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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若水][絕妙好妖]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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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2-12 02:05:31
第八十八章 老爹撐住

因為馬上多了一人,石不語自然落在隊伍的末尾。待他隱約聽見前方的打鬥聲時,前方的數十騎人馬,已直直的撞了過去。漫天的塵土中,隻聽得李密呼了一聲“父王”,隨即一片混亂嘈雜,不過,聽那語氣,似乎楊林還未掛掉。

“妹妹,你看著宛兒。”

石不語轉頭叮囑一句,雙掌在馬背上輕輕一擊,躍在空中,不待落地,輕喝一聲“現”,青藍雙翼憑空展開,一個盤旋,穩住身形,奮力揮動數十下,不消片刻便已飛至戰場上空。拜混亂所賜,竟無一人抬頭向上瞻望,否則,必會多出一片“老婆,出來看上帝”的驚呼。

徐徐滑翔中,石不語極力運起妖力俯視地麵。卻見數十名黑衣刺客將楊林等人圍於一塊大石附近,四周早已倒著十七八具家將屍身。而在遠處,則有一名紫衣黑笠,騎著三角怪牛的宗士,靜立於斯,毫無聲息,細細看去,身形倒有幾分象是騰焰,隻怕八九不離十。

至於楊林,此時正靠於石上,右胸一片血跡,喘息不定,幸得七八名護衛圍做一圈,將他死死守住,不讓對方攻入。李密則帶著數十騎人馬衝擊對方的包圍圈,無形之中,也為楊林等人減輕了壓力。

眼見局勢有些僵持,原本立在一旁、袖手旁觀的騰焰微微揮手,驅策著身下怪牛,行了上來,那些黑衣刺客如奉綸音,一起退了開去,卻讓他與楊林、李密打了個照麵。

石不語身在高空,無法聽見他們說了些什麼。隻見過得片刻,李密一揮手,那數十騎家將蜂擁向前,齊齊向騰焰殺去,大有連環甲馬的架勢。

隻是,他們雖悍不畏死,怎奈麵對的卻是宗門中的高手。也不見騰焰有什麼閃避,微一揮手,袖中飛出一麵半圓赤罩,頃刻之間便放大百倍,隨即將一群家將盡數罩在其中,須臾之間,四周烈焰升騰,那數十人一起化為灰燼,和風吹來,四散無痕。

“劍宗中人,竟也有如此厲害的元器?”石不語在空中看得微微皺眉。那數十名家將中,有幾位是連日來一直侍奉他左右的,也算半個友人。眼見對方如此泯滅人性,殺之如麻,心中不由深恨,動了真怒。

不過,依靠這些家將的阻擋,片刻之間,李密卻已與楊林奔出數十丈。難得的是,這些犧牲者,明知不敵,居然還肯一起前衝充做炮灰,倒的確令人可憐又可敬。

眼見便要有一線生機,騰焰不慌不忙的輕拍怪牛,那畜生看似笨拙,行動起來卻如閃電一般,剎那之間,已超過兩名逃亡者,反轉牛頭,三角中猛然噴出火焰,將兩人衝下馬來。好在李密及時抱著楊林滾地,避免了成為焦碳的命運。

至於騰焰,似也缺乏繼續戲弄的興趣,微一躊躇,便祭起那道赤罩壓下。李密大驚,橫身攔在義父身前,卻又有何用……

“便是現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石不語此時早已無聲翔至騰焰身後,眼見機不可失,猛然一個俯衝,直射下去,四羽更不停歇,數百道羽刃齊齊發出,直射對方背心。

隻是,世事難料……背身而立的騰焰忽的一拍怪牛,橫向滑開數尺,赤罩猛然反轉,朝偷襲者當頭罩去。石不語大驚之下,忙不迭收起羽翼,如石塊般下墜,重重砸在地上,卻也堪堪躲過對方的攻擊。

“無知小兒,以為潛伏在上,本執便不知曉了麼?”騰焰也不追擊,自得一笑,“可是你擒下了玄焰,速速交他出來!”

“原來如此!”石不語強忍著疼痛撐起身來,想必那玄焰身上藏了什麼印記,一被擒獲便會傳遞訊息。難怪對方慢悠悠的調戲著楊林,顯是在引誘無知獵物的現身。

見他沉默不語,騰焰哼的一聲,再度祭出手中赤罩,這次石不語卻有所提防,見他一揚手,立即展開雙翼,飛上半空。

“欺我不能飛麼?”騰焰桀桀一笑,左手一揚,喝聲“疾”,便見那赤罩紅光大作,周身雕刻而成的八條赤龍中,竟有兩條長吟一聲,活轉過來,脫離了罩麵,朝半空中的男子張牙舞爪射去,好在氣勢雖然驚人,體形卻隻如水蛇般大小。

“喵喵的!你直接出八條不是更好!”饒是如此,石不語也已承受不住。那兩條赤龍,一左一右,向他疾射而來,逼得人閃躲不濟,哪還有空去施展元術。再過片刻,騰焰看仍然收拾不下半空中的“泥鰍”,左手一指,那罩上又活轉一條龍來,看來這亦是他的極限。

如此一來,石不語的形勢更是窘迫,幾次險被小龍纏上,雖不知會發生什麼,不過看它們全身赤焰的模樣,估計十有八九會將自己變成燒烤主菜,隻是這一走神,左足一時收縮得慢了些,竟被赤龍長尾掃過,頓時便是一股焦味。

眼見情勢危急,石不語幹脆豁出性命,猛然張口,使得那時靈時不靈的保命絕招來。金色的妖丹在空中轉得幾圈,似乎理解到主人的祈禱,滴溜溜一轉,忽的一分為二,各自抵住一條赤龍。

“靠,有總比沒有好……”顧不得慶幸,石不語一震雙翼,朝騰焰猛然撲去,第三條赤龍緊隨其身後,咋看之下,倒如他的寵物一般。

見得如此奇異場景,騰焰也不由愕然,片刻之間,卻已被石不語近身,好在他及時後撤一步,抬手射出一道飛劍,隻要對方停滯片刻,便會被赤龍緊緊纏身。

“喵喵的!”如流行般下墜的男子已無退路,一咬牙,幹脆卷起青翼,將周身包裹其中,心念動處,藍翼兩端風、水二珠閃動,水箭風刃連綿射去,與此同時,赤龍、飛劍齊齊擊在青翼之上,頓時令他肺腑劇震,口溢汙血。不過雖是如此,卻並未擊破防禦,看起來這元器的防護力,倒是出乎預料之外。

青翼再振,將纏住不放赤龍遠遠甩開,石不語強撐一口氣,朝被突然攻擊搞得手忙腳亂的騰焰飛去,雙翼明珠不斷閃爍,又是十餘道元術連發,逼得對方不住後退,隻能招回那具赤罩,橫在身前抵擋。如此一來,那兩顆內丹沒了敵手,當即往回飛轉。

與此同時,那條被青翼震飛的赤龍也正在飛回赤罩的路途中。它卻倒黴,先是被風刃擊中,又被青翼劃過,頓時紅光一盛,斷成數截,隨即散作一團妖霧,看起來,倒象是純粹的妖力凝結而成,隻不知,當初是如何附在罩上的。

說來也巧,那兩顆妖丹卻恰恰穿過這陣妖霧,不知如何,兩丹忽的自轉起來,片刻之間,竟將那妖霧吸得幹幹淨淨,點滴不留。未等主人回過神來,早已射入口中,歸還丹田。

石不語腹中一熱,隻覺一股熱流縈繞四肢,倒如同平日裏吐吶靈氣、吞回妖丹時的感覺,連忙運息內視,卻見那顆金色妖丹,果真大上少許……難道說,這分丹可以吸收妖力?

“小子安敢如此!”他正有些走神,下方的騰焰,早因赤龍被毀,怒火攻心,祭起那赤罩攻了上來,隻是吃得一虧,他卻再不肯放出赤龍來。

“妖華息爆!”石不語剛撿得便宜,信心大增,張口便是一道必殺技,威力卻比之前大了幾分。可憐那騰焰,實力明明遠高於對手,卻一再於這些料想不及的怪招上吃虧。此次,卻又險些落敗,忙不迭的將赤罩擋在身前,生生抗下轟擊,身子卻不住後退,十餘步後方才定下身來,鬥笠早被掀飛,嘴角不斷滲出血絲來。

“好!很好!”狼狽的狀況下,騰焰反而高聲大笑,雖然聲中並無半點笑意。數聲過後,他徐徐將手探入袖中,發狠道:“小子,這是你逼……”

“注意後麵!”石不語揮開扇子,打斷了他的話。

“什麼?”騰焰微微側頭,忽見數百道寒光一閃而過,剎那之間,原本長身而立的一宗之主,已變成了人性竹篩。

“收!”一聲輕喝,隨著完美一擊的羽刃返回青藍雙翼,騰焰的屍身緩緩倒下。

“抱歉,我打不過你,隻能用這陰招……”石不語落下身來,朝死不瞑目的男子拜得幾拜。

方才,在運用元術不斷騷擾對方之時,他已有意的將對方向羽刃落處逼去,至於最後的龍息爆,也是特意計算角度後的使用。雖有些冒險,不過,騰焰還是相當不幸的立在羽刃之前,一直防備著麵前敵人的他,隻是偶然忽略了後背,便殞命當場……不過,任誰也猜想不到,這些羽刃會悄無聲息的回射。

眼見此景,那些立在遠處的黑衣刺客不由麵麵相窺,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石不語長歎一聲,揮手道:“散了吧!爾等不過受雇於人,小生也不喜殺生,免得讓他人家中妻女悲戚。”

對方怔了片刻,終於四散而去,不消片刻,便已走了個精光,與此同時,一直守侯在遠處的宛兒,聽得戰鬥聲音漸止,也爭脫蘭蓉,急急奔來:

“逝哥哥!”

“HI,美女!”

石不語張開雙臂,期待著溫軟的擁抱與泛濫的讚美。不料女主角居然徑直越過他的身邊,朝騰焰屍體直直衝去,口中喃喃道:“這家夥身上必有許多元器,不如……”

“宛兒!”大失麵子的男性輕喝一聲,將她拽回身邊,“對死者要敬重些!”

“逝哥哥,你不是最缺元器嗎?我幫你尋……”

石不語費力的咽咽喉嚨,想起那具赤罩上的妖力,不由心動。不過,過了片刻,他終究搖頭歎道:“罷了!這種搜屍的惡事,我做不出來。”

“恩?可是,他是敵人啊!”

“不,他首先是人,然後才是敵人,人與人要互相尊重。”

事實上,石不語一向鄙夷某些小說中的男主角,似乎他們最喜歡的,便是將對手殺死後再搶奪元器,無論名義上如何偉大,終究是一種無恥的行為吧……

也許這些對手十惡不赦,但是,他們的死,已經洗清了自己的罪孽,又何必去奪取那些耗費了他們無數心血,說是第二條性命也不為過的元器!殺人者死,這很正確,但是你在處死殺人犯後,會去搶奪他家中的錢財與妻女嗎?那樣的話,又與殺人者有什麼區別?

“所以,讓騰焰的元器與他一起安息吧,即使,我真的很渴望那三條赤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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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吸星大法

一番撕殺過後,楊林僥幸保得性命,隻是渾身上下受了七八處重創,沒有三五個月康複不了。不過,這位靠山王爺,在蘇醒後的第一句話卻是“兒郎們傷亡如何?”,也難怪那些家將如此視死如歸了。

簡單治療一番後,受得重創的病人也不去休息,靠在躺椅上,麵色陰鷲,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石不語侍立片刻,心中始終想著那妖丹吸收妖力的奇象,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向李密使個眼色,便欲離開房間。

“逝兒。”他一隻腳剛跨過門檻,便聽得楊林在身後呼道。

“老爹,你不用太感謝我的,隨便給幾萬兩……”

“……”對方頓時無語,過了半晌,忽的歎道:“不過,今日倒真是多虧你了。想不到,我臨老收個義子,反倒救了自己一命。”

“客氣話就免了,好歹也叫你一句老爹,雖然有些勉強……”石不語想起那虯髯生之事,心中未免有些不是滋味。

楊林擺擺手,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沉聲道:“逝兒,實話說與你聽,為父的若不是與你投緣,即便陛下降旨,又豈能勉強於我……哼!哼!這恩將仇報的事,老夫也不是沒做過!”

石不語聽得半是惶恐半是感動,自己這便宜父王,果然不是好人,若不是那虯髯生的托付正合他心意,隻怕自己與虯髯生都已……不過,至少從目前看來,他對這新得的義子,倒的確是真心實意的。

“老夫也不勉強……”這時,楊林又於椅上直起身來,肅容道,“逝兒,我隻問你一次,可情願真心叫我一聲父王?”

說到此處,他神情中,已全無了笑意,直直望著石不語,顯然心意頗為真切。

石不語怔怔無語,立在門檻附近,雙眸木然,也不知在思些什麼。

楊林耐著性子等了片刻,見他始終如此,隻得苦笑道:“罷了,你若真不……”

“父王在上,請受孩兒一拜!”話音未落,石化中的男子已推倒玉山,拜倒在他膝前。

一番折騰,這對父子之間的關係,倒是又融洽了許多。閑談幾句後,三人漸漸肅容,說到此次的事件上來,

李密站在一旁,從方才起始終無語,此時踱得幾步,忽的上前道:“父王,這兩次的刺殺,隻怕是同一批人所為。”

“不錯,能出動宗士來取孤家首級的,天下又能有幾人!”楊林點頭讚同,轉向另一邊的男子道:“逝兒,聽聞那擒下的活口,乃是你的舊識?”

石不語微微頜首,將自己與玄焰相識過程簡略敘述一遍,頓了片刻,又道:“老爹,你可知曉,騰焰與玄焰乃是……”

“恩?”他神色微微一凜。

“他們似乎是陛下宮中的供奉……”點到即可,石不語也不再說下去,相信稍有頭腦的人,都能聽出其中的意思。

果然,楊林神色一變,在躺椅上強自撐起身子,“你的意思是,幕後者乃是……”

“那倒未必。”李密走近幾步,輕聲道:“或許這兩位海外宗士,隻是個人行動。又或者,隻是受了陛下身旁近臣的驅使。”

“此言有理。”楊林沉聲道:“若說是陛下令他們……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

他這話,倒是真心實意,一來,他與楊廣是親叔侄,排除楊廣六親不認的惡習來看,倒的確保險;二來,楊廣登基的過程中,楊林也出了不少氣力,若無他手握兵權在外呼應,楊廣想要順利的擠掉廢太子,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父王,聽聞陛下一向寵信宇文君集。”李密點頭附議,旋即又道:“此人一向與父王不和,隻怕,此事十有八九乃是……”

“不對!”石不語搖頭否定道,“騰焰難道不知老爹的身份?他又不是白癡,哪會這麼聽宇文君集的話。”

“大哥的意思是?”

“我以為,要麼是騰焰的個人行動。”男子幹笑幾聲,望了眼滿臉怒氣的義父,“要麼,便是那最壞的推測。”

“放肆!”楊林不顧疼痛,猛然跳起身來,滿麵猙獰的抓起對方怒道,“我乃陛下的親叔叔,豈有……”

“叔叔?聽說,陛下為了登基,連父親、哥哥、妹妹都……”眼見他雙目血紅,石不語自然也有些害怕,不過雙眼仍是毫不退讓的對視過去。

僵持片刻,楊林終於長歎一聲,頹然將他放下。

“父王,大哥說的也未必全錯。”李密見勢頭緩和,朝石不語眨眨眼,趁熱打鐵道:“諺語雲,防人之心不可無,若陛下真的……我等也不能坐而待斃。”

楊林背著雙手,望著窗外的枯樹,沉默不語,臉上神色陰晴不定。他既無語,兩位義子也隻得垂手拱立在側,房間內,頓時寂靜得有些駭然。

“容我再想想。”許久之後,忽然蒼老許多的靠山王輕歎一聲,揮手示意兩人出去,“對了,你們將那刺客帶上來,我要單獨問他幾句。”

秘密的審問,似乎沒有得到好的結果。在石不語與李密聽到一聲慘呼並且衝入房間時,隻見到一把鮮血淋漓的佩劍,正徐徐從玄焰的屍身上抽出。事實上,玄焰也隻是聽從師尊的指揮,卻並不知曉更上一級的策劃者。楊林一腔怒火,正無處發泄,聽到如此毫無意義的答案後,自然便拿他做了出氣筒。

隻是,在石不語心中,卻總對玄焰的死,有些悶悶不樂。說起來,玄焰雖非善類,卻沒有對不起自己的地方,這次的殞命,也有些“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味道。或許正是出於這種歉意,他並沒有按照楊林的吩咐,將玄焰的屍體丟去喂狗,而是私下為他辦了個適宜的殯葬。

待得心情逐漸平複得一些,石不語便關起門來,潛心研究起那日妖丹吸收妖力的奇象來。無庸置疑的是,那日所發生的一切,絕非自己的幻覺,僅那一條赤龍的妖力,據他自己的推算,已足抵數月的吐納。

而這種奇象,在經過大膽的推測後,暫時可歸功於自身修妖之法的奇特。所謂的“奪丹法”,本來便要通過吸取異獸的妖力來形成妖丹,那麼經此成形的妖丹,自然也會具備一種吸取妖力的特質,並且這種特質,會伴隨著妖丹的不斷壯大成長而明顯起來。

隻不過,相對於解釋這種亦驚亦喜的奇象,令石不語更迷惑的,是一種矛盾的事實。如果說,妖丹的確能夠吸取妖力,那麼,為何在西原的激鬥中,自己卻未曾吸收到那些妖獸的些須妖力?最典型的例子,便是與虎臉的交手。

思索幾日,石不語始終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到得最後,或許是穹天也被如此苦思所感,偶然之間,他竟聯想到,或許最關鍵的一點,便在於妖力是否有主。赤龍被自己消滅後,那些妖力便成了無主之物,自然可以吸收,而與虎臉戰鬥時,對方的妖力是有主之物、受他控製,自然不能被自己奪取吸收。

為了驗證這種推想,他從須彌戒中取出一顆妖丹,將其撚碎並催出蘊涵其中的妖力來,經過實驗可以發現,這些妖力雖然基本揮發在空氣中,但確實有一小部分被他的妖丹吸收,換而言之,石不語的推測,是大致正確的。

更進一步來說,若是自己日後打算以這種投機取巧的法子來增加妖力,便要滿足兩個條件:首先,要有一個妖力比較充沛的對象,可以是異獸、妖族或許是妖器;其次,要盡量讓對方失去對妖力的控製,最簡單的方法,便是“殺”!

當然,在對身邊儲備的妖丹進行瘋狂的吸納後,石不語也很鬱悶的發現,這種吸納存在很嚴格的限製。

一方麵,不是所有的妖丹和妖力都合適,隻有那些中上階妖丹提供的妖力才能被吸納。而中上階的妖丹,即使對於悠白而言,也是極難獲取的。

另一方麵,這種妖力的吸納利用率極低,大多數的妖力都在散發出來的一剎那浪費掉了。而且,妖丹在吸收一定量的妖力後,還有一個融合運行的過程,或者說,達到了一個飽和度,之後,在一段的時間內,根本無法吸納任何妖力。

而關於這一點,在石不語半是歡喜半是沮喪的向蘭蓉匯報時,後者如此安慰道:

“公子,凡事當知足,你已占了天大的便宜。”

“話雖如此……”老實說,在剛發現這種“吸星大法”時,男子還真的以為自己要一夜爆發,成為宗門第一人,統領四方,泡盡天下美女,隨後將仙界、魔界一鍋端,最後打退外星生物的襲擊,成為世界之王。

“逝哥哥,慢慢來吧,最多以後我幫你一起去殺異獸。”站在另一邊的宛兒,也如此安慰道。

“謝了……”石不語歎了口氣,“不過,我並不打算經常用這法子。”

“為什麼?有後遺症嗎?”

“那倒不會!隻是,為了一點妖力,便要傷了異獸的性命,未免也太……恩?你們兩個去哪?”

“好困啊!我去睡覺了,你慢慢表現自己的善良吧。”

“不是吧,看到一個這麼英俊又有愛心的男子,你們居然不動心?”

“逝哥哥,現在不流行你這種啦!”

“那流行什麼?”

“現在比較流行麵貌普通、卑鄙無恥下流的小痞子、小流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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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5-2-12 02:06:25
第九十章 我要回家

“回去?回去哪?”正在病**休養的楊林,推開身邊的侍者,詫異道。

“自然是回潞州。”石不語低頭看著身上的外衫,心頭有些落寞,不由自主的,便想起那三位同時贈送這禮物的玉人,不知她們現下如何……

“回去做甚麼!”楊林幹脆坐起身子來,“此處便是你家。怎麼,你與宛兒、密兒處得不好嗎?”

“怎麼會呢!隻不過,潞州那邊,我也有不少好友。”

“那打什麼緊,孤家下道榜文,將他們全都遷移至登州來,再騰座別府供他們居住。”

“老爹,你在搞三峽移民嗎?”

好說歹說,磨了足足兩個時辰,連李密也一並出來勸說,楊林卻始終不肯鬆口,仿佛這義子會如詩中的黃鶴般,一去不複返。事實上,登、潞二州之間也並不遙遠,若是快馬加鞭,兩日即可到達,更何況還有青藍雙翼可以代步,更是便捷。

石不語反反複複,直講得口幹舌燥,換來的隻是對方不住的搖頭,情急之下,他也不知何處獲得的靈感,胡謅道:

“老爹,你還想不想要孫子?”

此言一出,還在喋喋不休的兩人頓時閉嘴,不約而同的將視線聚焦過來。眼見如此,撒下彌天大謊的男子隻得硬著頭皮,繼續編下去:

“老實說,我在潞州剛娶了新婦。多月未見,再不回去,隻怕這頭上會有些綠油油……”

“可是上次那小姑娘?”楊林先是一喜,隨即搖頭道,“不對,她雖對你頗為眷戀,但我看你對她,倒並不十分上心。”

“這個嘛,其實是另有他人。總之,新婚宴爾的,我好歹要回去一趟。”

“真的?你這小子一向狡猾,十句裏隻能信得三句。”

“安啦!大不了,我過陣子帶她回來,住上十年,給你生七八個孫子如何?”

“當真?”老頭子麵上一喜,湊過身來。

“大丈夫一言即出,什麼馬都難追!”石不語將胸脯拍得砰砰作響,就差對天發誓了。

“好吧!”楊林盯著他看了許久,勉強點頭允諾,頓了一頓,又補充道,“對了,既然你要回去,順便替孤家督促山南各府辦案。”

“恩?”

“可還記得連累你入府的案子?”楊林忽的肅容道,“十萬王杠,竟被洗劫一空,到得今日都未破獲,實在可恨!”

“父王息怒,莫要衝破傷口。”李密急忙勸道,“都是孩兒無能,未能及時破獲。”

“此事卻不怪你。”楊林揮揮手,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這夥賊人如此無禮!若讓孤家捕獲,必要誅其九族!”

“……”石不語聽得忐忑不安,說起來,自己也算從犯,誅九族的話,不知道義父是否也計算在內……換句話來說,老爹豈不是要自己殺自己?

事到臨頭,石不語也無從推脫,隻得滿懷鬼胎的應下此事。蘭蓉之前已得吩咐,早將行囊收拾妥當,用過午飯,兩人便備下快馬,起身離府而去。楊林強撐病體,與李密、宛兒率著五百軍士,一路送至城門方才駐足。又遞與石不語爵主令牌,道是差遣山南各府查案的憑證,再三叮囑,不可用來擾民索賄。

石不語隨口應得幾聲,將令牌懸在腰間。他早已打定主意,這辦案之事,自己是鐵定不去的。不過嘛……嘿嘿,擾民,咱家做不出來,隻是那些官吏個個吃得腦滿腸肥,不幫他們花些錢財,未免也太對不起普天下受盡盤剝的百姓了。

又談得片刻,楊林拍拍他的肩膀,徑直轉身離去。大丈夫不做惺惺兒女之態,他如此幹脆,倒也省了彼此許多尷尬。見他離去,一向負責守衛的李密也隻得起身告辭,臨行前兄弟二人緊緊擁在一處,情誼自不需言表。

石不語雖遊戲人生,又兼滑稽可愛,但此時望著這義弟的背影時,還是隱約覺著幾分酸楚,又憶起數十日來,對方始終關照自己,並無一點虧待之處,更難得容人之量……想到此處,不由心中一動,抬手呼道:

“二弟,你多加保重。”

李密轉過身來,微微一笑,白衣勝雪的身影,令人隻覺親切,而沒有絲毫的不安與妒忌。

“逝哥哥!”

正有些感慨,卻聽得身邊一聲輕呼。石不語轉頭望去,卻見宛兒帶著笑容,俏生生的立在麵前,她今日難得恢複一身女裝,咋看之下,倒頗有幾分佳人風韻。

“宛妹妹,你不與二弟一起回去麼?”

“恩。”小妮子低頭捏著衣角,輕輕應了一聲,徐徐抬頭問道:“逝哥哥,那日打獵,你捕獲了幾隻獵物?”

石不語一怔,不知對方何以問起無關之事,不過,終究還是照實答道:

“大約七八隻左右。”

“是嘛!我隻打了六隻。”

“嘿嘿,那你可沒我……”

還未及炫耀,便見麵前的少女,輕輕踮起腳尖,如蜻蜓啄水般,在他麵頰輕觸了一下,隨即在男子反應過來之前,轉身踉蹌著跑開,中間險些跌了一跤。

“這……”石不語摸著猶有餘香的麵頰,半是迷惑半是忐忑。

“公子,莫非你忘了那日與郡主定下的賭約?”蘭蓉在旁抿嘴,微微笑道。

“你說那個……她的記性,也未免太好了一些吧。”

“女孩子的記性總是很好。”蘭蓉輕笑著搖頭,“尤其在某些事,某些人上。”

“小菡?”

“恩?”

“你有誌於瓊瑤小說嗎?”

因為心中記掛著凝寒等人,石不語與蘭蓉一路急行,不過一日工夫,便行了大半路程。經過濟州時,石不語忽的想起於濟州唐璧府中任職的秦暮,微一躊躇,便撥轉馬身入城去尋他。

問過行人之後,很容易便尋到唐璧行台所在。門外幾名旗牌正率著數十名士兵巡遊,麵色一律鐵青,顯然心情頗為糟糕。

兩人跳下馬來,還未靠近行禮,便見其中一名旗牌有些急噪的揮手道:“去!去!去!行台今日無空,有事明日再來!”

石不語微微一笑,從腰上解下令牌,扔了過去,對方隻看得一眼,忙不迭的跪下行禮道:“小將參見爵主,不知爵主駕到,有失……”

“罷了!”石不語揮手打斷他。這種官麵上的空話,這些日來自己聽得不在少數,登州府上下一百多名大小官員,哪個見麵不是如此,起初還有些飄飄然的虛榮感,到後來,簡直令人反胃。

“是!是!”那旗牌也不敢多言,連忙起身,低頭道:“爵主可是要見唐節度?”

“這個自然!怎麼,你們府中有事嗎?”

“不敢!不敢!隻是唐大人正在處置門下旗牌,怒火頗盛,隻怕衝撞了爵主。”

“哦?這麼大的官,居然還拿門下旗牌出氣?”石不語一麵向大堂行去,一麵問道:“對方到底犯了什麼大錯?”

“其實也沒什麼……”那旗牌四下打量一番,低聲道:“不過是沒有如期捕獲那夥盜王杠的盜賊,秦旗牌也實在是冤枉!”

石不語忽的停下腳步道:“恩?你說那人姓秦?可是秦暮?”

“正是,爵主如何……爵主,您去哪?等等小將啊!”

聽聞秦老大受苦,石不語一路急奔而去,幸好有那旗牌在後高呼解圍,免除了衛兵上前阻攔。行了片刻,隱隱約約聽得前方大堂中傳來板子擊肉之聲,他心中大怒,加快步伐,直直衝了進去。

見得一人冒失衝入,大堂裏頓時因為詫異而寂靜下來,過了片刻,那端坐在公案後的中年男子,忽的喝道“拿下”,兩旁衛士頓時如群虎撲羊一般,湧了上來,七手八腳將擅闖者按住。

“你是何人,如何敢擅闖公堂!”石不語抬頭望去,卻見那男子正向自己問話,一臉肅殺之氣,想必便是唐璧。隻是看他模樣貌似文士,難以想象其如何依靠勇猛作戰而擢升至今日地位。

此時,躺在地上、背部一片血肉模糊的秦暮,已逐漸從昏厥中醒來,待到看清身旁的男子時,不由一喜,忍痛朝對方笑了笑,示意自己並無大礙。

“大人問你,如何不開口!”一名旗牌見石不語默默不語,便上前幾步喝道,神色囂張之極。

“大人!”秦暮伏在地上,強自開口道,“這是小人好友,想是太過憂心,一時失禮,望大人恕罪。”

“秦暮,你自身難保,還要替人求情。我且問你,本官起初給你三十日期限,後來又幾番加至三月,怎麼連半個賊子都未捕獲!”

“大人,那夥賊人隻怕是外省所來,得手即去,一時半會,如何查得到?”

“若查不到,你當初為何要一口應下,軍令狀在前,不由我留半分情麵!”

“喂!”見他二人演了半日,仍被按倒在地的男子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恩?”兩人一怔,齊齊朝他望來。

“勞駕,把這東西拿出來!”石不語朝身邊旗牌笑了笑,目光投向腰間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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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秦老大的麻煩

在望見令牌的瞬息之後,高高坐在堂上的一方節度使,忽如患了羊顛瘋一般,渾身上下、連皮帶肉,一起顫抖起來。還未等階下眾人反應過來,這位似乎徒有虛名的唐璧大人,已突然領悟了傳說中的瞬移大法,剎那之間,於堂上移至石不語身旁,嘴中不住喝罵衛士,雙手卻忙不迭的伸展,恭敬的將對方輕輕扶起。

寒暄幾句,在斷定這頗為消瘦的男子,確是靠山王新收的爵主後,極其不甘的唐節度,也隻得放下一貫的官威,一麵暗自咒罵對方的狗屎運,一麵滿臉堆笑的賠罪奉承起來。至於秦暮,自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被平安無事的送回居處治療。而猶然身處行台之外的蘭蓉,也由幾名親兵小心翼翼的護送進來……之後,還用問麼?無非是請客吃飯賠罪送禮的老花樣。

酒過三巡,石不語仗著老爹的權勢,狐假虎威的打著官腔道:“唐節度,我此次前來,是奉父王之命,催促你們山南各府速速偵破王杠要案。”

唐璧聞得此言,手中竹筷一顫,剛夾住的一個肉丸頓時落地。怔了片刻,他急忙起身應道:“下官敢不效力!隻是,這些賊子……唉,總之,望王爺多寬限些時日。”

石不語心道,莫說寬限幾日,便是寬限百年也無所謂,最妙的便是永無所獲。隻是,心中雖有此意,麵上還得收攝了笑容,肅然道:“唐大人,並非本爵刻意刁難,隻是我家老頭子近來火氣甚大。大人若不抓緊,隻怕這頭上烏紗……”

唐璧一怔,隨即明白對方所謂的“老頭子”是指誰,頓時麵色蒼白、細汗迭出。須知,靠山王府向來統轄山南全省,唐璧雖是一方重臣,卻仍受他管轄,況且楊林又是新帝親叔,這層關係,任憑他人如何有功於國,也終究是胳膊扛不過大腿的。

見他如此神情,石不語心知火候已到,不再多言,轉而安慰幾句。又飲得幾杯,見對方始終心不在焉,也覺得無趣,幹脆起身告辭。

唐璧也不強留,親自送至府門,臨別時,卻也免不了要俗氣一番,托出四樣錦盒,道是送予爵主的“微禮”。自然,早有此意的男子也要謙遜一通,最後在對方的苦苦哀求下,勉為其難的收下禮物,賓主盡歡,告辭而去。

出得行台,石不語見天色尚早,便尋了輛馬車,向秦暮居處駛去。途中無事,氣悶的男子便取出那四樣錦盒檢視一番。打開一看,果然都是微禮……隻不過,微則微矣,價值嘛,卻難以估量。

“這家夥倒懂得送禮,頗為迎合人心。”待到瞧見一隻錦盒中的首飾時,他不由如此笑道。

或許是誤會了自己與蘭蓉之間的關係,唐璧居然準備了幾份首飾相贈。其中最為名貴的,便是一串以十八顆大小相同、細瑩明滑的海珠所製成的項鏈,以及一隻純以翡翠雕飾而成、又以寶石為眼的半透明鳳釵,單單這兩樣,價值便不下萬金,這位唐大人,倒的確下了一番工夫。

他正有些好笑,蘭蓉已在旁輕聲語道:“公子,秦大哥的居處到了。”

石不語抬頭望去,入眼處,恰恰是玉人兒素淨素淨的玉頸,心中不由一動,將她輕輕拉住。

蘭蓉嚶嚀一聲,滿臉紅暈的望了過來,美目之中,瑩瑩帶著許多水光,心中卻如小鹿一般,不住的輕顫:“莫非……公,公子他……”隻是,她意識中雖覺著不妥,怎奈全身仿佛中了定身術一般,半點不由自己控製,仿佛全然聽命於眼前這帶著微笑的男子。

“轉過身去。“石不語朝她眨眨眼,輕聲笑道。換來的,是一個婀娜多姿,微微顫抖著的背影。

饒是男子並不他意,見得此景,又聞著處子陣陣幽香,不由得生了些須綺念,徘徊許久,方才回身揀出那串珠鏈,輕輕的戴於那段玉頸之上。

蘭蓉怔了片刻,隨即一聲輕呼:“公子,不可以的,這是別人送給你的禮物。”

“不要緊的,禮物本就是用來送人的。”石不語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本是太子妃,這一路跟著我這窮光蛋,還要伺候我這蠢人,也真是苦了你了。”

“不會的……”蘭蓉輕輕低下頭去,“和公子一起,是菡兒這輩子最快活的日子。”

“別說得這麼肉麻嘛!對了,這珠鏈可好?”

“恩,很美,隻是……”

“你喜歡就行了!再說,我也沒娘子,唐大人這禮物,等於送鞋子給缺腿的。”

聽他講得有趣,蘭蓉噗嗤一笑,忽又紅了兩頰,垂下頭去,似乎想到什麼。

“對嘛,小菡,其實你笑起來真的很漂亮,以後要多笑笑哦!”

“……恩。”

秦暮的居處,倒有點象農民建房,占地頗大,裏麵卻空空如也,往往連裝潢也隻搞得一半。見石不語盯著泥胚牆詫異不已,帶路的秦夫人便坦然解釋道,當初買這屋子時,便是看中它的寬闊,隻因了自己夫君略有薄名,時不時便有數位好友前來盤桓。地基若是小了,隻怕習武都騰不出地來。

石不語聽得此言,也隻能暗自感慨,這英雄豪傑,又要義氣又要慷慨,隻怕其中,十有八九都是窮得落魄,自己是決計不當的。再行幾步,便見秦暮正趴在前方竹**,背上裹著厚厚一層紗布,麵色土灰,好在精神尚可。見得石不語入內,他勉強撐起身子,微微笑道:

“逝兄弟,老哥我又欠你一命了。”

“半條而已,棍刑是死不了人的。”石不語尋了張椅子坐下,蘭蓉習慣性的靠近,替他輕揉著肩膀。

“這位是……”見得如此親密的場景,秦暮不免詫異。

“這個嘛,說起來比較複雜。”石不語撓著頭,湊到對方耳邊輕聲道了幾句。

下一刻,臉色大變的秦老大,難以置信的忐忑道:“你,你,居然讓……當女婢?”

“菡兒心甘情願的。”蘭蓉以為秦暮有所不滿,忙不迭的應道:“況且,公子對我很好。”

“真有你的!”秦暮呆了半晌,給那位幸運星重重來了一拳。

“不敢!不敢!”石不語忍痛笑道,“哪有你秦老大厲害,居然敢冒冒失失承擔下這王杠案。”

秦暮麵上難得一紅,尷尬萬分:“莫要再說!都是老哥我一時功利心切,仗著有單二這位天下響馬頭子在,以為隻要央他打聽即可破案。唉!怎知他也尋不到線索!好厲害的賊子!”

石不語頓時無語,若換了平日,單二定會將那殺千刀的賊人親自綁到秦暮麵前……隻是,如今這種情勢下,難道要單二、大哥、老三來個投案自首不成?

隨口敷衍幾句,兩人不覺談起那位靠山王楊林來。石不語忽的想起秦父正是亡於楊林棍下,倒有些忐忑不安。隻是紙終究包不住火,隻得小心擇詞,言道自己因了意外,偶然成了靠山王的義子。

“無妨!將軍難免陣前亡!先父與他各為其主,倒也不能怪他。”見石不語有些不安,秦暮反而安慰道:“日後若有機會,我必與其在陣前較量一番。這釁仇之事,倒是不必。”

“如此最好!”石不語聞得此言,大喜過望,不免對秦暮的豪傑氣概又多了幾分敬佩。

又攀談一陣,眼見天色不早,兩人便起身告辭。臨行前,仗著有人撐腰的新角主,便叮囑老友隻管養傷,諒那唐璧也不敢來催促羅嗦。隻是秦暮卻搖頭不從,言道自己從未吃過如此大虧,必要擒獲那些賊子破案,方才消卻心頭之恨。石不語見說不通,隻得汕汕而去,隻能寄望老天庇佑那三位“賊子”了。

此外,秦暮又道,再過一旬,便是他娘親母壽誕之日,囑托石不語代邀單二等人一同前來聚會。石不語自是滿口答應,隻苦了蘭蓉,又要替這忘性甚大的主人多記一事。

曉行夜止,一路奔波,兩位旅行者終於翌日黃昏時,遙遙望見了二賢莊的簷角。石不語在馬上直起身子,默默望著遠處的炊煙時,不由得心中感慨不已,說起來,此處雖是他名義上的家園,卻極少有安逸逗留的愉悅,隱隱約約間,難免缺乏了那一分親切感……或許,自己也應該去尋覓一處真正與俗世絕緣的所在,伴著凝寒幾人,過一段逍遙自在的生活。

而之後,隨著那個名字躍入腦海,在呼嘯的風聲,石不語心中,卻有一股暖流徐徐流淌起來。不知不覺中,心中早被那張許久未見的清冷顏容所占據。待到得莊前時,他再也無法忍耐下去,叮囑蘭蓉跟隨迎接的家丁自行入內後,便振開雙翼,自行向後院翔去。

“那是師父吧!”

在高空盤旋的男子,靜靜望著下方,背對著自己、斜靠在池塘邊的美麗人影。即使是從模糊不清的池水中望去,也能感受到那種令人心境平和的優美。黑色的長發沒有任何的裝飾,隻是在頂部略微盤了一個笄,自然的從耳邊垂下,在微風中輕輕拂動,襯托出肌膚的潔白如雪。逝長的身影,隻是這樣簡單的坐著,也能令人感受到它的細膩與美感,讓人不覺便想將其擁入懷裏,好好的呵護一番。

“偶然露出如此柔弱的氣質,也是一種……”石不語看得口幹舌燥,一對羽翼不自覺的停止了揮舞,其結果是……

“啊!”他以垂直下落的姿勢,一個翻身,頭朝下,筆直的撞入水中,沒有帶起一點水花。

“逝!”凝寒吃得一驚,猛然站起身來。

“師父,我回來了!”撲騰在水麵上的男子,露出燦爛的笑容,隨即是一個驚天動地的“阿嚏”。

“坐好,別動!”

“我……阿嚏!”

“去了那麼久,一回來就是這樣出場方式嗎?”

“阿嚏!那隻是跳水表演而已。”

石不語盤膝坐在湖邊,凝寒站於身後,用一條羅紗幫他擦著濕淋淋的頭發,淡淡的幽香隨著清風,靜靜的在身邊縈繞,令人心神俱醉。

“師父,你剛才好象有點不一樣。“或許是感覺到心中的異動,他嚐試著轉移話題道。

“有嗎?”擦拭的動作停頓了片刻,隨即又加快速度。

“恩,你在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

“沒有啊。”

“不對哦,你剛才的眼神很……溫柔,似乎在想……晤!”

然而,下一刻,一條羅紗已堵住他的嘴唇,將所有疑問盡數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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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禮物

聊著天,夕陽的色彩逐漸從天際褪去,隨即主宰天宇的,是緩緩潑灑銀輝的明月。在微涼的晚風中,兩人並排坐在湖邊,互相告知這些日子來的經曆。

據凝寒所說,那日在趁亂救援了秦暮與漪靈後,他們便踏上化回原形的悠白,乘風而去,雖然也有數名供奉禦空來追,卻都被幾人合力擊退。之後一路迤儷,取道西南,逐漸擺脫了追擊。這中間,紅拂數次傳書,告知石不語的消息,幾人因此略微安心,隨即在護送秦暮返鄉後,歸還二賢莊。

“我們這些人裏,漪靈怕是最最掛念的,不住念叨要去北方尋你。”凝寒頓了頓,肅容道:“不語,我看漪靈對你情根深重……”

“恩,我知道。”石不語摸了摸下巴:“不過,那隻是小孩子的眷戀罷了。等她再長大些,自然會另有心上人了。”

凝寒苦笑一聲,搖頭道:“隻怕並非如此簡單。不語,你終究是要……這分寸,還是留意些。”

“哦!我有分寸的。”

“真的?這些日子來,你身邊多了多少女子,自己數數。”

“……說到這個,似乎待會還有一位要住進來。”

凝寒一怔,隨即苦笑道:“不語,我知你天性友善,又詼諧有趣,易討女子歡心。隻是,在你自己看來,不過是多交些朋友,卻怕她們並非如你想得那麼簡單。”

“……說起來,或許是天性吧。我見著有趣的女子時,總忍不住會去搭訕、調笑、親近。隻是,別的想法,卻是半點沒有的!”

“真的?”凝寒瞟了他數眼,目中盡是狐疑之色。

見她不信,石不語也不知怎的,情不自禁的抓起那雙柔荑,輕輕曳道:“師父,你盡管放心……”

凝寒麵上微紅,輕啐一口,輕輕的將手抽走,柔聲道:“要我放什麼心,我又不是……不是……”

石不語呆了呆,不覺為對方這種有別與往日的柔媚而詫異。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卻見一輪銀盤漸升,正是圓月之期……心中一驚,急忙轉移話題,從懷中取出那隻翡翠鳳釵來:

“師父,這個,送你。

“哪來的?”

“自然是……”

還未答完,便聽得一聲脆呼,遠遠一個身影衝來,直直的撞進石不語懷中,兩隻粉臂隨即纏上了脖子。

“清荷?”石不語大吃一驚,倒不是因為清荷的突然出現,而是她的笑容……須知,清荷在與自己相處的半年中,幾乎隻會保持一種呆滯的神情,怎的此時竟會笑了?不,不僅是笑容,她的整個麵部表情,都與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似乎在逐漸恢複到正常小女孩的階段。

“爹爹!”他還在驚訝,懷中的清荷卻已經輕呼著,掛在爹爹的頸上撒嬌般的搖曳起來。

“乖寶寶,你怎麼……”石不語越發詫異得語不達意。

“逝!”“二弟!”“二哥!”“老逝!”“逝哥哥!”“老板!”隨著數聲雜亂無章的稱呼,五六個人影也在夜色中逐漸清晰起來。

用眼睛看著,用耳朵聽著,微笑著的男子,忽然覺得整個世界,又變得嘈雜而熱鬧起來了……

雖然多日不見,此刻相聚,眾人之間卻沒有生疏之感,大概真正的友誼多是如此。石不語與單二幾人互相拍打一番,又去捏了幾把漪靈的臉蛋,輪到莫愁時,反而不知該如何問候才好。

結果,還是麵前這披著美女皮的僵屍,拉過躲在身後的蘭蓉,笑吟吟的歎道:

“聽聞你此次又拐了個美人兒回來,果然出手不凡。”

“拐就拐,何必加個‘又’字?”

“難道我有說錯麼?這裏的姑娘,除了凝寒,哪個不是你拐來的?奇怪,為何你每次出門,都會帶回一位女子?”

“是嘛……”石不語仔細想來,似乎的確如此,隻得長歎一聲:“唉,一個男人太有魅力,也是很無奈的事。”

“看來,一個男人太無恥,也是很無奈的事。”

“…………”

被諷刺了一通,一舌難敵眾嘴。趁著眾人在審問蘭蓉的被拐經過,石不語幹脆抱起清荷,遠遠躲在一邊。漪靈卻不肯罷休,拉著衣角跟了過來。石不語與她調笑數句,又送出幾份於宛郡主處勒索來的材料。

漪靈為此不禁大為歡欣,她近來鑽研機關之訣,自覺大有進展,隻可惜缺乏材料,沒有實踐的機會。石不語此舉,倒與雪中送炭有得一比。見她如此興奮,男子便乘機問起清菏轉變的原因來。

原來,自分別後,凝寒等人便於搜索異獸的同時,想盡法子弄了些驅除妖力的丹藥回來,逐次給清荷服用。起初一段時間內,似乎毫無效果,令心急的眾人極其沮喪,幾要放棄。不料清荷某日醒來時,忽的靈智大開,不但能夠說出幾句整話,連麵上的笑容,也比以往多了許多,或者說,她看起來,越來越象正常的七八歲小孩子了。

“如此說來,應是那些束縛身體的妖力弱了不少。”看著綻露酒窩、在身旁繞來繞去的小女兒,石不語心中也欣慰許多。

“恩,凝寒姐姐說,以後你要教她些道理、還有讀書寫字。”

“啊?這個應該是老師做的吧!”

“你上輩子不是老師嗎?”

“我教的是大學,不是……”

“《大學》?剛好啊,姐姐說,四書肯定要教的。”

“我倒,這個大學不是那個《大學》。”

“少來啦,你又想偷懶吧!”

“冤枉啊!大人!”

欲哭無淚的開始了授課過程,男子自我安慰道:“這也算將先進知識傳授給勞動人民,好歹也間接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

隻是,三日後,麵對著學了三天、還會算錯7+5=?的清荷,石不語徹底放棄了宏偉目標,轉向圍觀群眾申請場外援助。經得再三哀求,莫愁允諾教授歌舞,蘭蓉負責女工,漪靈……思索良久,似乎漪靈不來幫忙的話,便是幫了大忙。

唯有這文化與人情世故,實是找不到合適人選。石不語本想拉老三來頂缸,不料對方頗為狡猾,竟以“為秦兄準備壽禮”的名義逃之夭夭,還誠懇的建議道:“要不,你去找老單?”

某位男性幹脆翻了翻白眼,拉倒吧!且不說單二的文化程度如何,單單他現下的那種變態熱情,便足以令人退避三舍了。

之所以會形成這種印象,卻是完全因為秦暮母親的壽誕。本是尋常的一個聚會,也不知道那單二出於何心,竟遣部屬四處散發綠林令,遍邀天下各路豪傑前去祝壽。須知,這些豪傑,其中大半做的是無本買賣,那些壽禮十有八九便是贓物,偏偏秦暮還兼著一份捕頭的差使……

在石不語看來,這倒應了“邀耗子給貓拜年”的俗語。怕隻怕,這場壽宴,十有八九要擺到牢房中去……即使沒有,也會變成天下響馬的年度聚會。為此,他也曾勸說單二數次,隻是那人向來一根筋,始終不肯罷休。

見得如此,石不語幹脆也閉嘴不言。若真出了事,無非眾人活動活動筋骨,殺出城去,區區一個濟州府,想必也沒有敢來挑釁的對手。

時間過得飛快,到得那起程祝壽的日子,眾人一起頂起盔甲、預備武器,帶了數十名強壯的家丁上路,粗看之下,不象去祝壽,倒象是去搶親的。考慮到要將禮金吃回來,石不語自然也拉起大隊人馬,不但凝寒、莫愁、悠白等人一個不少,便連劍獠、小白也一並帶上,隻差在頭上綁條白帶,上書“吃光、搶光、拿光”……

拖家帶口,一路行去,原以為這等武裝到牙齒的隊伍會嚇跑行人。不料上得官道之後,居然發現來往的旅人,大多也都全副武裝,看上去,倒有些全民皆兵的味道。

見石不語疑惑,世績便皺著眉頭,一麵歎息一麵解釋道:

“二哥,如今新皇無德,攪得天下大亂,盜賊四起,平地裏便有殺人放火的。這些旅人如此裝束,也不過為求自保而已。”

“那些捕快地方駐軍,都是吃幹飯的公務員嗎?好歹出來巡邏幾圈!”

“他們嗎?能不被盜賊招惹上,就已經應該謝天謝地了。”

“不至於吧,就算盜賊凶悍,畢竟人少不是!單單濟州府,千餘名士兵總有的吧。”

“原來是有的,現在沒了。”

“恩?”

“新皇好大喜功,前段時日與北戎打了一仗,結果大敗而回。此處又將地方駐軍十中抽七,補充到遠征軍中,打算再伐北戎。”

“吃飽了撐著!玩戰棋遊戲麼?”

不過,話雖如此,石不語卻很是疑惑。楊廣已統一大陸,又登上至尊之位,他如此大動幹戈,究竟目的何在?還是說,他仍有未完成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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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聚會

事實證明,拖家帶口的旅遊,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單以潞州至濟州之間的距離來看,原本兩日的路程,眾人足足行了了四日出頭,即使如此,也已是人困馬乏,個個疲憊不堪。

更糟糕的是,入城之時,那數十名守門士兵遠遠望見一隊武裝到牙齒的怪異人馬,頓時沸騰喧鬧,將城門緊緊關閉。不消片刻,城樓上更已布滿弓箭手,死死對住數十丈開外的那群“山賊”。

“看吧,都說輕裝旅行了……”石不語狠狠瞪了眼單二,獨自上前幾步,口中呼道:“太君,我們是良民,大大的啊!”

可惜,城樓上的士兵,並不欣賞這種幽默,反而拉緊了弓弦,隨手準備出手。便在此時,不知是否緊張過度,其中一人居然情不自禁的將手一鬆,一箭射出,其餘士兵怔了片刻,紛紛有樣學樣,頓時便是一陣箭雨籠罩。

“喵喵的!”好在石不語反應機敏,藍翼一展護住身子,青翼一振,剎那間已飛上城樓,“哪個混蛋射我!見過這麼英俊的山賊嗎?”

他正要施術微微懲戒,便見那群士兵簇擁著的一人,忽的一愣,呼道:“石不語爵主?”

“恩?”石不語身子一滯,轉頭望去,卻有些麵熟,“你是?”

對方大喜,連忙上前幾步,單膝下跪道:“小將便是那日領爵主入節度行台之人。”

石不語微微思索,便想起這人確是那日先踞後恭的旗牌,難道有幾分麵熟。輕輕抬手,將他扶起:“原來是你,也罷,速速打開城門,我與好友要進城,並無惡意。”

“是!是!”那旗牌連聲答應,轉過頭去便給了先前放箭的士兵一巴掌,“王八蛋,叫你他媽的亂放箭,也不認人!你可知道這位是靠山王的大公子?”

那士兵捂著臉麵,委屈道:“大人,明明是你說城外那人長得獐頭鼠目,不象好人……”

“獐頭鼠目”的某人頓時無語,自問長得雖不帥,也不至於如此麵目可憎吧!尷尬的咳嗽幾聲,他望向那旗牌:“那個……恩,你怎麼稱呼來著?”

“小將方遠。”

“恩,方遠,你也不必責備部屬,速速開城,我還要趕去秦暮家中祝壽。”

“是!是!”這位方遠旗牌連忙吩咐手下去辦,一麵湊近道:“爵主,近來濟州頗為凶險,也難怪將士們草木皆兵。您在城中,也要多加小心。”

“恩?怎麼了?”

“您有所不知,據探子回報,附近幾省出名的響馬頭子都在奔赴濟州。據說,更有大批人馬在後,節度大人頗為擔心安全。”

“……”石不語再一次無語,就知道單二出的是餿主意,“那麼,唐節度的意思,是打算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我等哪有如此能耐,隻望他們莫要惹事。不瞞大人,這城中,如今不過五百軍士,便是自保也頗為吃力。”

“那就好……咳!我的意思是,你們放心吧,這些響馬在濟州不會惹出什麼事來的。”

“是!是!有爵主您在,自然是震懾四方、天下太平。”

“靠!你再說下去,我都可以散發出王霸之氣了。”

這位方遠旗牌,雖是武將,倒頗懂得奉承之術,不但即刻開了城門,還親自護送眾人前往秦老大的居處。又在旁伺候了半日,直到石不語再三謝絕,他才怏怏而去,臨走前,卻留下自己的地址,直道爵主如有差遣,隻管派人來呼。

用罷午食,眾人各自歸房歇息住宿,實是一路疲勞。直到黃昏時分,才陸續起來梳洗,隨即入內拜會秦母,行烈與她卻是舊識,談起當年舊事來,也不免唏噓幾句。

過了一夜,那唐璧節度使得了方遠的消息,又前來拜望,石不語無奈之下,隻得與他應付了半日。也是巧,臨別之時,剛送這位大人至門口,便見兩名頗有海洋氣息的豪客入門,隨口一問,卻正是單二邀約的海賊魯家兄弟,還未寒暄,又是六七名大漢湧入。石不語惟恐唐璧起疑,連忙敷衍道這些豪傑都是為楊林網羅的護衛,唐璧也不起疑,反對列位豪傑大肆稱讚一番,倒把這些殺人越貨的謀逆之士誇成了忠君愛國的仁人誌士。

到得第二日清晨,秦暮這間大屋中,已是塞滿了各路豪傑。單二將眾人聚在一處,互相引見一番,鬧騰了許久。石不語虧得記性好,為人又頗隨和,最擅長的便是見什麼人說什麼話,不消半日,便與這些豪傑打成一片,勾肩搭背,幾以兄弟相稱了。

到得午時,屋後空地擺開壽宴之時,最後兩位賓客羅瓊、王伯當,也拍馬趕到。數月不見,羅成風采依舊,一身白袍不沾半點塵土,著實令人妒忌。至於那位王賭棍,據說自還清賭債後,甚是逍遙快活。石不語一見他,不知如何,便想起千裏之外的珈漣……打定主意等這邊事了,便去島上尋她,再者,答應虎臉的事也該辦了。

酒過三巡,眾人齊齊將壽星請出,一起奉上壽禮,隨即拜倒一片。秦暮英雄氣概,早已聞名天下,這些豪傑,倒有大半是慕名而來,倒不是全因了單二天下響馬頭子的身份。

祝壽即罷,眾位好漢各自入席,互相攀談,大塊吃肉,大碗飲酒,倒也快活。這些豪傑,平日分散各地,彼此之間,往往慕名久矣,今日難得相遇,更無半分生疏,不消片刻,便已坦胸露腹盡興對談,主題無非兩個:一、百姓窮了,最近收成不好;二、因此,楊廣真他媽的是個混蛋!

石不語與他們胡扯許久,終是拚不過酒量,打算溜到凝寒女客那桌上去。新識的尤通、齊國遠等人哪裏肯放,死活拽著不放,拿著酒壇便要灌將下來,好在秦暮前來敬酒,眾人齊齊起身,他才逃過一劫。

飲罷三碗,秦老大帶著個小伴當,拱拱手,便向下一桌行去,步伐匆忙間,身子一滑,背部恰恰撞上了桌角,不由“啊呦”一聲,身子一曲,幾乎跌倒。

站在一旁的王伯當眼明手快,早已將他扶住,口中問道:“秦兄,區區一碰,怎的疼成如此?”

秦暮還未答言,一邊的小伴當已接口道:“不要說起,不知哪個遭天瘟的賊子,劫了十萬王杠,卻害得我家主人連月奔走,賊人尚未擒獲,卻已被唐節度棒責了數次。方才這一撞,想必又觸及傷口。”

話音未落,那新結識的尤俊達、齊國遠等人早已開罵:“真正沒天理的,入他家的娘!”

他兩人一開口,四周的豪傑也一齊罵道:“哪個狗入的,劫了王杠,卻要秦大哥受苦!”

石不語頓時無語,轉頭望向身邊的行烈、知雄、世績,卻見三人一臉青紅,那臉上的皮肉跳個不停,顯是又羞又急。

再被罵了片刻,行烈猛然拍桌,大吼一聲,跳將起來道:“日他娘的!”

眾人一驚,齊齊回過頭來,卻見他奔走數步,直直跪在秦暮麵前,朗聲道:“老秦,俺對不住你!那王杠,卻是我與單二他們劫的。你要殺要剮,決不吭聲!”

此言一出,四麵頓時一片喧嘩,不知多少碗筷杯盞跌落在地。再看秦暮,早已推開身邊的伴當,麵色驚疑得難以形容,過了半晌,方才吐出幾個字道:

“程兄弟,你……”

“千錯萬錯,都是俺老程的錯。”行烈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又繼續道:

“俺也不知什麼是王杠,那日偶然撞見,便劫了它。本想拿去救濟百姓,不想反惹得老秦你受苦,今天既然說出,你隻管將俺鎖去衙門。老程我若是後退半步,便是狗娘養的!”

聞得此言,正嘈雜無章的豪傑們,仿佛被施展了靜音術,一起沒了聲音,目光同時聚焦在秦暮身上,看他如何處置。單知雄與徐世績見狀,亦同時奔出,一並跪在行烈身旁。

石不語在旁揚開折扇,擋住麵頰偷笑幾聲,暗談大哥果是粗中有細之人,看他今日這話說得何等聰明。先把劫銀之事說成偶然,又申明動機是為了百姓,最後更是當著許多豪傑的麵自責,叫秦老大如何狠得下心來?

果然,死一般的寂靜中,隻見秦暮長歎一聲,搶上幾步,死命去扶他們。三人哪裏肯從,趴在塵土之中,無論如何也不起身。

秦暮見狀,跺跺腳,幹脆也跪了下來,雙目赤紅道:“程兄弟,你說哪來的話來!秦某雖然鹵莽,那義氣二字還是曉得的,怎肯背義忘恩,拿你去受罪。”

眾位豪傑聞言,齊聲喝彩道:“好!這個才算做好漢!”

行烈三人見他跪下,連忙抬起頭來,麵上早已淚流成河,也不多言,四人當著許多豪傑之麵,抱頭哭成一團,片刻之後,互相重重給了一拳,卻又同時放聲大笑起來。

空地之中,也不知是誰第一個鼓掌,漸漸匯成雷鳴般的掌聲,響徹天際。更有無數豪傑拔出腰刀,齊聲長呼,間或爆出幾句粗口,卻更見這群熱血漢子的可愛之處。

“各位!”過得片刻,世績忽的跳起身來,立在高台上朗聲道:

“今日天下豪傑齊聚,最最難得。古人有雲,‘萬兩黃金容易得,知心一個也難求’,放著今日許多知心朋友,如何能輕易散了去!我等何不歃血為盟,從此結為盟友,日後生死相救、患難相扶。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對視一眼,忽的齊齊呼道:“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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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誰當我老婆

既已議定,眾豪傑也不去弄些虛文花套,便在這空地上擺下香案,一個個齊齊跪下,世績寫了盟單,眾人一起伏首,卻由他獨自一人,將那盟單高聲念道:

“維大業二年,九月二十二日,有徐世績、秦暮、單知雄、張瑾、史奈、尉遲南、尉遲北、魯明星、魯明月、南延平、北延道、白顯道、樊虎、連明、金甲、童環、屈突通、屈突蓋、齊國遠、李如珪、賈閏甫、柳周臣、王勇、尤通、程行烈、梁師徒、丁天慶、盛彥師、黃天虎,王伯當、韓成豹、張顯揚、何金爵、謝映登、濮固忠、費天喜、石不語、羅瓊三十九人,歃血為盟。不願同日生,隻願同日死。吉凶相共,患難相扶,如有異心,天神共鑒。”

說罷,卻是秦老大當先,舉刀在臂上刺出鮮血,滴入酒內,眾人紛紛仿效,輪到石不語時,雖然平日裏甚是暈血,到了眼前這熱血沸騰的光景,也不由得手起刀落,擠出幾點血來。

事罷,眾人一起舉碗,同喝一聲“幹”,將那血酒一口飲盡,齊齊拔出腰刀,朝天同舉,大喝三聲,有如冬日旱雷一般,震動天地。

大笑之中,隻聽得無數蹄聲,由遠及近,驟雨般襲來。再過片刻,那轉角處忽的湧出一隊鐵騎,朝眾人所在奔來,看其服色,卻正是楚軍裝扮。

那新結盟友中的齊國遠、李如珪卻是肌肉多過腦漿之人,眼見此景,也不思索,便去奪那放在一旁的長槍,打算迎上殺敵。早被世績一把按住,搖首示意少安毋躁。

須臾之間,那隊人馬已經奔至麵前,當先一人猛然勒馬,高聲呼道:“石不語爵主可在此處?”

石不語吃了一驚,急忙步出道:“隻我便是!”

那人聞言,急忙跳下馬來,單膝下跪道:“稟爵主,小將奉老大王之命,有數言轉達爵主。”

“老爹嗎?他在濟州?”

“大王現下卻未到達,算其行程,大約明日清早可至,特命爵主明日往軍營一聚。”

“奇怪,老爹怎麼會突然……”石不語微微一怔,問道,“你可知曉此次的目的?”

“這……”那人打量四周一眼,欲言又止。

“直說無妨。”

“是!大王聞得濟州聚集天下響馬,預料那盜王杠的賊子必也在其中,便帶了五千精兵星夜前來,打算將這群匪類一網打盡!”

“放……”一聞此言,被罵做賊子的單二與行烈便欲跳起來怒罵,好在身邊站著精細的世績,一聲咳嗽,將那剩下的“屁”字堵了回去。

“對了,老爹又怎知我在濟州?”

“昨日先行飛騎入城時,唐節度使已通報此事,言道爵主您正帶了家眷在此遊玩。大王聞知,頗為喜悅,命我傳言,要您……要您……”

“恩?直說無妨!”

“是,大王說,要您帶了他的兒媳婦一起過去,若有未來的孫子更好。”

“…………”

稟報之後,這隊鐵騎又如旋風般急馳而去,石不語轉頭望去,卻見數十位盟友望著自己的眼神,多了幾分怪異。好在靠山王楊林亦是天下聞名的豪傑,並非尋常意義上的貪官汙吏,秦暮又連連拍著胸脯替他擔保解釋,因此片刻之後,除了行烈、單二兩人仍為那句“捉拿盜王杠的賊子”而憤憤不平外,餘下眾人卻已逐漸釋懷,重又聚在一處狂歡取樂。

隻不過,比起這些沒心沒肺的同伴來,聞得義父即將到來的男子,卻在欣然的笑容中,隱隱藏著一絲憂愁。前些日子,他為了順利逃歸,曾隨口編過新婚的借口,如今老爹特意前來“索要”,一時半會間,卻要去何處尋個新娘應付?

“殺千刀的唐璧,少打幾個小報告會死麼?”在想不到解決方法的情況下,鬱悶的男性幹脆便咒罵起事情的始作俑者來。這下可好,老爹鐵定不會放過自己,即便推托家眷未曾帶在身邊,隻怕被勾起興趣的靠山王,也會特意跑去潞州參觀。

躊躇片刻,徘徊再三,石不語終是鼓起勇氣,硬著頭皮向凝寒那桌行去。

見他到來,手中握著碩大羊腿的悠白,立刻含糊不清的打起招呼:“老板,你的臉色不太好也!”

“是吧!”石不語隨手摸了摸臉頰,勉強幹笑幾聲。

凝寒與他相處最久,最了解這徒弟不過,當即問道:“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恩,有是有那麼一點。隻怕還需你們相助。”

幾女聞言,一起放下手中的竹筷,齊齊向他望去。

“這個……請問一下。”有些尷尬的男子清清喉嚨,“你們哪位,願意做我娘子?”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隨後而來的,是無窮無盡的驚愕。

凝寒的清冷無故失蹤;莫愁的嬌媚半分無存;悠白握著隻雞腿愕然張嘴;漪靈一個勁的掏著耳朵;蘭蓉的神態最為正常,但滿臉的紅暈也出賣了她的心情……

總之,如果聚焦能夠產生火焰的話,那麼此刻停留在某位男性身上的視線,足以令人自焚無數次了。

“這個……事情,其實是這樣的。”硬著頭皮,石不語向五位麗人仔仔細細解釋了一番。

“就是這樣了。你們,誰肯?暫時而已……”待得講罷來龍去脈,他幹脆將脖子一伸,仿佛挨宰的肥豬一般,眼巴巴的看著她們。

五位美人兒對視一眼,半晌無語,過了片刻,忽的一起開口道:“我……”

見得如此異口同聲,不由得又一起收口,再度不約而同的說道:“她……”

“對了!”石不語拍著額頭道,“漪靈、小菡,你們不行!”

“逝哥哥,你偏心,為何我就不行!”蘭蓉倒罷了,漪靈卻直接氣鼓鼓的跳起身來,鼓著腮幫子嗔道。

“別激動……又不是爭遺產。”石不語連忙解釋道,那是因為楊林之前見過她。

“如此看來,奴家卻是唯一的人選了。”兩人正忙做一團,莫愁已輕輕挽著鬢邊散發,抿嘴一笑。

“恩?”怔得一怔,石不語隨即明白,對方這話說的還真沒錯。凝寒的身份特殊,悠白太過憨厚,蘭蓉與漪靈都曾與老爹打過照麵……思來想去,似乎唯一符合條件的,便隻有眼前這位帶著詭異微笑的夜叉了。

“求我!”隻是,諂媚的男子,剛將笑臉轉向……便聽對方如此無恥的說道,頗有女皇風範。

“……”

“求我,我便答應你。”

“呸!你當求婚嗎?”

“不求,拉倒。我數三聲,一、二……”

“大姐,可憐可憐俺,施舍個夫人吧!”

“乖!這樣才對!”

莫愁抿嘴一笑,笑得風情萬眾,全然不顧自己在某位男性的腦海中,已成了清蒸或者紅燒的主菜。

世上的不幸事,總是如同收割韭菜一般,一茬接著一茬……

比如某位剛剛遭受過“屈辱”的男子,在一夜彷徨過後,正睡眼惺忪的著衣時,卻被秦暮一腳踢開房門,強行拖至屋後空地。那數十位盟友早已聚在一處,個個頂盔戴甲,麵色肅然,仿佛要去迎戰一般。

“出了什麼事?”石不語吃了一驚,莫非真有不怕死的官兵來圍捕不成?

世績麵色未變,聲音中卻多了幾分惶急:“情況不妙,大哥和單二失蹤了!”

“嚇!我當什麼大事,也許他們兩個偷偷交流感情去了。”

“交流感情需要連武器盔甲、伴當都帶上嗎?”

“不可以嗎?帶上伴當一起交流感情,簡稱群交……”

胡扯歸胡扯,石不語麵上卻也有些變色,不知怎的,腦海中便浮現出昨日的一個場景:“老三,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正在此時,卻見王伯當騎著一匹白馬,遠遠奔來,還未近身,便在馬上高聲呼道:“各位兄弟,我已打聽清楚,昨日確有兩名大漢出城,朝靠山王行軍方向而去。”

“喵喵的!”石不語又急又怒。怕什麼來什麼,就知這兩人會按捺不住悶氣!隻怕這會,早已被老爹擒下,搞不好,連小命都去了半條。

聞得此言,那三十幾位豪傑頓時一片罵娘聲,其中幾人更是劈手奪過刀槍,便欲衝出。石不語心中暗暗叫苦,老爹雖說年過半百,實力卻仍可排在大楚前列,倒好比三國時的黃忠,隻怕大哥和單二行刺不成,反倒被……

“莫亂!”世績隱隱已是眾人的軍師,當下往高台上一躥,連聲呼喝,止了住眾人的喧嘩:“各位兄弟,如今程、單二人生死未明,我等切莫亂了陣腳,還是先打探打探狀況為好!”

“徐兄弟,你便是我們這群人的軍師,你說怎的便怎的,我們照做便是!”

“不敢當!隻望諸位兄弟這幾日潛伏在此,莫要輕舉妄動。至於打探之事……”

說著話,他已將目光朝石不語這邊投來。石不語也知曉他的想法,幹脆一拱手,朗聲道:“各位,我這便起程,那打探之事,便包在小弟身上了!”

事態緊急,也顧不得什麼形象。石不語隨意換件衣服,拉起莫愁,揀了兩匹快馬,便出城向楊林營地馳去。疾奔之下,不消半個時辰,便已馳入那剛剛搭建的軍營,李密正帶了數十名士兵在營外駐足眺望,見義兄到來,神色大喜,急忙迎上前去。

“大哥,等你多時了!”

“恩?你特意在此等我嗎?”

“正是!若非父王不允,隻怕宛妹妹也要出來!”

“……宛兒難道也來了?”

話音未落,便見營內奔出一名女子,遠遠揮著手臂,嬌呼道:“逝哥哥!”

莫愁笑容依舊,隻偷偷在石不語腰間掐了一把,低聲道:

“又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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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相會

雖隻五千精兵,但紮下營盤下卻也不小。石不語與李密兩人挽臂而行,足足在其中穿越了許久。沿路來往的士兵,多半悍勇精壯,想必是特意挑選出來的,石不語看在眼中,憂在心頭,如此一來,試圖解救單二和行烈的方案,難度又上升了不少。

至於一旁的莫愁,卻更是苦惱,宛郡主似乎很是喜歡這位嫂嫂,一路追著她不斷提問,諸如“逝哥哥和嫂子怎麼認識的、逝哥哥喜歡吃什麼、穿什麼衣服”的問題連綿不絕。若不是考慮到還要演戲,隻怕滿臉黑線的夜叉女,早就變身嚇跑這羅嗦的小妮子了。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雖然被如此糾纏著提問,莫愁的回答,卻尋不到任何破綻。石不語在前麵豎起耳朵聽了幾次,似乎關於自己的喜好,“娘子”幾乎都能給出正確的答案……難道說,這隻“女王”夜叉,有偷窺別人隱私的癖好?

再行得幾步,便到了中軍帳前,兩旁軍士卷起帳簾,眾人互視一笑,同時跨了進去。

卻見靠山王一身錦袍,坐於正中的交椅上,滿麵厲色,目光悍然。再看他麵前地上,兩名渾身血跡的囚徒被七八名旗牌死死按住,掙紮不起,正在那處滿嘴罵娘。

聞得腳步聲,楊林轉過頭,待到看清來人時,頓時收了那渾身的殺氣,突然之間,便現出家長那和藹的一麵,笑眯眯的麵龐上,堆出許多親切來。

“逝兒,你可來了!”他呵呵笑道,宛兒早已跳著奔上前去,鑽進父王的懷中。

“老爹,你這臉色不太好看啊!”石不語隨口應道,徐徐向前幾步,視線卻早已投至兩名囚徒身上,心中不由一顫。這兩人,卻正是昨夜失蹤的單二與行烈。

雙方目光對接之下,行烈露出喜色,動動嘴唇,便欲開口。莫愁忙不迭的移動蓮步,在他二人身前,麵向楊林下拜道:“兒媳拜見爹爹!”

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石不語急忙向著行烈微微搖頭,兩人一怔,隨即會意,悶聲不響。

再看楊林,早已被莫愁這一聲嬌滴滴的“爹爹”叫得心懷大開,忙不迭的吩咐從人看座、上茶,言語之中,竟比對石不語還親切上幾分。

再看那夜叉美人,笑吟吟的說著話,身子有意無意的依偎在石不語身旁,高聳之處緊緊貼著他的手臂,時不時微微蹭動。惹得心中忐忑的男子起了生理反應,臉上卻還要做出許多恩愛之狀,脈脈含情的看著對方。

楊林卻不知內情,見我們這等恩愛,頗為喜悅,撫著長須,笑得丹鳳眼都眯成一條縫。過得片刻,忽的注意到猶然跪在地上的兩名囚徒,麵色不由一沉,向一旁的軍士喝道:

“爾等好不曉事!速速將賊人押下去,莫要驚嚇了莫愁我兒!”

“我勒!連莫愁我兒都喊出來了……”石不語險些連茶水都噴將出來,乘機問道:

“老爹,這兩人是?”

“哼!據那日押解王杠的兵士稱,大膽劫杠的,正是這兩人。”

“原來如此!”石不語做恍然大悟狀,心中暗暗叫苦,好死不死,居然有證人在,看來隻能來硬的了。

他正這麼想著,立於一旁的李密已開口問道:“父王,王杠可有下落?”

楊林搖頭怒道:“這兩人確是硬漢,昨夜受刑至今,居然並不吭得一聲。”

“父王放心,人終不是鐵打的,等會孩兒親自去拷問,定要將王杠全數追回。”

聞得還要拷問,石不語連忙站起身來,搖頭道:“二弟,這法子隻怕行不通。那兩人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隻怕送了命也不肯招認。”

“那大哥的意思是?”

“恩,說到問案,總需軟硬並濟,軍人終是門外漢。以我看來,何不將這兩人轉交給濟

州唐節度,讓他與本地衙門一起審訊。”

楊林沉吟片刻,微微點頭:“逝兒說的也有道理。密兒,你這便帶領兵馬,親自將這兩人押送至唐璧行台,命他三日內問出口供來!”

“是!”李密拱手領命,又道:“父王,不若我們分出一千精兵,化整為零悄然入城,埋伏在行台附近街巷,如有賊人同伴來救,正好一網打盡。”

“如此最好!難得你如此精細!”

“……”石不語頓時無語。李密如此精細,看來自己要倒大黴。本想把單二與行烈轉至行台,方便劫獄。不料如今反多一千精兵守衛。怕就怕秦暮等輕舉妄動,貿然前往救人,到時卻真是滾湯潑老鼠——一窩都死得幹幹淨淨。

想到這裏,石不語哪裏還坐得住,一心想尋個借口回城,也好向秦暮通風報信。怎料楊林死活都不肯放,聲稱無論何事隻需派軍士入城去辦即可,倒讓無計可施的男子鬱悶了一陣。

見得如此,莫愁便及時現身,做出一副柔柔弱弱、孝順賢惠的新妻模樣,配著那殺人於無形的天然魅惑,莫說是老爹、李密,即便是同為女性的宛兒,也被迷得顛三倒四,三人仿佛被人下了迷咒一般,隻差綁在對方身上了。

石不語趁這機會尋思一番,打定主意,決心半夜潛伏出營,往城中去趟報信,也順便商議如何解救那兩個倒黴的囚徒。隻不過,這方法的實施,還是需要莫愁的配合,換而言之,隻怕晚些時候,又要哀求這位“女王”一番了。

說著話,不覺過去許久,黃昏將至。楊林吩咐軍士擺酒,雖然行軍之間倉促將就,卻也已奢華得令人切齒。而這頓飯,足足吃了兩個時辰,那位威風凜凜的靠山王爺,更是放下英雄氣概,親自為兒媳夾菜,莫愁麵前幾乎堆積一座山峰,看得石不語眼熱不已。

正在心中嘀咕,就聽得楊林朝他笑道:“逝兒,等此間事了,你便同回登州,替父王打理水軍如何?”

石不語聽得一怔,所謂水軍,乃是靠山王帳下專為驅逐海賊而設的軍團,戰力自是不差,更難得的是,卻有數十隻戰船之多。雖然某位男性對船隻的了解近乎白癡,但看其規模,便能料想其實力,畢竟那些海賊如此驍勇,若沒有棋逢對手的戰船,又如何能對抗數十年之久。

正有些愕然,一邊的李密已抱拳笑道:“恭喜大哥了!我向父王求了數次,他卻始終不肯答應,今日居然如此輕易交了出來。”

楊林在旁聽了,不由笑罵道:“密兒著實貪心,我那幾萬能征善戰的虎翼軍,不早落在你手中了麼!”

“這個……父王,你可知多多益善的道理?”

石不語聽他二人說得熱鬧,想起明日卻要做些“背叛”的舉動,心中未免不是滋味,連忙回道:“老爹,我對行軍作戰,絲毫不懂,不如將水軍也一並交予二弟吧。”

“不懂便學,誰是天生會打戰的。”楊林眼睛一瞪,佯怒一番,頓了頓,又笑道:“孤家今後便坐在府中,等你與莫愁替我生幾個孫子出來。”

隻聽得“濮”的一聲,正在飲酒的男子險些嗆死,回頭望去,卻見莫愁頰上已飛起兩朵紅雲,露出難得小兒女情態,端的是明豔絕倫,看得人不由呆若木雞。

或許是察覺到灼熱的視線,玉人若有察覺,微微轉頭,美眸深深婉轉數眼,才讓石不語肩頭一顫,勉強回過神來,連忙禍水東移道:“這事,卻不急,不如讓二弟先來……”

話音未落,宛兒便在一旁搶道:“密哥哥就不用指望了。爹爹替他選了十幾個女子,沒一個入他法眼。”

石不語聽得身上一寒,莫非,自己這兄弟,便是那傳說中的GAY?

還好,此時那被汙蔑的男子已笑著開口道:“大哥,小弟眼光甚高,若不是十分滿意之人,卻不肯將就。這子嗣之事,還是您請先了,呵呵。”

說完這句,他卻又以足以令人吐血的眼神瞟了眼身旁的宛兒,徐徐道:“倒是宛妹妹,每日沉醉於煉器,隻怕將來很難……”

很難什麼,他沒說,不過,被點名的某位女子已跳將起來,憤憤道:“我可是宗門中人,才不要找什麼……什麼……”

“是嗎?”李密拍著額頭,做恍然大悟狀,“怎的我前幾日,見你在繡什麼水鳥,難看是難看了些,卻還能勉強看出是鴛……”

話還未說完,宛兒以漲紅了臉,合身撲上,死命的去撓無良兄長。還是莫愁看不下去,笑吟吟的將她拉至身後。小妮子紅著一張俏臉,狠不得將自己埋入莫愁背裏,隻是雖然如此,她卻仍時不時的抬起頭來,趁人不注意,朝石不語做上幾個鬼臉。

楊林在一旁看得眯起雙眼,老懷大暢,撫著長須笑道:“孤家今……”

話音未落,便見門外奔入一名親兵,跪下稟道:“王爺,那幾位宗長要您過去商議事宜。”

聞得此言,老頭子頓時眉頭緊皺,怒道:“豈有此理,這些宗士也太過無禮,不挑時間也就罷了,居然還要孤家過去,著實可恨!”

那親兵聽得主人發怒,更不敢答話,隻在一旁唯唯諾諾的侍立。楊林發了會脾氣,終於還是長歎一聲,站起身來:“罷了,你這便帶路,與孤家過去吧。”

石不語看得滿心蹊蹺,何方宗士有如此威風,敢叫大楚第二號人物過去見他們?待老爹走後,他便忍不住向李密詢道。

“大哥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陛下譴了幾名海外宗士來,道有機密之事要父王協助。便是此次出巡,名義上是為了破獲那王杠案,實則……恐還是為了那大事。”

“恩?什麼事如此要緊?不但要朝廷派人來,還要老爹全力協助?”

“這卻不知,父王也不肯多說。”李密搖頭道,“總之,大哥與我今後行事都小心些。這幾位宗士也算陛下的欽差,莫要落下把柄在他們手中。”

“這個自然。”石不語點點頭,心中有些明白,看起來,老爹與楊廣也不再是鐵板一塊,否則,又何必怕有什麼把柄被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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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竿卷
第九十六章 謀劃

被此事一攪,酒宴頓時沒了氣氛。再喝得幾杯,石不語便以勞頓為由,與莫愁起身去營帳歇息。李密將兩人送至營帳門外後,便匆匆離去,想必是去準備那一千精兵入城埋伏的事宜。見他如此周全,石不語越發擔心起救人的成功率來。

宛兒卻還不肯走,站在一邊,低著頭,漫不經心的踢著地上石子。莫愁倒也知趣,眼見此景,便知道小姑娘有話要說,朝石不語綻放一個曖昧的笑容,獨自進了營帳。

“逝哥哥……”見得莫愁離去,宛兒頓時鬆了氣,連說話都利索了許多,“你明日可有空?”

“恩?你不會又打算找我試驗什麼水火梭吧!”

“才不是呢!我是想……進城去玩。”

“原來如此!好吧,反正哥哥我也習慣了充當提東西的苦力。”

見他答應,宛兒先是一喜,隨即又期期艾艾的結巴道:“隻是……隻是……”

“恩?”

“我就想和哥哥兩個人去。”

“沒問題。”事實上,石不語也沒有與莫愁繼續扮演恩愛夫妻的打算,不知如何,一見到她那種表情,便磣得發慌。

“真的?”宛兒一片喜色,又帶著些驚訝。

“哦!”急欲脫身的男子伸了個懶腰,“那明日見吧,我去睡了。”

睡,是肯定沒得睡了。待到宛兒走遠,石不語便鑽進營帳換上夜行衣,打算飛回城去。

莫愁在一旁笑吟吟的架著二郎腿,語帶雙關的道:“不語,看起來你那幹妹妹,對你倒是好的很哪!”

“若是有人送了50多顆妖丹給你,你也會對他親熱得不得了。”石不語立刻反駁道:“再說我那妹妹,一心鑽在煉器上。哪懂什麼男女情愛之事,你想太多了。”

“奴家又沒說什麼,你急著分辨啥?”

石不語頓時為之語塞,怔了怔,隻得使出殺手鐧道:“娘子,你該不會吃醋了吧!”

果然百發百中,此言一出,麵前這玉人的俏臉上,頓時鋪染幾抹嫣紅。過了片刻,那夜叉飛起一腳,將口花花的某人踹了出去。

“喵喵的!果然被我說中!”石不語拍打著身上的腳印,打算騰空。

“逝!”莫愁忽的探出頭來。

“在,大人!”

“你多加小心。”

“哦!就這樣?”

“恩?”

“不給個吻別什麼的?”

“滾!”

“事情便是如此,各位看看,該如何解救他二人。”

秦暮家中大堂內,三十幾位盟友聚成一處,聽石不語講解情況。聽得越多,眾人的麵色越是凝重,到得後來,大堂中籠罩著一片沉默,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與間或的咳嗽。

怔了許久,三十九位盟友中的齊國遠,帶頭道:“我等都是粗人,隻懂拚殺,此事,便請徐兄弟拿個主意。”

被點名的世績也不客氣,思索片刻,沉聲道:“這事的難處,不在於如何救,而在於救後又當如何?”

“此話怎講?”

“老單與大哥這案子,已是板上釘釘,掙脫不掉的。我等若要救人,除非大鬧濟州府,其間難免要造下屍山血海的惡業。如此一來,隻怕大家都要背上造反之名,再不得為良民了。”

此言一出,那些原本就落草的,倒還沒什麼反應,象羅成、王賭棍這些有家有室的,卻難免神色微變。

世績苦笑一聲,繼續道:“這造反,卻是要擔著殺頭的罪名,到時,恐怕會有各路大軍前來圍剿。諸位雖已落草,卻也都是有妻兒老小之人,隻怕……”

聽得這話,即使是原來那些神色自若的響馬,也紛紛變色。須知,落草和造反那是兩回事。落草的話,最多不過一州一縣的官兵前來圍剿,實在殺不過,還可歸降接受招安;這造反,卻是誅九族的大罪,到時朝廷大軍壓境,豈不玉石俱焚!

一片寂靜中,堂內的氣氛越發沉悶。便在這時,一直靠牆不語的秦暮,忽的站起身來,朗聲道:“徐兄弟,你此言差矣!自古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家業沒了可以再興,性命丟了還有來世,這兄弟沒了,卻哪裏討得來!”

他這話說得威風凜凜,眾豪傑精神一振,不由齊齊抬頭向他望去。秦暮環顧四周,頓得一頓,又繼續道:

“秦某不才,也算是有家有業之人,官雖不大,但自問也有幾分前程。隻是單兄弟是我救命恩人,程大哥是我總角之交,要我自顧基業,看著他們被砍頭,秦某便是做到當朝一品也不安心。這人,我無論如何也要去救上一救!”

眾豪傑聞言,麵麵相窺,過得片刻,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跳起身子罵道:“我日那狗皇帝十八代祖宗,老子反了!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這無義氣的王八,狗日的才肯當!”

此言一出,眾人一片應諾,紛紛喝道:“不錯!反了!早就看那狗皇帝不順眼!”大堂內頓時群情激昂,亂成一團。

世績見狀,急忙呼喝幾聲,將喧嘩壓了下去,繼續道:“既然各位兄弟如此心齊,那這反,我等便造他娘的一造!”

“好!哪個不去的,老子入他娘!”

“徐大哥,你盡管說!”

“好,那愚兄便定下計策來。”世績也不推辭,先轉向羅瓊道:“羅兄弟,你卻與此事有些不便,先行連夜離去吧!”

羅瓊聞言大怒,麵上帶了殺氣,跳起身道:“徐大哥,你把咱家當成那貪生怕死之人不成?”

石不語連忙上前按住他肩膀道:“羅兄弟,你莫要誤會,畢竟你爹爹是楚朝大將,傳出去與他有礙。”

“這有何懼,兄弟們不說,誰能認得出我來?況且,便是我爹爹,也早已對那皇帝……”羅瓊想是心情激動,險些就透露了他老爹的不臣之心,還好及時收口。

世績見狀,撫須笑道:“既如此,那卻再好不過!羅兄弟,明日午時,你與王伯當二人,帶數十名伴當,在南門外守侯,若見城裏火起,就護住城門,切莫讓軍士關閉了城門。”

“包在我二人身上。”

“秦大哥,單、程二人想必會被關押在唐璧行台中,你明日一早入府當值,先行打探情況。待到事發時,想辦法挾持唐璧。”

“是!”

“其餘兄弟,各帶伴當,四人一族,於明日正午潛伏南門沿路高處,聽得號炮響時,一起放火,莫傷百姓,卻務必要引起恐慌,隨即殺向南門協助王、羅兩位兄弟。”

“是!”

吩咐完畢,這位軍師卻將頭轉向石不語,凝視片刻,緩緩開口道:“二哥,這裏卻有一最最要緊的事,非你不可。”

“恩?你隻管說!”

“你乃靠山王義子,那唐璧見你也要恭敬客氣。我們這麼多人裏,恐怕也隻有你能夠進入關押單二和大哥的所在……”

“這……”說實在的話,別的石不語倒不在乎,隻不過,老爹待他不薄,便是親生兒子也不過如此,自己通風報信,已是不該,如今又要親自做這背叛之事……“

“再者,這城裏的士兵容易對付,那城外的靠山王,卻不好抵擋。隻怕這裏的兄弟,除了羅成,更無一人是他對手,更何況,他帳下還有五千能征慣戰的精兵,我們若不用些計謀,隻怕救人不成反遭擒。”

“老三,你直說吧。”

“恩,二哥,恐怕你要想法擒個令靠山王投鼠忌器的人質來。”

“……”石不語不由得大搖其頭,人質?尋常將士隻怕無用,除非……不,不可,李密與宛兒待自己一片赤誠,又怎能下得去手?

“二哥,我也知你心地仁厚,不願做這等無情之事。隻是,此事關係兄弟性命,望你大局為重啊!”

石不語心頭亂成一團,不知該如何應答,腦中如走馬燈一般,不停閃著幾張麵容。一會是老爹、李密、宛兒,一會是老單、大哥,一邊是親情,一邊是友情,又該如何抉擇是好?

“二哥!”見他不答言,世績大急,悲喝一聲,虎目帶淚,便跪了下來。三十幾位盟友見狀,略一猶豫,也參差不齊的下跪。低首望去,大堂內,頓時黑壓壓一片人頭。

“你們這是做什麼!”石不語忙不迭的去扶,竟無一人肯從。扶起這個,那個又跪下,扶起那個,這個又跪下。

忙活了半天,沒有一點功效,不由人又急又悲,大喝一聲,他幹脆也“撲通”一聲下跪,長歎一聲:“罷了,便從了你們!”

“當真?”世績大喜,急忙上前將他攙起,哽咽道:“二哥,委屈你了!”

“委屈你個頭!你都快把劍架到我脖子上了,還有得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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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小白的第一次

雖說已是春末夏初,天氣卻仍然有些陰冷。石不語立於沉沉的夜色中,回望遠處燈火通明的大堂,愁緒漸漸滿腹,不覺長歎一聲。

“逝!”凝寒的聲音輕輕響起,待他愕然轉過身去,一身白裳的麗人已近在眼前。

“師父,你還未休息嗎?”

“快了……”凝寒隨口應道,朝他凝視半晌,忽的歎道:“委屈你了!”

石不語一怔,不由得脫口而出道:“恩?你如何得知?”

“那並不重要。隻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石不語麵色一黯,在原地徘徊片刻,終於歎道:“罷了!事有緩急輕重,我背叛老爹,最多不過讓他傷心;若是不救大哥和單二,卻是要死人的。無論如何,還是先救人吧!”

“那就好,我隻怕你猶豫不決,反而兩麵都不討好。”聽得此言,凝寒似乎也鬆了口氣,“不語,莫要傷心。日後尋個機會,再向靠山王解釋,況且如你所說,他與楊廣也非鐵板一塊。”

“希望如此吧!不要還沒解釋完,就被官兵圍剿了……”石不語勉強笑笑,展開雙翼,微微上浮。

“逝!”身在半空時,那俏立於地麵的麗人,忽的仰頭輕道。

“恩?”

“無論如何,為師都會陪著你……”

“……恩!”

隻是因為凝寒的一句話,在飛回軍營的途中,石不語隻覺得,整個人的心腹,都逐漸暖和起來。無論如何,即使失去整個世界和所有的朋友,至少,自己還有……

“喵喵的!男子漢大丈夫,先幹了這票再說!咱家終是要回去,現在無論發生什麼,都不過一場虛夢而已!”

想通這個關節,他的精神頓時好了很多,隨即加快飛行速度。看看天色,卻也將亮,若再不抓緊趕路,隻怕就要露餡了。

緊趕慢趕,好歹在天色微亮前,於霧氣中望見了那一根高高豎起的營旗。石不語看準了昨夜營帳所在,在遠處高空一個盤旋,悄無聲息的向下滑去,口中卻不由自主的跳出一句話:

“不知莫愁昨夜睡得如何,據說,很多女人喜歡**,嘿嘿……”

他正於腦中想象那令人血脈澎湃的畫麵,忽的心頭顫動,本能的一振雙翼,在空中橫向劃動數尺,卻見一道銀光,堪堪在其原本滑翔的軌跡上閃過,定睛望去,乃是一件半月形的元器。

驚魂未定,便聽得數聲輕嘯,一位須發如虯龍般根根豎起,象莽夫多過象修真的中年壯漢,踏著一件四周呈鋸齒狀的銀盤,在濃霧中現出身影來。

“小子!你鬼鬼祟祟的,打算潛入這軍營麼?”還未等對方問話,這壯漢便已搶先開口道:“若不是本尊恰在此處吐納,豈不被你混了過去!”

石不語微微一怔,怎麼大清早的,便有宗士在這軍營上空喝西北風,莫非這人,便是老爹昨夜所說的宮中供奉?

“閉口不答,必是心中發虛!”那壯漢左肩一聳,一把開山斧憑空落入手中:“見了我執武尊,還不束手就擒嗎?”

“喵喵的,你管得著嗎?小爺我就愛大清早四處遊蕩。”

“牙尖嘴利,躺下吧!”

這執武尊顯然缺乏涵養,石不語不過反駁了一句,他便舞起開山斧,駕著銀盤直衝過來。那銀盤速度快得嚇人,不過瞬息,便已到達。

措手不及之下,石不語連忙展開雙羽防衛,隻聽得重重的金屬交鳴聲中,那斧刃已重重擊打在羽翼形成的護甲上。

一股大力衝來,身在半空中的男子,不由自主的後滑數丈,身子在空中不住翻滾,待到穩住身形時,喉嚨一甜,一股熱血不由自主的湧了上來。

“喵的,你到底是宗士還是武者?”石不語大驚呼喝,雙翼齊齊舞動,四係元術外加羽刃,連續不斷如驟雨般襲去,打定主意再不給對方近身的機會。

“本尊卻恰是由武入宗!”執武尊呼嘯一聲,身軀輕輕搖動,周身忽然的放出青色火焰,約有二三存長,在他周身遊轉。我的元術與羽刃,看似勢頭浩大,但到得他身邊,一撞入那青色火焰中,便如紙片遇到燭火,頓時化為烏有。

“怪哉!你這青焰,似乎……”見得如此,石不語多了幾分詫異,對方的護身青焰,看似某種元術,中間卻還隱約雜有某種氣勁。

“桀桀,方才早已說過,本尊乃是由武入宗的,現下你可信了?”原來這執武尊,本是前朝軍中大將,於亂軍中身負重傷,恰遇海外散士浮青生,被其救起,又入其門下修行。說來也巧,那浮青生的修行元決,向來不同於各大宗門,頗有獨特之處,加上這位執武尊天賦異稟生就雙脈,誤打誤撞之下,竟被其琢磨出一條武宗雙修的奇徑來。

功成之後,他一向居於海外沐羅島,潛心修行,偶也來中原行走,搜尋幾個能夠繼承衣缽的門徒,隻這天下雖大,如他這般生就雙脈的卻是極少,他數十年費盡心血,竟是半個未得,眼見年華將不語,絕藝便將失傳,不由得人悲急交加,怨天尤人起來。也是因緣湊巧,那位剛剛送了性命的騰焰宗士卻是他多年好友,見得如此便將他薦為宮中供奉,一麵為楊廣效力,一麵也可借助皇家力量尋覓合適的門徒人選。

“信!當然信!”石不語抬頭望望天色,若不盡快解決這位攔路鬼,隻怕自己要倒大黴,當下便笑道,“尊駕,小生並無惡意。要不,我交點高速公路管理費,你放我過去?”

“小子,我看你目光狡黠,必有內情,先束手就擒,待本尊查探清楚再放你也不遲!”

兩人對話數句,那尊者頑固得如同萬年岩石,認準死理不肯鬆口,惹得石不語心頭火氣,手掌一揚,橫過師門所賜的玉笛,於嘴邊輕奏數聲,笛音過處,猶然打著呼嚕的饜嵫,已憑空出現在肩頭。

“尊駕,現在就走還來得及,莫要惹得大家都不痛快!”饜嵫在肩,男子頓時膽氣粗壯了不少,自上回吃了宇文來呼的大虧後,他如今獨自出門,都會半強迫的將小白從清荷手中奪來。

“區區一隻小獸,也敢……”那執武尊嘴角帶起一絲譏笑,忽的用力嗅嗅長鼻,麵色大變,“不對,這東西是……”

“呵呵呵呵!”石不語低笑聲中,順手扯了把小白的長尾,正在酣睡的獸獸吃了一驚,猛然躍在空中,身形迎風而長,片刻之間,已化回形如猛獅,背生雙翼的巨獸,低低的吼聲在空氣中回蕩,帶起陣陣聲紋。

而更令執武尊驚詫的是,便在此時,對麵那位滿麵壞笑的男子,居然用手指著自己,隨口汙蔑道:“小白,便是那人扯你尾巴!”

“……”欲哭無淚的尊者,隻能毫無辯解之力的望著那隻饜嵫,在虛空中輕輕移動步伐,朝著自己低低咆哮著奔來……

“舞戈如崩!”青色的氣幕中,執武尊背後憑空升起數百長戈,一聲長嘯過後,匯成巨大的戈形氣浪,向狂奔而來的饜嵫射去。

饜嵫一聲咆哮,並不減緩速度,朝著那氣狼直衝而去,眼看便要及身,它忽的一聲咆哮,數塊巨岩在空氣中瞬間成形,圍繞著獸身不住旋轉,堪堪護住了要害。那戈形氣浪的勢頭雖是威猛,但撞上這些巨岩後,也隻能激蕩得碎石飛濺,卻無法攻入其中的獸身。

執武尊吃得一驚,再欲施術時,饜嵫已四爪虛劃,猛然加速,躍至身前,巨齒畢露,獠牙大口猛然罩下。好在執武尊並非普通意義上的宗士,倒也擅長近戰,一個鷂子翻身,堪堪躲過這一擊,左手輕揮,巨斧帶起一道華光,朝巨獸頭顱斫去……

“小白,小心!”石不語的驚呼聲中,饜嵫不閃不避,朝那巨斧狠狠咬去。隻聽得喀嚓一聲,那堅硬得不知以何種金屬製成的兵刃,已被咬下了大半的斧麵。在眾人的驚訝目光中,小白一個後躍,退開數步,竟是懶洋洋的趴在虛空中,頗為愉快的咀嚼起嘴中的金屬來。

“牙好,胃口就好……”石不語麵色怪異的望向已然石化的執武尊,輕咳一聲:“抱歉,它餓壞了。不過,我們還打嗎?”

“^豈……豈有此理!”執武尊語不成句,自己這把巨斧,以真氣、元力同時煆燒隕鐵,費了數十年工夫,才於今日鑄造而成。想不到,第一次使用,便被個畜生當做點心給吞了!

盛怒之下,這位曾經的武者,哪裏還記得什麼元器元術,拿出老本行的手段,直接撲了上去,便打算憑借一身神力將這貪吃的畜生掐死在當場。

“小白,別傷他性……“石不語在一旁好死不死的喊了一句,正要觀賞對方怒急吐血的場麵,耳中忽的傳來聲音“攻你左肩”,驚訝之下,他下意識的後撤一步,堪堪躲過從左肩上方閃過的銀光。

“誰!”提問還未結束,虛空中已波紋閃動,現出一位七尺男子來,國字方臉,滿麵憔悴,一身七彩甲胄,其上根根倒刺,令人擔憂其會紮到自身。

“你是何人?”石不語驚魂未定,沉聲喝道。

“敵人!”那人微微一笑,口中輕吐出兩字,“右足!”

“什麼?”石不語愕然中,卻見對方甲上銀光再閃,向自己右足疾射而來,連忙一個躍身,避了開去,不料那銀光仿佛天生帶有靈性,在虛空中一個急轉,又射了回來,目標扔是右足。

“背心!”隨著下一個指令,那身甲胄上紫光閃過,目標正是石不語的的後背。

“左胸!右掌!前額……”那人更不停歇,連連發話。每發出一條指令,都會有一道光芒於甲上飛起,向對手射去。

到得最後,仿佛夜間煙火一般,隻見十餘道顏色各異的光芒圍繞著石不語周身要害不住遊走,一有機會便要近身,攻得石不語手忙腳亂、招架不及,遠遠望去,倒象是一個蹩腳的舞者。

“喵喵的!”到得最後,被騷擾得肝火上升的男子橫下心來,大喝一聲,四翼齊收,將自己包得如蠶繭一般,任由那十餘道光芒擊在身上,隨即強忍著肺腑傳來的劇烈震動,在那一瞬間猛然展開四翼,揮開十餘道光芒的同時,一口妖華息暴疾射而去,將那人逼得後退了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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