黃愛麗:「有啟發了吧?」

  岳諒看著她,「你和你的男人,真是匪夷所思。」

  黃愛麗:「……」她居然被一個奇葩說奇葩了!簡直窒息!無法接受!說不出話來!

  閒聊結束,岳諒正回自己的臉,忽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美麗。」

  黃愛麗疑惑:「嗯?」

  「只有好好活著,才能好好戀愛。」

  天上太陽不著痕跡地移動到更南方的位置,陽光開始刺眼了。

  黃愛麗笑了一下。

  「知道啦,老娘實力強悍,通關死亡游戲不在話下!」

  岳諒伸手捂住被光線照射太過而出現黑影的眼睛,美麗曲解了她的意思,她說這句話,只是希望美麗不要成為第二個可以為別人付出生命的人,即便黃艾里同樣也可以為她付出生命。

  不全心全意自保的人,扛不過調高了死亡率的下一輪游戲。

  陽光明媚。

  而死神的腳步。

  再次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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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8 01:53:15
第一百七十四章 持有者(一)

  「叮——」

  「編號0000為您服務,歡迎進入死亡游戲2.0,本輪游戲共計投入玩家一百八十五名,主題為——持有者。現在開始宣讀游戲規則,規則僅讀一遍不重復,請各位注意傾聽默記。」

  「本輪游戲地圖為隧道式下水道,地下水道交錯徑向五千米,五米一燈,全地圖公開。游戲開始時發放通關卡七十四張,通關卡散落在地圖任意位置,先到先得。游戲結束時持有通關卡的玩家獲勝,返回安全島,未持有玩家就地清理。」

  「請注意,通關卡被持有下一秒即在地圖上發出標誌紅點,每次發光時間持續十分鐘,間隔三小時。持有人更替視同初次持有,通關卡立即發光,開啟時效。本輪游戲通關玩家中,普通玩家晉級為預備引領者,預備引領者晉升為初級引領者,初級引領者加百分之五十貢獻進度條。」

  「通關時連續持卡超過二十四小時的玩家額外加計百分之五十貢獻度,持有兩張通關卡者再額外加計百分之五十貢獻度。請注意,卡片離身即視作本次持有結束,再次持有視同更替。」

  「每過八個小時地圖上會隨機出現一個休息點,休息點絕對安全不允許發生任何搶奪等危險行為,入口存在時間為十分鐘,開放的十分鐘內持有者可以進入當中獲得四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本輪游戲生存期限為七十二小時。」

  「以上。」

  「游戲開始,祝各位游戲愉快~」

  細微的流水聲拂過耳畔,似有若無的臭味撩過鼻端,拱形半圓弧狀的隧道頂部嵌著光暈明顯的小燈,目光所及還算明亮,只遠處的轉角有些昏暗。

  岳諒站在一束光源的正下方,三五米遠處與她差不多高的男人扶了一下牆壁,睜開眼睛。

  隔著一張閃著紅光的卡片,兩人視線相對。

  男人喉結滾動,眼中的迷茫被驚嚇驅散,又被欣喜填滿。

  面前的卡片色澤與之前見過的都不相同,顯而易見,這便是這一輪死亡游戲的過關之門——通關卡。

  扶著牆壁的右手慢慢收回,垂在身側的左手握成拳頭,一腳邁出的同時男人開口:「前輩,很高興一入場就遇到你,我一直想對你說……」

  岳諒微抬眼皮,男人一個猛虎撲食掠走卡片,雙腿狂奔反向逃走!

  「再見了!!!」

  岳諒:「……」

  她瞄向就出現在視野右上方的所謂公開的地圖,曲線交纏恍若迷宮,中央稍偏左的曲線上有著一個綠點。剛剛亮起的紅點從綠點處分離出去,以極為緩慢地速度拉開距離。

  徑向五千米容納了近兩百名玩家的地圖,不算大也不算小。

  毫無疑問,這個綠色的光點就是自己的位置,紅點就是剛才搶了就跑的那個男人。

  下水道彎彎繞繞在一定意義上將面積擴大了不少,再加上路徑復雜,這一輪要和沈當歸順利匯合基本不可能。既然短時間內無法匯合,那麼通關卡還是不拿的好。

  因為一旦拿下,就意味著要在未來的七十二小時一直保持持有狀態,否則初次持卡毫無意義。而事實上,持卡超過二十四小時都沒什麼意義。

  她本就不打算在一開始持卡消耗精力。

  地圖上紅點三三兩兩亮起,男人逃走後的這一段隧道寂靜無人,岳諒毫不猶豫使用了兩張利器實物卡,用匕首熟練地將裙擺裁出幾段長條,長釘盤進長髮裡,隱身卡和那張尚不知道怎麼用的喇叭卡一左一右分別繫在手腕內側,其餘帶進來的卡片仍舊塞在口袋裡。

  稍作準備後,她吐出一口氣,握緊匕首大步朝前。

  出於規則,剛進入游戲的第一個十分鐘很是重要,要抓緊時間。

  快速奔跑的腳步聲回音很重,深長的下水道四處跫音,游戲的節奏與之對應,混亂,倉促。

  「誰?!」

  一道女聲高喝,聲音有力,底氣十足。

  岳諒的臉從轉角處冒出來,朝她揮了一下手。

  女人的目光從她手中雪亮的匕首上一掃而過,再回到她臉上明顯鬆了一口氣:「岳諒……」

  「幸會。」

  岳諒轉動自己的手環,深覺運氣不錯。面前的女人並非完全陌生,正是盧林團隊中唯二女性之一,紮著一個俐落的馬尾,嘴唇刀子似的薄,在那雙水汽氤氳的杏眼遮掩下絲毫不顯鋒利,只覺好看。

  至於她叫什麼名字,岳諒就沒聽說了。

  女人的性格和她的髮型一樣利索,薄薄的嘴唇一碰就先做了自我介紹:「我叫張可語,雖然之前沒怎麼說過話,但我們之間應該是相對可信的對嗎?」

  「是的。」岳諒點頭,「這是第一個十分鐘,你我身上都沒有紅光,這表明你和我都還不是持有者,此刻能夠形成的聯合是相對真誠的。」

  張可語看著岳諒,似在考量。

  她不說話,岳諒便繼續分析:「你我同為女性,體能力量相差彷彿,比起直接和男性臨時組隊,我們先有聯合更為穩妥。」

  她的意思是還要找人組隊,且更傾向於男性。

  張可語皺眉:「我可以信任你,可沒法信任其他陌生人。這一輪卡片定死了,活下來的人絕不可能超過七十四個,認識的人都未必可信,更不要說臨時組隊……」

  「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更應該組隊。」岳諒看了一眼地圖,紅點數量三十有餘,還在一個個往外蹦,「時間有限,邊走邊說。」

  張可語將信將疑,冷不防想起團隊裡的「天上月」後援會,咬牙應下,「好!」

  兩人往紅點稀疏處走,岳諒向前張可語顧後,速度不慢。

  張可語聽她說道:「越是看起來不能合作的規則,越早展開合作就越有利,也就是說只要你們原本的團隊可以匯合,你繼續聽盧林的話,基本上就出線了。」

  這話越聽張可語越糊塗,「先不說和盧少匯合後會怎麼樣,你剛才說的話前後有什麼必然聯繫嗎?和陌生人組隊又有什麼利?」

  岳諒側臉瞄了她一眼,這人的臉上疑惑真誠,是真的沒聽懂。

  她重新組織語言,把句子說長:「當前地圖視野狹窄,沒有聯絡工具就得做好在外游離的準備,因此和其他人組隊是為了更安全地和可以信任的人匯合。在可以確認臨時隊友都不是持有者,且大家的關係都相對陌生的情況下,競爭氛圍不會高,即使相互戒備也代表著牽制與平衡。只要大家都還沒有卡片,就可以做到暫時性一致對外。而你和我彼此又有一定程度的好感基礎,在與其他陌生人組隊的情況下我們的內部聯合只會更緊密,在和各自隊友匯合之前可以實現合作共贏。」

  張可語明白了,臨時的合作期不以拿到卡片為目的,而是為了最大限度的節省氣力,保障安全。

  這一輪游戲和之前任何一輪都不一樣,通關採用的是最直接字面上的搶奪方式,它的節奏不可能像追光者的開局那樣溫和。卡片只有七十四張,無論如何到最後都是要搶,都會打起來,那麼什麼時候打不一樣呢?還不如在剛開始大家都還分散的時候,能解決一個是一個。

  她的運氣真的很好,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人品過硬的岳諒。

  「在和盧少匯合之前,有拿到卡片的機會我們也……不要嗎?」

  「當然,即使要拿高分,也沒必要自己出題給自己做,最後持有二十四小時足夠了。」岳諒說完又瞄了她一眼,「不要著急,這一輪你們的優勢很大。」

  盧林的團隊成員忠誠度極高,遇上這種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規則,最是所向披靡。

  張可語苦笑:「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見到盧少……」

  嗒。

  不重的聲響從後方傳來,張可語嘴角抿直,一臉凝重地停下腳步,如同和岳諒見面前那一聲高喝:「誰?!」

  流水聲從旁經過。

  沒有人出現。

  張可語看了岳諒一眼,後者握緊匕首,聲線平穩:「縮頭烏龜?」

  激將法什麼時候都好用,話音剛落,半分鐘前她們拐過的彎後邊繞出來兩個高大的男人,打頭的人看清岳諒的臉愣了一下,笑道:「原來是岳諒,好氣魄。」

  岳諒仔細打量來人,發現他們的臉都相當陌生,該是普通玩家。

  後頭的男人將這一整條道看穿,才將目光落在兩個瘦弱的女人身上,「你們也沒有通關卡,那麼一起?我保證在找到通關卡時只要你們兩個不輕舉妄動,絕不為難你們……哦,岳諒你是初級引領者,我們也應該為難不上你。」

  打頭的男人附和問:「怎麼樣,合作嗎?」

  張可語對藏頭露尾的人沒有好感,下意識就要拒絕,可又擔心即便是委婉的拒絕也會帶來不好的後果,遂去看岳諒,「你覺得呢?」

  「我覺得不行。」

  張可語:「……」或許剛才應該由她來拒絕!

  男人挑起眉頭:「為什麼?」

  岳諒伸出兩根手指掐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做了個抬臉的姿勢,再分別指向他們,面無表情:「你們的臉告訴我,你們的確不會在通關卡出現的時候對我們下手,你們根本等不到通關卡出現就要對我們下手了,為了其他卡片。」

  其餘三人同時變了臉色,張可語反應極快,不知道在哪裡摸了一下,手上也多了一把園藝剪,右腿後移半步,左腿微微發力。

  後頭的男人神色難看,勉強笑道:「喂,我們只是單純地想要壯大一下隊伍,你沒必要用這種惡意來揣測我們吧?」

  岳諒寸步不讓:「這件事沒得商量,如果你們真的沒有惡意,那就掉頭回去。」

  「不是,憑什麼是我們回——」

  「如果你們有惡意。」岳諒打斷他的話,舉起手中的匕首,「那就來吧,請相信我也相信引領者的手段,再不濟也能和你們同歸於盡。」

  張可語冷道:「打錯算盤了二位!」

  臨時搶奪卡片計劃被一個照面拆穿,後頭的男人表情管理失控,猙獰洩露:「本來還打算拿了你們的卡片就算了,別給臉不要臉,引領者又怎麼樣,不過是多玩了幾輪游戲,初開荒資源豐富慣的你們!」

  岳諒抬手,朝他們勾了一下手指,「可以,來。」

  居然還挑釁!岳諒是不是瘋了!本來就弱勢再受傷就更涼涼了喂!張可語心中慌得一批,面上大無畏跟著加注:「一開局就沾血,或許也可以節省點麻煩?過來試試!」

  「行啊老子就讓你們……」

  就要衝上來的男人被他冷靜的同伴拽了回去,「瘋了嗎這是岳諒!走,別浪費時間了,換一個好對付的……游戲才開始,不至於你死我活!」

  四周重新恢復安靜,張可語鬆了一口氣,哆嗦著在園藝剪的手柄上抹了抹手心的汗,「這才開始幾分鐘,未免也太刺激了。」

  「只要是開口就能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岳諒獨自行走慣了,這些都是普通場面,不以為意繼續朝前,「走吧,我們也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哦。」張可語不放心地望了一眼兩個男人消失的轉角,轉頭跟上岳諒,問:「不過你是怎麼看出來他們想要我們身上的卡片的?」

  岳諒腳步頓了頓。

  「沈當歸作奸犯科時就是這麼一張臉。」

  張可語:「……」

  沉重的鎖鏈拖過地面,除編號手環外還套著兩個黑色鋼圈的手腕剛舉至頭頂,就在主人皺起的眉頭下揮出,不順暢的拳路以及不聽使喚的力道令他難以自持地低笑出聲。

  一行三人老早就看到背對著他們站著的人,本想先打個招呼再決定對不對付,冷不防聽見這一聲笑,雞皮疙瘩都起了好幾層。

  有人眼尖看見這人兩腳間蜿蜒估摸一米長的鎖鏈,頂著詭異的壓力不懂就問:「這又是什麼裝備?」

  眼更尖認出了背影是誰的小伙伴不自覺後退一步,唾液腺瘋狂分泌津液,嘴唇抖動。

  沈當歸轉頭,露出白花花的牙齒。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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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8 01:53:40
第一百七十五章 持有者(二)

  渾然未覺合作伙伴正在遭遇危機的岳諒對最「忠實」的這位朋友充滿了信心,時刻準備著與他來一場狹路相逢,然後佛擋殺佛。

  就在上一秒她們經歷了第三輪難纏的周旋,而到現在游戲才開始十四分鐘。

  人非聖賢,疲憊之間岳諒坦然地開始想念沈當歸的好處,果然有真正本領的人,就是像這樣令人欲罷不能。

  張可語冷汗連連,從前都是背靠大樹好乘涼,自打進了盧林的隊伍精神就沒有這麼高度緊繃過……看了一眼似乎還游刃有餘的岳諒,她不禁發自內心忌憚起來。

  她了解眼前這個人都是通過別人,比如盧少口中的有意思極了,再比如其他引領者口中的不好招惹,又比如普通玩家口中的不可思議,對真正的岳諒本人卻知之甚少。

  出於對盧林的欽佩與崇拜,張可語打從心底更覺得岳諒有些獨,也過於傲。

  明明跟著盧少會省力無數倍,她為什麼屢屢拒絕,而要和比她還要獨的沈當歸做堆呢?

  「沈當歸難道比盧少要好嗎?」

  對上岳諒有些詫異的眼神,張可語驚覺自己已經將心底的疑問說出口,訕笑了下,索性又問了一遍:「沒有人不知道沈當歸是個什麼樣的人,這麼唯利是圖的一個人,你就不擔心他在你沒有價值的時候,用直接推你入火坑的方式榨乾你最後的價值嗎?」

  「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問你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岳諒被她用真摯的眼神看著,反問:「那為什麼你們都要把沈當歸放在對立面?」

  誠然沈當歸不是個好人,但也絕非壞人,為什麼袁警官不喜歡他,美麗對他無感,就連這麼一個和沈當歸似乎沒有過交集的人都這麼討厭他?

  「他傷害過你,對你做過不好的事情嗎?」

  張可語張張嘴,一時間沒找到對應的答案,不答又覺得不甘心,只道:「游戲對立的時候,沒少吃他的虧,總之這個人……」

  哦。

  袁警官不喜歡沈當歸是因為袁警官本身正氣過剩,美麗對他無感是因為擔心自己,而張可語討厭沈當歸的原因,在她的吞吞吐吐中,岳諒也明白了。

  「有威脅性,讓人畏懼和忌憚,是嗎?」

  張可語抿抿唇,點頭。

  「可以這麼說,他強的好像好沒有弱點,而且我還聽說,他沒有恐懼。第二輪游戲,他沒有對應場景……」

  岳諒一時沒反應過來,第二輪游戲是進階接力賽,什麼場景?

  「每個人都有,唯獨他的場景加載不出來,這還是人嗎?」

  岳諒想起來了,絕大多數人的第二輪游戲,是她的第三輪——恐懼治療計劃。只是她在自己的場景後就昏迷了,對後來的事情一無所知。

  即使知道了,這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意志強大心靈無痕而已。

  但對於很多人來說,有一個強大而冷漠且沒有心靈弱點的人作為對手,這樣的沈當歸太令人害怕了。

  「如果有一輪游戲……」張可語咬住牙關才能控制住發顫的舌根,頓了一秒才繼續,「是只能活一個人,那除了他,誰有勝算?」

  強大本身,讓人成為眼中釘,成為肉中刺。

  岳諒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讓她回神。

  「如果有一輪游戲只能活一個人,那誰活下來,都是有可能的。」

  做個不那麼恰當的類比,一群綿羊和一頭狼關在一起,但凡綿羊們有那麼一點點智商,都知道應該先聯合咬死最危險的狼……等一下。

  至此岳諒驚覺,在規則直接的當前游戲中,沈當歸又面臨什麼樣的處境呢?她心中一沉,想必是舉步維艱,寸步難行。

  張可語愣愣地看著她:「……你怎麼好像忽然有點高興的樣子。」

  剛才的語境有任何笑點嗎?

  白天不懂夜的黑,岳諒從容收拾好心情,避過不答,「走吧,只有我們兩個人會越來越辛苦的。」

  這一輪游戲還是別和沈當歸匯合的好,她得另謀出路。

  地圖上的紅點猛然跳動一下,消失無蹤。

  走出沒幾步,岳諒的目光停駐在前方的水面上,「你看。」

  張可語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渾濁的水流混雜著絲絲豔紅靜悄悄卷過去,緊接著大片大片分明的紅。

  喉頭滾動幾許,張可語緊張地移開眼,「這麼多……血,我們還能繼續往前走嗎?」

  水流混合著血液看不太出來失血量,張可語不知道前方戰況有多慘烈,也不知道如果撞個正著,她們還能不能用之前的方式將人逼退。

  「往前走和往都走都是一樣的,被染紅的絕不止這一截下水道。」

  張可語摟緊園藝剪,抓住這一點底氣,害怕歸害怕,決定也還果斷:「那就繼續走,大不了放點血,我總不能等著盧少帶人來找我。」

  達成共識,岳諒隔著布料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大步向前。

  呻吟聲隨著距離的拉近越來越大,寂靜的隧道裡循環著深深的抽氣與吐氣聲,前方的人影露出全貌,拖著一隻幾乎被攪碎了的胳膊,還算完好的右手握著一把錘子,又是一擊敲在污濁水中沉浮的腦袋上。

  半邊身體浸在水中的人,不,應該說是屍體左手邊倒著一個渦輪狀工具,刀片鋒利,想來還在動手的那人胳膊就是被它弄成這樣的。

  張可語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園藝剪往外張開做好攻擊的姿勢。

  一錘子砸完,確認屍體再無詐屍可能的男人面無表情地轉過臉,看清來人面孔後潸然淚下,聲線淒絕:「你怎麼現在才來啊姐妹——」

  猝不及防被點名的岳諒下意識道:「來早了我也救不了他。」

  張可語:「……」

  邢陽:「……」

  放下手中的錘子,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青白的邢陽緊緊鉗住自己瘋狂往外湧血的胳膊,虛弱地靠在隧道粗糙的牆壁上。他真的差點就死了,被移動絞肉機從背後壓上來,他反應再快也搭進去了一條胳膊,還廢了一張免疫攻擊的功能卡。

  游戲剛開始,底牌就被翻了一半。

  他倒也想繼續和岳諒插科打諢,然而實在是沒有這個精力,他的腦袋缺氧已經覺得呼吸困難。

  張可語認出了邢陽,眼神戒備起來。

  曾經的初級引領者,游戲失敗被降級後依然處於食物鏈上層的人物,盧少點名需要注意的名單成員之一。

  這是個千載難逢除掉有力威脅隱患的機會……

  她還在猶豫,就見岳諒提著匕首走了過去,先是撿起了屍體旁的絞肉機,把它放在了邢陽受傷的胳膊旁,然後舉起了匕首——

  這麼快的動作嗎……張可語條件反射閉了一下眼睛,聽見撕拉一聲。

  再睜開眼,岳諒的裙子又短了一截。

  想像中血腥的場面沒有發生,岳諒竟然在給這個男人包紮!

  他們之間關係匪淺!他們更親近!

  張可語手心又開始出汗,看著岳諒不設防的背影,心中的陰暗滋長,園藝剪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

  她害怕沈當歸不假,可同時也忌憚著岳諒啊,縱然後者人品過硬,但到了不得不競爭的地步,她也一定不會留手!與其被人魚肉,不如先下手為強……

  這是個機會,一口氣除掉兩個隱患的機會。

  張可語壓下眼尾,園藝剪緩緩伸出,冷不丁對上一道嘲諷的視線。

  岳諒背對著她,被包紮的人卻盯著她!

  邢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露出白牙無聲笑了一陣,做出口型——你想什麼呢?

  簡直可笑至極,岳諒在過來幫他包紮之前為什麼先撿了那個絞肉機放在自己手邊?防備的不就是在場的第三個人嗎?這不要輕舉妄動的意思傳達的這麼明確,這女人還能以為天上掉餡兒餅,也是牛逼。

  張可語慢慢垂下手,跳到嗓子眼的心在邢陽重新閉上的嘴巴後頭落了回去。

  萬幸她猶豫了,沒有撕破臉。

  習慣了暴力包紮的岳諒駕輕就熟地用上十分力道,痛的邢陽額角脖子青筋暴起,好不容易撐過她的救助,強行撐著一口氣也要說出心裡話,「當歸兄弟太慘了你覺得呢姐妹?!」

  岳諒看著瞬間將白色裙角浸透的血液,不理會他的冷笑話,皺眉道:「或許你更應該擔心你自己,沈當歸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你卻不一定。」

  邢陽哼哼:「我對抗潛意識可是很有一套的姐妹……」

  他掙扎著站起來,單手抱著那個絞肉機,食指和大拇指就貼在開關邊上,隨時準備按下開關啟動絞肉機。

  「那就祝你好運。」岳諒撿起錘子在手中掂了掂,覺得比匕首趁手些,於是理所當然地沒收,作為替他包紮的報酬。

  邢陽也不介意,他這樣的殘廢抱個絞肉機最唬人,區區錘子隨意了。

  岳諒回頭,對著張可語道:「他和我們一起走,你有顧慮嗎?」

  張可語當然有,先不說受傷頗重的邢陽可能成為累贅,就算他不是累贅,這人顯然和岳諒關係親密,她作為多出來的那個,處境就微妙了。

  於是她反問,帶著情緒:「我可以拒絕?」

  「你可以。」

  「那我……」

  「但你沒有理由拒絕。」

  乾脆的答案讓張可語一口氣卡在喉嚨裡,憋的面色青紅,「這就是你所謂的我可以拒絕?」

  岳諒點頭:「拒絕仍然是你的權利,你我合作在先,只要你堅持不同意,那麼我們就直接離開。只是有一點你應當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很差,除了依靠我們別無他法,相比其他四肢健全的人,他的可信任度較高。」

  「另外,遇到還有原則的人不那麼容易,你我處在弱勢地位,應當珍惜。」

  三言兩語踩到痛點,張可語才開始堅決的心就又動搖了。

  平心而論,岳諒是可靠的,即便是盧少也總說她是可靠的。剛才的事邢陽沒有挑破就代表他沒打算發作,他也想維持平衡。另外,局面沒到那地步其實也不用擔心岳諒會下黑手。最後在這種環境裡,多一個人就等於少受一分挑釁和纏鬥,就節省一分精力和體能。

  不如等到和任何一個隊友相遇,再把節奏重新抓回到自己手裡。

  張可語想定,露出一個十分社交的笑容來,「岳諒你說得對,我剛剛是太小心了一點,死亡游戲給我的壓力太大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對他的了解很少,你們之間的熟悉感讓我很不安,是不是可以給我點合作的誠意?」

  「誠意?」岳諒看向虛弱的邢陽,略一沉吟道,「把你的通關卡拿出來。」

  後者對於這種證明誠意的方式半點猶豫也沒有,右手臂夾著絞肉機,兩根手指捏出了口袋裡的通關卡,朝向張可語,「你若敢接,就送給你。」

  張可語當然不是傻瓜,她不可能在沒有和盧林匯合前去拿通關卡,她甚至沒有持有超過一小時的打算,只要生存期限截止前拿到卡片得以通關,她就心滿意足了。只不過……

  「你怎麼知道他身上有通關卡?」

  面對張可語提防的臉,岳諒解釋道:「若非他身上有通關卡處於被標記狀態,一般人都不會在游戲開始時就從背後下死手。」

  可以說自作孽也因為衰到極點的邢陽哼笑,「運氣不好,碰到了個自信過頭的愣頭青……」

  自恃有不好對付的絞肉機在手,以為天下無敵,野心勃勃地打算一口吃成胖子,卻不想想活到現在的人哪個沒點底牌,直接送了命。

  媽的害人害己。

  張可語看了忿忿的邢陽一眼,這人是真敢拿,也是真不要命。

  這些走在前面的人都是瘋子。

  「你,把通關卡扔了,我就相信你的誠意。」只要他可以放棄廢了一條胳膊保住的通關卡,她就可以相信邢陽此人是真的需要她的存在,而只要三個人都不持有通關卡,暫時就不會再有衝突。

  邢陽肉疼地要命,這姐妹疑心未免太重,他的人品可是經過親戚認證保障的好伐!可惜他犧牲那麼大才保住的道具說扔就扔,本來能派上大用處的呢!

  「扔。」岳諒惜字如金,替他做了決定。

  邢陽閉著眼睛把它扔進了還在變紅的下水道裡,眼不見心不疼……一點。

  三人行的隊伍比二人行走起路來有底氣的多,出於搶奪性規則迅速與不熟悉者達成聯盟畢竟是少數,因此一個三人陌生團隊更容易吸引到落單又沒有通關卡的普通玩家加入。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臨時拼湊的三人團隊內部協調問題可比二人小組困難無數倍,方便渾水摸魚。

  搭個順風車而已,遇到真正的熟人就拆伙,這是默契。

  於是三人小隊迅速吸納了一位又一位新成員,擴張成了足有七人的小組。

  五男二女,岳諒和邢陽走在前面,四個普通玩家走在中間,張可語最後。

  據說對抗意識很有一套的邢陽汗如雨下,完全發揮不出他口中的水平,又不能表露出一根指頭戳戳就倒的樣子,只得挽住岳諒的肩膀,用勾肩搭背的假象掩蓋借力支撐的事實。

  「欸,小張姐。」

  剛和旁邊小伙伴交頭接耳的一位普通玩家落後一步,壓低聲音同張可語竊竊私語,「問你個事兒行嗎?」

  張可語一顆心提起,嚴陣以待:「說。」

  「就是……」小玩家用下巴指了指前頭「依偎」著的兩個人,「就算岳諒和沈當歸之間不只是男女之間那麼點事兒,好歹他倆串在一起這麼許久,這一整,沈大佬頭上是不是綠的太明目張膽了點兒?」

  還以為他要搞事情的張可語聽完最後一個標點,面無表情:「那你去找找沈當歸再跟他詳細說說這事兒?」

  一顆嚴肅謹慎的心,終究是錯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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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9 01:34:43
第一百七十六章 持有者(三)

  安靜憋悶的隧道裡,一路順利不曾停下腳步的七人小組終於遇到了阻礙,岳諒看著忽然出現在面前的攔路虎,神情平靜。

  游戲開局近三個小時,小組成員變動發生過數回,有遇到熟人離開的,也有更新替補的,岳諒和邢陽始終維持著七人這樣不上不下的小隊規模,和其他臨時小隊和平地相逢,和平地錯開,期間沒有發生過任何摩擦與不快。

  能穩到現在,無論是岳諒還是邢陽都已經心滿意足了。

  對於時刻緊繃的張可語來說,更是有種等待多時的安定感。

  活到現在的普通玩家平均素質不低,看到找事兒的來了也不慌張,紛紛拿出自己的武器。

  不知道是不是真用意識控制力止住了血的邢陽打開了手中的絞肉機,無聲飛轉的刀子反射頂燈的光線,寒芒大放。

  「擋道有事兒嗎兄弟?」

  來人為首者指指他沒掉的那節手臂,挑釁絲毫不掩:「你都說是兄弟了,可不得關心關心你的手啊。」

  話音剛落,他身後四個高矮不同的男人都笑出聲來。

  邢陽是個沒臉沒皮的,扮豬吃老虎本就是他的拿手好戲,立即用最真摯的態度回道:「還好還好,勞您惦記了兄弟!沒什麼事兒讓您先走嗎兄弟?」

  「唉唉唉,別著急啊。」男人伸出兩根手指在他們跟前搓了搓,「你們前頭的路被我們掃蕩平了,辛苦費總得給一些意思意思吧?」

  前頭的路都掃蕩平了……

  有普通玩家心肝兒一顫,再看他們五人,竟感覺都身形高大,難以與之抗衡。

  邢陽瞄了瞄全頭全尾沒一點傷的五個人,直接就被他們逗笑了。這些人真可愛,吹牛吹到祖師爺跟前來那不是班門弄斧嗎?

  於是他戲謔道:「真巧,你們前面的路也被我們徹底疏通了。」

  為首者神情一肅,「狹路相逢,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邢陽露出一副「我好怕」的樣子,做作至極。

  張可語扶額,就算人家是紙老虎,也別這麼挑釁人家吧,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只到對面男人下巴高的岳諒開口:「不用客氣,我們的辛苦費就不用意思意思給了,也不差你們這一點。」

  看著攔路虎們突變的臉色,張可語真的心累至極,就吹吧,盡情吹。

  男人眯眼:「岳諒,沈當歸不在你也敢這麼囂張?」

  「我呸我岳姐行走江湖從來不靠什麼沈當歸!」七人小組中年紀最小的普通玩家跳起來回了一句,被瞥了一眼之後很慫地又縮回去了,躲在其他玩家身後還嘀咕了一句「傻叉」。

  邢陽用後腦勺給他點了一個讚,眼睛直勾勾看著前頭五個人誇道:「說得好每個字都在理啊兄弟~」

  男人舉起手中的鋼帶,陰惻惻道:「還嘴硬,那就只能讓你們吃點苦頭才會知道什麼人是得罪不……」

  「動手。」

  岳諒兩個字吐出,與邢陽一起衝了上去,後面的五人也不慢,前一秒還在頭疼的張可語一把園藝剪虎虎生風,牙關咬緊,高喊道:「都下死手——」

  兩支隊伍的距離瞬間拉近,剛才還疾言厲色的男人瞳孔一縮,腳底下打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往來時的方向狂奔而去。

  包括他身後的四名小弟。

  邢陽白著臉,扯了一下嘴角,岳諒吐出一口氣,張可語捂臉。

  再跟著這兩個人她還能不能行了!

  年紀最小的普通玩家很是興奮:「我還以為他們真的厲害呢?唉唉,哥哥姐姐們,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會跑?」

  另一個年長些的玩家拍了一下他的腦瓜子,「這是死亡游戲,真的打過怎麼可能跟他們五個人似的連衣服都是乾乾淨淨的,多用點腦子吧小鬼。」

  「對哦嘿嘿嘿嘿……」

  正當氣氛緩和走向輕鬆時,隊伍中最高的男子伸出手做了一個安靜的姿勢,「有別的聲音,你們聽。」

  眾人噤聲,他口中的動靜卻又沒有了。

  正在那人自己都疑惑是否聽錯時,邢陽以及撐著他的岳諒同時回頭,望向十幾米遠昏暗的轉角。

  那裡空無一物,又深不見底。

  「怎麼了……」

  「噓。」邢陽耷拉著眼皮,等眾人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嘆了口氣,聲音壓得很低,「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大難臨頭各自飛吧朋友們。」

  張可語心中咯噔,看著他們一同盯住的轉角,腳步後移。

  會叫的狗不咬人,真正打算動手的人,不露聲色。

  「聽我說。」岳諒臉上難得流露出一絲緊張感,垂在身側的手再度捏緊了武器,抬起來放在胸前,「無論那邊有沒有人,都舉起武器,我數到三,就衝過去。」

  「一。」

  眾人緊張的吞了吞口水,舉起自己的武器,正在等「二」的時候,岳諒的手揮向剛才那群人逃跑的方向,嘴巴張開——跑。

  邢陽衝在了第一個,緊接著是岳諒自己,後頭五個人愣了一秒紛紛拔腿狂奔。

  在心裡默數兩秒沒等到二的一群陰影對視一眼,毫不遲疑衝出,全員暴露在明亮起來的光線下。

  一行不過四人,前兩人一人一邊扯著一張血跡斑斑的大網,後兩人一人手持砍刀一人握著鋼棍,身上都帶著暗紅的血跡。

  光看那張網,就知道這些人並非光說不練的假把式,更別提這四人周身藏都藏不住的煞氣。

  岳諒等人的背影不過二十來米開外,拿著砍刀的當機立斷:「追!」

  腳步聲就在身後,隊伍中年紀最小的那個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立刻倒吸一口涼氣,腳步慢了兩分,落在最後。

  剛才拍他腦袋的男人怒吼:「別回頭!」

  張可語超越極限地甩動自己的腿,走起來還不覺得太狹窄的隧道在奔跑中逼仄迫人,猛然間被人推了一把。

  「閃開!」

  她踉蹌差點跌倒,岳諒和邢陽也被那人推開,岳諒平衡性極佳只是腳步一頓,少了半條胳膊還得抱一隻絞肉機的邢陽就沒這麼輕鬆了,被這一下直接推到牆壁上,粗糙堅硬的牆壁抵住血肉模糊的胳膊,豆大的汗珠瞬間滾落。

  分岔口近在眼前。

  跑在最前面的男人向左,岳諒拉了邢陽一把,拖著他的絞肉機一起閃進右側的路口,張可語緊跟著進了同一條路。七個人兵分兩路,二左五右。

  落在最後年紀最小的男孩邊大口喘氣邊道:「我……我們安全了吧,我們人多……他們應該去追——」

  「叮——」

  刀子從他後頸揮來,數釐米之差落空,撞在牆上發出動人心魄的聲響。

  男孩脊背生出的寒意迅速綿延全身,涼到四肢百骸。

  腎上腺激素急速飆升兩腿瘋狂一邁居然衝到了最前面!

  對於他們不去追人少的那邊岳諒不覺驚奇,這四個人敢對他們七個人動手就做好了以少勝多的準備,不然他們大可向落單或者人數比他們少的隊伍下手,何必招惹七人小組。

  這些人儼然是徹底豁出去了。

  要麼在游戲初始就賺足獲勝的資本,要麼就早早死掉。

  在其他人還沒有下定決心的時候破釜沉舟,遠比大家都開始拼命的時候動手容易達成目的。

  岳諒欽佩他們的勇氣和智慧。

  當然,現在並不是肯定他人的時候,邢陽的喘氣聲越來越粗,再不甩掉後面那些人,這一關恐怕不好過。

  「有不會立刻熄滅的火源嗎?」

  邢陽忽然開口,他額角的青筋蚯蚓般虯結凸起,眼睛通紅,已經是強弩之末。

  「有。」

  兩人對視,岳諒將手中的錘子隨便一撇,手伸進口袋數出兩張卡片握住,邢陽猛然向後甩出手中的絞肉機,飛速旋轉的刀片令後面四人腳步急剎,絞肉機磕在地上跳了一下,旋轉的刀片將機器彈起,落入下水道中,閉眼瞎扔除了他們慢了一步,沒有傷到他們分毫。

  但就是這慢下的一步,足夠了。

  岳諒右手的打火機舔舐右手塑料包裝的紙巾,邢陽摸向褲腰,一個玻璃瓶狀的東西重重砸在追人者腳邊,刺鼻的氣息瞬間爆開。

  燃燒的紙巾包緊接著落下,火苗眨眼間躥高,爬上持網人正準備扔出去的網繩,一發不可收拾。

  拿著網的兩個人反應極快,迅速撇下燃燒的網面跳入下水道用污濁的水瞬間壓滅剛開始燃燒的衣服,其餘兩人也不慢,順利躲開騰起的火舌。

  被岳諒等人借機拉開的二十米距離到頭,又一段隧道跑完,再度分岔。

  一人向右,四人向左。

  「停。」持刀者舉起手,「別追了。」

  「網都被燒成這樣了我們再放棄就是徹底的功虧一簣!」有人不甘!

  持刀者陰沉著臉,「別追昏頭,看地圖。」

  那人下意識瞄向視野上方,就在前方的左側隧道位置,兩個紅點不遺餘力地閃爍昭示著強烈的存在感。

  先不說脆弱的臨時組隊經不經得起通關卡的考驗,就單說碰上這時候敢拿通關卡的硬茬,他們也沒必要去觸這個眉頭。

  「媽的,這狗屁游戲!」有人啐罵。

  持刀者撿起被岳諒為了騰開手扔下的錘子,示意其他人去把絞肉機收回來,「也不算太虧,該斷則斷,再蹲下一隊。」

  即便他們走硬抗路線,求快求狠,也力求以最小的損失換最大的利益。

  再說進入左側通道的岳諒四人,正正迎面對上了四男一女的隊伍。距離十米不到,兩方人馬都停下了腳步,凝重的氣氛凍結呼吸,隔空相對。

  岳諒一方的狼狽肉眼可見,對方第一時間擺出了攻擊的姿勢。

  這簡直就是送到嘴邊的肉。

  張可語都快瘋了,前狼後虎,怎麼就衰成這樣了?!

  邢陽體力不支倒向牆壁,在磕到頭破血流之前轉過身,用背蹭了這麼一下,眼簾緊閉。

  岳諒的目光對面其中一個男人臉上移動到他身上,最後落在對面唯一的女性身上。

  這麼多輪游戲進行下來道現在,碩果僅存一百多人,再怎麼背也是時候遇上熟人了。

  眼熟的男人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先是朝半死不活狀態的邢陽翻了個白眼,隨後對岳諒友好地笑了一下,後者退後兩步,略略點頭。

  男人便獨自走了過來。

  張可語握著園藝剪就要上前,被岳諒攔住,「沒關係。」

  男人走到氣息彷彿有出無進的邢陽面前,大致掃了一眼他的傷勢,手掌抬起……一巴掌拍在了邢陽的臉上,硬生生把人打醒!

  後者一激靈,睜開的眼睛裡充滿了仇恨,氣若游絲:「你有種別落在我手裡……」

  「傻逼。」小伙伴蔑視完,矮身將他還算整條的胳膊繞過自己的脖子搭在另一側肩膀上,輕鬆帶走,不忘向岳諒致意,「謝了,算我欠你個人情。」

  「人情是他欠的。」

  小伙伴一噎,正要開口時,一陣嬌笑插了進來,「哥哥你說好了嗎,也讓我跟岳諒敘敘舊嘛~」

  岳諒看著不遠處那張明媚生動的臉,表情更淡了幾分,道:「聊什麼,沈當歸?」

  殷繡錦一甩胳膊嬌嗔道:「幹什麼把人家的心思摸得這麼透啦!」

  她說話間張可語轉過身去,謹慎地去注意後方的情況。他們鬧出的動靜不小,剛才追他們那撥人百分之九十九不會再衝上來了,雖然如此,張可語依然盯得十分用心。

  因為再多看這個做作的女人一眼,她都怕自己會當場吐出來。

  「不過——」殷繡錦花瓣嘴一噘,「這次是人家先遇上了當歸哥哥,你羨慕嘛?」

  岳諒:「……」

  殷繡錦循循善誘:「你真的不想知道當歸哥哥的事情?我跟你說哦,他這一輪可有意思啦。」

  岳諒臉上就像套了個不會變的塑料面具,沒有一絲波動。

  殷繡錦挑起嘴角,心中萬分篤定需要依仗和沈當歸合作來維生的岳諒對她口中的消息很感興趣,目前只是在裝相,於是再接再厲:「好吧,那人家就勉為其難再透露一點點吧,當歸哥哥他……」

  岳諒終於動了,抬起一隻手,做了個打斷的手勢,「不必,不想聽。」

  殷繡錦:「……」

  殷繡錦:「當歸哥哥他——」

  岳諒再次打斷:「你們都有通關卡,我們都沒有也不打算現在有,六比三我們絕對落後,就在這裡休息一段時間如何?」

  七十二小時的期限,最後二十四小時高危時間,其餘四十八小時是可以養精蓄銳的。

  就算要與隊友匯合,也不必在游戲剛開始的時候就壓迫自己。

  纖細的手腕帶著單薄的手掌從下水道河流上劃過,「以此為界。」

  殷繡錦:「……」

  在場眾人:「……」

  張可語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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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持有者(四)

  嘭——

  遠方傳來隱隱約約的炸響,隧道上空抖下一片灰色粉末。

  八人席地而坐,邢陽倒在小伙伴身邊,昏迷地十分安心。

  因各種用途裁短了的裙子遮不住纖細的小腿,更遮不住摻雜在一片雪白中血紅的傷口。傷口不深卻很長,隨著時間流逝滲出的血液漸漸止住了,留下皮肉微微外翻的猙獰傷口。

  張可語看見心頭一跳,再看傷口主人無動於衷的臉,忍不住問:「你什麼時候受的傷,不疼嗎?」

  岳諒盯著水流的視線緩緩落至小腿,「不知道什麼時候受的傷,不去在意它的時候也不太疼。」

  「哇,可是看起來真的好疼啊,有十六公分長吧,整個肉都被劃開了,怎麼會不疼呀!」殷繡錦極盡誇張之能事,唏噓不止,「一定很痛的吧,一定花了很大的力氣去忍耐吧。」

  既然不在意它就不太疼了,那就讓你好好在意它的存在。

  殷繡錦心裡笑開了花,這就是連續兩次打斷她不讓她開口的代價。

  岳諒看了她一眼,問道:「你知道這一輪游戲的死亡率是多少嗎?」

  殷繡錦警惕起來,「百分之六十。」

  岳諒點頭:「粗淺使用這個百分比的話,我們九個人中只能活三個,你猜你的哥哥們願不願意把這個三分之一的生還機會讓給你?」

  小伙伴眉頭一挑,視線隨意掃向會面時就跟著殷繡錦的兩個男人,後者擰著眉頭,正不悅地盯著說話的岳諒。

  還真是沉不住氣。

  殷繡錦掩唇嬌笑:「當然是我和我的哥哥們都能活下來,而讓你們去死啦~」

  「恩,那麼請問你的哥哥們有幾個?」

  殷繡錦嘴角笑容一滯,看著岳諒的眼睛裡泛著冷光,反應迅速:「我和哥哥們都會是七十四分之一。」

  岳諒聞言點頭,伸出手指點了點那兩個敵視著自己的男人,開口:「都聽到了?你們願意把三分之一的生還機會讓給她,而她的哥哥眾多,你們未必會是這三分之一中的一位。」

  「畢竟……這裡只有你們三個人,她都選不出來。」

  眼看著自己的擁護者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殷繡錦恨得咬破了舌尖,嬌俏帶著些蠻橫的表情卻維持的很好。

  「岳諒姐姐,你這種挑撥離間的方式很低級哦,你明知道這一輪團隊越大越堅固,通關越容易,居心不良會讓人討厭的呢~」

  「是嗎?」岳諒拂過身上沾染的牆灰,輕描淡寫,「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這個「吧」極富挑釁靈魂,幾乎是吵架聖典中最容易令人大動肝火的詞匯。

  殷繡錦臉上瞬間五顏六色,張可語簡直想站起來為岳諒鼓掌。

  「好了好了,現在可不是算新仇舊恨的時候。」小伙伴出面打圓場,他可不想這麼早就拆伙,「休息時間就和平共處好嗎?」

  殷繡錦重新揚起笑容,「真期待你找到當歸哥哥後的表情,如果你們還能活著遇見彼此的話。」

  岳諒收回視線。

  「承你吉言,屆時一定轉達您對他的關心。」

  殷繡錦的臉又變了。

  小伙伴憋著不自覺往上翹的嘴角,果然是那傻逼的親戚沒錯了,口舌之爭,未嘗一敗。

  這一段隧道彷彿成了他們的私人地盤,原本打算從這裡穿過的玩家瞥一眼他們的人數,紛紛掉頭走向別處,或者得到啟發,也找了一個相對寬敞的地方坐下,消磨時間。

  邢陽昏迷了將近五個小時,在休息點剛刷新地圖上亮起醒目銀色時醒過來一次,抱怨了一句怎麼離得這麼遠,被小伙伴塞了一個麵包後再度陷入昏睡。

  岳諒和他們在一起原地待了整整二十個小時,才在休息點第三次刷新出來的時候,用最快的速度朝休息點趕去。

  這次的休息點離得非常近,一牆之隔,通過最短路徑跑過去用時不會超過三分鐘。

  「注意轉角,保持警惕。」

  有人提醒,迫切需要放空休息的眾人勉強慢下腳步,有驚無險過了兩個轉角,休息點入口近在眼前。

  全程被小伙伴拖著跑的邢陽到達目的地後立即露出嫌惡的嘴臉:「瞧你紅的……」

  下一秒就被發著紅光的小伙伴按著腦袋拍進門內,被銀光吞沒。

  耐力差的岳諒落後他們幾米,腦後一陣勁風襲來,緊接著殷繡錦的笑聲。

  「動手!」

  被鞭子掃到背部的岳諒身後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哪怕殷繡錦的動作並不熟練,也夠疼得她身形一歪了。

  「賤人——」 深諳唇亡齒寒的張可語憋了一口氣,衝向岳諒從背後抱住她的腰,在兩個男人的攻擊到達之前借助強大的慣性力,和岳諒一起滾進門內!

  一切遠去。

  沒有任何聲響白茫茫的空間裡,只有一張床。

  背上的疼痛在延續,岳諒側身倒在床上,極其緩慢地吐出一口氣。

  閉眼後只來得及想張可語幫了大忙以及休息時限結束的第一個瞬間必須逃跑,就精疲力竭地睡死過去。

  整四個小時後。

  張可語朦朧間覺得床翻了,慌張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隧道裡,眼前是神情寡淡的岳諒,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抓住了。

  「跑,他們也要出來了。」

  張可語還沒反應過來,身體跟著岳諒的力道朝前跑去,剛剛拉出五米的距離,殷繡錦的聲音就從背後傳過來。

  「快!!」

  張可語終於清醒了,反手抓住岳諒的手,從被她拉著到並駕齊驅,再到拉著她跑!

  殷繡錦沒想到這兩個人反應這麼迅速,正要指揮她的哥哥們衝上去,旁邊響起了一道平靜的男聲。

  小伙伴一邊擰著邢陽的大腿幫他清醒,一邊問道:「你確定要和我們分道揚鑣?」

  殷繡錦立刻冷靜了。

  「人家就是嚇唬嚇唬她啦,哥哥你也知道人家和她不對付的嘛,她老是欺負人家!」

  被擰到精神百倍的邢陽拼命揮開小伙伴公報私仇的手,望著岳諒的背影撕心裂肺:「不要丟下我啊姐妹!繼續組隊啊姐妹!我愛你啊姐妹——」

  小伙伴面帶微笑一臉「寵溺」地將人提起,抬起套著黑色鋼圈的右腳一腳深一腳淺往另一個方向拖去:「可她不愛你,菜雞。」

  剛嬌嗔完的卻無人搭理的殷繡錦:「……」

  她決定了,要把邢陽和他的小伙伴列入黑名單,並列第二。

  一路衝出去跑到氣喘籲籲,張可語才鬆開岳諒的手,雙手撐在抖動的膝蓋上,聲音微啞:「應、應該沒追上來吧,我跑……不動了……」

  岳諒一手扶牆,閉著眼睛極緩慢地吸了一口氣,才把氣喘勻。

  「就剩我們兩個人了。」

  張可語猛然直起身體,心頭的警鐘被來來回回砸得重重疊疊響,「我們剛才是不是不應該跑?!」

  岳諒搖頭,「要跑,殷繡錦不會放過我,而你進休息點之前幫了我,所以也不會放過你。」

  「邢陽那邊會幫我們的吧?!」

  「只有邢陽會幫我,但他幫不了我。」傷成那樣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他對於他曾經的隊友來說都是累贅了,哪有說話的餘地。

  「那……」張可語急道,「那怎麼辦啊!」

  「我會負責完整地把你送回到盧林的隊伍。」岳諒撫平凌亂的衣衫,朝前走的步距丈量過似的均勻,窄而直的脊背像一面盾,「只是重新開始而已。」

  張可語的惶恐倏然消失了。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她真正見識了一個屢拔頭籌的初級引領者的實力,應敵時的靈活機變,對時局的準確判斷,氣氛節奏全然把握,從無到有,她只受了一點輕傷,就又重新回到了一個五人的小隊裡。

  「岳諒,你……」張可語開口,剛要對她表示感激,後者就豎起了一根手指,示意安靜。

  岳諒側耳仔細分辨,是腳步聲,很整齊。

  前方昏暗處,掃過一片陰影。

  為首者露出真容,張可語大喜過望。

  「盧少,終於找到你了!」

  回應她的是盧林文質彬彬的笑容,以及岳諒毫不遲疑後退的姿態。

  她驚愕:「怎麼……」

  盧林的聲音清晰地在她耳邊下達命令,「可語,留下她。」

  張可語條件反射去拉岳諒的胳膊,險險撈到一片衣角,被瞬間擺脫後團隊中的其他成員已經配合無間地衝了上來,略過僵硬的其他三個普通玩家,朝岳諒撲去。

  耳邊是跑動帶起的氣流,是風聲,是生命線的顫抖聲。

  在原本就有的距離優勢下,岳諒以極其詭異糟糕的姿勢躲開了追捕的第一梯隊,放在身前的手忽然往後扔了一個黑色的物體,隨即朝前撲倒。

  「都停下——」

  最前方的男人緊急剎車,並將身後兩人護住一起臥倒!

  後面的盧林瞳孔一縮,「別中計……」

  話音未落,朝前撲倒的岳諒就地打滾,順勢爬了兩步後重新跑起來,沒入隧道彼端不見蹤影。

  一時間,隧道裡只剩下錯落的喘氣聲。

  半分鐘後,有人找到她扔過來的黑色物體,一個拳頭大的小瓶子,原不是黑的,在微弱的光照下黑偏藍紫,再擰開蓋子,一陣香甜——藍莓醬。

  「盧少……」最先剎車的男人把藍莓醬交出去,訥訥搓手。

  盧林:「你覺得沒有傷害可語還把人一路帶過來的岳諒,會朝我們這麼多人扔炸彈?」

  「是……是我的失誤。」

  「那就記住這個教訓。」

  「是!」

  狀況外的張可語手足無措,終於找到機會開口:「盧少,為什麼……要對岳諒動手?」明明關係不算差,才對吧?

  盧林笑了一下,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可語,自從岳諒確定不加入我們的團隊,那她永遠都是我們的競爭對手,不是朋友。」

  一路托福過來的張可語急忙辯解:「可她對我們是沒有惡意的,這幾十個小時要不是她照顧我,我可能沒法活著歸隊。」

  「是。」盧林點頭,隨即反問,「可那又怎麼樣呢?你要明白,她會照顧你只是因為你有價值。岳諒是個變數,對於我們來說固然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但是……在遇到你們之前,我們參與了對沈當歸的圍剿。」

  張可語下意識吞咽:「什麼意思?」

  「沈當歸逃走了,你覺得如果岳諒知道了,她會站在哪一邊?」

  「岳諒和沈當歸只是合作關係吧,之前我們遇上殷繡錦,殷繡錦想告訴岳諒沈當歸的現狀,岳諒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根本不關心……」

  盧林輕笑,抬起自己的左手腕,再抬起自己的左腳,問:「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張可語疑惑地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帶走邢陽的那個男人腳腕上,似乎也有一個這樣的圈,她心中有了一個猜測:「這不會是……」

  「沒錯。」盧林直接肯定她的猜想,「這樣一個環負重大約是十公斤,我身上只有兩個都覺得吃力,沈當歸身上可是一整套還加一條鏈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一輪了0000採取了武力限制,但是從每人的負重不同可以看出,0000是按照個人水平對單體進行了壓制。」

  「也就是說,沈當歸不神了。」

  「但……那跟岳諒又有什麼關係?」

  盧林無奈地看著張可語,「你信不信岳諒對沈當歸全然不關心的原因,是她根本就不相信沈當歸會在這種純武力的主場會遇到麻煩?」

  張可語還是想不明白:「就算是這樣,難道岳諒會因為沈當歸,而向我們復仇嗎?」

  「我剛才說過,沈當歸逃走了,他們匯合後岳諒站在哪一邊毫無疑問。」盧林搖頭,「無論岳諒和沈當歸之間是不是純粹的合作關係,他們都是彼此的依仗。」

  張可語還是不信,她們在一起待了接近三十個小時,除了殷繡錦故意挑釁,岳諒可是隻字未提沈當歸,她在這麼大的團隊裡,都提了好幾次盧少呢。

  如果他們真的關係如此緊密,怎麼可能一個字也不提。

  盧林對她的態度不以為意,對自己的判斷成竹在胸。

  「我敢斷言,如果攸關性命,無論是他們倆中的誰,都不會袖手旁觀。」

  眾人若有所思。

  「另外……」盧林將笑盈盈的面孔對向起初鵪鶉似的縮著,如今聽得津津有味渾然忘我的三個陌生人,「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走呢,需要我動手請你們嗎?」

  聽完了八卦的三個人立刻點頭哈腰,灰溜溜地遁走了。

  盧林望著他們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玩來玩去,果然還是岳諒和沈當歸這個組合比較好玩。

  他想試試殺了沈當歸沒能殺掉,想試試殺了岳諒也沒能殺掉。

  他又開始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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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持有者(五)

  右上角的地圖四處閃爍紅光,隨著時間的推移,持有者現形時間越來越均勻的分布在各個時段,距離最終二十四小時不過幾十分鐘,野心家紛紛出手,通關卡迅速更替,頻繁亮起。

  一男一女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隧道中,女人身上還冒著紅光。

  前方的路走不到頭似的長。

  「等等。」男人頓住腳步,抬起胳膊攔了一下繼續朝前的女人,後者緊張地掐細了嗓音,「怎麼了?!」

  男人面色沉重地看著前方,「你不覺得前面有點太暗了嗎?」

  女人捂著心口看了一會兒,苦笑道:「我不知道,你一說我就覺得是這樣……」無論前面還是後面,在她看來都是一樣的黑,吞沒一切的黑。

  她的話讓男人猶豫了一下,覺得是自己多心,又怕前頭真的有古怪。

  女人含著顫聲的嗓音又響起來:「快、快走吧,雖然他們被沈當歸吸走了注意力,但應該也很快就會發現我們渾水摸魚帶著卡片走了,要是追上來……」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充滿了被報復的恐懼。

  男人抽出刀子,後槽牙咬緊:「走。」

  行出十來步,兩人再度停下。

  「真的變暗了,這一段路……」男人看著頭頂被破壞的燈,再看明明沒到轉角卻越來越昏暗的前方,以及更遠處重新恢復的一點亮光,「有問題。」

  隨著光線變暗,地面上也出現了亂七八糟的物品,破碎的水壺,灑了滿地的掛面,髒污不堪的衣服,還有似紅似褐的斑斑點點痕跡。

  「啊!」女人低呼一聲,示意他看光線恢復處那頭的下水道裡。

  離著幾十米遠前方的物體變得很小,但不難看出半截身體浸在水裡一動不動的物體……是個人。

  男人瞳孔一縮,繼而將視線從遠處拉回,除了那具屍體和滿地狼藉,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他狠狠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打完了的戰場。

  「不過是個死人,沒事了,我們快走吧。」男人加快腳步,「這地方看得人發怵,還是抓緊點。」

  女人沒有意見,她只會比男人更加迫切的想回到相對正常的環境裡。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耳邊似乎還有震動感。

  踏入最昏暗處,也就離前方的亮光更近,兩人下意識邁大步子想要越過這片昏暗,男人腳下一絆,腳底的觸感稍顯彈性又很粗糙,「什麼東——」

  紅點緩緩與綠點靠近,逐漸融合。

  地上的屍體猛地翻身雙手一拉,尖叫聲伴隨著怒吼聲一同響起,被落下的大網以及地上的繩索上下夾擊,纏住手腳!

  濕漉漉的身影緊接著衝過去,還帶著下水道的臭味,雙手靈活地將剛才拉緊的繩索纏繞在掙扎不止的二人身上,死命扣緊後舉起就倒在旁邊用做布景的瓶裝礦泉水瘋狂砸擊即將破開網面的男人頭部,兩個來回後男人就徹底倒下了。

  只倒了一個,這口氣還不能鬆,礦泉水瓶迅速對準在網裡撲騰的女人,後者尖叫:「岳諒——」

  她叫晚了,礦泉水瓶還是落了下去,砸的女人頭暈眼花。

  這裡光線實在暗,岳諒眯著眼睛看了兩眼,才結合聲音認出人來。

  「你好。」

  眼冒金星的曾以丹簡直要氣暈過去,她哪裡好了差點就被砸死了好嗎?!

  她腦子發暈的時候岳諒沒有閒著,曾以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心知肚明,不講道義不擇手段,即便她不介意和這人聊幾句,也不能讓她有可趁之機。

  確認將他們紮嚴實後,岳諒拿走了男人的刀,握著刀迎上曾以丹憤怒的視線。

  這次的埋伏計劃非常成功,會選擇網是受了之前那個四個男人的啟發,她獨自一人硬碰硬顯然是得不到任何好處的,只能用些小手段。

  網不是現成的,她用光了所有的繩索卡,才弄出這麼一張還算牢固也足夠大的手工網,為了製造這個讓人放鬆警惕的環境還扔了足有七張普通的實物卡。

  進入游戲開始就背的運氣終於好了一回,她原本做了同時應對四個人的打算,放在區區兩個人身上堪稱萬無一失。當然,就算運氣不好來的人超過四個足有一群,她把網拉下來也有足夠長的逃跑時間。

  也不枉她在這裡守了半個小時。

  「你……你就一個人?!」

  岳諒靜靜看著她,沒有回答。

  很顯然她只有一個人。

  被綁起來的曾以丹連扶一下疼痛的額頭都做不到,沒有得到回應也在她意料之中,在有限的空間裡搖了搖頭,她放軟聲音示弱:「岳諒,你放我走吧,我和這個男人身上都有通關卡,你拿他的可以嗎,就拿一張,給我一點活下去的希望可以嗎?你知道我的,我沒有辦法重新再獲得一張卡片了。」

  「如果你沒有辦法再獲得一張通關卡,那你也就沒有辦法守住一張通關卡。」岳諒的話很無情,但字字在理。

  真正的戰爭還沒開始,既然毫無信心,就沒必要打。

  「岳諒!」曾以丹露出本來面目,「你本來不是這樣!你一直以來都願意讓更多的人活下去的!你現在變得跟沈當歸一樣了!」

  岳諒不為所動:「這一輪游戲最多只有七十四個人能活下去。」

  「所以你可以只拿一張!」

  「我可以保證通關時我只持有一張。」

  曾以丹睚眥欲裂:「我祝你不得好死——」

  岳諒面無表情地舉起礦泉水瓶,沖著她的後頸補了早就該落下的第二記,毫不留手的那種力道。

  在軟在一起的兩人身上搜出通關卡,她身上瞬間亮了起來,除了通關卡之外,她還摸出了四張卡片,全部都是食物。

  曾以丹也就算了,上一輪刷卡買命花光了,這個男人身上也沒有像樣的卡片,實在是窮的可憐。

  岳諒收了卡片站起來,最後看了他們一眼,隨即快步離去。

  這一場游戲,生的機會屬於真正有能力的人。

  即便是她自己,也隨時做好了被人搶奪甚至殺害的準備。

  只綁不殺以絕後患,已經是她作為人最後的堅持。

  三百米外隧道。

  「操!那兩個叼毛跑不遠,十分鐘也還沒過,肯定是離我們最近的那個紅點!」

  「虧老子還把先得到的通關卡分給他們了!」

  「這話就別拿出來說了,你難道不是因為持有者像箭靶子,危險系數高好幾倍才暫時讓出的?」

  「哎呦這話說的,跟您想成為箭靶子所以沒讓似的,真他媽有意思!」

  「我只是勸你別跟個娘們一樣,當了婊子還立牌……」

  「都閉嘴!」走在最前面,胳膊上掛了彩血還沒止住的男人回頭睨了一眼,「你們都挺驕傲是嗎?在這兒吵架能吵出通關卡來?還不快追!」

  眾人立即熄了戰火,把所有的怒氣都轉移到不遠處的紅點上。

  「咦,等等,這個紅點的移動方向……」有人疑惑,「怎麼好像是朝我們這邊過來的?」

  胳膊上掛彩的男人低下眉眼,「那不是更好嗎?」

  對上一手持卡新鮮程度一無所知的岳諒在拉開與曾以丹二人的距離後,放慢腳步在隧道裡走走停停。她現在需要的是避開每一個人,只要沒有人,無論哪裡她都可以滯留。

  隧道裡不太通風,她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散發著難以言喻的味道,在安全島上總是精心打理的長髮凌亂地綁在一起,散落下來的那些一綹一綹因髒污板結,身上臉上也不乾淨,眉間盡是疲憊,除了那雙眼睛依舊清漓漓滲人外,沒有半分當初清新剔透。

  除了第二十五個小時進入了一次休息點,直到現在她一直獨自行走,沒有再休息過。

  漫無目的,除了沈當歸她不知道應該找誰。

  黃愛麗有自己的團隊,袁方有自己的團隊,穆桂林和麻桿等等都有自己的團隊。

  她只有沈當歸。

  一想起沈當歸,她的眉心就忍不住往更深裡蹙。這麼長時間的所見所聞,也足夠她猜出沈當歸遭遇了什麼。被限制,被圍攻,沒隊友,再加上他那糟糕透頂的運氣,十有八九無緣休息點,此刻的狀態不用想也知道多差。

  這樣的沈當歸無疑只能帶來麻煩,而並非幫助。

  反正只要她還活著,就算沈當歸死了,也還有復活的機會。

  岳諒迅速下定決心,即便不期而遇,也要分道揚鑣。

  因為這毫無疑問是最正確的決定。

  轉角後四人按捺著焦急的心情,等了好幾分鐘也不見紅點再靠近,有人焦急地做出口型——他們再不過來就不好追蹤了,標識時間差不多要到了。

  為首者看了一眼地圖,附近幾條路都沒有紅光,而這條隧道的另一端接入了一條較長的彎道,按照地圖與實際距離的比例,從他們右側那條路走,多轉兩個彎也可以繞到那個端口,實現前後夾擊。

  但問題是他們四人現在身上只有兩張通關卡,要想分開,沒有通關卡的人未免重蹈覆轍,絕無可能同意。

  只能等。

  萬幸又等了半分鐘左右,紅點重新移動起來。

  嚓。

  因為是在隧道中,一點點聲音都會被放大,這一聲刮擦地面的細微響動立即引起獨自一人因而更加謹慎的岳諒注意,再加上昏暗的拐角本就是注意的重中之重,她想也不想立即折返。

  快速奔跑的腳步聲無法遮掩,發著紅光的移動軌跡更加無從擺脫,守株待兔的四人暴露,顧不上指責發出動靜的罪魁禍首,紛紛拿出五十米衝刺的極限速度抓人。

  看見是單獨的女性四人先是震驚守錯了人,然後更加興奮!

  在這種環境裡,沒有比女人更好抓的了!

  岳諒剛冷卻的額頭重新滲出汗珠,沉重無力的腿純粹依靠意志力驅動朝前邁步,縱然她心中已經躥出去幾萬米,實際上距離被不斷拉近。

  二十米,十米。

  一個重物精準地砸中她的後背,喉嚨口湧上腥甜,濃濃的鐵鏽味在整個口腔乃至鼻腔內蔓延開來。

  那個東西似乎是鋒利的,她感覺到自己流血了。

  鈍痛轉化為尖銳的刺痛不過一瞬間的事情。

  她的手撫上了手腕上的卡片,距離太短,即便使用隱身卡也可能被對方收勢不住衝過來的腳步而撞破真身,聲音放大卡似乎也派不上用場。聽腳步聲對方的人數起碼有三個,沒布局的情況下一對一她都夠嗆,所以轉頭硬拼肯定不行……

  時間,請再走的快一點。

  五米。

  岔路口近在眼前,肯定不能往曾以丹他們被綁的那邊走,那邊的燈被她自己打碎,黑暗裡的意外太多,她不想成為自己手段下的受害者。

  三、二、一。

  岳諒身上的紅光消失。

  好極了,同時拿兩張通關卡的用處就在這裡。

  正當她想甩出一張通關卡脫身時,發現另一側路口赫然還守著一隊人馬,匆匆一眼看去數量比身後那組只多不少!

  不過……

  此時剎車已來不及,岳諒俯身抱頭護住要害從他們舉著的利器下方滾了過去。

  「美麗!」

  隊伍最末沒魂似的黃愛麗終於被這熟悉的聲線叫醒,看著亂刀下的岳諒嚇得魂飛魄散:「別動手——」

  最快的那把刀擦過岳諒的肩膀,剜下了一大片肉。

  傷口距離脖子的大動脈,不過一指。

  黃愛麗抖著手要去扶她看看情況,岳諒急道:「攔住後面——」

  腳步聲太近了,其實不用她提醒,黃愛麗的隊員已經做好應敵準備,只不過那四人機靈的很,一看事態發展有變立刻朝另一個方向跑了。

  溫熱的血液連珠串似的往下滴,打濕乾燥的地面,很快凝聚成巴掌大的一淌。

  岳諒閉眼忍耐了一下疼痛,再睜眼對上黃愛麗的臉。

  這一看令她心中生起了巨大的疑惑,比起自己受的傷,她更吃驚於黃愛麗的臉色,即使光線昏暗依然肉眼可見的青白臉色。

  「沒……」

  她才開口說了一個字,眼神要吃人的黃愛麗迅速找到刀子上還有血跡流動的男人,一拳頭揮了過去,「我說別動手你沒聽見嗎?!!!」

  平白挨了一拳頭的男人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將人甩到一邊,音量絲毫不輸給黃愛麗:「我操我他媽收的及嗎?!別他媽太過分!我們已經夠遷就你了!」

  黃愛麗紅著眼圈,攥起拳頭又要撲上去,被身旁另一個人死死拉住。

  「美麗,他不是故意的你冷靜點!」

  黃愛麗瘋了似的掙脫出來,歇斯底里:「你要我怎麼冷靜?!啊?我怎麼冷靜?!黃艾里已經沒了!我最好的朋友差一點也沒了!你要我怎麼冷靜——」

  平地一聲驚雷。

  岳諒怔怔看著狀若瘋癲的黃愛麗。

  黃艾里死了?

  嘶啞的一聲聲吼完,隧道裡的其他人沒再發出任何動靜。他們每個人都經歷過親近之人死亡的噩耗,也都明白這種痛苦。

  岳諒放開自己的傷口,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雙目赤紅的女人身邊。

  黃愛麗朝她看去,滿目的心碎和絕望,聲音哽咽。

  「岳諒……」

  「嗯。」

  「老黃他……」

  岳諒握住她冰涼的手。

  另一個人的體溫密切的挨著自己,黃愛麗的眼淚剎時盈滿眼眶,聲音脆弱的像一張烤過的紙,風一吹便裂成無數的碎屑,灰飛煙滅。

  她將頭埋在岳諒完好的那側肩膀上,崩潰地痛哭出聲。

  「他再也回不去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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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4-11-10 00:59:06
第一百七十九章 持有者(六)

  死亡是什麼,岳諒早有體會。

  進入游戲前有所經歷,進入游戲後也有遭遇。

  她本身與黃艾里相交甚淺,原不應該有觸動,只是無論美麗的聲音動作以及她周遭的空氣都刻進了撕心裂肺四個字,令她倍感惋惜。

  想著,如果黃艾里沒有死,可以陪著美麗一起離開新世界就好了。

  岳諒垂眸,看著靠在自己肩膀上淚流不止的黃愛麗。

  這一次與陳達達離開的情況不同,之前她們感同身受,如今只是美麗一個人的悲痛。

  不知道她的情感有多深,也就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是讓人節哀順變還是勸她報仇雪恨,是提醒她臥薪嘗膽十年不晚,還是告訴她豁出一切快意恩仇。

  最終她抬起手,在黃愛麗的背上輕輕拍了幾下。

  什麼也沒說。

  黃愛麗有一群還算不錯的隊友,在她靜靜流淚長達十分鐘的這段時間裡,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迫切與不耐煩,沉默著警戒,給她留足了宣洩的空間。

  「謝謝。」許久之後黃愛麗抬起臉,擦了擦已經乾涸的淚跡,從岳諒身上離開,勉強笑了一下,「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話說回來,你怎麼一個人,這也太危險了,沈當歸……雖然我沒有正面遇到過他,但聽說他現在是眾矢之的,你們應該還沒碰上吧?」

  岳諒搖頭。

  黃愛麗吐出一口氣,看向團隊的其他成員,「你們能不能讓岳諒跟我們一起走,她是什麼樣的人大家也都清楚,絕對不會做那種下作的事情……可以嗎?」

  岳諒又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這人向來強勢,之前遇到從來都是獨自拍板,現在居然放低姿態用乞求的口吻去征詢其他人的意見?

  驚訝的顯然不是她一個人,黃愛麗的其他同伴也同樣感覺到不適應,就在兩分鐘前,這個惡婆娘不是還在以自我為中心嗎?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推出一個人來接話。

  那人摸了摸後腦勺,嘿嘿笑了一聲:「你態度忽然這麼好我們都嚇一跳啊,當然可以啊,只要岳諒願意加入,我們求之不得。」

  聞言黃愛麗一手挽住岳諒的胳膊,「跟我們一起走吧,總比你一個人安全。」

  岳諒思考了一秒鐘,朝各位微微躬身,「謝謝,請多關照。」

  黃愛麗終於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三分鐘後,肩膀被包紮好的岳諒無視作痛的背,跟著一行六人重新踏上征途。

  時間正式進入到最後二十四小時,倒計時開始。

  在相對密閉的環境裡,未經收斂的腳步聲都能在隧道中傳出很遠,更何況時不時傳來的慘叫以及劇烈的打鬥帶來的震動感,數條隧道隔著也帶給人極重的心理壓力。

  他們再次選定一個轉角停下,前方的紅點正在靠近,粗略估計三分鐘即可進入狩獵區域。

  黃愛麗的團隊中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已經拿到了通關卡,擁有卡片的只是其中三人,包括黃愛麗在內的另一半人都沒拿到通關卡。

  一個成熟的團隊有其固定的分配模式,策劃者執行者活動模式自成一套,岳諒雖說是臨時加入了黃愛麗的隊伍,但未經磨合其餘五人都絕口不提他們的安排,至於黃愛麗,她也根本不打算讓已經擁有通關卡的岳諒蹚渾水。只要岳諒不動手,如有萬一她隨時可以抽身離開,不受牽連。

  當然,作為岳諒自己,也不會主動要求參與計劃。

  沒有信任的配合是團隊最直接的漏洞,她拒絕添亂。

  不過……岳諒想起那把毫不遲疑朝自己脖子砍來的刀子,無聲蹙眉,他們這樣蹲守,最終會以什麼樣的方式拿下對面的通關卡呢?

  紅點越來越近,因為臨近轉角,速度也在放緩,最終停止不動。

  地圖上的紅點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發光……快過了……要不……在……待幾分鐘……」一道有些耳熟的女聲在不遠處響起,聲音不重,十幾米外的岳諒隱約可以聽到大概。

  四周按兵不動。

  這種試探的小手段,他們也用過,這時候拼的就是耐心。

  一分鐘後,細微的動靜響了起來,紅點仍在原地沒動。

  照例站在最前方的男人避開對面光影可見視角,抬起兩根手指,三秒後切換成一根。

  六人同時衝了出去!

  「我操——」

  兵刃交接!

  全神貫注揮刀的六人所向披靡,以壓倒性的優勢佔據上風,他們的運氣簡直好到爆炸了!

  對面只有四個人不說,手中有利器的更是只有兩人!交鋒兩回他們就丟盔棄甲試圖撤退,可難得遇到軟柿子全力上陣的團隊又怎麼可能放過這到嘴的食物呢,在人數差距下第一時間將靠近轉角的三人堵死!

  「快跑!」其中一個男人一手握住鋒利的水果刀,頂著刀鋒嵌入皮肉的劇痛沖著十來米外尖叫中的女人大吼。

  「不……」女人抱住腦袋,崩潰地跺腳,「不要殺人啊……」

  「艹啊——」那個男人在手指斷掉之前鬆開了水果刀,身體往下一倒,不顧緊接著朝自己劈砍而來的兩把刀子,一手抓住一個同伴,額頭在左肩綁著的硬物上一磕!

  數把武器落空,原本擠成一團的空間因為三人的消失重新富餘,若非地上遍灑殘留餘溫的血液以及身上火辣辣的傷口,六人幾乎要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

  下一秒大家就醒過神來了,這裡是新世界,功能卡的作用而已,即使跑了三個,發著紅光的那個不是還在嗎?

  眼睜睜看著三個人安全脫困鬆了一口氣終於能開始逃跑的女人慌張轉身,才跑出兩步就覺得大腿劇痛,左腿使不上力右腿又急著往前衝,身體一歪失去平衡向前栽倒!

  沖沖最前面的男人已經到了,不久前剜掉岳諒一塊肉的刀子再度舉起,地上毫無反抗能力的女人被他一把掀過來,對準心臟的位置用力紮下!

  「等——」

  岳諒晚了一步,二十多公分長一寸寬的刀子已經將人紮透,刀尖觸底一起,拔出的刀子未見多少血跡,女人嘔出一大口血,她還能聽見聲音,吃力地扭過頭看向朝自己奔來的人,微微抬起胳膊向那個方向抓去。

  「岳……」

  迅速搜到卡片並且拿到兩張喜形於色的男人聽到她喊出岳諒的名字,臉色巨變,才放鬆下來的肩頸線重新繃直,握刀的手再度發力,盯著已經到了自己面前的岳諒,其他人亦然。

  黃愛麗看清女人面孔,表情震驚而復雜。

  岳諒托了一下齊歡歡的手,輕柔地將她的手放回到地上,面色冷凝,語氣沉靜:「是我,別說話。」

  齊歡歡嘴唇抖動,沒聽話,手指艱難地又開始找尋,直到岳諒抓住她,復又開口喊全了剛才沒喊出來的名字:「岳……諒……」

  「從現在開始凝神你可能不會死,但再分散精力你一定會死。」

  齊歡歡看著岳諒皺起的眉頭,扯起嘴角帶出一口血,「真……真好……可惜我……本來……還想要出去……再……再跟你做……朋……友……」

  岳諒盯著她的目光堪稱嚴厲:「你不想活了。」

  「我是……要……死了。」齊歡歡的眼神開始渙散,放在岳諒手裡的手指逐漸無力,她竭盡全力想再說幾句遺言,「你活下去……告……告訴……我媽……我好後……悔……跟她吵……也好後悔……沒早點……死……這樣……」

  她終究是沒能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至此,有關齊歡歡所有的連接碎裂。

  岳諒鬆開她的手指,幫她整理了一下被血跡沾濕後貼在臉頰上的頭髮,她的表情很安詳,盡管有未盡之語,卻像是普通地休息了。

  岳諒大概知道齊歡歡最後沒說完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新星城時她覺得自己害死了一個人,至死依然覺得是自己害死那個人,心想著如果早點死掉,那個人就不會被她「害」死了。

  捫心自問,岳諒沒怎麼關注過齊歡歡,她沒有黃愛麗果敢,沒有符春有擔當,沒有尉遲欣聰明,沒有殷繡錦狠辣,也沒有曾以丹自私。

  她是人群中最最普通的那類姑娘,偶爾天真,有時堅強,擅於心軟。

  但岳諒記得她的迷茫,記得她滿心的委屈與莫名其妙的脾氣,記得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因此無法無動於衷。

  她應當因為能力不足被清理,而不是被殺死。

  岳諒站起來,五把刀齊刷刷地對著她。

  動手的男人質問道:「人我已經殺了,她是你的朋友嗎?你要為她報仇?」

  黃愛麗閃身攔在岳諒之前,厲聲維護:「她還什麼都沒說,你們什麼意思?」

  「黃愛麗!她要是真要報仇你是不是要站在她那邊?!」

  「你別胡說八道!」

  「美麗,我們一直在組隊,按理說我們和你更親才對,你也要講點道理。」

  「我什麼時候不講道理——」

  岳諒拍拍黃愛麗的胳膊,打斷她的辯駁,語氣很平和:「你們誤會了,她並不是我的朋友,我不會為她報仇。」

  眾人狐疑地看著她,並沒有把刀放下。

  「這是死亡游戲,身為同樣要爭取通關名額的玩家,我理解大家的感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方式,無論單獨哪一個人的想法都不能成為衡量他人行為的標準。」

  「她錯失逃跑的時機,沒有反抗的餘力,是她技不如人,你為絕後患殺了她從游戲角度來看無可厚非,我並沒有指責你的打算。」

  「又因為她並非我的親友,我也沒有報仇的必要。」

  「請你們放心,也請別跟美麗起多餘的衝突。」

  動手的男人對上她的視線,嗤笑道:「你的眼神寫滿了對我的不認同,很冷。」

  對此岳諒毫不避諱地承認:「的確如此,我理解你們的想法與我認不認同是兩回事。」

  「別讓人笑掉大牙,你自己殺了多少人你自己心裡沒數?」

  黃愛麗眉頭一皺又要跟他吵起來,被岳諒按住,繼續正常交流:「新世界回歸原始,沒有法律,沒有秩序,人遭遇迫害只能靠自己維護。我的確殺了不少人,但我很清楚我還是我,不該碰的沒有碰過。而你呢?」

  「只要你殺過人,我們就都是一樣的!別把自己摘得多高尚,讓人想吐!」

  岳諒搖頭,沒有被激怒:「並非如此,我只問你們一個問題。」

  她的視線在所有人身上掃過,普通的,不帶任何色彩的淡漠眼神。

  「如果各位都能夠活著回到現實世界,以各位目前的心態,還可以回歸正常社會嗎?」

  一群喪失底線摒棄道德的窮凶極惡之徒。

  眾人啞口無言,黃愛麗苦笑著低頭,他們這些人早就喪失了自我,被殘酷的規則同化,為了活著無所不用其極,心靈扭曲。

  「與是否高尚無關,只與我們是誰有關。」

  「我接受過高等教育,享受著文化熏陶,儘管保持著獨立的思想,但對於先輩數千年積累沉澱的文明饋贈,一刻也不敢忘。」

  岳諒始終尊重個人選擇不假,心中自有好惡也是真的。其他人如何選擇與她無關,她是她自己,控制自我,立身端正,做她該做的事。

  岳家家訓第一條,仁義禮智信,君子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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