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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蕭鼎] 戮仙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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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8 01:06: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二九章 思念

    清晨幾分微涼,枝頭青芽悄放。

  紅塵徘徊幾番,被間溫暖依然。

  點點幽香,繞在身旁,冰肌玉膚,紅頰依偎胸膛。

  秀髮鬢邊,溫柔臉龐。

  晨輝從窗口灑落,照見床邊羅帳,淩春泥慵懶側臥,安然沉睡,秀髮幾分淩亂,落在眉間臉畔,柔媚無限。在她頭頸之下,橫伸一條手臂,沈石躺在她的身後,擁她入懷,呼吸平緩,同樣也在沉睡之中。

  房間一片寂靜,突然一陣微響,角落裡一隻小黑豬打著哈欠站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隨後腦袋微微一轉,也不見它有其他動作,忽然有一根靈草出現在它嘴邊,小黑一口咬住,心滿意足地嚼了兩下,走了過來。

  它口中叼著靈草,走到屋子中央,習慣性地回頭向床鋪那邊看去,口中低哼叫道:“哄哼哼、哼哼哼……唔?”

  小黑豬軀一震,看起來明顯吃了一驚,嚇了一跳,只見床上羅帳之間,卻是有兩個人躺在那裡,它下意識地張大了嘴巴,一時間甚至都顧不上嘴裡的靈草從口中掉了出來。

  或許是那一陣動靜驚動了床上的人,淩春泥眼瞼睫毛輕動幾下,隨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窗扉晨光照下,已是新的一天。

  她靜靜地看了那窗外片刻,身子微動似乎想要起身,可是忽然間微微皺眉,似有幾分寒意,忍不住又輕輕縮回被窩。身子後退幾分,便碰到了身後那人,溫暖強健的身軀貼在後背,幾許溫柔,幾分熾熱。

  淩春泥貝齒輕咬紅唇,明眸之間一絲茫然,身後男子的氣息如水波一般飄蕩而來,彌漫在床間被下,恍惚間她似沉醉,不捨得絲毫分離。

  這時,身後的男子忽然動了一下,呼吸微重,似乎也在這清晨時候清醒過來。淩春泥的身子僵了一下,不知為何卻是不敢回頭去看,蜷縮在被下他的懷中,如一只害羞膽怯的小貓,不敢動彈。

  一夜過去,這一天又會怎樣?

  溫柔無限,可會多留片刻?

  他又是怎樣看我?

  心緒紛亂,溫柔眷戀纏綿中帶了幾分小小驚慌,咬了唇,屏住氣,側耳傾聽,那身後光景。

  一刻好生漫長,平靜毫無聲息。

  醒了還是未醒,他歡喜還是不安?

  或許只是,美夢一晌。

  晨光已亮,你我各散。

  她微微低頭,有幾分惆悵。

  可是忽然,那一隻手,從背後伸來,在被下拂上她的肩膀,輕輕落下,直到纖細腰上。下面那只手臂同樣回轉,按在胸口,溫柔抱住,摟緊在他的懷中。

  溫暖,又在身間心上。

  淩春泥嘴邊露出幾分溫柔笑意,眷戀一般用頭輕蹭他的胸膛,聞著他的氣息,安心下來。

  過了好一會,他們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儘管溫柔依舊,擁抱不分,可是氣氛卻漸漸有些尷尬。

  有那麼一刻,忽然兩個聲音同時開口道:

  “你……”

  聲音忽頓,他們同時停口,可是接下來又是一陣靜默,片刻之後,居然又是異口同聲:

  “我……”

  聲音再度中斷,兩人一陣無語,過了一會,忽然淩春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聲如銀鈴悅耳清音,打散了這裡莫名尷尬。她輕輕轉過身子,面對沈石,凝望著他。

  那個男人就躺在她的身前,平靜坦然,沒有半分躲避,那眉宇輪廓,何時已是刻入心間,陣陣氣息,昨夜正是環繞耳邊身旁。

  她忍不住輕輕過去,吻他臉龐,如蜻蜓點水,稍沾即散,似有幾分羞意,卻忽然被他一把抓住,淩春泥“啊”的一聲小小驚呼,卻被那雙手臂拖了過去,抱入胸膛。

  沈石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秀髮,沉吟片刻後似有幾分遲疑,輕聲道:“昨晚我……”

  話音未落,他的嘴已被一隻纖細手指輕輕壓住,淩春泥緩緩搖頭,柔聲道:“別想太多,昨晚是我自己心甘情願,你不必對我有何虧欠。”

  沈石怔了一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淩春泥微微一笑,眼底似有幾分惘然,卻又有溫柔淡然,道:“咱倆本就不相匹配,你是名門弟子,我不過只是凡俗女人。今日之後,你我各散,昨夜之事,便當它黃粱一夢,夢醒了無痕,也就這樣了。”

  沈石默然,隨後抬起頭,看著這個依偎在自己懷中的女子,低聲道:“你是這麼想的麼?”頓了一下,他像是忍不住一般又追問了一句,輕聲道,“昨晚你……你是怎樣看我?”

  淩春泥抬眼看著他的臉龐,忽然間心中一痛,卻是一股熱血湧上心頭,抿了嘴,只隨了心意,道:“不是,我不是這樣想的!”

  “呃?”沈石被她嚇了一跳,片刻之後,只見她看著自己,深深吸氣,然後帶了幾分斬釘截鐵,道:

  “我好生喜歡你,看你要走,傷心難過,只想著、只想著和你永在一起的。”

  沈石嘴唇微張,一時間不知如何介面,但心跳忽然加快,如有一股心意衝撞不休,就連腦海之間也有片刻空白。

  淩春泥脫口而出那番話,話說完便後悔,偷偷瞄他一眼,見他沒有說話,臉色稍顯黯然,但隨即又長出一口氣,道:“不過這也沒什麼,其實那……”

  “那就在一起。”沈石忽然這樣說道。

  淩春泥怔住了,帶了幾分難以置信,看著沈石,道:“你說什麼?”

  沈石想了想,似乎實在確定心意,而過了片刻之後,吸氣點點頭,道:“我是說,要不,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淩春泥在被褥下那光滑的身子忽然有些微微的顫抖,低聲道:“可是,你真的是喜歡我麼?”

  沈石怔了一下,腦海中忽然掠過好些念頭,還有那幾個熟悉的身影,那些在過往時候他所認識的女孩,巧笑嬌顏,點點滴滴,都從心頭飄過。

  許是有幾分茫然麼?

  可是還看不清心意麼?

  他閉眼又睜眼,想了又想,淩春泥有幾分緊張,直到他忽然點頭,似不再猶豫,道:“想過了,想好了,我也喜歡你啊。”

  淩春泥呆了一下,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這傢伙有些傻,半點也不會奉承哄女人,可又是為什麼,一顆心心頭軟綿綿的,如沉醉一般,都快沒有了力氣,臉頰紅暈,如美麗琥珀一般令人炫目。

  “呸!”她像是賭氣一般,可是臉上神情卻是那般嬌媚無限,柔情似水,道:“你喜歡我什麼了?”

  沈石居然又認認真真想了一會,然後道:“我也說不上來,可就是覺得喜歡吧。”

  淩春泥手按胸口,凝視著他,微微點頭,道:“我也是的。”

  沈石開口一笑,像是也開心了起來,手臂一緊,如貪戀溫柔,將她的身子摟緊,淩春泥臉泛紅暈,與他溫存幾下,推了他一把,道:“天都亮了,該起床啦。”

  沈石“哦”了一聲,似乎有幾分不舍,淩春泥眼波如水盈盈,嗔笑看他一眼,半轉起身,誰知剛轉過頭,忽然卻見床沿邊上猛然間突然多出了一個黑乎乎的小腦袋,兩隻眼睛正是瞪著自己這邊,看起來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正是小黑豬。

  “啊!”

  淩春泥陡然間嚇了一跳,尖叫一聲,身子都是抖了一下向後退去,撞入同樣坐起的沈石懷裡。沈石抱住了她,連忙安慰她幾句,道:“沒事,沒事,這是我養的那只小豬。”

  淩春泥這時也認出了小黑,驚魂稍定,松了一口氣之餘也覺得自己有些尷尬,不過隨即她又是一聲驚呼,卻是剛才驚嚇慌亂間,坐起竟是忘記遮擋,蓋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下來,露出了美麗誘人的上身,風光無限。

  她急忙一把扯過被子,擋在胸口,隨即又是自己失笑,背靠沈石,臉頰通紅,吃吃笑了起來,那不過是一隻小豬,自己卻是緊張得不行了。

  沈石也是搖頭微笑,坐在她的身後抱住她溫暖誘人的身子,親了一下她的臉頰,然後瞪了一眼小黑,沒好氣地道:“好好的爬到床上來幹什麼,快下去。”

  小黑兩隻耳朵豎立,眼睛忽閃忽閃,一會看看沈石,一會看看淩春泥,看去似有幾分疑惑,又有幾分詫異,像是不知道這兩個傢伙在幹什麼,一副好奇的模樣。

  淩春泥本來並沒有太注意到沈石這只小豬,只是此番心意表白心情大好,看著小黑也是怎麼看怎麼可愛,便一手扯著被子擋在身前,露出光滑如雪的肩頭和幾分白膩,然後伸出另一隻手臂,輕輕地試探著伸了過去,對著小黑微笑著,去摸了摸它的腦袋。

  小黑一開始似乎有些不太願意,嘴裡低哼了兩聲,腦袋一轉居然避開了去,只是床上地方本就窄小,淩春泥潔白玉手還是摸到了它的身子,在那油光發亮柔順的豬背皮毛間輕輕撫摸了幾下。

  忽然之間,小黑眼睛微閉,竟是露出有幾分舒服模樣,隨即卻是又把頭轉了過來,看了淩春泥一眼,然後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她的手掌。

  沈石怔了一下,奇道:“咦,小黑好像挺喜歡你的啊。”

  淩春泥“哈”了一聲,微笑出聲,也有幾分奇怪驚喜,看著小黑又多了幾分喜歡,便又多摸了它幾下,小黑搖頭晃腦,似乎對淩春泥的氣息手掌十分喜歡,抬眼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忽然嘴裡哼哼兩聲,卻是往前一竄,看著竟是想鑽到被子中來。

  “啊呀!”這一下淩春泥可是嚇了一跳,一下子抓住了被子,沈石更是乾脆,在被子底下一腳踹了過去,噗通一聲將還沒搞清情況的小黑踹下了床鋪,笑駡道:“快滾開。”

  小黑皮糙肉厚的,在地上滾了一圈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對著床上哼哼叫了兩聲,看起來老大的不情願,不過隨後就自顧自在地上找到那個靈草,然後叼著走到一旁去了。

  床上,沈石笑著對淩春泥道:“以前在金虹山洞府裡的時候,它經常都是爬到我床上跟我一起睡的,所以常常會鑽被窩裡來。”

  “原來如此……”淩春泥手撫胸口驚魂初定,但看沈石臉色,又是臉頰緋紅,嗔道:“都怪你了。”

  沈石聳聳肩,表示幾分無奈。

  淩春泥背靠著他的身子,只覺得自己一生從未如此滿足,只願時光永遠停在這一刻,永不結束。不過總算她還有幾分理智,輕輕歎了口氣,帶著幾分依依不捨,輕聲道:“好了,咱們起吧?”

  沈石的雙臂摟著她的身子,低聲應了一聲,道:“哦。”

  淩春泥頓了一下,忽然回頭似嗔似喜瞪他一眼。

  沈石的手臂緊了一緊,活色生香玉人就在懷裡,溫柔無限,誰又捨得?

  被褥如浪,輕輕翻過,又是幾許溫存纏綿,吃吃輕笑聲,若隱若現。

  到了中午時分,兩人終於是重新穿好衣物站在客棧屋裡,沈石倒了一杯水遞給淩春泥,淩春泥接過喝了一口,看她臉色,兀自紅撲撲一片嬌豔如花。

  沈石想了一會,對淩春泥道:“我下山已有一段時日,可能還是需要回山一趟,日後咱們一應打算,也要細想安排。我回去收拾一下洞府,看看宗門局勢,順便也接上一點任務順便做一下,如此算來,大概兩三日就回。”

  頓了一下,他又道:“前頭發生那些事,你暫時先不要出門,就先呆在這裡休息,等我回來再說,好不?”

  淩春泥“唔”了一聲,點頭答應,道:“好,你自去就是,別擔心我,我……在這裡等你。”

  沈石笑了笑,沉吟片刻,又看了一眼小黑,遲疑了一下,道:“你道行不高,我不在的話有些放心不下,這樣吧,讓小黑留下陪你,你別看它貌不驚人,其實等閒普通的修士也敵不過它。”

  說罷,他叫過小黑,拎著小豬耳朵仔細交待了幾句,小黑腦袋看看他又看看她,然後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不過看著那模樣可愛有餘,卻是著實可靠不足。

  沈石又回身與淩春泥說了幾句,最後輕輕抱了抱她,然後轉身走出了房間。屋裡很快安靜了下來,淩春泥似乎有些不太習慣,看了看周圍,但很快還是露出滿足歡喜的笑容,蹲下身子,對小黑招了招手,微笑著說道:“小黑,過來啊。”

  小黑腦袋一甩,看來似乎有些不屑,淩春泥輕笑一聲,自己走了過去,在它身邊席地坐下,伸手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

  不知為何,她的手似乎有幾分魔力一般,讓小黑格外喜歡,頓時微微閉眼,身子也向淩春泥靠了過去,沒幾下看著就與淩春泥親密多了。

  眼看著時光嫋嫋,天光流轉,人不在的時候這麼這般慢呢?

  她靠在床邊坐在地上,小豬親熱地偎依在她腿邊,淩春泥不時輕輕撫摸它一下,眼光卻只看著窗外那支樹梢青芽,過了一會,只聽她帶了幾分思念幾分歡喜,輕輕地道:“小黑,你知道不?原來真的喜歡一個人,會是在分開之後,馬上就想他呢?”

  “他會不會也這樣想我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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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1-18 01:0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零章 古籍

    走出客棧時,沈石一副坦然自若的表情,同時暗自小心觀察了一下周圍,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這裡,包括客棧裡的人。

  他就這樣平靜地走到了外頭的長街上,站在熱鬧的人流中,心裡也是緩緩鬆了一口氣,至少眼下看來,似乎還沒有人發現這裡。他下意識地回頭向客棧方向看了一眼,腦海中掠過淩春泥的影子,心中浮起幾分複雜思緒,但更多的還是幾分溫暖。

  如此這般小心翼翼地讓淩春泥暫時躲在客棧中不要露面,當然是顧忌在殺了江黑虎之後那一幫猛獸盟的修士可能會有的報復。雖然說起來猛獸盟五個門派裡並沒有什麼特別出眾厲害的大修士,但他們作為流雲城這裡的土著門派,向來抱團很緊,同時門徒眾多,並不是很好惹的。

  沈石自己身為淩霄宗弟子,基本上也不會太過害怕這種小門派,大不了他直接回到金虹山上,那猛獸盟是決然拿他沒有辦法的,不過若是對方查明他與江黑虎的死有關,當他有事下山又或是落單的時候,以沈石如今的凝元境初階的道行,萬一在什麼荒郊野外的地方遭遇莫名的黑手,那也是一件很讓人頭痛的事情。

  相比之下,猛獸盟或許對淩霄宗還會有所顧忌,但是對淩春泥這樣一個無依無靠的普通女子來說,便如同噬人之猛虎,輕而易舉地就能將她吃得血肉無存,這也是沈石與淩春泥一直不得不小心翼翼躲避猛獸盟的原因。

  回想了一下當日在小巷中事情的經過,包括一些細小地方,沈石最後確認應該沒有留下什麼明顯的漏洞線索,就算猛獸盟的人是地頭蛇,但想要從茫茫人海中查到自己的頭上,也應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心下稍寬之後,他便轉身離開,也沒有在流雲城中繼續逗留,徑直出了這座大城直奔滄海之濱,等淩霄宗的渡海仙舟到來之後,便乘船回到了金虹山上。

  一段時日沒有回山,淩霄宗看去與往日並沒有任何的異樣,巍巍雄峰仙家勝境,飄然出塵,山道林間漫步的皆是器宇不凡的名門修士,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沈石先是回了一趟自己的洞府,稍事整理休息後,看看天色還早,便出門向觀海台走去。習習海風吹過,鴻鈞大柱之下,為數眾多的淩霄宗弟子依然在這裡走動漫步,顯得十分熱鬧。

  與當初下山的時候相比,沈石明顯地感覺到這一次幾乎沒有人注意到自己了,想當日那個惡毒的流言傳的沸沸揚揚,自己在眾人眼中儼然成了一個不學無術厚顏無恥的小人,一心只想攀附鐘家,至今想起仍是讓沈石有幾分鬱悶,同時也因此想到了鐘青露。

  流言出現的源頭,當然就是一月之前自己與她前往鐘家,結果不知為何卻觸怒了鐘連成,沈石本想著只要鐘青露出來解釋幾句,流言自然煙消雲散,誰知當時鐘青露回山之後,卻是直接閉關修煉,以至於讓這流言越傳越盛,對此沈石心裡也是有些意外,按理說,鐘青露不該如此啊?

  只是事情擺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最後更是在孫友的勸告下被迫下山去避避這個莫名其妙的風頭,幸好如今看來,這一次下山的效果還是不錯的。

  他在觀海臺上走動了一會,逛了逛幾處重要殿堂特別是宗門頒發各種任務的白鶴堂,同時心裡本也打算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任務。宗門這裡的修煉乃是根本,當然不能疏懶放棄,而此次在流雲城中與淩春泥一番突然的情緣,也讓他心中隱隱有了一些急迫感。

  一直租住客棧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他心頭曾經想過也猶豫過的在流雲城中買一處小屋的念頭,這一次卻是一下子下了決心。

  那是一種有些奇怪的心緒,以前從未出現過,但就在昨夜之後,他心底便猛然有了一種要照顧那個女子,給她一個安全的地方生活的念頭。

  那念頭心緒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讓沈石自己都有些驚訝。

  白鶴堂是金虹山上最熱鬧的幾處地方之一,一天之中不知有多少淩霄宗弟子會來到這裡,幾乎隨時都是站滿了人。當沈石走進白鶴堂裡的時候,差不多也是如此,他在兩排任務板前流覽了一遍,找到了幾個比較中意的任務,正在心裡權衡時,卻是無意中聽到身旁不遠處有兩個看起來年歲比自己稍長的淩霄宗弟子正在閒聊,話語中卻是隱隱約約提到了一句丹堂和鐘青露的字眼,頓時便上了心。

  他一邊假裝看著板上,一邊不動聲色地往那兩人的地方靠近了些,然後仔細聽了一會他們的談話,漸漸的知曉了他們口中所說的,卻是近來淩霄宗山門裡算是最為廣泛關注的一件事。

  那便是名列五大長老之列、同時主持淩霄宗第一大堂口丹堂的大長老雲霓,已於今日出關,並隨即宣佈在丹堂一脈弟子中舉辦一場丹會,由七位公認在丹道上天資過人的年輕一輩弟子一起煉製靈丹,取其中最佳者為勝。

  勝者自然會有獎勵,不過眼下淩霄宗內萬眾矚目此事的卻是另有緣故,因為幾乎可以肯定雲霓長老將會在這一次丹會上再次收錄一位門徒,這份機緣珍貴無比,能得此機遇者等如一步登天。再加上近來淩霄宗上頭也有長老放出風聲,再過大半年便是十年一度的四正名門大會,屆時以掌教懷遠真人為首,數位元丹境長老壓陣,將會從門中神意境和凝元境弟子中各選出一批菁英弟子前往元始門,到時若有機緣,甚至有機會可以進入元始門聞名天下的“問天秘境”,那便又是一份天大的機緣。

  傳說如今掌教懷遠真人座下的大弟子杜鐵劍年紀輕輕,一身道行卻是驚人強悍,已到神意境之巔峰,距離元丹境不過僅有一步之遙。而究其根源,當然是杜師兄天賦異稟根骨極佳,但十年之前那一場四正大會,杜鐵劍進入問天秘境後大放異彩,連敗眾多同入秘境的其他名門弟子,從而一舉打破多年以來一直是元始門出身弟子主宰秘境大會的結果,進而得了一份絕大仙緣,回山之後道行一日千里突飛猛進,甚至就連他如今從不離身幾成他身份象徵並且威力絕倫的那把開天魔劍,也是從問天秘境中所得。

  修真界中,道行境界或者說是修士實力,便是所有一切的根本所在,有了杜鐵劍這麼一個現成例子,自然人人都對那問天秘境嚮往不已,而在這之前,顯然最重要的就是要先被選入前往元始門的名單。

  是以隨著四正大會之期的逐漸臨近,淩霄宗宗門之內的氣氛已經漸漸緊張起來,而依照過往慣例,一般而言,每一位元丹境的大真人,座下若有合適弟子,宗門裡幾乎都會給他們至少一個名額。所以雲霓長老舉辦的這次丹會,才會引來萬眾矚目,隱隱有幾分正式拉開四正名門大會人選爭奪前兆的意思。

  一路聽了下來,沈石對事情的來龍去脈算是基本明白了,心想這次丹會如此重要,倒也難怪鐘青露這般重視,一回山便閉關煉丹。只是……他在心裡暗暗歎了口氣,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還是有些淡淡的失落,或許,其實當日自己盼望的也僅僅只是她出來說上幾句話而已罷。

  連說幾句話、稍微解釋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嗎?

  沈石微微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轉身走出了白鶴堂。

  ……

  在白鶴堂外走了幾步,他本想就此回轉洞府,不過在猶豫了片刻後,他忽然又想起了流雲城中顧靈雲對他請托交待的事。站在原地沉吟了一會,想想當日顧靈雲對自己終究也算可以,沈石便還是轉身,向著書堂方向走去。

  他如今是淩霄宗門下親傳弟子,來到書堂這裡,除了被嚴密保護的宗門法訣秘笈之外,那些歷代收集的無數雜書古籍,都沒有對他有所限制,可以說是任憑觀看。

  所以沈石在書堂門口驗過雲符證明身份後,便順順當當地進入了後殿山腹中,來到了那傳說中的“書海。”

  “書山”“書海”兩處地方,指的分別是元始門與淩霄宗兩處號稱藏書之多冠絕天下的所在,元始門那一座大名鼎鼎的書山沈石自然還是沒見識過的,但書海這裡往日他倒是已經進來過數次,也勉強算是熟門熟路了。

  說是“書海”,其實是在金虹山山腹中挖出了一處龐大無比的山洞,縱深千百丈,上下數十層,每層又皆有數百高大書架,層層疊疊書架之上盡是書卷典籍,一眼看去望不到邊,茫茫猶如大海,由此得名。

  沈石沿著石質臺階一路向下走去,置身在這無盡書海之中,對一個愛書之人來說,實在是一件很快活的事,不過若是在這前頭加上一句要從中找到一個名字,並且幾乎沒有任何的線索痕跡可以追索只能一本本硬看過去的話,那便是一個災難了。

  天妖王庭時代的古籍是在書海的最底層,沈石一路向下,看到許多層書架間有不少淩霄宗弟子的身影走動其中,男女皆有,多是神情專注平靜,顯然都是愛書又或是追尋某些疑惑才來這裡。

  不過隨著他逐漸走到書海底部下方,視線所及之處的其他人影便開始漸漸稀疏減少,當他走到最下方倒數第四層的時候,周圍便已經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了。

  因為沒有人會對萬年以前早已灰飛煙滅的天妖王庭感興趣,包括從那個時代流傳下來的書卷典籍。

  當年淩霄宗從天妖王庭那裡得到的古籍委實不少,根據沈石以前過來的經驗,這最底下四層幾乎全是那時候的書卷,要從這茫茫書海中去尋找那個神秘的黃明的線索,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

  沈石無奈地歎了口氣,腳步在第四層這裡停頓了一下,以前他過來這裡的時候,幾乎都是在這一層的書架上尋覓翻閱,只是過來數次,所看過尋找過的書籍相比這裡茫茫多的書卷總數來說,仍是猶如滄海一粟。

  他過來的時候心情還算不錯,但是一看到這麼多如山如海的書卷,頓時就是一陣壓制不住的沮喪,苦笑了一聲,乾脆也不在這一層停留了,信步直接又往下方走去。

  書海的每一層看去都是幾乎一模一樣,書卷特有的清香味道飄散彌漫在空氣中,不知不覺,沈石走到了最底下那一層。

  這裡是他從未來過的地方,轉眼看了一下周圍,沈石發現似乎是因為當年開鑿山洞的時候,這最底部的地方有些偏小,所以這一層相比上方那些層次大概小了一半左右,書架差不多也只有七八十座,不過看去仍然相當壯觀。

  走動之間,周圍一片寂靜無聲,顯然平日根本就不會有人來到這裡,沈石甚至看到了有些書架角落上都落著一層灰塵。

  一本一本的書卷古籍,安靜地站在書架上,似沉睡似安眠,也不知在這片山腹中渡過了多少歲月,而在這其中,又可曾有人過來喚醒他們?

  一萬年前,它們是不是也曾經歷過血火磨礪,是不是也曾親眼目睹了那一場壯闊慘烈的人妖之戰?

  心中幾分感慨,沈石緩步走向一旁,走過一排書架,看著茫茫書卷,不知為何卻是提不起精神去翻開,便就這樣隨心漫步走去。只是才走過了兩個書架,在他眼前一側,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頓時讓沈石嚇了一跳。

  那是一個看去有些瘦小的老頭,面容瘦削,髮眉皆白,頷下留著一束山羊鬍子,衣著普通,似乎是一個淩霄宗普通的門人。

  淩霄宗宗門裡弟子人數眾多,其中自然也有一些限於天資終其一生也是成就有限的老人,看起來這位也是其中之一了,只是想不到居然會在這書海底部看到,倒是讓沈石有些意外。

  與此同時,那老頭像是也察覺到沈石,抬眼向他看來,似乎也有幾分奇怪,看起來這書海最下方平日確實罕有人跡,所以大家才這麼意外。

  沈石先是對這個老頭笑了一下,微微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那老頭白眉一挑,看去神情中似乎又吃了一驚,不過很快他臉色便平靜下來,對沈石也是頷首示意,算是回應。

  難得看到一個人居然在這裡,沈石倒是從剛才那份莫名的沮喪中脫離出來,想了想,便在那老頭不遠處的書架上找了找,隨便抽出一本古籍看了起來。

  兩個人都是一言不發,也沒有多說什麼的意思,就這樣各自站在一處,平靜安靜地看著書卷,光陰在書海這邊像是變緩了腳步,時光只在輕輕的翻書聲中悄然而過。

  沈石翻看了一陣,毫不意外地沒有任何收穫,說起來人妖兩族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但萬年之前天妖王庭的古書文字卻與如今人族的文字幾乎一模一樣,也算是一件怪事。當年妖族還在時,都是說是他們教會了人族讀書寫字,而人族這邊則是宣稱自遠古時代人族便已存在,歷史更比妖族悠久,所以這文字本是人族創立的。

  這種種說法眾所紛紜,歷來糾纏不清,也沒有一個定論,只不過如今人族強盛,自然便是後者說法大行其道,沈石對此也沒什麼心思去仔細分辨。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陣動靜,轉頭看去,卻只見那老頭搖了搖頭,臉上似有幾分不屑之意,隨手將手中那本古籍往書架上一丟,嘴裡低聲咕噥了兩聲,似乎是抱怨冷笑了一下,然後便負手走開了。

  沈石也沒在意,正要回過頭來,然後忽然目光一凝,卻是落到那本被老頭丟下的古籍封頁之上,只見上面寫著一行文字:

  《五行術法雜論》。

  沈石怔了一下,隨後眉頭一挑,把手中古籍放了下來,走過去拿起那本書,翻開扉頁開始仔細看了起來。

  而在遠處,那老頭走出了一段距離後,忽然若有所感,怔了一下,隨即回頭看去,卻只見高大書架之下,那個年輕的淩霄宗弟子站在那裡,捧著那本《五行術法雜論》,卻是看得津津有味。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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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章 辨符

    據沈石過往所知,五行術法這一種法門當是起源於人妖之戰時代的前後一段時間,到底真實情況如何,如今自然早已不可考證,而長久以來人族修真界中對五行術法的誕生興起也是眾所紛紜,有說是昔年驚才絕豔天縱之資的人族六聖所創;也有說是大戰過後某個無名之輩偶然發現了一門道法,由此興起;還有人更是直接說是五行術法的歷史實際上遠比人們想像的還要久遠,乃是太古時代就存在於世,一直是在人族之中私密流傳,直道人族興起之後這才發揚光大的。

  總之,種種說法自相矛盾爭論不休,五行術法的起源來歷也就在這樣的爭議聲中漸漸變成了一個不解之謎。不過有一點卻是所有人都公認的,那便是五行術法這種法術,是只屬於人族特有的法門,其他所有的種族包括昔年強盛一時統治了整個鴻蒙世界的妖族,也並不會五行術法。

  而眼下沈石所在的書海最底層,這無數如山如海的古籍書卷都是屬於萬年之前的天妖王庭,換句話說,幾乎都是妖族留下來的書卷。

  在妖族的古書上居然會看到五行術法的字樣,顯然是一件很罕見也很奇怪的事情,加上沈石如今一身境界道行,表面與其他修士並無差別,但實際上卻是因為陰陽咒的緣故,一身實力幾乎有七成都在五行術法上,所以他對五行術法是格外的感興趣。

  這一眼看到那《五行術法雜論》的字眼,他頓時便有些移不開視線,待拿到手上翻閱之後,很快便沉浸在書中文字裡去了。

  小時候沈石曾聽過一些傳說故事,故事裡的人常常會稀奇古怪莫名其妙地得到一些好處,換到眼下,說不定就是隨手能撿上一本驚天秘笈,記載著驚天動地的神功法訣,修煉之後自然便是當世無敵縱橫天下。這樣的故事曾經給年幼的他許多美好的回憶與幻想,不過如今歲數增長長大成人,見過了世事艱難滄桑,當初的那一點夢想,也就不知不覺消散了。

  這本出自妖族之手的《五行術法雜論》,古則古矣,卻跟什麼秘笈神譜沒有半點關係,通篇下來沒有記述任何術法修煉法門,卻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視角,記載了一些人族使用五行術法的外觀特徵,並加以評判斷語,有些地方還進而考據推測強處缺點,與沈石過往看過的有關五行術法的書籍大不相同。

  換而言之,這一本書其實就是天妖王庭末年,人族已經興起,人妖大戰正是如火如荼時刻,某個妖族出身的人對五行術法的一些記載推論,看他言辭之間的本意,似乎也是想藉此去尋找一些五行術法的弱點並更好的打擊人族。

  不過到了今時今日,世事滄海桑田,人族大興而妖族頹敗,便是當年寫書之人也定是消亡化塵。沈石拿著這本古書,一頁頁翻看下來,卻是漸漸有一種意外的眼界開闊之感。

  原來一萬年前人妖大戰時候,五行術法與如今似乎有許多不同之處,根據這位妖族無名氏的記載,那時的人族施展五行術法,威力往往極其強大,與人族孱弱的肉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單論力量妖族完勝人族無疑,但人族開始修煉之後所釋放的五行術法,居然在很多時候能夠對妖族那強悍之極的身軀造成很大的威脅與傷害,在人妖大戰漫長的歷史中,這一點一直是令妖族很頭疼的一件事。

  除此之外,這位妖族無名氏作者顯然也是一位眼界開闊見識豐富的人,在這本古書之中,他記載了不下數十種的五行術法以及它們施法時的特徵模樣,沈石細細看了過去,很快發現其中竟有一大半自己居然十分陌生,要知道他自小對五行術法便十分感興趣,此類書籍看過著實不少,哪怕許多高階術法他並未修煉過,但是也知道一些大概情況。然而眼前的這些記載下來的古老術法,他卻僅僅只能從文字記載中的外形來勉強判斷出這些術法的大致屬性,除此之外,書中還有九種記載在案的術法,沈石倒是覺得有些印象,似乎和如今五行術法中的一些術法十分符合。

  這些術法有高階也有低階,並且金木水火土五系皆有,沈石一一對應過去,隨即發現這九種五行術法無一不是在眾多同階術法中名聲最響流傳最廣的術法,看來是經過了千百年漫長時光的磨礪,千錘百煉傳到如今,幾乎已是最完美的術法形態了。

  沈石又與自身修煉過的術法對照一番,發現自己居然也修煉過其中的三種術法,其中兩種是一階術法,分別是火球術和水箭術,另一種是二階術法中的天雷擊。

  不知為何,看到自己修煉過的術法有三種名列其上,並且經受了漫長時光的考驗,沈石心裡還是一陣的高興,但很快他便察覺到一個異常之處,自己是修煉過妖族天妖皇族的秘法陰陽咒,這才意外地讓五行術法與眾不同。但為什麼從這本書中的記載文字看,當年人族幾乎所有修士施放的五行術法,對妖族來說,威力都格外強大呢?

  這疑點實在詭異,沈石一時陷入了迷茫沉思之中,卻沒發覺有一個人影走到自己身旁,先是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又掃了一眼他手上那本《五行術法雜論》,隨後開口道:

  “年輕人,想什麼呢?”

  沈石陡然驚醒,後退了一步,發現站在自己身旁的正是剛才看到的那個鬚髮皆白留有山羊鬍子的老頭,看他臉上神情和藹,笑眯眯的倒是十分溫和的模樣,沈石鬆了一口氣,笑道:“剛才看書沉迷,沒注意到身邊之事,還請前輩恕罪。”

  山羊鬍子“哦”了一聲,卻是饒有興趣地看他一眼,笑道:“你叫我前輩?”

  沈石怔了一下,道:“呃,是啊,有什麼不對麼?”

  老頭呵呵一笑,擺擺手也不在意,道:“沒事沒事。”說著目光看了他手上那本古書一眼,笑道,“你怎麼會看這本書,據我所知如今淩霄宗宗門之下,絕大多數在金虹山的親傳弟子都是全心全意修煉道法神通的,鮮少有人會關注五行術法。”

  沈石聳聳肩,微笑道:“確實如此,不過我打小就喜歡這些,所以剛才偶然看到,一時見獵心喜,便拿起來翻看一下。不過可惜……”

  他說著搖了搖頭,臉上露出幾分遺憾之色。那山羊胡老頭倒是奇怪起來,笑呵呵地問道:“可惜什麼?”

  沈石隨手將這本書向後翻動著,同時口中道:“可惜這本書上一種術法修煉法訣都沒有啊,不然的話就能白學一種五行術法了。”

  那山羊鬍老頭怔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莞爾道:“你小子倒是想得美,這算是要占萬年之前妖族的便宜麼?”

  沈石也是失笑,正回頭間,手上古書翻到了最後一頁,忽然他“咦”了一聲,像是發現了什麼,突然低下頭來,一下子按住翻動的書頁,目光明亮了幾分,卻是向那古書最後一頁看了過去。

  白髮山羊鬍老頭被他動作也是嚇了一跳,心想自己剛才看這本書卷的時候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之處啊,不過都是些當年妖族不知所謂的推測妄語罷了,對五行術法的修煉更是沒有半點用處。一時間好奇心也是勾了起來,便把腦袋也湊過去了一點,與沈石一起向那書卷上最後一頁看去。

  古老而有些泛黃的書頁上,最後一頁的地方沒有多少文字,卻畫著幾個歪歪扭扭稀奇古怪的繁複圖案。

  只見沈石盯著這幾個圖紋圖案,臉上露出幾分驚訝之色,道:“符紋?”

  在他身旁的山羊鬍子老頭卻又是一驚,同樣露出了幾分驚訝之色,但卻是轉眼看向沈石,奇道:“你居然能認出來?”

  不過他隨即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心想自己也是糊塗了,凡是修煉過五行術法的修士,接觸符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看出類似的符紋也不算難,難是難在符籙一道陰陽五行十種符紋何等繁複難懂,然後各種符紋彼此搭配形成變化萬千的複雜符陣,再細細畫在符紙之上,這其中微妙艱深處,又豈是等閒人可以明白的。

  他這裡在心裡暗自失笑,聳聳肩沒有再說什麼,正想著是不是該轉身走開的時候,忽然卻看到身旁的沈石眉頭皺起,眼裡露出幾分疑惑之色,同時手指輕輕在那書頁上的怪異符紋上移動,片刻之後卻道:“奇怪,好像這符紋不太對勁。”

  “嗯?”這一次,山羊鬍子老頭的聲音卻是略微提高了幾分,看著沈石目光炯炯,過了一會問道,“有何不妥?”

  沈石此刻注意力都在那書頁之上,加上這老頭態度溫和並無惡意,所以也沒特別在意什麼,信口便說道:

  “這符紋的模樣有些地方好像不太對,這是‘水箭術’的符陣,但第三個符紋下面這九道筆劃,全都偏斜了三分;還有這個是‘沉土術’符陣,第二個符紋的第十三筆和第二十二筆也畫錯了;哦,還有最後這個‘火球術’符陣,更是離譜,明明應該是三個陽火符的,居然全部畫成了陰火符,這完全錯了嘛……”

  他一邊說一邊搖頭,看來也是有幾分無奈,心想妖族之人果然還是妖族之人,根本不懂五行術法麼,居然畫出的符紋符陣如此糟糕。

  只是他這邊感歎著,卻沒發現站在他身旁的山羊鬍子老頭一直都是盯著他看,眼神漸漸明亮了起來,嘴角也是露出幾分淡淡的笑意。

  “喂,小子。”過了一會,那老頭忽然開口對沈石叫了一聲。

  沈石轉頭看他,道:“怎麼了,前輩?”

  山羊鬍子老頭輕輕一摸下巴鬍子,呵呵一笑,道:

  “你叫什麼名字啊?”

  ……

  金虹山巔,雲霄大殿。

  闊大的殿堂之中,層層布幔之下,彌漫著一股厚重沉穆的氣息,因為這裡便是歷代淩霄宗掌教真人的居所,也是許多淩霄宗重大事情的決斷之處。無數歲月裡,不知有多少名動天下的大真人曾在此處叱吒風雲,又或是悠然度日。

  此時此刻,大殿之中平滑地上,放著五張乾淨蒲團,其上坐了四個形態各異卻皆是氣度不凡猶如得道仙人一般的人物。

  居中者正是淩霄宗當今掌教懷遠真人,在他左手邊下首出坐著一位老者,身材高大面容方正,望之有不怒而威之勢,乃是孫明陽孫長老,如今執掌器堂並在宗門中聲望極高,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人物;而在懷遠真人右手邊下首處,則是一位美貌婦人,秀髮宮鬢儀容動人,眉目神情略顯清淡,乃是主持丹堂的雲霓雲長老;

  在雲霓長老更下一位,是一位手持金絲玉拂塵的道袍老人,面容清庸,身份與在座其他三位一樣,都是淩霄宗地位最高聲望最盛的五大長老之一,是如今執掌靈獸殿的金湛金長老。

  不過這個時候,這四個如今在淩霄宗內聲望地位最高的四位大真人,目光卻都是微微轉動,不約而同地落在那孫明陽長老下首,大殿之中唯一一個空著的那個蒲團之上。

  其餘三人神情不變,只有孫明陽孫長老臉色有些難看,目光微轉看了掌教懷遠真人一眼之後,忽地冷哼了一聲,帶著幾分不耐煩之意,臉上也掠過一絲怒色,突然開口怒道:

  “老蒲這老貨,才進大長老之位,頭次會商議事便甩了咱們鴿子,成何體統!”

  說到後面,他聲音漸漸提高,雖非大聲怒吼喝罵,然而這大殿之中竟是隱隱有風雷之聲滾動,元丹境大真人之可怕實力,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在座的都並非簡單人物,金湛長老雙眼微閉,端坐不動,似乎什麼也未聽到一般,雲霓長老則是淡淡看了懷遠真人一眼,同樣也是沉默不語。片刻之後,還是掌教懷遠真人看了孫明陽孫長老一眼,一雙隱含星辰倒影的眼眸裡微光閃動,平靜和藹地笑了笑,道:

  “時間還早,稍等無妨。”

  孫明陽微微點頭,但看起來似乎仍有幾分不滿之意,冷冷地看了一眼身邊那個空空的蒲團,隨後也就不再言語。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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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 幫手

“噠、噠、噠……”

  低沉輕細的腳步聲在書海的石階上迴響著,那個留著山羊鬍子的白髮老頭背負雙手,獨自一人向高處出口走去,同時臉上若有所思,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眉頭微皺著輕聲自言自語道:“沈石……這個名字怎麼好像以前在哪裡聽過啊?”

  隨著他走到書海上層,石階兩側的淩霄宗弟子逐漸多了起來,不時會有人走到石階近處看到這個老頭,結果一個個淩霄宗弟子都是面色一肅,連忙端正神情低頭見禮,神態恭謹,倒是這山羊鬍子老頭似乎不太在意周圍的情況,多是隨意敷衍地點點頭應付一下,有時甚至便直接走了過去。

  待走到書海出口處的外邊,他看起來顯然還沒有想到答案,眉頭依舊皺著,不過轉眼之間,他忽然一怔,卻是看到書堂這裡不知何時前方站了一個男子,身材高大,面貌英俊,最醒目的是頭頂一個光頭,手邊一把黑色巨劍大得驚人,正是向自己這裡看來,微笑著叫了一聲,道:

  “蒲師叔。”

  白鬍子老頭盯著他看了一眼,走了過去,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忽然臉色突然一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呆了片刻之後失聲道:“糟了!”

  那光頭卻英俊非凡氣宇軒昂的男子,自然便是在淩霄宗宗門裡大名鼎鼎的杜鐵劍了,此刻看他似乎與這個山羊鬍子老頭十分熟絡,站在一旁哈哈一笑,卻是壓低了聲音,道:“師叔,我師父請你過去議事呢。”

  蒲老頭“唔”了一聲,看起來面色有些尷尬,低聲道:“不去行不行?”

  杜鐵劍立刻搖頭,道:“不行。”

  蒲老頭哼了一聲,道:“為何?”

  杜鐵劍呵呵一笑,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跟著蒲老頭一邊走一邊低聲笑道:“因為雲霄殿上頭有四個人等了你已經至少一個時辰了,若是你再不去,我怕術堂的屋頂會被人給掀了。”

  蒲老頭大怒,道:“胡說,哪個傢伙如此大膽!”

  杜鐵劍笑而不語,蒲老頭瞪了他一眼,隨後臉上露出幾分悻悻之色,沒好氣地道:“好罷好罷,我就知道,你師父硬拉我進這大長老會後肯定就是一堆麻煩事。”

  杜鐵劍正色道:“師叔,何出此言,您與師父他老人家乃是一師同脈的師兄弟,論親近之處本門之中再無人可以越過,他若是不信你,焉能對你託付如此重擔?”

  “什麼重擔不重擔的,你小子少吹牛,我記得以前你不這樣啊?”蒲老頭嘿嘿冷笑,一臉不屑地走出書堂,背著雙手與杜鐵劍順著山道,向金虹山頂的雲霄殿方向走去,同時口中道,“你師父不過就是覺得在大長老會上老是被人膈應,心裡不痛快了,這才想方設法地把木老頭那沒眼色的廢物踢去閉關修煉,順便把老夫拉了進來,所為的也不過就是指望我為他當馬前卒搖旗吶喊罷了,對不對?”

  杜鐵劍臉色剛毅,正義凜然,道:“師叔明見,慧眼獨具,鐵劍佩服!”

  “滾!”蒲老頭一腳踹了過去,“臭小子什麼毛病,怎麼看起來跟你那倒楣師父一模一樣啊!”

  ……

  金虹山頂雲霄大殿。

  一路走到這裡,看著那氣勢非凡的大殿,蒲老頭搖了搖頭,想了一下歎了口氣又繼續向前走著,不過隨後向杜鐵劍伸出了一隻手,道:“拿來喝點。”

  杜鐵劍面不改色,道:“師叔,你要什麼?”

  蒲老頭招了招手,不耐煩地道:“別裝傻。”

  杜鐵劍嘿嘿一笑,道:“喝完了。”

  “給不給,再不給我搶了啊。”

  “什麼……元丹境了不起啊?”杜鐵劍一時側目。

  蒲老頭一言不發開始卷袖子。

  杜鐵劍像是遇到剋星一般,翻了個白眼,無奈地從腰間如意袋裡掏出一個酒葫蘆丟了過去,道,“就這最後一點了,我說師叔你這麼大歲數了,老是跟師侄騙酒喝,有沒有意思嘛?”

  “你們這些年輕人,好日子過慣了,哪裡明白靈晶的要緊處,能省一點就省一點,多好。”

  喝了老大一口酒,嘖嘖幾聲,蒲老頭感歎了一下,隨手把酒葫蘆丟還給杜鐵劍,順便瞄了他一眼,嗤笑道:“年輕人,心要放寬些,如今站在你眼前的可不是普通人了,我可是大長老,大長老是什麼你知道不?”

  杜鐵劍輕輕咳嗽了一聲,提醒他道:“師叔,我師父是掌教真人呢。”

  “掌教真人了不起啊?”

  “呃,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杜鐵劍想了一下,道,“不過他也會卷袖子。”

  “唔……好吧,算他厲害,我就不跟他計較了。”

  殿堂之中四位元丹境大真人在此盤坐了已有一段時間,氣氛也漸漸有些微妙起來,不過但凡是修煉到元丹境這等層次的人物,除了神通道術法力通天之外,各自的心性氣度自然也都早已是千錘百煉,所以四個人看去神態都並無太多異常之處,包括那位號稱向來性子嚴厲的孫明陽孫長老,也是雙眼微合閉目養神中。

  如此又過了一會,忽然居中位置的懷遠真人眼皮微微動了一下,片刻之後,在座的其他三位大真人也幾乎是同時眉頭一挑,轉頭向大殿門口看去。

  一陣腳步聲響起,兩個身影出現在大殿門口,正是蒲老頭和杜鐵劍二人走了進來。

  看到這兩人身影,尤其是看到走在前面的蒲老頭,大殿之上四位真人臉色表情各異,不過似乎蒲老頭倒是沒什麼感覺,一路呵呵笑著走了過來,看去表情輕鬆心情不錯。

  杜鐵劍在他身後走上幾步,對前方施了一禮,隨後對懷遠真人道:“師父,我把蒲師叔請過來了。”

  “嗯。”懷遠真人微微點頭,道,“你下去罷。”

  杜鐵劍答應一聲,轉身退開,而旁邊的蒲老頭則是哈哈一笑向前邊那四人走去,一路走到那空著的蒲團邊坐下,口中笑道:“遲到了遲到了,害諸位久等,罪過罪過啊。都怪杜鐵劍這臭小子,一路上就給我喝酒,把老夫的酒蟲都給勾起來了,唉……”

  此刻剛剛走到大殿門邊的杜鐵劍一個踉蹌,險些沒抓緊那黑色巨劍。

  只是蒲團之上的其他四位真人,個個神態氣度儼然,看來對蒲老頭這番話都有幾分不以為然的樣子,而蒲老頭也絲毫不以為意,哈哈一笑,道:“怎樣,今天老夫第一次過來,是怎麼議事,商議什麼來著?”

  “哼!”一聲冷哼,從他身邊傳來,正是出自孫明陽長老之口,蒲長老看了他一眼,笑笑也不說話。

  這時,坐在上首位置的懷遠真人輕輕咳嗽一聲,道:“蒲師弟,今日我們五人來此,都是商議有關本門大事,以後不可如此,不然不成體統。”

  蒲長老“哦”了一聲,懷遠真人隨即便道:“諸位,我們今日所議之事,便是半年之後的四正大會……”

  他這裡侃侃而談,座下那幾位長老卻是眼中神色各異,剛才那幾句話懷遠真人看似說了蒲長老,但實際上分明就是高高舉起敷衍而過,看來這兩人關係確實如之前流傳的一般非同一般。

  懷遠真人說了一陣,又道:“……四正大會上最要緊的幾件事中,問天秘境無疑就是其中之一,算算時間,差不多也是挑選凝元境神意境弟子人選的時候了。關於此事,不知諸位有何看法?”

  話音剛落,孫明陽長老便介面道:“師兄,我以為此事依照往年慣例即可,元丹境長老推舉一些,各大堂口再舉薦一些精英弟子,最後剩下一些名額再從餘下宗門弟子中選拔,如此定能選出最好人選,十年前的上一次大會上,咱們不是就大獲全勝了麼?哈哈哈……”

  說著他含笑出聲,看向坐在對面的雲霓與金湛二人,那兩人乃是淩霄宗門內弟子人數最多實力也最強的兩大堂口執掌長老,此刻雖不作聲,但看起來都是露出同意之色。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一聲斷喝,氣勢十足,道:“此舉不妥!”

  開口者正是如今新晉大長老,執掌淩霄宗七大堂口中倒數第一的術堂長老蒲司懿蒲老頭。

  孫明陽勃然色變,冷眼看去,其他兩位長老也是面露不快,雲霓長老雖是女子,但執掌丹堂日久道行又高,向來地位尊崇,眉頭微皺間剛要開口說話,忽然只聽耳邊響起了懷遠真人的聲音,溫和地道:“哦,蒲師弟有何見解,但說無妨。”

  雲霓話到嘴邊,忽然又咽了回去,美眸之間目光忽然連閃數次,微抬頭間看向坐在居中上首的懷遠真人,只見這位掌教師兄面帶淡淡笑意,神態平和地正是看著坐在孫明陽下首的蒲老頭,而片刻之後,他像是感覺到了雲霓的目光,那一雙隱含星辰倒影般的奇異眼眸看了過來,在她臉上略一停留,望了雲霓一眼。

  雲霓緩緩低下了頭,輕輕吸了口氣之後,壓抑住心間幾分動盪,就此沉默不語。

  ……

  翌日,早上。

  沈石從洞府中醒來,整理了一番後出了洞府,向外頭山道上走去,同時心裡盤算著是不是再去白鶴堂一趟確定一下任務,又或是抓緊時間再度下山,畢竟流雲城中安山客棧裡,小黑與淩春泥都還在那邊,他也有些掛懷。

  只是他走著走著,忽然卻看到這條幽谷小路與山道連接的必經之道前方,正站著一個有幾分眼熟的女子身影,在山道石階上遠遠眺望著遠方滄海,仔細辨認了一下,卻是術堂的徐雁枝徐師姐。

  從當年的青魚島到近日去術堂購買術法,沈石與這位師姐可算是打了好幾次交道,也算是有些熟悉了,當下一怔之後,走了過去打了個招呼,笑道:

  “徐師姐,你怎麼會在這裡,好巧啊。”

  徐雁枝轉過身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沈石一番,微笑道:“是啊,我剛到這裡就遇到你了,可真是太巧了啊……”話語之間,她似乎撇了撇嘴,特別是在“剛到這裡”的幾個字上,一副悻悻然沒好氣的模樣。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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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三章 試探

    “沈師弟,你這是要去哪裡?”

    兩人並肩走在山道之上,徐雁枝隨口向沈石問道,沈石猶豫了一下,道:“我打算去白鶴堂那邊接個任務,然後便下山了。”

    徐雁枝“咦”了一聲,聽起來似乎有些驚訝,道:“怎麼,你居然不打算等丹會結束就走嗎?”

    沈石怔了一下,道:“丹堂那邊的丹會是什麼時候的?”

    徐雁枝想了想,道:“雲霓長老已經出關數日,聽說昨日還與諸位大長老議事了一場,想必就在這幾天了吧。”說著,她笑了一下,又道,“說起來,這丹會可能也算是明年四正大會選拔宗門弟子的前奏了,這可是頭等大事,宗門上下萬眾矚目的,你居然不關心麼?”

    沈石笑了笑,這四正大會的事他當然也有聽說過,不過以往總覺得距離自己十分遙遠,便道:“怎麼,這丹會的勝者就肯定能去麼?”

    徐雁枝理所當然地道:“那肯定啊,參加丹會的都是丹堂一脈最有天資的年輕弟子,最後的勝者便會被雲霓長老收入門下,到時候自然會算在一個名額過來。”

    沈石腦海中浮現過鐘青露的身影,一時之間似有幾分茫然,不過隨即搖了搖頭,笑道:“原來如此。”

    徐雁枝見他似乎對這丹會確實沒什麼興趣,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也不多說,只微笑道:“你既然準備下山,那就是又要去遊獵磨礪了嗎?”

    沈石點點頭,道:“正是。”

    徐雁枝想了一下,道:“上次我給你介紹的幾種術法,你用起來怎樣?”

    沈石臉色一整,看著徐雁枝正色道:“那幾個五行術法可是幫了我大忙了,真是要多謝師姐。”

    徐雁枝嘿嘿一笑,擺手道:“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對了,既然你這次還要下山,有沒有想過再去我那邊買幾個五行術法啊?”

    沈石聞言躊躇了一下,說實話,在今天碰到徐雁枝之前,他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一來是這段日子他現有的五行術法看起來還暫時夠用,就算偶有不足,但他身上還有幾個詭異的巫術術法以及那個神秘的殺手鐧龍紋金甲,雖說龍紋金甲暫時不好外露見人並且消耗也實在大得驚人,但這些手段再加上他自己煉製的數目不菲的符籙,真要與敵手實際戰鬥起來,沈石的戰力卻著實不低,甚至幾次都跨越境界直接擊殺了道行境界比自己還要高一些的敵手。

    而除了在連番鬥法戰鬥中漸漸對自己的實力開始有所信心外,沈石之所以沒有太強烈的繼續購買修煉新的五行術法的原因,還有一條便是錢。

    本來當初他將那顆鐵狼王蛛的夔紋妖丹賣給神仙會後,身上陡然便多了四千靈晶,算是他修煉以來最富有的時候,甚至就連鐘青露與他那場私下交易看起來負擔也並似乎沒有那麼重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流雲城中幾番變故曲折,那一晚之後卻是情不自禁地與淩春泥意外走到了一起。

    至今回想起來,沈石心裡也未嘗沒有幾分詫異,驚訝於自己當時的衝動激情,但是對於那一晚沈石心中並沒有什麼後悔之意,耳鬢廝磨之間,溫柔話語聲中,是他這一生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很高興,很歡喜,也似乎能感覺到淩春泥那溫柔心意,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便在心中做出了一個決定,要在那流雲城中,為她去找一個安全而隱秘的住處。

    流雲城乃是修真大城,一處適合修士居住的私人小宅哪怕是最簡單最小的那一種,價格也不會便宜到哪裡去,沈石身上的靈晶雖然不少,但若是有了這麼一個用途,頓時又是入不敷出,手頭拮據了。

    看著沈石微微沉吟不語,徐雁枝眉頭一挑,帶了幾分試探問道:“可是最近手頭緊張,沒有靈晶了嗎?”

    沈石默然片刻,點了點頭,略帶歉意地道:“確實如此,等以後我手頭寬裕了,一定還會去五行殿找師姐你的。”

    徐雁枝“唔”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似乎思索了片刻,隨後道:“這樣吧,你還是跟我去五行殿一趟,說不定會有點適合你的驚喜哦。”

    沈石一怔,道:“什麼?”

    徐雁枝笑而不答,道:“你過去就知道了。”

    ……

    話說到這般地步,沈石也不是特別急於下山,便跟著徐雁枝一起來到了五行殿。

    與平日一樣,術堂五行殿這裡還是一樣冷冷清清門可羅雀,伸長脖子也看不到幾個人影,偌大的殿堂裡沒什麼人氣,看去都有幾分陰森森的氣氛。

    不過徐雁枝與沈石都是在這裡來往多次的人,自然而然就忽略了這些外物景色,走到五行殿裡之後,徐雁枝看看左右無人,嘴角微抿帶著幾分笑意,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石,道:“沈師弟,是這樣的,以前你也在這裡買過術法,想必是知道咱們五行殿這裡對宗門弟子出售的術法,一般都是價格不菲的。”

    沈石點了點頭,上次那三個二階術法就直接要走了他六百靈晶,可是讓他肉痛了好久好久。

    徐雁枝目光微轉,眼角餘光看似漫不經心地向五行殿中某個隱蔽側門處看了一眼後,又露出溫和笑容對沈石道:“那些價格嘛確實有些貴,不過都是咱們術堂蒲長老定下的,我也沒辦法。不過現在呢,確切地說就是昨晚,他老人家留下的一批術法目錄裡,居然有一個三階五行術法的價格,只標了一百靈晶哦。”

    “什麼?”沈石一驚,雙眼登時亮了起來,甚至都有些壓制不住的小小激動,道,“三階術法,只賣一百靈晶,只有……二階術法的一半?”

    徐雁枝笑著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本來麼,來術堂這裡購買高階術法的人根本就沒幾個,一般而言也是賣不出去的,不過我剛才看到了你,便想到或許你會不會有些想要呢?”

    “想!”沈石立刻斬釘截鐵一般的答應出聲,開什麼玩笑,那三階術法的價格本來至少也在一千靈晶以上甚至更高,如今居然有這等機會,不是天上落餡餅又是什麼?只是他想了想,或許還是當年老爹對他說的那番話起了作用,猶豫了片刻後,沈石又輕聲對徐雁枝道:“師姐,可是這……這事後會不會惹怒那位蒲長老啊?倒是咱們兩個說不定都要倒楣的。”

    徐雁枝哼了一聲,道:“不用擔心,蒲長老年歲大了,忘性也大,人也糊塗得很,肯定不會記得這事的。”

    “啪”,一聲細微聲響,從五行殿某個隱秘小屋裡響起,蒲司懿蒲長老,也就是那位鬚髮皆白留著山羊鬍子的蒲老頭,坐在屋中桌邊,瞪著桌上一面樣式古拙的銅鏡,裡面赫然倒映著五行殿裡徐雁枝與沈石的身影動作。只見他一臉惱怒,瞪著徐雁枝,哼了一聲,在這裡自言自語惱火地道:

    “逆徒,逆徒,居然敢這樣說我,真是反了天!”

    大殿之中,沈石放下心來,心中頓時別有了幾分急切期待,他本來便對五行術法十分有興趣,要不然也不會自小能在艱深枯燥的符籙之道上堅持這麼多年,而如今自身實力上十有六七都在五行術法與符籙上,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修煉高階術法,真是他夢寐以求之事。

    “師姐,請問那是什麼術法?”沈石帶了幾分激動,對徐雁枝道。

    徐雁枝卻是微微一笑,忽然道:“沈師弟,你信不信我在五行術法上的眼光?”

    沈石一怔,道:“師姐修煉多年,在此道上見識道行遠勝於我,我當然相信師姐了。”

    徐雁枝微笑點頭,道:“如此就好,沈師弟,在我交給你那三階術法之前,能不能麻煩你就在這五行殿裡,稍微施展幾個術法,我從旁觀看一下,便能判斷那三階術法是否適合於你,因為那個術法確實有點……有點與眾不同。”

    “與眾不同的三階術法?”沈石微微皺眉,心裡一陣迷惑,回想了一下自己過往曾經看到瞭解過的三階術法,似乎也沒有哪個術法會如此神秘異常啊?

    不過看著徐雁枝笑吟吟站在那邊,並沒有其他異狀,而三階術法的吸引力委實非同小可,這機會更是千載難逢,沈石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拱手道:“好罷,小弟就獻醜了,請徐師姐指教一番。”

    徐雁枝笑著點了點頭,隨後領著他走到五行殿靠邊一側,那裡有數個木質假人豎立於此,因為地方偏僻,上次沈石過來時都沒注意到此處,這時只聽徐雁枝微笑道:“隨便你用什麼術法,反正就往這幾個假人身上打幾下就行了。”

    沈石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明白,徐雁枝後退了幾步站在一旁,目光隨即又向五行殿旁邊某處看了一眼。

    沈石站在距離那幾個木頭假人約莫十步之外的地方,平穩了一下呼吸後,心中趁著這個機會卻是轉過好些念頭,自家人知曉自家事,他當然知道在修煉過陰陽咒兩篇咒文後,如今他所釋放的五行術法,無論在施法速度還是術法威力上,都較普通修士的施法要強上許多,只是這件事一直以來都是他細心保護的秘密,眼下當然也要儘量保密,至少不能讓徐雁枝發現什麼太多的異常。

    他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雁枝,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後,手臂緩緩抬起,正是一個標準的五行術法施法動作。

    徐雁枝是術堂出身的弟子,對這類動作早就爛熟無比,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個一階火球術的起手式,而且也並沒有任何出奇之處,但沈石顯然對此十分熟稔,動作純熟無比,不由得也是點頭微笑。

    然而她所不知道的事,沈石此刻實際上卻是把一半以上的精力,放在了壓制體內靈力上,本來這術法施法自然是越快越好,但他這時卻是暗中壓制靈力流動,讓自己施展火球術的速度至少慢了一半,看起來與普通修士基本無異。

    這其中或許會有些許變化差異,但已然是極度微小,徐雁枝半點沒有察覺,事實上,不同修士天資不同,施法速度差上一些也屬正常,根本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所以她就一直微笑著站在那裡,看著沈石完完整整地釋放出了一個火球術,從火光亮起,火苗出現,再到在靈氣催持下形成一個火球聚攏在掌心,隨即最後發射出去,她的神態都很平靜,反正……實際上也不是她要看的。

    而在那間隱秘小屋之中,蒲老頭也在仔細看著沈石,見到他起手那些動作後,他還微微點頭,輕聲道:“唔,動作純熟,不錯。”然後一路看了下來,他的神情與外頭的徐雁枝並沒有什麼兩樣,但是在中間某一處時,差不多是沈石彙集火苗形成火球歸攏於掌上那個短短的一小段時間裡,蒲老頭忽然一怔。

    “嗯?這火球成形速度怎地這麼快?”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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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章 師徒

    沈石連著施放了數個一階術法,同時為了掩蓋住自己在五行術法上的異常,特地小心翼翼地控制著施法速度,只是這術法的威力卻委實不太好掌控,他心裡正有些忐忑不安的時候,結果卻發現那幾個看似不太起眼的木頭假人,也不知是什麼特殊木質所制,所有的術法打到上面的時候,居然全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最多只是微微顫動幾下罷了。

  這一來卻是連這最大的破綻居然也無意中掩飾了過去,沈石頓時心中一鬆,想想也對,術堂這裡豎立這幾個假人顯然就是專門為門中弟子試驗術法所制,若是普普通通的東西,只怕三天兩頭就要換一個,還不怕麻煩的。

  徐雁枝在一旁是從頭看到尾,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在沈石接連施放了火球術、水箭術、岩刺術和沉土術後,她笑著點點頭,道:“可以了,沈師弟,你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

  說著,她便轉身向五行殿的後堂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沈石視線之中,沈石有些疑惑地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心想今天這位徐師姐的行為舉止怎麼老是讓人感覺怪怪的。

  五行殿側門密室之中,蒲老頭從那面古拙銅鏡上看著沈石施放了那些普普通通的一階五行術法,至少從表面結果上看來,沈石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於常人的地方,但是他的神色看起來卻不知為何有些凝重,白眉微微皺著,似乎在凝神思索著什麼。

  過了一會,這間密室的另一側牆壁處忽然響起一陣輕響,隨後忽然牆壁移開,卻是露出一扇暗門,徐雁枝從那邊走了過來,在蒲老頭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笑著道:“師父,怎樣?”

  蒲老頭緩緩點頭,道:“唔,這個沈石看起來,資質還是……不錯的。”說著,他忽然瞪了徐雁枝一眼,道,“逆徒,剛才你在外頭說我什麼來著,居然敢說我糊塗,還忘性大,信不信老夫把你逐出門牆啊!”

  徐雁枝年輕美貌的臉上沒有半分懼意,笑嘻嘻地湊過來,拉住蒲老頭的袖子搖了兩下,笑道道:“師父,你這生的什麼氣嘛,我剛才不是為了取信於那位沈師弟麼。對了,以前沒聽說你與沈石有什麼關係啊,怎麼突然間就對他感興趣了?”

  蒲老頭看起來對徐雁枝這個美貌女弟子也是眷顧寵愛,裝模作樣發作了一下,也就隨她去了,哼了一聲,道:“我是昨日偶遇此子,發現此人似乎對五行術法上的天資不錯,一時興起問了他的名字,卻發現似乎有些耳熟。回來之後仔細回想了一下,卻是記起好幾年前你還在青魚島上做事的時候,似乎曾經對我提起這個名字。”

  徐雁枝“啊”了一聲,美目看著蒲老頭,露出一份驚訝之色,道:“那麼早的事,師父你居然還記得?”

  “嘿嘿嘿嘿……”蒲老頭心中得意,撫鬚傲然道,“可不是,老夫年紀雖大,但是道行精進神通廣大,這記性只會越來越好,斷沒有糊塗忘性大的可能!”

  徐雁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好了好了,不就是隨口說了一句嘛,這麼記仇,回頭我下山再去給你買點老酒回來就是了。”

  蒲老頭立刻眉開眼笑,道:“好好好,好徒兒,記得要買五十年以上年份的花雕啊。”

  徐雁枝啐了他一下,眼角餘光瞄了一眼桌上那面古鏡中沈石正有些百無聊賴等待的身影,在心裡哼了一聲,心道:“這都是為了青竹妹妹,要不……”

  心念轉過,她臉上重新露出溫和的笑容,對蒲老頭道:“師父,這位沈師弟確實從少年時候就對五行術法頗有天分,中間雖有波折,但可以看出來還是一個好苗子。咱們術堂這裡本就人丁不旺,如果你老人家覺得他還不錯的話,不如就將他收入門下吧。”

  蒲老頭聞言,沉吟了一下,卻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緩緩搖了搖頭,徐雁枝心中一驚,心想難道師父居然沒看上沈石,雖說以她自己眼光來看,沈石在五行術法一道上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似乎都算是很出色的人才,但她也知道自己這位師父雖然平日裡在宗門中不算如何高調,但本身道行實力卻是高得嚇人,不然掌教真人也不可能會將他請入大長老之位。

  那位置雖然風光權高勢大,但淩霄宗何等門閥,沒有實力是萬萬坐不穩的。

  神通廣大道行驚人,這眼光眼界自然也就與常人不同,徐雁枝雖然平日跟自己這位師父言談玩笑隨隨便便,但終究還是知道真要論起眼界來自己跟師父還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心裡一邊疑惑到底什麼地方沈石不入師父法眼了,一邊卻又想到了跟自己有姐妹情誼的鐘青竹,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聲道:

  “師父,莫非您覺得他哪裡不好麼,其實我剛才看下來,覺得沈師弟確實還不錯啊。而且您想啊,如今這世道,對五行術法還感興趣的修士本來就沒多少了,這其中又有多少是天資橫溢的,不如您就湊合湊合,為了咱們術堂日後興旺著想,就收了他吧。”

  蒲老頭哼了一聲,道:“那不行,當初就是因為想著湊合湊合,所以收了一個廢物弟子,這次可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徐雁枝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在那邊兀自想勸道:“啊,沒事的,您老就再多考慮考……呃,不對,你剛才說什麼?”她對著蒲老頭一瞪眼,怒道:“師父,你說誰是廢物來著?”

  蒲老頭看她一眼,聳了聳肩,道:“你入我門下這麼多年,別的神通道法我也不說了,但是這五行術法上的門道本事,不說多的,你學了我兩成去了沒?”說著他臉色忽然露出悻悻之色,看起來一副大為不滿之意,惱火地道,“還有,你這女娃子,當初拜師入門的時候,一副眼淚汪汪發誓賭咒的模樣,說不學個通天徹地的本事絕不分心,然後呢?結果沒過幾年,你這個臭丫頭就被丹堂那個阮茂才給勾了魂去了,氣煞老夫了!”

  徐雁枝呆了一下,瞬間雙頰飛紅,雪白貝齒咬了咬下唇,然後過了一會眼中忽然掠過水光,淚盈盈似要哭了出來,呆了幾分哽咽,低聲道:“師父,你、你……你……”

  蒲老頭怪眼一翻,沒好氣地道:“哦哦哦,又來了又來了,知道師父我就見不得女人哭,我權且就當做你這是潑出去的水了,反正再要你收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徐雁枝用手一擦眼淚,哭道:“師父,若是你老人家真的不願,弟子立刻斬斷情緣,與阮師兄他一……一刀兩斷,一輩子古佛青燈,侍奉你老人家。”

  蒲老頭以手扶額,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咱們淩霄宗又不是鎮龍殿,哪來的什麼佛像羅漢,還古佛青燈呢……”說著又像是自言自語道,“其實吧,這沈石天資應該還算不錯了,就是剛才在施法的時候……”

  說到一半,他白眉皺起,似乎又陷入了思索之中,看起來神色有些猶豫不定。

  徐雁枝從旁一看,忽地嘻嘻一笑,拉住蒲老頭的袖子笑道:“師父你果然還是對我好的,我就知道你沒真的生我的氣。”

  蒲老頭瞪了她一眼,道:“回頭記得多買兩壇花雕酒。”

  徐雁枝一擦眼淚破啼為笑,道:“知道啦,您放心就是。”只是說完她忽然一頓,隨即帶了幾分狐疑看著蒲老頭,道,“師父,你該不是因為就想多喝兩壇酒才故意這麼說我的吧?”

  蒲老頭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揮手,不屑一顧道:“女娃娃家家的,懂得什麼,一天到晚腦子裡就是糊塗。”

  徐雁枝偷偷看了他一眼,不敢再多問,想了想道:“師父,那我是不是就按照原先說過的,去拿那本‘冰劍術’術法法訣給他,令他在此修行十日,看能否在期限之內修成這種三階術法?”

  蒲老頭沉吟不語,似乎還在思考著什麼事情,有些猶豫不決,徐雁枝等了一會,不見蒲老頭有所反應,心想就當他默認好了,於是悄悄站起身來,正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卻見蒲老頭猛一招手,道:

  “你等等,不給他冰劍術法訣了。”

  “啊?”徐雁枝吃了一驚,心想難道師父真是看不上沈石,正要再勸告兩句的時候,卻只見蒲老頭手指一彈,也不知他身上哪裡有的儲物法器,手上便突然多出了一張四四方方的黃紙,上面可以看到有不少字跡,但交相折疊,卻是看不見具體文字。

  蒲老頭將這張黃紙遞給徐雁枝,道:“讓他試著修煉這種三階術法,至於期限麼,就給他兩天時間。”

  徐雁枝大吃一驚,五行術法本就艱深難學,每上一個層次術法的修煉難度更是要增加數倍,老實說之前給出的十日期限修煉一個三階術法,已經是頗高的標準了,但蒲老頭畢竟乃是淩霄宗術堂長老,身份地位在那裡,單就五行術法的造詣來說,便是放眼整個鴻蒙修真界也是屈指可數的高人,這樣的人物要收徒弟,標準高些也不為怪。

  只是眼下這要人兩日之內去修煉一個三階術法,委實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她這邊還想試著爭論一下,但蒲老頭卻是臉色平靜,擺了擺手,看來已是不會改變心意的模樣,徐雁枝猶豫了一下,只能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向門口走去,同時默默地道:“青竹妹妹,不是姐姐不幫你這個沈石,實在是已經仁至義盡了。”

  正走到門口時候,忽然從背後傳來蒲老頭的聲音,道:“喂,小枝啊。”

  徐雁枝轉頭答應一聲,道:“師父,怎麼了?”

  蒲老頭也沒回頭看她,只淡淡地道:“以後若是阮茂才那傢伙對你不好,你只管回來告訴我,老頭子才不管什麼丹堂又或是雲霓的面子,直接跑過去打斷他三條腿為你出氣。”

  徐雁枝怔了一下,忽然間一種莫名感動湧上心頭,低聲道:“是,我知道了,多謝師父。”

  蒲老頭擺了擺手,讓她去了。

  徐雁枝走出密室的時候,只覺得心中一片柔和溫暖,只是隨即又是自言自語失笑道:“這師父啊……還說不是年紀大糊塗呢,一個人只有兩條腿的,連這個也會說錯。”

  說著搖搖頭,拿著那張黃紙,向五行殿大殿方向走了過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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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悟性

    徐雁枝一路走回五行殿大殿之上,看到沈石兀自還站在那邊獨自一人等待著,嘴邊露出一絲笑意,加快了一些步伐走了過去。

  聽到腳步聲從後頭響起,沈石回頭一看,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迎了過去,道:“徐師姐。”

  徐雁枝對他點點頭,不過臉色卻是首先一整,收起笑容,道:“沈師弟,我這裡可能有一個壞消息要跟你說一下。”

  沈石一怔,愕然道:“什麼?”

  徐雁枝歎了口氣,道:“很不湊巧啊,就在我剛剛進去拿那件三階術法法訣的時候,我師父,也就是執掌術堂的蒲司懿蒲長老回來了,攔住我問了一下,結果就說這事是他一時疏忽寫錯了價碼,不能算數。”

  “呃……”沈石默然,臉上神情變幻,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徐雁枝看著他那副無奈失望的表情,心裡也是偷笑了一下,隨後淡淡地道:“沈師弟,此事確實是我對你失信,若是你有什麼埋怨不滿的,儘管怪罪我就是了,我也無話可說。”

  沈石連忙搖了搖頭,強笑了一下,道:“師姐說笑了,沈石豈敢怪罪於你,其實這事本來也算是我有些貪心,但師姐你卻是一片好心,這一點沈石還是知道的。”

  徐雁枝點了點頭,隨後忽然微微一笑,對沈石道:“不過呢,此事畢竟是之前擺在那邊的,既然你過來了,我們術堂也不可能不給你一個交代。剛才我也是和我那師父據理力爭、唇槍舌劍的大吵一架,總算是幫你爭來了一個機會。”

  沈石聽著聽著也是啞然,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位徐師姐,一時間不由得肅然起敬,想不到為了區區一件小事,徐雁枝師姐竟然能夠仗義執言到與宗門長老爭吵的地步,實在是高風亮節品格高尚,令沈石佩服的五體投地。而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沈石更是一怔,連忙問道:“師姐,什麼機會?”

  徐雁枝輕笑一聲,從袖口裡摸出了一張黃紙,道:“在本姑娘義正言辭之下,我師父也是理屈詞窮,所以他最後說:想要一百顆靈晶直接買一門三階術法,那是不可能的,就給他這個看他的運氣罷。”

  說著,她伸手將這張黃紙遞給了沈石,沈石茫然接過,看了一眼,道:“徐師姐,這是?”

  徐雁枝搖了搖頭,道:“我也沒看過裡面的文字,不過聽師父說,這也是一種三階術法的修煉法訣,眼下呢,他免費借你觀閱修煉,但有兩個條件:其一,不得帶出五行殿;其二,只給你兩天時間,能夠修成法術就看你自己的天資與機緣了。”

  “兩天?”沈石怔了一下,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他在五行術法一道上並非是一無所知的門外漢,相反他對此術法一道頗有心得瞭解,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同樣也知道五行術法的修煉艱難,以及沒登上一層臺階術法的修煉難度更是艱深許多。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沈石分明記得哪怕是隨便一個三階術法,普通修士通常都需要半月至一月才能勉強掌握,而自己就算有陰陽咒暗中相助,眉心竅穴神秘靈力與眾不同,但是根據以往的經驗,沈石也並沒有絲毫把握能夠在短短兩日之內就能學會一門三階術法。

  除此之外,他其實還有另一個不大可以與人言說的顧忌,那就是在流雲城胡總安山客棧裡,還有一個淩春泥與小黑與自己約好了正在等他,這要是修煉術法,只怕是要耽擱上好幾日了。

  他這裡一時猶豫,臉上露出遲疑之色,都落在徐雁枝眼中,頓時讓她有些情急起來。蒲老頭給的這個東西與之前的約定並不相同,連她也是有些猝不及防,不過再怎麼說,這也是一個極其難得的機會。看在閨中好友鐘青竹的份上,她是真心想提攜沈石一把,此刻看他似乎有些退縮之意,徐雁枝微微皺眉,向旁邊走了兩步,口中道:“沈師弟,你怎麼了?”

  說話間,她的身子卻是有意無意中擋在了沈石身前,正好遮住了後頭那一間隱秘側門的方向,同時向沈石看了過去。

  沈石只見徐雁枝這一眼中似有深意,臉上神情頗為微妙,正詫異間,忽然手上一暖,卻是被一隻柔綿手掌握住,那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在他掌心中快速地寫了一個字。

  “收!”

  沈石心中一動,剛想說些什麼,卻見徐雁枝已經不動聲色地悄然收回手掌,面帶笑意若無其事地看著自己。

  沈石微微低頭,沉吟思索了片刻,隨後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就麻煩徐師姐了。”

  徐雁枝微微一笑,道:“好好參悟吧,反正總不會是虧了你的。”

  說著便轉過身子,領著沈石一路走到大殿另一側,那邊有一間靜室,屋內地方不大,擺設也是簡單,僅有可供休息的一座床榻而已,除此之外,只有高牆上開著一扇小窗透氣通光。

  將沈石帶到此處,徐雁枝猶豫了一下,像是終於還是忍不住又說了一句:“沈師弟,你要好好把握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別辜負了青竹妹妹一番心意。”

  “嗯?”沈石一怔,剛想追問此事與鐘青竹有何關係,徐雁枝卻已經對他點了點頭之後,便走出靜室帶上了房門。

  ※※※

  出了靜室,徐雁枝看了看周圍,偌大的五行殿上空無一人,她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想了一下,便往大殿之外走去,到了大殿門口的時候轉頭四望,果然沒多久就在殿外一處欄杆邊上,看到了那個熟悉俏立的身影站在那兒。

  “青竹。”徐雁枝揮手向那個清麗的女子叫了一聲,走了過去。

  那女子轉身望了,果然正是鐘青竹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這裡,此刻看她臉上神情頗有幾分忐忑不安,心事重重,看到徐雁枝走過來,她連忙迎了過去,先是向五行殿中看了一眼,然後情不自禁地壓低了聲音,低聲道:

  “姐姐,他……他怎麼沒出來,那事可成了麼?”

  徐雁枝一時失笑,輕輕拉起鐘青竹的手掌,卻發現她不知何時已是握緊成拳,掌心還有幾分濕意。徐雁枝搖了搖頭,歎息道:“妹妹,你平日裡是何等冷清沉靜的一個人,怎麼遇上了沈師弟,便這般緊張了。”

  鐘青竹臉頰微紅,似也察覺自己有些緊張失態,強笑了一下,默默抽回手掌,輕輕在腰邊衣襟上擦了擦。徐雁枝笑了一下,道:“好啦,不逗你了,我師父已經看過沈石,感覺上似乎還行,至少並沒有立刻推拒不收的意思。”

  鐘青竹臉上頓時掠過一絲喜色,在淩霄宗這樣的名門大派裡,門中弟子上頭是否有一個長老作師父,那可絕對是天壤之別的差距。

  徐雁枝看著她的笑容,笑了一下,又道:“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我師父那邊不知為什麼,卻是臨時又設了一道難題給他。”說著,徐雁枝便把那兩日修煉術法的事與鐘青竹說了一遍,鐘青竹聽完之後頓時變色,眉頭微皺,道:

  “這……這太難了吧?”

  徐雁枝聳了聳肩,道:“這是我師父定下的,我也幫著說過話了,但是他老人家一定要如此,我也是沒辦法。”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又道,“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畢竟這是我師父自己提出要找沈石師弟的,這麼多年來,他還是頭一次對門中弟子流露出興趣,所以沈石師弟確實有很大機率被我師父收入門下的。”

  鐘青竹默然半晌,隨後幽幽一聲輕歎,道:“希望如此罷,如今也只能盼望石頭他自己能……”

  說到後頭,她聲音逐漸低了下去,臉上卻是掠過一絲期翼之色,顯然是真心實意地期待沈石能真正入得蒲長老門下,徐雁枝在一旁看了都是搖頭,忍不住輕輕拍了一下她嬌嫩臉頰,笑道:“喂,醒醒啦妹妹,我就真看不出來,那塊笨石頭有什麼好的,居然能把我的好妹妹迷到這般地步。”

  鐘青竹嗔笑著啐了一口,道:“哪有此事。”只是說完像是又想起了什麼,道,“姐姐,我以前都沒怎麼接觸蒲長老,只知道他性子似乎有些古怪,道行很高,近日更是接替木長老登上宗門五大長老之位,卻不知……他平日是否十分嚴厲,對待門人弟子又是如何?”

  徐雁枝笑道:“他還沒入門呢,你就擔心以後他會被欺負嗎?”說完她自己搖搖頭,笑著道,“你放心罷,我師父這個人呢,雖然平日看著孤僻古怪,但實際上為人是極好的,對我也很好,雖然平日時不時會說我幾句沒用啦廢物啦修行不夠啦什麼的,也多是玩笑話,真要有人欺負我,他老人家可是第一個不答應。就在剛才,他還說若是阮師兄欺負我,他就會幫我出氣,去打斷……”

  說到這裡,徐雁枝忽然住口不言,鐘青竹有些疑惑,追問道:“你說打斷什麼呀?”

  徐雁枝心想師父雖然取笑自己,但自己身為弟子還是要顧及一下他老人家的臉面,那點糊裡糊塗的幾條腿分不清楚的事還是不要對青竹說了,回頭遇到阮師兄倒是可以跟他提一下,看他以後還敢欺負我不?

  想到這裡,心中沒來由的又是一陣微微甜蜜,臉上笑容也是越發燦爛,便對鐘青竹笑道:“沒什麼,就是說他欺負我的話,便打斷他的腿。你看,我師父對自家弟子可是護短了,若是沈石師弟能入了他的法眼被收入門下,絕對是他的造化。”

  “嗯,嗯。”鐘青竹重重點頭,目光轉向遠處那邊的五行大殿,臉上露出了幾分期待之色。

  ※※※

  而在五行殿中那間密室裡,蒲老頭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酒葫蘆,拔開塞子之後頓時酒香四溢,聞起來就像是一壺成年佳釀。他仰頭痛痛快快喝了一大口,然後臉上露出一絲滿足之色,隨後目光往身旁桌上瞄了一眼。

  桌上的古拙銅鏡裡,此刻卻是轉換情景,倒映出那間靜室裡的動靜,沈石一舉一動,都在其中。

  他看著沈石在靜室中來回走了一陣,隨後便臉色平靜地走回床榻上打坐下來,在身前攤開了那張黃紙,凝神觀看。

  如此又過片刻,沈石臉上的表情忽然看去有些奇怪,似有幾分驚喜,又似有幾分疑惑,但是在沉吟思索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他還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閉上了雙眼,同時雙手放在了膝蓋之上。

  蒲老頭眉頭一挑,似乎略有幾分意外,道:“嗯?悟性不錯啊,這麼快就開始嘗試了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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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天資

    靜室之中,沈石盤坐在床榻之上,身前放著一張黃紙。他看去臉色平淡,但是心裡卻並不平靜,因為就在剛才,他在這張黃紙上看到的東西,確實是一門五行術法,但是卻是一門他從來沒聽說的怪異法術。

  拒水術。

  一直以來,沈石雖然都保持著低調謹慎的性子,但在心底深處,其實也是對自己在靈材辨識和五行術法的見識上都頗為自信,哪怕可能自己道行境界暫時還不算高,但這份眼力他還是十分相信自己的。

  只是眼前出現的這一種從名字到功法都十分古怪的術法,卻是他一直以來聞所未聞的,換而言之,對於從小酷愛看書並得父親幫助確實得到了大部分他感興趣得書籍後,此刻他所看到的這門有著奇怪名字的“拒水術”,應該是沒有記載於世間大部分有關書卷之中的。

  一門幾乎不流傳於世間並且顯然也很少為人所知的五行術法?

  難道這就是名列四正之一的淩霄宗的底蘊,又或者這座金虹山上萬年名門,實際上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高大得多麼?

  沈石心中的好奇一下子被撥動起來,甚至隱隱有些激動,感覺仿佛有一扇通往神秘未知但必定十分闊大的新世界的門,在自己眼前隱約開出了一條縫隙。他開始認真閱讀術法法訣,仔細參悟,不知不覺地便沉浸其中。

  只是在通讀了整篇法訣並仔細思索參悟之後,沈石的眉頭卻是微微皺了起來,這門拒水術果然是一門很奇怪的法術,基本上來說,它完全沒有任何的攻擊與防禦能力,這門術法唯一的功效,就是在修士整個人潛入水中的時候,施放此法,會在身軀周圍形成僅有一指寬的細薄空間,將周圍的所有水體擋在外頭。

  換句話說,拒水術實際上是一門與他之前修煉過的二階“禦風術”類似的輔助類術法,最大的用處似乎就是就是能讓修士可以在水下待得時間久一些,除此之外,沈石甚至可以想到在那般周圍都是層層厚重水體的情況下,連行動自若也不能完全做到,更不要說這術法文字上也清楚地說明,這門術法所形成的拒水空隙需要修士不停消耗靈力來保持,並且潛入水底越深,壓力越大,靈力的消耗也就越大。

  這樣看起來,沈石心底一時間也不禁有幾分淡淡的失望,若是需要潛入水中找尋什麼,基本上只要通水性就能做到,又何必特地施展這樣一個雞肋的法術,偏偏這看似無用的術法居然還是排在三階的高位,這……莫非是那位自己只聞其名未見過其人的術堂蒲長老拿來敷衍應付自己的嗎?

  他這裡想了一會,心情有些低落,不過隨即也是失笑,心想果然自己還是不能免俗,整日裡想的便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術堂這裡如此這般應付自己這樣一個無名小輩,怎麼想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一念及此,他心氣便平和了許多,只是心裡終究還是有幾分無奈,有些想就此離開,但轉念一想,卻是想到剛才徐雁枝師姐為自己奔走忙碌,就這麼走了也是太過難看,沉吟斟酌片刻後,沈石還是決定就在這靜室之中試著參悟修煉一番,不管能不能修成吧,反正就算修成了也沒什麼用,更不用說給自己參悟的時間如此之短了。

  他心意既決,便很快剔除雜念,再度凝神到這拒水術法訣之中,普通修士或許會對這艱難繁雜的五行術法十分頭痛,但是對於真正有興趣的修士來說,外人看來枯燥的東西,卻是又有一番常人難懂的額外滋味,每解開一處難題悟出一點疑惑,都有巨大的欣喜歡快。

  沈石就是這樣一種少見的對五行術法十分感興趣的人,所以他雖然之前對拒水術並不是特別感興趣,但開始參悟之後,不知不覺便沉浸到其中去了。

  ……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悟先人法。

  寂靜的靜室中,時間像是凝固了一般,悄然無聲地一點一點地流走。而在靜室之外,這世間萬物卻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片刻,依舊在各自不停地行進著。

  蒲老頭不知何時離開了那間密室,手上拎著一個酒葫走到了五行大殿上,還在大殿門口說話的徐雁枝與鐘青竹看到他的身影,連忙過來見禮,鐘青竹眼中更有幾分忐忑期盼之意。而蒲老頭卻是面色淡淡,揮揮手打發了她們,然後看了看殿外青天,想了一會似乎有些出神,隨即轉回殿中,也沒什麼顧忌自己大長老的形象,就那樣隨隨便便找了根大殿裡粗大的柱子背靠著坐在地上,仰頭喝了一大口酒,閉上雙眼,也不知是在回味酒味,還是在平靜地等待著什麼。

  淩霄宗丹堂裡,近日來最受矚目的丹會終於定下日期,由雲霓長老親自主持,日子就在兩日之後。與此同時,由術堂蒲司懿長老出人意料地入替書堂木長老成為五大長老之一的新一屆長老會上,在會商議事之後也傳出了關於明年四正大會挑選門中精英弟子的風聲,而這次丹會毫無疑問就是這次萬眾矚目的大事開端,更是引來無數明裡暗裡的關注。

  甚至就連千里之外的流雲城中,諸多勢力包括一大堆附庸世家,此刻也是騷動起來,誰不知曉一旦入選這次精英弟子,在淩霄宗宗門內的地位便必定大大登上一個臺階,更不要說日後還有機會前去元始門進入那天下聞名的“問天秘境”。據說那可是由當初人族之皇六聖之首的元問天親自開闢的神秘異境,傳說秘境之中仙寶無數靈材遍地,重重仙緣驚天動地,只待有緣之人前往發覺,歷年來都時有四大名門的出色弟子在問天秘境中獲得仙緣從此一步登天的故事流傳著。

  自家子侄若能做到這一步,對自身對世家,簡直就是無可估量的巨大好處,所以這一段時間來,流雲城中表面上看來風平浪靜,但是私底下早已暗流湧動,不知有多少珍貴靈材稀罕靈丹,跟不要錢似的紛紛往金虹山上湧去,所為的就是要在精英輩出英才彙聚的淩霄宗內,去爭取那哪怕微小的一點點優勢。

  有的人忙碌奔走,有的人卻百無聊賴,寂寞等候。

  安山客棧的二樓房間裡,淩春泥依然遵守的著諾言閉門不出,看著日升日落,斜倚孤枕入睡。

  只是無謂傷心,心底還有期盼。

  偶爾獨坐,托腮沉思,她還會忽然間輕笑出聲,笑聲溫柔有幾分思念,這個時候往往會從旁邊竄出一隻小小黑豬,東張西望一陣發現沒人,便又湊到她的身旁。

  淩春泥摸摸它的腦袋,小黑耳朵都順從耷拉,雙眼微閉,看去很是舒服的樣子,女子笑著問它:“小黑,他怎麼還不回來呀?”

  小黑哼哼兩聲,抬頭看天,看起來也有不滿,意似不屑,倒像是說那傢伙就是很不靠譜,小豬我早已看透一切。

  淩春泥像是明白它的意思,嬉笑一聲,輕輕拍了一下它的豬頭,笑道:“好啦,他會來的,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小黑咕噥兩聲,點了點頭,把腦袋湊到她手上又磨蹭了幾下,看起來很舒服的樣子。只是偶然間抬頭看去,卻見淩春泥目光不知何時又是凝視窗外,看著那一支橫枝幾點青芽,怔怔出神,眉間湧上淡淡離愁。

  小黑想了想,看去有些猶豫,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圍,確定無人之後,忽地腦袋一甩,在身前現出了一個如白色玉盤狀的靈草塊莖,只是看去這原有巴掌大色澤溫潤圓如玉盤的東西如今已經缺了一半,上面好多坑坑窪窪的地方,顯然是被小黑一直舔舐吃的。

  小黑嘿嘿笑了一下,用嘴叼起這月盤,看去一副捨不得的樣子,然後送到淩春泥的嘴邊。

  淩春泥正是沉思時候,被小黑嚇了一跳,轉眼看來,瞄了那月盤一眼,呆了一下,隨即明白了小黑的意思,見它一副想請客吃飯的模樣,不由得笑出聲來,摸了摸小黑腦袋,道:“好了,這是什麼東西,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小黑怔了一下,看向淩春泥的目光裡先是一陣迷惑,隨即翻了個白眼,低頭哼哼了兩聲,然後跳到地上,叼著這個月盤自己跑到一旁,珍而重之地舔了幾下,又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小口在嘴裡嚼著,片刻之後,發出了一聲心滿意足地歎息聲。

  這女人好笨啊!

  小黑嚼著月盤碎片,心裡這般想著。

  ……

  五行術法艱深難修,沈石對此當然早有心理準備,過往無數先輩修士們眾多的術法修煉經驗也早就說明了這一點,也就是在他得到陰陽咒密篇修成之後,因為那神秘咒文的加持協助之力,讓他在五行術法上似乎能夠比普通人更快領悟一些,施法更容易更快一些,威力也更強一些。

  拒水術乃是三階術法,自然是要比二階術法難上許多,只是沈石專心致志開始修煉這門術法之後,雖然並無雜念分心外物,心裡卻隱隱察覺到這種術法似乎與平素常見的五行術法有些隱隱不同,又或許是因為沒有攻擊防禦效用的緣故,他在參悟修煉這門術法的過程中,比他之前自己所想像的會容易不少。

  那種感覺很奇怪,可是連沈石自己也不太說得清楚,真要說起來,反而有點像是這門拒水術不知道該屬於五行金木水火土中哪一系的樣子,而術法文字中對此也確實沒有明確歸屬。

  一門不屬於五行任何一系的五行術法?

  這個念頭連沈石自己都覺得好笑。

  所以沈石很快拋棄了這些無謂的雜念,仍是集中精神參悟這門術法,反而是經過這些疑惑之後,他對這門術法的興趣大增,而在他體內的陰陽咒,看起來並沒有對拒水術有些奇怪的特徵而失效,依然很正常地在暗中輔助沈石,對這門術法迅速地參悟修煉著。

  時光悄然而過,當沈石忽然間頓悟的時候,一躍而起,已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時間是短是長,卻都是忘記了。

  他懷著幾分欣喜,打開靜室之門大步走了出去,正想去找徐雁枝徐師姐時,忽然卻看到靜室之外,一根石柱之下坐著一個有些眼熟的山羊鬍子老頭,提著一個酒葫喝了一口美酒,淡淡地看著自己,眼光慢慢亮起了起來,嘴角更是似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好小子,居然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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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章 緣由

    沈石的記性不差,一眼便認出眼前這鬚髮皆白還留著山羊鬍子的老頭正是前日自己在書海最底層曾經見過的那個老人,不過當日自己與他偶然相遇,也就是隨口交談了幾句,之後便各自分開,想不到今日卻是在這術堂五行殿中又見到了他。

  沈石略感詫異,又轉眼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見周圍空無一人,偌大的五行殿裡空空蕩蕩,連徐師姐此刻也不知去了哪兒。他搖了搖頭,走到那老頭身前,笑道:“前輩,你怎麼會在這裡,呃……”他忽然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道,“啊,莫非你也是術堂出身的?”

  蒲老頭笑了笑,道:“是啊,我在這術堂裡好多年了。”說著,拍了拍身旁空地,道,“來,坐下說話,別老站著,免得我一把老骨頭還要一直抬頭看你才能說話。”

  “哦哦。”沈石醒悟過來,連忙答應一聲,便在蒲老頭身旁坐下,同時伸了個懶腰,長出了一口氣。

  蒲老頭仰頭喝了一口酒,看他一眼,笑道:“怎麼,這是累了麼?”

  沈石哈哈一笑,道:“前頭我在那間靜室裡參悟一種術法,一直沒怎麼動彈,自己也不知呆了多久,身子感覺有些僵了。”

  蒲老頭嘿嘿一笑,道:“也沒多久,不過一天一夜而已。來,要不要喝口酒解解乏?”

  沈石怔了一下,隨即笑著點頭,道:“好啊,多謝前輩。”說著接過蒲老頭遞過來的酒葫,仰頭喝了一口,只覺得酒香濃郁酒水醇厚甘甜,別有風味,可是不知為何,卻是又有幾分熟悉之感。

  他臉上的神情忽然有些黯淡沉默下去,蒲老頭眉頭一挑,道:“怎麼,可是這酒滋味不對你的胃口?”

  沈石搖了搖頭,道:“前輩誤會了,這成年佳釀的花雕美酒,乃是酒中上品,怎麼會不好?”

  蒲老頭“哦”了一聲,接回酒葫,倒是多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想不到你居然還能認出這酒的來歷,既然這花雕美酒不差,你又為何喝了之後似有消沉之意?”

  沈石默然,他之前那股黯然心緒,自然是從這花雕美酒上想到了死在歸元界的老白猴與石豬,三年妖界之行,除了小黑一直跟隨著他之外,也只有這兩個人是他僅有的朋友。當日的生離死別,種種景象至今想起仿佛還似近在眼前。

  垂首片刻,沈石在心裡歎了口氣,甩甩頭振作精神,對著蒲老頭苦笑了一下,道:“在下失禮了,只是前頭由這花雕美酒想到了兩位我已經過世的……親人,所以一時有些傷懷,並非有意對前輩不敬,還請前輩恕罪。”

  蒲老頭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多說什麼,而是又喝了一口酒,隨後淡淡地道:“那拒水術你可修成了?”

  沈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即眉頭一皺,看向身旁這個白鬍子老頭,愕然道:“前輩,你怎麼知道我參悟的是拒水術?”

  蒲老頭微微一笑,還未及說話,忽然前頭五行殿大門處走進來一個身影,身材婀娜容貌美麗,正是徐雁枝。她才走了兩步,便看到柱子這裡很沒有形象地坐在地上的一老一少兩個人,一時間瞪大了眼睛,趕忙快步走了過來,道:

  “師父,你怎麼還在這裡?”說著她又轉頭看向沈石,臉上露出一份驚訝之色,道,“沈師弟,這才一日一夜的功夫,你怎地就出來了?我知道術法修煉艱難,要你在短短兩日內參悟確實有些過分,不過這畢竟也是一份難得的機緣,你切不可隨意放棄啊。”

  沈石被徐雁枝當頭這麼說了一頓,臉上頓時一陣尷尬之色,站了起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不過隨即他忽然心中一動,卻是轉頭看向那白鬍子老頭,愕然道:“什麼,前輩你是徐師姐的師父?”

  蒲老頭呵呵一笑,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旁邊徐雁枝道:“怎麼,你跟他坐了這麼久還不知道嗎?他當然就是我師父,也是如今術堂的執掌長老,前些日子更是進了咱們淩霄宗五大長老會的蒲司懿蒲長老哦。”

  蒲老頭瞪了她一眼,一巴掌掃在徐雁枝後腦勺上,笑駡道:“師父就是師父,你後頭說了這一大堆絮絮叨叨的頭銜是什麼意思啊,到底是吹捧老夫還是誇耀你自己啊?”

  徐雁枝一個踉蹌,臉頰微紅,看起來有些惱火,道:“喂,別打我頭嘛。”

  蒲老頭輕笑一聲,不去理她,轉頭看向沈石,沈石此刻則是肅然起敬,哪怕術堂看去再如何冷清,卻仍然也是淩霄宗七大堂口之一,而執掌一堂的長老,至少也是元丹境的大真人,更不用說聽徐雁枝剛才話裡的意思,這位前輩近日甚至已經當上了淩霄宗地位權勢最高的五大長老之列。

  如此人物,便是放眼整個鴻蒙修真界,也是最頂尖的大修士大真人,是足以令沈石這般的小人物高山仰止的存在,一時之間,沈石心中甚至有些隱隱的畏懼敬意,後退了一步,埋頭俯身施禮,恭謹道:“前輩,哦不,是蒲長老,弟子沈石,之前有眼不識泰山,不敬之處請前輩恕罪。”

  蒲老頭擺擺手,道:“這些繁文縟節就罷了,老夫不喜歡。剛才被這丫頭跑來打斷了一下,我正想問你呢,你既然從靜室裡出來,這是已經參悟修成了拒水術了嗎?”

  沈石心頭一跳,這才想起拒水術這種奇怪的術法正是眼前這位蒲長老讓徐師姐給自己的,莫非這其中有什麼內情不成?他這裡還沒想好如何回答,倒是站在一旁的徐雁枝卻是愕然叫了一聲,看向沈石,臉上掠過幾分難以置信的神色,道:“什麼,你才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就能悟出那法術嗎?”

  沈石猶豫了片刻,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徐雁枝瞪大了一雙美目,看起來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而蒲老頭的神情卻是淡定的多,瞥了自己這個女弟子一眼,淡淡地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老夫當年修煉這術法的時候,只用了大半天,唔……大概九個時辰就學會了。”

  徐雁枝“啊”了一聲,以手掩口,半天說不出話來,而沈石同樣也是身子一震,再看向這位蒲長老的時候,眼中已是滿滿都是欽佩敬服。他自家明白自家事,自己能在五行術法上比普通人強上許多,除了平日自己對術法一道興趣堅持之外,兩篇神秘的陰陽咒咒文才是根本關鍵所在。

  但陰陽咒這種東西顯然是私隱密物,蒲長老幾乎不可能會擁有這些咒文,也就是說,如果蒲長老剛才那隨口一說沒有說謊的話,那麼這位當今術堂的執掌長老,在五行術法一道上的天賦,那才真真正正的是絕頂人物,只能用驚才絕豔乃至天才二字才能形容了。

  而沈石根本想不到蒲長老有對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撒謊吹噓的理由。

  蒲老頭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了沈石一眼,隨後道:“既然修成了,你就在這裡施法一次給我看看罷。”

  沈石吃了一驚,但抬頭看了一眼蒲老頭後,只見他臉色平靜,一雙眼眸中目光炯炯,正看著自己。沈石心念轉動,隨即點了點頭,道:“是。”

  然後他向後退了兩步,雙眼微閉,沉心靜氣,腦海中浮現出那一篇拒水術的法訣,一股靈力在腹下丹田處緩緩升起。

  五行大殿之中,無聲無息也無風,只是不知為何,沈石的袖口衣襟忽然微微擺動了一下。

  蒲老頭眉頭一挑,隨即緩緩點頭,“唔”了一聲,意似嘉許,而站在他身旁的徐雁枝卻是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什麼,愕然道:“師父,你唔什麼,他明明什麼都沒幹啊?”

  蒲老頭哼了一聲,道:“說你笨你還不服氣,那術法與眾不同,是在周身以靈力形成一層無形薄障,無聲無色,你眼光不行道行太差,自然就看不出來了。”

  徐雁枝怔了一下,忽然間怒道:“可惡,師父你既然有這種法術,為何不教我?”

  蒲老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道:“你真想知道嗎?”

  徐雁枝與他對視片刻,忽然間露出幾分心虛神色,乾笑一聲,笑道:“算了,師父你還是別說了。”

  蒲老頭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對沈石招招手,道:“可以了,你過來罷。”

  沈石輕輕吐息,緩緩散去靈力,這拒水術術法古怪,加上剛剛參悟學會,他施展起來確實還有些生澀,遠未到得心應手的地步。

  蒲老頭看起來也很有耐心,站著一直等沈石收法完畢走了過來,然後才淡淡道:“這門術法與一般的五行術法有些差別,但論難度大概在二階與三階術法之間,你能在一日一夜間參悟學會,這份天資還算是不錯了。”

  徐雁枝在一旁撇了撇嘴,低聲道:“何止是不錯啊……”

  蒲老頭瞪她一眼,徐雁枝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多說,沈石則是帶了幾分感激之意看了她一眼,至此他當然也明白了早前徐雁枝一直暗中關照自己的緣故,對這份人情他還是要領的。

  像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徐雁枝也是向他看來,然後微微一笑,笑顏如花。

  蒲老頭負手沉吟片刻,隨即看向沈石,道:“你可知我為何要你來參悟這門術法?”

  沈石感覺到這位蒲長老的目光,不知為何心跳忽然快了起來,心頭閃電般掠過這兩天來種種前因後果,一個令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念頭不可抑制地從心底冒了起來,那念頭是如此的令人激動,甚至於讓他的身子忽然之間,竟有幾分顫慄針刺般的感覺。

  他低下頭,拼命壓抑著自己心中的那股仿佛讓人喘不上氣的激動感覺,勉強保持著平靜,但略顯粗重的呼吸聲還是讓他露出了幾分心底端倪。那是一種他從來沒有想到,也從來不曾奢望有過的幸運,甚至連他的聲音此刻聽起來,都略略有些嘶啞:

    “請……請蒲長老賜教。”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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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章 耽擱

  蒲老頭笑了笑,卻沒有立刻回答他,沉吟片刻後,卻道:“你跟我出去走走。”

  沈石略感詫異,但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蒲老頭回身走去,沈石緊跟在後,站在一旁的徐雁枝剛想跟上,忽然只見蒲老頭擺了擺手,道:“丫頭,你不用跟來了。”

  徐雁枝一怔,隨即有些惱火地道:“什麼事還不能讓我聽啊?”

  蒲老頭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同時口中道:“因為你笨嘛。”

  徐雁枝一跺腳,站在原地,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嘴裡咕噥道:“這還沒入門呢,你就一會兒說我笨一會兒說我傻的,以後讓我這師姐還怎麼當啊?”

  蒲老頭帶著沈石走出五行殿,也沒有繼續遠行的意思,就帶著沈石往五行殿周圍的回廊上走去。術堂這裡本就冷清,偌大的殿宇內外,難得看到幾個人影,他們二人順著回廊走過大殿正面一個拐彎,周圍便是一片古木森森寂靜無人的所在了。

  幾聲清幽鳥鳴,從殿外的樹林中輕輕傳來,一縷清風吹過,樹濤微微起伏,猶似人間淨土。

  蒲老頭負手走在前頭,往前又走了幾步,然後忽然開口淡淡地道:“沈石。”

  沈石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到他的身後,低聲道:“弟子在。”

  蒲老頭轉身回頭看了他一眼,道:“事到如今,也無需遮掩諱言,老夫數年以前便曾經聽說過你,再加上前日在書海之下與你偶遇,想來也是一份機緣。所以派人召你過來並在五行殿上參悟術法,所為的便是看一看你在五行術法上的天資到底如何,值不值得老夫收入為徒?”

  沈石垂頭不語,嘴角微微抿緊,雙手垂在腰側,隱在袖袍之中的一雙手卻已經緊握成拳。

  蒲老頭露出一絲淡淡笑意,道:“如今看來,你的天分確實不錯。”

  沈石心頭一跳,一陣狂喜掠過,忍不住猛地抬起頭來,看向蒲老頭,口中卻是有些激動難言,結結巴巴地道:“前輩,我、我……”

  蒲老頭寬容地笑了笑,卻是伸起一隻手在他眼前擺了擺,然後道:“你的天資很好,老夫看你也算順眼,所以也不妨直說,我確實是有了收你為徒的心意,只是在這之前,還有兩件事,還得跟你好好說一下。”

  沈石恭聲道:“您請直說,弟子洗耳恭聽。”

  “第一,老夫既然身為術堂長老,一生所學便是以五行術法為主,當然身為修士,道法神通自然也是兼通,不過與方今之世的修真主流還是有些偏差的。”蒲老頭淡淡地道,“如今鴻蒙修真界中,五行術法到底是個什麼地位,想必你也是心裡有數。若是入我門下,日後修行一途只怕較其他修士會更加艱難,各種五行術法修煉艱難耗費心神且不說,在道行境界的提升上也很有可能會被拖慢,甚至在實際戰力提升上,也會比相同境界的修士緩慢不少。這些事,你自己可曾清楚想過了嗎?”

  沈石一怔,卻是沒想到這位蒲長老說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直陳五行術法的弊端缺點,一時之間不由得有些愕然。

  蒲老頭淡淡地看著他,將他臉上的驚訝表情盡數看在眼中,臉色平靜地道:“修行一途艱難漫長,所以這根基便尤其要緊,若是一開始就選錯了路,日後再想後悔就要事倍功半,很不值得。此事關係你一生前途,你且仔細想過之後,再回答我。”

  沈石默然,心中念頭卻如波瀾起伏,種種得失在腦海裡一閃而過,然而這一刻他心境卻是異樣清澈,兩種選擇竟不曾有半點漣漪泛起,頃刻之間,心意已決。

  “弟子願入術堂修行。”這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沒有半分猶豫。

  蒲老頭凝視他片刻,隨後咧了咧嘴,露出一絲笑意,道:“好,難得你有如此心意,我明白了。”隨後,他面色一肅,道:“不過在我正式收你為徒之前,還有第二件事,那便是你須得去做一件事,算是一份考驗吧。”

  說著,他自己也是帶了幾分自嘲之意,道:“也不知道我這算不算是作繭自縛。”

  沈石有些疑惑,茫然道:“前輩,你是說……”

  蒲老頭擺了擺手,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前些日子剛進了大長老會,不過那裡頭嘛也沒什麼好的,都是些……唔,反正老夫我一進去第一次會商議事,就跟其他幾個人大吵了一架。”

  沈石垂首默然,大長老會那一層次的人物,跟他實在是有太大的距離了,哪怕在他眼前就站著一位大長老,但是在他心裡,仍是覺得那些人和事與自己離得很遠很遠。

  蒲老頭冷哼了一聲,看起來神情不大痛快,隨手又拎出酒葫喝了一口,然後淡淡地道:“所以說有些事,你那位師姐還是不方便聽到的,至於你,也是因為事情關係到了,所以我才對你說這些。”頓了一下,他又繼續道,“直說了罷,長老會上,為了明年四正大會的精英弟子人選,我和掌教真人想要削減降低世家弟子名額,但其他長老有的激烈反對,有的雖然態度溫和些,但看著也並不是很贊同。只不過老頭子我聲音大吵架凶,再加上掌教真人的威望,所以算是勉強談下了一半……”

  沈石怔了一下,道:“一半?”

  蒲老頭聳了聳肩,臉上也是有一些無奈,道:“家大業大的,就算是掌教師兄他也是多有顧忌啊,能有這樣就不錯了。總之呢,此番四正大會入選弟子的方法會有少許調整,這個且不去說它,但是為了以身作則,宗門所有元丹境長老座下的弟子想要入選四正大會,就必須要有一個可以服眾的緣由,或是聲望本著,或是公認英才,若是要新收弟子還需在其他長老見證下通過一個考驗,總之眼下非常時期,再不能像以前那般隨隨便便收一個世家子弟為徒,就能直接推薦去四正大會了。”

  沈石深吸了一口氣,道:“弟子明白了。”

  蒲老頭笑了笑,道:“我在長老會上吵得太凶,很是掃了一些人的面子。要是那些人知曉我要收徒,想必也知道日後我名下四正大會這個弟子名額多半也是你的,怕是對你也不會太客氣。當然了,老頭子我也不是好惹的,諒他們也不敢做得太過,只是你吃上一些苦頭怕是免不了的了,如何,可怕了麼?”

  沈石臉色平靜從容,深施一禮,道:

  “有您在,反正死不了,除開生死無大事,弟子又何懼之有?”

  蒲老頭怔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用力一拍沈石肩膀,笑道:“好小子,說得好!”

  只是沈石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看了蒲老頭一眼,卻是低聲問道:“嗯……可是那名額,您座下不是還有徐師姐麼,為何說是要給我?”

  蒲老頭歎了口氣,默然片刻後搖了搖頭,卻是一言不發沒有回答沈石的問話。沈石看他這個樣子,也不敢多問,只是在心裡還是藏下了一個疑問。

  ……

  諸事既定,蒲老頭便帶著沈石回到五行殿中,叫過徐雁枝把事情簡單說了一下,徐雁枝聽到師父果然有意將沈石收入門下,一時間也是欣喜萬分。只是隨後卻聽到還要多出一道什麼考驗之類的事,忍不住又是抱怨了幾句,蒲老頭也只當沒聽到。

  總之,沈石如今就算是一隻腳已經踏進術堂的門檻了,至於後面那只腳能不能也順利完全地跨入門檻,就看接下來的考驗。蒲老頭會在接下來去找其他長老做見證,安排考驗事宜,不過按照蒲老頭偷偷對沈石的說法,這事情他一早已有安排,讓他只管放心,最後甚至帶了幾分狡黠之色,笑著對沈石交待讓他待會去好好地將那拒水術修煉熟練,必有大用。

  沈石自然一一應下,不過隨即他就發現,這一堆事情下來,蒲老頭特別交待他不可外出下山,元丹境長老一個個都是何等身份地位,斷然不可能會為一個凝元境弟子去等候,所以一旦約到長老見證,便要立刻進行考驗,等若是說他又必須在這金虹山上等待下去。

  沈石心中猶豫,卻是想到了在流雲城中客棧裡的淩春泥與小黑,算算日子,她們等待自己的時候已經頗久,但是眼前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又如何能夠放棄?

  一時之間,沈石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但最後還是答應了蒲長老與徐雁枝師姐,只是在走出五行大殿的時候,看著殿外朗朗青天,遠處茫茫滄海,碧波如洗,海面盡頭,卻不知有何人還在守候?

  他眼中掠過一絲煩亂之色,眼前掠過淩春泥的身影容貌,心中幾分躊躇猶豫,最後還是化作了一聲歎息,帶著一點茫然,緩緩走遠。

  ……

  一轉眼,沈石在金虹山上又過了兩日。

  等待的日子格外難熬,這兩日裡,沈石常常有些心緒不寧,但是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為了等待術堂蒲長老即將到來的考驗,還是有些擔憂掛懷還在流雲城中的那個女子?

  當日一別,輕聲叮囑,溫柔情意還在眼前身邊,這幾日耽擱,她會不會也有些焦急擔憂,又會不會出些什麼意外,畢竟那客棧雖然僻靜安全,但猛獸盟乃是流雲土著,會不會有可能還是找到了她?

  幾許擔憂急切,讓沈石有些坐臥不安,煩躁之中,乾脆還是出了洞府,往觀海台上面走去。一路沿山道走到觀海臺上,他正想著是不是要再去術堂那邊看看的時候,忽然察覺周圍眾多淩霄宗宗門弟子紛紛往一個地方走去,看那方向,正是丹堂靈藥殿的所在。

  他皺了皺眉,想了片刻,忽然反應過來,原來今天就是近日來淩霄宗內第一大事,由雲霓長老親自主持順帶選徒的丹會開始的日子。

  沈石心中微微一動,目光再望向靈藥殿的時候,眼中目光已經有所不同,心頭掠過了鐘青露的身影,他微微猶豫了一下後,還是邁開腳步,也向靈藥殿那邊走了過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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